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数字化发展对绿色创新的影响及其作用机理

祁怀锦 刘斯琴

摘要：在碳达峰、碳中和战略目标背景下，数字经济的蓬勃创新为绿色发展赋予极大动能，绿色数字化发展已成为企业实现高质量发展的重要路径之一。利用2013—2019年中国A股制造业上市公司数据，探讨企业数字化发展对绿色创新的影响及其作用机理。研究发现：企业数字化发展与绿色专利申请数量呈显著正相关关系，包括绿色发明专利和绿色实用新型专利，说明企业数字化发展能够促进绿色创新，且通过一系列稳健性测试后仍然成立；渠道检验结果显示，企业数字化发展通过提高企业风险承担水平和缓解融资约束作用于绿色创新；异质性分析发现，在环境规制较弱、非国有企业以及重污染企业样本中，数字化发展对企业绿色创新的促进作用更为显著。因此，企业应高度重视数字化发展对绿色创新的影响，积极开展先进数字化技术应用培训活动促进企业绿色创新；政府应出台配套措施为企业数字化发展提供必要支持，加快推进数字化建设。

关键词：企业数字化；绿色创新；风险承担；融资约束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28482023（04）007212

一、问题提出

在中国经济从高速增长转为高质量发展的关键转型时期，数字化和绿色发展得到了高度关注。《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对数字化发展和绿色发展进行了重点部署，明确指出数字化发展与绿色发展是中国经济实现高质量发展的新引擎，只有数字化发展与绿色发展深度融合相互促进，才能真正构筑起“数字与绿色共舞，经济与社会并进”的高质量发展新格局。而数字化发展与绿色发展并不是相对孤立的发展理念，兩者之间存在深刻的相互需要与相互助力的内在联系［1］。企业数字化发展既是数字科技与生产发展深度融合的微观转变，又是企业从传统生产体系向数字化体系转型的创新标志。特别是在实现碳达峰、碳中和（以下简称“双碳”）目标背景下，数字经济的蓬勃创新为绿色发展赋予极大动能，绿色发展作为中国未来的社会经济发展方向，为数字经济的创新方向和发展模式提供了新的指引［2］，也是企业在逆境中建立竞争力的重要路径［3］。

发展数字经济是实现“双碳”目标的“最优解”。绿色发展离不开大数据、人工智能、云计算等创新技术，企业绿色制造、绿色改造、资源回收循环利用方式的绿色创新必须以丰富优质的数字要素和信息平台做支撑。因此，数字化发展对推动企业绿色转型实现“双碳”目标具有重要意义。而实现“双碳”的目标依赖绿色技术驱动，绿色创新是企业绿色转型的必要手段，是通过改进流程、技术、系统、产品和管理实践降低自然资源利用强度，减少环境污染，以减轻生产和运营活动造成的社会负外部性所使用的技术、工艺或产品的总称［4］。大数据、人工智能、信息系统、区块链等数字技术对绿色创新提供关键技术支持才能推动企业绿色创新，进而实现企业绿色数字化发展。

现有关于数字化发展的研究主要聚焦企业战略决策、信息沟通、经营管理等方面。一方面，基于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的“数据—智慧”决策模型能够增强基层权力、削弱高管权力，有助于优化企业决策质量，进而提高公司治理水平［68］ ；另一方面，数字化发展能降低搜寻成本、复制成本、运输成本、追踪成本和验证成本，提高公司信息披露质量，提高资产使用效率和创新能力，提升企业生产率和全要素生产率［3，911］。那么，数字化发展能否推动企业绿色创新呢？理论界仍缺乏经验证据。如果会，如何推动企业绿色创新呢？其作用机制是什么？基于此，本文从微观视角出发，运用Python 爬虫技术，通过文本分析沪深两市的制造业上市公司年报中关于“数字化”关键词披露次数刻画企业数字化发展程度，考察企业数字化发展对绿色创新的影响及作用机制。

