关志英
摘 要:鄂伦春族斗熊舞是珍贵的民族文化遗存,蕴含着丰富的文化价值、历史价值和审美价值,是我们了解鄂伦春族原生态文化的重要窗口。2009年7月28日伊春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专家组正式将地区的“斗熊舞”纳入黑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通过对“斗熊舞”的音乐形态、器乐伴奏、表演分析,可以进一步把握鄂伦春族“斗熊舞”的艺术魅力和民族精神。
关键词:非遗;鄂伦春族;斗熊舞艺术
中图分类号:J72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6-0905(2023)20-00-03
鄂伦春族与“熊”有着不解之缘。关于“熊”的舞蹈历来有很多说法,有“黑熊舞”“黑熊搏斗舞”“斗熊舞”等。不同的地区叫法也有所不同,如内蒙古地域内的鄂伦春自治旗将与熊有关的歌舞称为“黑熊搏斗舞”,黑龙江省嘉荫县乌拉嘎镇地区称为“斗熊舞”。本文对鄂伦春族斗熊舞音乐形态、器乐伴奏进行分析,在田野调查的基础上,还原鄂伦春族斗熊舞的音乐形态。
一、鄂伦春族斗熊舞音乐形态
鄂伦春族斗熊舞音乐伴以舞者的呼号多为2/4拍,这种节拍与激烈的气氛十分吻合。呼号分单拍子和双拍子,单拍子的呼号短促有力,一拍呼一个字,也有两字一拍的,如“加黑”“罕拜”等。鄂伦春族斗熊舞音乐的呼号共有三种:第一种、第二种属于逆分型节奏,第三种属于顺分型节奏。以第一种呼号为例,舞者在第一拍呼出后需要立即闭口,仿佛音是从喉咙上方发出的,有些近似拉风箱的声音,余音连续不断,第二拍深吸气,音随之从喉根向里走。一般两人交替进行,形成二部轮呼状[1]。
鄂伦春族斗熊舞的无唱词音乐给人一种欢快明亮、孔武有力、富有極强律动感和节奏性的体验,舞者在伴奏呼号下模拟熊的动作,在大鼓和号角的气氛渲染下,伴以“加黑”“罕拜”等呼号,动作速度可以逐渐加快,以熊的吼叫声结束,给人一种酣畅淋漓的审美体验。
鄂伦春族斗熊舞音乐大多取自传统民歌,体现了鄂伦春族传统音乐的特色。曲调以五声音阶为主,调式方面以羽调式为最多,宫调式、徵调式次之,也有少量商调式,六声曲调、七声曲调现在已经看不到了。伴奏结构一般都是单乐段的分节形式,但也有一个乐句构成的重复性乐段。鄂伦春族斗熊舞曲调总体高昂辽阔,特别重视延长音和装饰音的应用,给人一种抒情、优美的审美体验。
二、鄂伦春族斗熊舞器乐伴奏
鄂伦春族斗熊舞表演中,通常会使用口弦琴、大鼓、号角等器乐进行伴奏,其中口弦琴由于体积小,携带方便,所以使用频率和次数更多。鄂伦春人将口弦琴称为“朋奴卡”,口语中是“铁”的意思,象征着鄂伦春民族顽强的生存意志。鄂伦春族以打猎为生,本民族文化传承大多为口传,用民歌的形式来记载历史事件,“朋奴卡”作为重要的器乐,一直忠实地伴随着本民族的繁衍生息[2]。
鄂伦春族的“朋奴卡”有铁做的也有铜做的,长度大概为12厘米,手持部分呈圆状,上面装饰有鹿、熊等图案,中间的钢片会缠绕一点柳木。声音穿透力十足,音域较窄。在“斗熊舞”表演中,“朋奴卡”象征着一种自然的力量,通过这种力量可以帮助人战胜熊。“朋奴卡”伴奏一般为五声音阶,没有固定的节奏,通常会在“斗熊舞”表演的高潮时出现,夹杂在熊吼、呼号、大鼓的声音中,起到烘托气氛,引导节拍的作用。
常用的伴奏器乐还有大鼓、号角等,大鼓和号角属于低音器乐,通常用兽角粗加工而成,在“斗熊舞”表演中起到衬托节奏、渲染气氛、再现场景的功能和作用。
三、鄂伦春族斗熊舞动作形态
“斗熊舞”音乐属于非遗歌舞类艺术名目,斗熊舞中的音乐和舞蹈都不能作为独立的因素存在,可谓“歌中有舞、舞中有歌”。“斗熊舞”表演中舞蹈始终是第一位的,首先应该了解舞蹈动作,其次才能进一步揭示其表演特性[3]。