相较于现有关于数字经济的文献，本文研究贡献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从微观角度实证检验数字技术对企业绿色创新的影响，为理解数字经济带来的技术革命的经济后果提供了新证据；第二，考察数字化技术对绿色创新的驱动作用，扩展并丰富了绿色创新影响因素相关理论研究；第三，为深入理解“数字化+绿色化”发展模式以及厘清数字化与绿色发展之间的内在联系提供了经验证据。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在“双碳”目标下，企业亟须通过提升自身绿色创新实现发展模式的转变，最大限度地降低碳排放以获得可持续竞争优势。与此同时，在信息化进入全面渗透、加速创新、引领新发展新阶段的大背景下，企业全方位要素与数字科技技术的深度融合，将成为微观企业主体依循发展规律所必经的一个重要阶段。企业数字化发展应具备以下特征：数字技术应用、智能制造、互联网商业模式和现代化信息系统［12］。因此，本文通过以上特征分析数字化发展对企业绿色技术创新的影响及其作用机理。

（一）企业数字化发展对绿色创新的影响

首先，人工智能、大数据、区块链等数字技术为企业绿色创新活动提供重要的技术支撑［12］。第一，数字经济情境下，第五代移动通信技术、大数据、云计算等通过与知识创新高度融合能够实现跨领域、跨层次的突破以及重组与交融，从而为企业创造绿色价值提供更多创新空间和可能。第二，数字化技术的应用能够为企业绿色产品设计、绿色制造以及销售提供新的绿色研发理念，为企业技术创新活动提供重要的数据要素支持，激发企业绿色创新积极性。第三，企业数字化发展降低了产品绿色制造与设计研发、工艺流程和资源利用等环节的信息搜寻成本和合同履约成本［1314］，促进企业绿色技术创新提高企业生产效率和管理效率［15］。例如，钢铁、冶金、水泥等高强度能源企业可通过数字化的能源管理集成系统提高能源利用效率、达到节约能源目的，并且依托大数据平台对生态环境进行实时监控，利用平台数据对生态环境发展趋势进行准确预测，形成科学的监测体系，为企业提供实时监测数据，促进企业数字技术与节能减排模式的有效融合，提高企业绿色创新。

其次，企业数字化发展为企业绿色创造提供更好的信息环境和治理环境，降低绿色创新风险。从绿色创新活动的本质来看，虽然绿色创新有利于企业在资本市场获得更高的股票收益，有助于提高企业生产效率，最终达到节能减排的长效机制［1618］，但与传统创新活动相似，技术开发和研究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故属于高风险、高报酬的一种特殊风险投资活动［4］。因此，企业借助数字化技术应用能够更加全面、及时地了解和掌握消费者绿色偏好、绿色环保政策以及行业清洁技术变革趋势等一手信息，一方面有利于企业在动态变化的市场和技术环境中，精准识别出绿色发展的新机遇，降低绿色技术创新风险［19］，另一方面有利于优化组织结构和公司治理水平［78］，提升内部协调能力和监督效率，提高企业绿色创新效率。

最后，数字化发展具有一定溢出效应［20］，能够降低企业绿色创新成本。企业应用大数据、云计算、机器学习等先进信息技术，除了需要大规模投资智能制造以及搭建现代化信息系统之外，还需引进大量信息技术型人才［21］。信息化基础设施和信息技术型人才能够有效推进企业数字化发展，提高企业生产运营效率，同时也为企业绿色技术创新提供重要的技术支持和人力支持，降低企业绿色技术创新过程的失败风险和创新成本，有利于激发企业绿色创新积极性，进而提升企业绿色价值创造效率和质量。此外，数字化转型使得企业处于网络信息系统中，所有的投资决策和变动信息转化为透明、可视化的数据。以绿色创新为核心的组织资源重构可以通过信息系统和信息平台在各部门之间展开高效、实时协调与沟通，极大程度降低绿色创新交易成本。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1：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企业数字化发展能够促进绿色创新。

（二）企业数字化发展对绿色创新的作用机制

第一，数字化发展通过提高企业风险承担水平作用于绿色创新。陈小辉等［22］研究发现，数字化发展有利于提高企业风险承担水平，即数字化程度越高，企业风险承担水平越高。而绿色创新作为一种高风险投资活动，企业风险承担水平越高越有利于促进绿色创新。数字化发展有助于整合各方优势资源，形成跨领域、网络化的协同创新平台，通过信息、知识和创新资源的共享、集成、利用和再创造等方式，使绿色研发设计、绿色生产管理更趋精准。例如，大数据、移动互联网技术打破传统行业竞争模式的时间和空间限制，将所有竞争企业联结在同一个网络系统之中，能够准确评估其市场地位，激励企业释放更多资源投入创新性风险活动，提高企业风险承担水平，有助于企业通过绿色设计和开发，降低能源消耗，建立绿色形象获得持续的绿色竞争优势。因此，企业数字化发展通过提高企业风险承担水平促进绿色创新。基于以上理论分析，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假设：

假设2：在其他条件不变情况下，企业数字化发展通过强化企业风险承担水平促进绿色创新。

第二，数字化发展通过缓解企业融资约束作用于绿色创新。随着数字经济的迅速崛起，数字化信息技术的应用使得原有的时间和空间限制不复存在，企业与债权人、供应商、竞争者等利益相关者被联结在同一个信息网络之中，彼此之间可进行实时交流互动，提高企业信息质量。信息质量是影响企业融资约束的重要因素之一［23］，企业数字化发展有利于获得多元化的融资渠道。在“双碳”目标下，为了满足微观企业绿色资金需求，政府部门提出构建绿色金融政策体系，利用绿色信贷、绿色债券、绿色股票指数、碳金融等金融工具，引导和激励金融体系以市场化方式支持绿色投融资活动。绿色金融能够以更低成本向企业提供直接的融资渠道，而这个过程中互联网技术发展有助于消除企业与社会公众的时间、空间隔离，能够更加透明、定量、实时披露绿色信息和绿色绩效，提高企业绿色形象［24］，从而有利于获得更多绿色资金支持［25］，缓解企业融资约束，为企业绿色创新提供重要的资金支持。因此，企业数字化发展有利于降低信息不对称和监督成本，从而缓解融资约束为企业绿色技术创新活动提供资金支持。基于以上理论分析，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假设：

假设3：在其他条件不变情况下，企业数字化发展通过缓解融资约束促进绿色创新。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2013—2019年沪深A股制造业上市公司作为研究样本，剔除ST、PT以及数据缺失的样本。为消除极端值对估计结果的影响，对所有连续型变量在1%和99%分位数上进行缩尾处理，最后得到8 972个公司年观测值。企业数字化发展指标从公司年报文本中获取，专利数据来源于国家知识产权局，其他数据均来自国泰安经济金融数据库（CSMAR）。

（二）变量设定

为了验证企业数字化发展对绿色创新的影响及其作用机理，以企业数字化发展作为解释变量，表示企业相关数字技术的应用程度；以绿色创新作為被解释变量，表示企业在节能减排、绿色设计与制造相关的技术创新。