通过《中国民族民间舞蹈集成》查阅到,“斗熊舞”通常在喜庆时如狩猎丰收或婚礼中表演,主要是为了模仿猎熊的场面,在鄂伦春族狩猎中,熊是其主要狩猎物。熊是一种非常勇敢的动物,面对其他猛兽丝毫不畏惧,搏斗时也不落下风,所以为了表达对熊的崇拜,鄂伦春人在掌握熊的行为习性和动作特点的基础上,创造了“斗熊舞”。随着非遗观念的变化以及禁猎活动的开展,渐渐地鄂伦春族将“斗熊舞”的生产性要素糅合在了民族表演艺术当中,艺术性取代了生产实践性。鄂伦春族斗熊舞的基本步伐有五种:拖步、颤步、跳拖步、前步、跺步。所有的舞蹈动作是在基本步伐的基础上进一步组合而成的。总的来看,鄂伦春族斗熊舞基本动作有九种。
晃肩动作要领:舞者一个肩膀向前送出,经过上方然后向后画出一个圆弧,这时候双肩要交替一拍画一次,同时迈出左脚,向前画左肩,迈右脚就画右肩。另外,也可以一个肩膀连续做出画圆弧的动作。
左脚拖步动作要领:两臂向旁边平行伸展,手掌心向前送出,然后走“拖步”或者“跳拖步”即可。
盖手颤步动作要领:脚做出“颤步”的步伐,然后上身要向前做出俯冲状,两手微微握拳,上臂略收缩,迈出左脚的同时,右手要从身体前方盖至“按掌”的位置,然后左手轻轻抬到“山膀”的位置,迈出右脚,注意手臂的动作必须与脚的方向相反。
走步晃肩动作要领:脚下步伐为“前步”,双手轻轻搭在大腿中间,上身做出向前俯冲的姿态,同时“晃肩”。
熊步动作要领:脚下步伐为“前步”,上身做出向前俯冲的姿态,同时“晃肩”,然后在左肩前送时带动左臂向前下方送出,右臂微微弯曲肘部,指尖要搭在右肩上面,松开右肩时动作反之[4]。
仰天动作要领:脚下做“前步”,上身做出向前俯冲的姿态,同时“晃肩”,在左肩前送时带动左臂从下向左前上方举起,右臂微微弯曲,同时肘指尖搭在右肩上面,眼睛要看向左上方,右肩及时向前送出,双臂动作与之对称。
弹鹿指动作要领:分为两拍。第一拍时,左脚要向前迈出一步,右脚至左脚旁用脚跟跺地,双臂伸直举至前上方,手臂向上举起,双手的五指撑开,向外方向转动手腕,手心向外然后再转回。第二拍时,脚的动作恰好相反,双手同时做出转腕的动作。
熊晃动作要领:双腿做出“正步半蹲”的姿态,双手按在大腿中间,双肩同时做出“晃肩”动作。这时候臀部要跟着双脚左右平行移动,头也跟着顺向转动。
弓步颤晃动作要领:双腿“大八字步半蹲”,双手按在大腿之间,上身做出向前俯冲的姿态,角度要把握好,不能太向前。第一拍至第二拍,双脚轻轻跳起,不可太高,落地成左“旁弓步”,右膝稍微弯曲,同时左肩要“晃肩”两次,双膝顺势稍微颤两下,眼睛向左边看[5]。
四、鄂伦春族斗熊舞表演特性
鄂伦春族“斗熊舞”来源于鄂伦春人的生活,这种歌舞音乐是鄂伦春先人日常生活经验的直接体现,因此“斗熊舞”的表演具有原始文化遗存特色,本文从体态模拟性、说唱结合性、游戏娱乐性、群体参与性进行表演特性分析。
前面描述的“斗熊舞”舞蹈动作形态与熊的体态律动相似。例如“熊晃”动作给人一种惟妙惟肖的感觉,“熊晃”中的“正步半蹲”与熊站立时双腿弯曲的样子相似,舞者半蹲时双肩要随之晃动,与此同时臀部、手臂都与双腿保持一致方向产生律动。这种律动的形态与熊搏斗时的样子极为相似,可见这个动作一方面是为了再现熊的动作体态,另一方面是增强猎手必胜的信念,体现鄂伦春人性格中勇敢的一面。鄂伦春族斗熊舞表演以模拟熊的形态为舞蹈的基本动作,从肢体动作中我们可以辨识出原始狩猎活动的场景[6]。
鄂伦春族斗熊舞音乐的说唱性是其最大的特点之一,说的内容大多取自民间传说。《志》记载了许多由莫秀英等人讲述的传说故事,这些传说故事已经流传很多年了,代代相传,经过许多人的艺术打磨、提炼,具有一定的文学价值和艺术功能。鄂伦春族斗熊舞表演中“说”的素材就是取自这些传说故事,基本上选取其中几段进行表演。例如,有一个传说故事讲的是曾经有一个鄂伦春部落,部落里的一些人出去打獵了,其余人留在家中做面包。这时候一只黑熊跑了过来绕着村民们转圈,然后说道——
“达尼,达尼,
这些人可真肥!