解释变量：企业数字化发展（Digi）。数字技术飞速发展的新时代下，数字化转型是企业实现高质量发展的主要路径，数字化发展的相关特征信息更容易体现在企业具有总结和指导性质的年报中［26］。企业在年报中披露企业数字化重大战略变化和实际应用情况，一定程度上能够反映企业是否将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以及云计算等数字技术融入经营理念以及应用到生产运营过程的情况。因此，本文通过年报文本信息中关于数字化发展词汇出现的频次度量企业数字化发展程度，包括以下几个步骤：第一，收集和整理所有样本公司年度报告，提取文本信息形成数据池。第二，通过人工阅读方式预览数字化转型较为成功的企业年报，提取关于数字化发展的关键词，初步建立数字化关键词词典。此外，借鉴《中小企业数字化赋能专项行动方案》《关于推进“上云用数赋智”行动培育新经济发展实施方案》以及近年政府工作报告在重要政策文件和研究报告中关于数字经济的关键词汇进一步扩充数字化发展的关键词词典，根据不同的技术特征分为大数据技术、人工智能技术、互联网技术以及信息系统等不同维度，每个维度的具体关键词如表1所示。第三，基于Python语言的Jieba中文分词功能进行分词，为了更进一步准确抓取关键词，在Jieba分词库中添加数字化关键词词库中没有的词语，然后用Count函数统计关键词在年报中出现的次数。第四，对提取的关键词做进一步清洗，通过人工阅读关键词前后文本，剔除包含关键词的公司名称、专业术语（包含互联网公司、互联网金融公司等公司名称以及互联网网址等术语）以及包含否定词（“不”“尚未”等否定词）的关键词。最后，用上述词汇出现次数之和加1的自然对数反映企业数字化发展程度，该值越大表明企业数字化发展程度越高。

被解释变量：绿色创新（Gp）。根据世界知识产权组织推出的“国际专利分类绿色清单”检索工具，依据《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对绿色专利检索条目的分类，包括交通运输、废弃物管理、能源节约、替代能源生产、行政监管与设计、农林和核电等七类，检索环境友好型技术相关专利，识别和计算企业绿色专利数；根据世界知识产权组织推出的“国际专利分类绿色清单”检索工具识别上市公司绿色专利，以当年发生的绿色专利申请数加1取自然对数度量企业绿色创新，进一步细分为绿色发明专利（Gpf）和绿色实用新型专利（Gps）。在稳健性检验中采用绿色专利在全部专利中的占比作为被解释变量重新检验。同时，考虑到企业数字化实施对绿色创新的作用存在一定滞后性，进一步以滞后一期和滞后两期的绿色专利申请数量作为被解释变量进行稳健性测试。

控制变量（X）包括：公司规模（Size）、财务杠杆（Lev）、盈利能力（Roa）、营业收入增长率（Gro）、股权集中度（Top1）、上市期限（Age）、两职合一（Dual）、所有权性质（Soe）、经营活动现金流（Cash）以及董事结构（Boa）等。变量具体定义见表2。在所有回归分析中均采用了聚类稳健标准误调整的t统计量，同时控制了年份（Year）和行业（Ind）固定效应。

（三）研究模型

本文借鉴已有研究构建如下回归模型，检验企业数字化发展对绿色创新的影响。在所有回归分析中均采用了聚类稳健标准误调整的t统计量。

Gpit=β0+β1Digiit+β2X+∑Ind+∑Year+εit（1）

（四）描述性统计

表3报告了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从绿色专利申请数量来看，样本企业的绿色创新水平整体水平较低，不同企业的绿色创新水平存在较大差异。从企业数字化发展指数来看，在样本期间内关于企业数字化发展的关键词最小披露次数为0次，最高达到484次，与以往文献相一致［26］。经营活动净现金流均值为0.137，说明现金及现金等价物占总资产的13.7%；公司成长性均值为0.148，说明营业收入相比上一年营业收入增长14.8%；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均值为34.6%，占所有股东1/3以上，独立董事比例均值为0.373，同时样本中19%属于国有企业，26.4%董事长兼任总经理职位。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基准回归分析

为了验证本文研究假设1是否成立，即企业数字化发展对绿色创新的影响，根据式（1）进行实证检验，表4报告了企业数字化发展与绿色专利之间的回归结果。在第（1）列控制年度和行业固定效应的回归结果中，企业数字化发展与绿色专利的回归系数为0.093，在1%水平上显著，进一步考察企业数字化发展与绿色发明专利和绿色实用新型专利之间的关系，同样存在显著正相关关系。在第（4）列加入控制变量后，企业数字化发展与绿色专利的回归系数为0.030，在5%水平上显著，分为绿色发明专利和绿色实用新型专利后回归系数均在5%水平上显著。从上述结果看出，企业数字化程度越高，绿色专利申请数越多，二者之间存在显著正相关关系，表明企业数字化发展能够促进绿色创新，支持研究假设1。

（二）稳健性检验

为了加强企业数字化发展与绿色创新之间的因果关系，本文做了以下稳健性检验。数字化发展对企业绿色创新带来的促进作用可能存在一定滞后性。借鉴王馨等［27］的做法，将滞后一期和滞后两期的绿色专利、绿色发明专利以及绿色实用新型专利作为被解释变量重新检验，结果如表5所示。第（1）（4）列中，企业数字化发展与滞后一期和滞后两期的绿色专利数呈显著正相关关系，说明企业数字化发展对绿色创新具有持续性影响。进一步分为绿色发明专利和绿色实用新型专利同样发现，企业数字化发展对滞后一期和滞后两期的不同类型绿色创新均存在显著促进作用。因此，上述结果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两者之间存在互为因果的可能。

为进一步排除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本文借鉴李荣等［28］的研究思路，以《中国数字经济发展指数》发布的全国31个省份（不包括港澳台地区）数字经济发展指数作为工具变量，排名越靠前代表数字经济发展程度越高，而且该变量与所属企业数字化发展显著正相关，但不直接影响企业绿色创新，符合工具变量条件

本文采用的中国数字经济发展指数由中国电子信息产业发展研究所与赛迪顾问发布，该指数从2016年開始公开发布，考虑到2016年以前的数据无法获取并且不同年份中排名前五的省份差异较小，故以2016年的数字化发展指数为准。此外，只保留各省份数字化发展指数有公开数据的样本，即采用2016—2019年的样本后结果仍然成立。，排名前五省份的数字经济发展指数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进行两阶段回归。从表6回归结果可知，数字经济发展指数通过弱工具变量检验，并且关键变量企业数字化程度在第（1）～（3）列中仍然显著为正，与基准回归结果保持一致。

一般而言，规模越大且财务状况良好的企业越有能力进行数字化转型，绿色创新水平越高，即可能会存在样本选择性偏差问题。因此，为了排除样本企业固有特征对结果的影响，本文采用倾向得分匹配法（PSM）配对后重新检验。将数字化发展变量定义为样本中的第i企业在第t年已实施数字化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以所有控制变量作为匹配变量，用最近比邻法寻找公司特征最配比的未实施数字化的样本，将卡尺设定为0.01，为已经实施数字化发展的样本11配对后重新检验，结果见表7第（1）～（3）列，数字化发展的回归系数保持显著为正，进一步排除了企业数字化发展与绿色创新之间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此外，为了排除企业未实施数字化转型样本的干扰，更为深刻地描述企业数字化发展对绿色创新的影响，剔除了未实施数字化转型的样本后重新检验，结果见表7第（4）～（6）列，数字化发展的回归系数依然显著为正，进一步验证了结果的稳健性。

此外，为了排除企业个体绿色创新水平差异对结果的影响，借鉴齐绍洲等［4］的做法，采用绿色专利申请数量占其所有专利申请数量的占比度量企业绿色创新水平后重新进行检验，结果见表8第（1）～（3）列，企业数字化发展与绿色专利占比回归系数为0.006，在10%水平上显著，两者之间依然呈显著正相关关系，进一步与绿色发明专利和绿色实用新型专利同样存在显著正相关关系。

最后，本文选取制造业上市公司作为研究样本，但是制造业中也有部分是属于信息制造类企业，对本文结果存在一定干扰，如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企业年报中关于数字化的关键词相比于其他类型企业包含得更多，为了排除信息制造类企业特质对结果的干扰，剔除该类型的样本后重新检验，结果见表8第（4）～（6）列，数字化发展保持显著为正，进一步说明本文结果较为稳健。