达尼,达尼,
这些人可真多!
用我锋利的爪子,
吸吮她们的血!
这是老天送给我的最好礼物,
我一定把它收下哩。”
村民们听完之后,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对着黑熊说道——
“可敬的黑熊哟,
你高兴得太早啦!
你还没把我们吃到嘴,
就高兴成这个样子啦!
狂妄的黑熊哟,
你高兴得太早啦!
当心我们把你的嘴巴扯烂,
当心我们把你的尖牙敲碎!”
这些“说”的内容都是鄂伦春族斗熊舞表演的一部分形态,通过说唱结合,增强了“斗熊舞”表演的时空体验,提升了艺术的感染力。
鄂伦春族传统节日篝火节(黑龙江称为“古伦木沓节)”,在篝火节上进行各种娱乐表演。篝火节的活动丰富多彩,晚间点燃多堆篝火,人们围着篝火进行游戏活动,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活动就是“斗熊舞”。这种游戏早已有之,原始部族时鄂伦春人打猎回来后,为了庆祝猎业成功,将猎物放在篝火旁,一边烤肉一边围着篝火跳舞,非常热闹。随着时代的发展,鄂伦春族斗熊舞的表演内容和形式发生了一定的变化,但是游戏娱乐的本质却依旧没变。据鄂伦春斗熊舞传承人嘉荫地区胜利村的杜玉兰讲:“斗熊舞是先人传下来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鄂伦春人过着游猎生活,常常三五人在一起唱歌跳舞,什么歌都唱。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定居了,大家住在一起,唱歌跳舞的人也更多了。”可见,迈入新时代的“斗熊舞”表演的人数、内容和形式不再受限,不变的是那种纯粹的游戏娱乐享受。游戏本质上是自由精神的体现,鄂伦春族在“斗熊舞”表演中突破了礼制规范,超越了时空限制,打破了身体、语言的有限性,在无拘无束的心境中实现身心的自由表达,最终获得幸福感和自由感[7]。
鄂伦春族斗熊舞的表演一般为二人对舞,模拟熊的体态步伐,边跳边唱。周围人数不限,一般五人以上,负责口弦琴、大鼓、号角、衬词呼号等伴奏。有时在婚礼等表演场景中也会由几对男女组合对跳,其余人齐声发出“加黑”“罕拜”等呼号,场面十分热烈、震撼。篝火堆旁营造出的强烈、具有裹卷力的现场气氛,能够带动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即兴发挥,所有人之间的互动、斗艺共同构成了表演的主体。相对于个体表演的舞蹈而言,群体参与下的舞蹈更容易带动情绪,渲染气氛,产生的共同心理趋向力更强烈。无论是舞者、歌者还是观众,通过群体参与可以迅速形成情绪,让舞蹈达到高潮。由于鄂伦春族本身人数稀少,其内在有一种天然凝聚力,通过群体参与释放压力的同时,也可以娱乐自己和他人。更重要的是,鄂伦春族斗熊舞表演是个体意识与群体意识的融合点,虽然在不同的地区“斗熊舞”呈现出不一样的细节特征,但是总体看都带有明显的群体性参与的特性。这种特性始终影响着鄂伦春族“斗熊舞”的内容和形式。可以肯定的是,鄂伦春族人民在“斗熊舞”的发展中起到了基础性作用,如果没有群体的参与,“斗熊舞”就没有如此鲜活的生命力[8]。
五、结束语
“斗熊舞”作为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是鄂伦春族重要的艺术瑰宝,它具有说唱性、自由性、模拟性等特征,受到许多人喜爱。鄂伦春族斗熊舞这样的历史文化传承正面临着外部文化冲击、内生原动力不足的双重考验,如何提高传承发展的有效性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道难题。
参考文献:
[1]王雪娇.试探鄂伦春民族“斗熊舞”的流变[J].黑河学刊,2021(02):29-31.
[2]秦婉丽,李雪.嘉荫县鄂伦春族斗熊舞音乐的现状分析[J].北方音乐,2019,39(17):36-37.
[3]邹莹,叶健.鄂伦春族文化遗产研究考述[J].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4,32(04):142-145.
[4]李静波.谈鄂伦春族传统民俗歌舞[J].鸭绿江(下半月版),2014(02):51.
[5]王雪娇.鄂伦春族“斗熊舞”的传承价值研究[D].哈尔滨师范大学,2012.
[6]党维波.鄂伦春族非遗代表性项目传承人现状思考[J].北极光,2019(12):51-52.
[7]王丙珍.鄂伦春族审美文化研究[D].黑龙江大学,2014.
[8]海日,朱林.我国鄂伦春族研究综述[J].哈尔滨市委党校学报,2012(03):91-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