（三）渠道检验

前述研究得出企业数字化发展能够促进绿色创新的结论，但仍需要进一步刻画企业数字化发展影响绿色创新的作用机理。本文主要从风险承担水平和融资约束两个视角考察。为了验证数字化发展的风险承担机制和融资约束机制，借鉴王馨等［27］的研究构建如下模型：

Riskit=β0+β1Digiit+β2X+∑Ind+∑Year+εit（2）

FCit=β0+β1Digiit+β2X+∑Ind+∑Year+εit（3）

其中，借鉴余明桂等［29］的研究，以盈利能力波动性衡量企业风险承担水平（Risk），即滚动计算t-1至t+1年间的经行业平均值调整后（息税折旧前利润/期末资产总额）的标准差；借鉴Kaplan等［30］的研究采用KZ指数度量企业融资约束水平（FC）。

根据式（2）检验企业数字化发展对风险承担水平的影响，回归结果见表9第（1）列，数字化发展与企业风险承担水平呈显著正相关，说明企业数字化发展提高了风险承担水平。进一步分析企业风险承担对绿色创新的影响，结果见表9第（2）～（4）列，可以发现企业风险承担水平与绿色专利，包括绿色发明专利和绿色实用新型专利的申请数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因此，假设2得以验证，即数字化发展通过

提高风险承担水平促进企业绿色创新。

根据式（3）检验企业数字化发展对融资约束的影响，回归结果见表10第（1）列，数字化发展与企业融资约束呈显著负相关，说明数字化发展缓解了企业融资约束水平。进一步考察企业融资约束对绿色创新的影响，结果见表10第（2）～（4）列，可以发现融资约束与绿色专利，包括绿色发明专利和绿色实用新型专利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负。因此，假设3得以验证，即数字化发展通过缓解企业融资约束促进企业绿色创新。

（四）横截面分析

1.环境规制

环境规制是企业绿色创新的源驱动力，是通过施加外部强制性监管压力或市场引导激励企业促进绿色技术创新活动的激励性因素。因此，企业数字化发展在不同环境规制压力下，对绿色创新带来的边际作用具有异质性，预期在环境规制较弱制度背景下，数字化发展对绿色创新带来的正向促进作用更为显著。本文以地区排污费用与工业增加值的比值度量不同省份环境规制强度，按其中位数分为强组和弱组进行分组检验，回归结果见表11。在第（2）（4）列的环境规制较弱样本中，数字化发展显著为正，但强环境规制样本中不再显著。总体而言，数字化发展对绿色创新的促进作用在环境规制较弱时更为明显，可能的原因在于，在环境规制较强制度下，绿色创新活动受企业数字化发展的边际作用更小。

2.产权性质

产权性质不同企业的綠色创新动机存在差异性。在大力推进降低碳排放政策下，相比于国有企业，非国有企业更有动机通过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数字化技术实现绿色转型。为了考察产权性质的调节作用，将样本按照产权性质分为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进行分组检验后发现，列的非国有企业样本中，两者之间仍存在显著正相关关系，而在国有企业样本中未达到显著水平，表明数字化发展对非国有企业的绿色创新促进作用更为显著，上述结果与已有文献保持一致［18］。可能的原因在于，国有企业本身承担着更多的社会责任或环保责任，更应该在“双碳”目标下开展绿色技术创新承担环保责任，所以数字化发展对国有企业绿色创新带来的边际作用可能小于对非国有企业的影响，换言之，国有企业绿色创新对数字化转型的敏感性低于非国有企业。

3.行业属性

绿色创新是通过改进流程以消除或减轻生态环境污染和破坏技术、工艺和产品，因此对于高污染企业来讲，通过绿色创新降低污染排放所得到的经济利益高于非重污染企业，所以重污染企业通过数字化转型达到降低污染的动机更为明显。本文根据生态环境部2010年公布的《上市公司环境信息披露指南》（征求意见稿），将火电、钢铁、水泥、电解铝、煤炭、冶金、化工、石化、建材、造纸、酿造、制药、发酵、纺织、制革和采矿业等16类行业归类为重污染行业，其他则为非重污染行业，进行分组检验后的回归结果见表13。总体而言，在重污染组中数字化发展对绿色创新的作用更为显著，而在非重污染组中未达到显著性水平，表明数字化发展对重污染企业的绿色创新带来的技术支持更为突出。

五、结论与启示

在“双碳”目标下，数字经济的蓬勃发展为绿色创新赋予极大动能。本文借助中国沪深两市A 股制造业上市公司2013—2019年数据，运用Python爬虫技术，通过文本分析公司年报中关于“数字化”关键词的披露次数构建数字化发展指数并刻画企业数字化发展，然后考察企业数字化发展对绿色创新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主要得到以下研究结论：企业数字化发展显著提升了绿色创新水平，包括绿色发明专利和绿色实用新型专利，表明数字化发展发挥了绿色创新促进效应；渠道检验发现，数字化发展通过提高风险承担水平和缓解融资约束促进企业绿色创新；异质性结果显示，在环境规制较弱、非国有以及重污染企业样本中企业数字化发展对绿色创新的促进作用更为显著。据此，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启示：

第一，企业应重视数字化发展对绿色创新的推动作用，积极开展数字化技术培训以及先进数字化技术应用培训等活动，充分了解数字化发展的绿色创新赋能作用。一方面，打破传统制造业原有生产运营模式，提高企业实施数字化转型的意愿和信心，实现绿色制造；另一方面，将数字技术的协同、预测、智能化分析手段全面渗透到企业绿色设计、绿色生产加工以及市场价值转化全过程，加快推进绿色创新技术，提高企业协同创新能力，将数字化发展与绿色发展深度融合，进而实现节约能源、降低碳排放目标。

第二，政府应出台配套措施为企业数字化发展提供必要支持。企业数字化发展进程中政府引导、扶持和基础设施建设尤为重要。从政策制定者角度，应加强有关企业数字化发展的宣传工作，使企业意识到实施数字化发展对企业风险承担水平和融资约束的积极作用；出台和完善以税收优惠、绿色金融、财政补贴为主的数字化发展鼓励政策，帮助企业争取数字化转型所需资金支持和基础设施建设，提升企业数字信息化建设与应用水平。此外，尝试建立数字化发展产业园示范基地，对数字化转型成功的企业进行表彰和奖励。

第三，企业数字化发展应遵循差异化原则，依照不同企业的特殊情况制定具有特色的数字化转型方案。企业数字化发展的绿色创新促进作用在不同制度环境、产权性质和行业属性下存在差异性，因此，通过差异化的数字化发展引导战略，充分释放数字化技术对企业高质量发展的贡献能力，尤其在对国有企业和重污染企业中，亟须通过企业技术创新与数字化发展需求相互适配，并在融合创新的过程中尽可能降低企业绿色创新风险，促进企业绿色可持续发展。

参考文献：

［1］查建国，陈炼. 推动数字化与绿色发展深度融合［N］. 中国社会科学报，20210412（02）.

［2］LIU H，WU J， LIU T，et al. Spectral ensemble clustering via weighted Kmeans：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evidence ［J］. IEEE Transactions on Knowledge and Data Engineering，2017，29（5）：11291143.

［3］杨德明，刘泳文. “互联网+”为什么加出了业绩［J］. 中国工业经济，2018（5）：8098.

［4］齐绍洲，林屾，崔静波. 环境权益交易市场能否诱发绿色创新：基于我国上市公司绿色专利数据的证据［J］. 经济研究，2018（12）：129143.

［5］HORVITZ E，BREESE J，HENRION M. Decision theory in expert systems and artificial intelligence［J］.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Approximate Reasoning，1988，2（3）：247302.

［6］孙新波，钱雨，张明超，等.大数据驱动企业供应链敏捷性的实现机理研究［J］. 管理世界， 2019（9）：133151.

［7］祁怀锦，曹修琴，刘艳霞. 数字经济对公司治理的影响：基于信息不对称和管理者非理性行为视角［J］. 改革，2020（4）：5064.

［8］GOLDFARB A，TUCKER C. Digital economics［J］. Journal of Economic Literature，2019，57（1）：343.

［9］黄群慧，余泳泽，张松林. 互联网发展与制造业生产率提升：内在机制与中国经验［J］. 中国工业经济，2019（8）：523.

［10］杜传忠，张远. 数字经济发展对企业生产率增长的影响机制研究［J］. 证券市场导报，2021（2）：4151.

［11］赵宸宇. 数字化发展与服务化转型：来自制造业上市公司的经验证据［J］. 南开管理评论，2021（2）：149163.

［12］赵宸宇. 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社会责任的影响研究［J］. 当代经济科学，2022（2）：109116.

［13］戚聿东，肖旭. 数字经济时代的企业管理变革［J］. 管理世界，2020（6）：135152.

［14］谢康，吴瑶，肖静华. 数据驱动的组织结构适应性创新：数字经济的创新逻辑（三）［J］. 北京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3）：617.

［15］许宪春，任雪，常子豪. 大数据与绿色发展［J］. 中国工业经济，2019（4）：522.

［16］REZENDE L，BANSI A C，ALVES M F R，et al. Take your time： examining when green innovation affects financial performance in multinationals［J］. Journal of Cleaner Production，2019，233（1）：9931003.

［17］劉柏，王馨竹. 企业绿色创新对股票收益的“风险补偿”效应［J］. 经济管理，2021（7）：136157.

［18］ALBORTMORANT G，LEALMILLAN A，CEPEACARRiON G. The antecedents of green innovation performance： a model of learning and capabilities［J］. Journal of Business Research，2016，69（11）：49124917.

［19］梁敏. 数字化助推企业绿色创造力升级［N］. 中国社会科学报，20210819（10）.

［20］赵涛，张智，梁上坤. 数字经济、创业活跃度与高质量发展：来自中国城市的经验证据［J］. 管理世界，2020（10）：6576.

［21］邵文波，李坤望. 信息技术、团队合作与劳动力需求结构的差异性［J］. 世界经济，2014（11）：7299.

［22］陈小辉，张红伟. 数字经济如何影响企业风险承担水平［J］. 经济管理，2021（5）：93108.

［23］李志军，王善平. 货币政策、信息披露质量与公司债务融资［J］. 会计研究，2011（10）：5662.

［24］谢雄标，吴越，严良. 数字化背景下企业绿色发展路径及政策建议［J］. 生态经济，2015（11）：8891.

［25］沈洪涛，马正彪. 地区经济发展压力、企业环境表现与债务融资［J］. 金融研究，2014（2）：153166.

［26］吴非，胡慧芷，林慧妍，等. 企业数字化转型与资本市场表现：来自股票流动性的经验证据［J］. 管理世界，2021（7）：130144.

［27］王馨，王营. 绿色信贷政策增进绿色创新研究［J］. 管理世界，2021（6）：173188.

［28］李荣，王瑜，陆正飞. 互联网商业模式影响上市公司盈余质量吗：来自中国证券市场的经验证据［J］. 会计研究，2020（10）：6681.

［29］余明桂，李文贵，潘洪波. 管理者过度自信与企业风险承担［J］. 金融研究，2013（11）：149163.

［30］KAPLAN S N，ZINGALEAS L. Do investmentcash flow sensitivities provide useful measures of financing constraints？ ［J］. The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1997，112（1）：169215.

編辑：郑雅妮，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