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以篆入印”主题展看当代篆刻创作风向

2023-07-19 01:30田洪友李莹波长沙
文艺生活(艺术中国) 2023年6期
关键词:印学古文字篆刻

◆田洪友 李莹波(长沙)

田洪友,1998年生于云南文山,湖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岳麓印社社员、云南印社社员、第四届中国简帛书法高研班学员。作品被中华世纪坛、云南省文化馆、开福寺、万印楼收藏。作品入展“以篆入印”—当代印风创作研究主题展,湖南省第七、八届中小学教师书法作品展,云南省第二届小型艺术作品展;获第二、三届“印记中国”学生篆刻大赛全国二等奖,湖南省第六届大学生艺术展演一等奖,“井冈红”全国手卷册页书法作品大赛优秀奖。理论文章发表于《中国书法报》《湖南书法》等报刊。

若论当代篆刻的特点,无论是登印人的创作热情还是印学研究,较之前代都异常活跃,尤其是展览体制的形成和推广,大大推进了当代印人篆刻研创的热情。再加之现代考古学科兴起后,大量科学出土的文字材料,为我们在清人“印外求印”印学理论的基础上的实践活动提供了各种新的可能。但当代篆刻也存在一些明显的问题,如急功近利、偏重形式等。西泠印社近期组织的“以篆入印”主题展,则是在当今大环境下值得关注的一个特别的篆刻展览。这个展览重举“印从书出”理论大旗,到底有何积极意义,还是值得讨论一下的。

一、印学理论的发展和“印从书出”思想对篆刻史的推动作用

纵观中国印学史,虽然一开始便经历了战国至秦汉辉煌灿烂的早期印工实践史,但随着魏晋以来玺印文化的逐渐消减,直到元代基本探入了谷底。虽然千多年的历史实践经验异常丰富,而与此相关的印学理论,却发展得非常晚近。

宋代因金石学的兴起,文人逐渐养成了崇古集古研古的意识,书论中也偶尔谈及印章。元初,随着《集古印谱》的出现,赵孟提出了“宗汉审美观”。吾衍也在《三十五举》中论述了如何篆写印稿,这是历史上最早以印章主体为研究对象的论著,揭开了印论史的帷幕,而赵、吾印学思想的提出可称为印论的萌生期。至此,印学理论的发展终于独立发展成形,并第一次有了“印宗秦汉”的朴素印学观。与此同时,印论对于印章的创作实践也有了直接或间接的指导意义。反过来说,它又是创作实践的认识和总结。故而,印学理论的发展对于篆刻史的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推动作用。

明人的文人篆刻实践,是对元人印学观的继承,但印学理论上却鲜有发挥。明朱简的“笔意表现说”,在当时影响有限,却启发了清人。清代徽派印人邓石如在继承了明人的印学实践的基础上,基于更深入的技法经验,对元人印学观有了进一步的突破。最终魏稼孙在《吴让之印谱跋》中打破了前人“印中求印”的狭隘观念,总结出了更为高级的“印从书出”印学观。

在此基础上,赵之谦进而再发展出更加能使印人眼界大开、突破藩篱的“印外求印”的印学理论。在创作实践上,他寻求独立,艺术视野非常开阔;其印广汲博取,诏版、钱币、镜铭、灯鉴、砖文、刻石,无所不用,其印风格多样,突破了前人“印中求印”的局限,故而风格多样。印外求印打破了晚清印人在用字上基本拘泥于说文小篆的桎梏,开了重要风气。当然,印外求印的理论基础离不开对篆书以外的其他书体的深入研究,因此与“印从书出”有着天然的继承性与兼容性。

以上印学理论的三个重要阶段,整体上是一脉相承的而内涵在不断扩大。而处于理论中段的“印从书出”则是沟通前后的重要桥梁。当代篆刻艺术承明清之余绪,无论是创作热情还是印学研究,较之前代都异常活跃,但印学理论也尚未能有较大突破。

二、当代重提“印从书出”的积极意义

当代大量出土的古文字材料,无疑是前所未有的丰富的。当代印人关注新出土的古文字材料,运用于篆刻实践,也是历史的必然。这是“印外求印”印学思想在当代的显著体现。但是新出土的古文字材料有个容易被人忽略的重要特点,即这些材料的大宗都是直接书写的墨迹材料,与清人热衷研究的碑刻或金文材料有本质的不同。当代书家深入研究这些墨迹的书写技法,是对清代以来基于铭刻文字材料基础上的古文字书写技法的重新审视。那么,基于书写体验而来的“印从书出”印学观的内涵,则有了进一步丰富甚至重新调整的可能性。所以,在这个时候重提“印从书出”,无疑是非常及时且具有积极意义的。

篆刻的核心应在于篆法,印章是以字法为前提,使刀如笔,在方寸之地表现出篆刻艺术的万千气象。而在当下篆刻创作中,越来越多的作者逐渐开始忽略篆法在篆刻中的主体地位,在章法、刀法上大做文章,重设计、雕琢,忽略了篆刻的内涵所在。众所周知,刻刀又称“铁笔”,旨在用刻刀在印石上表现篆书的笔意,但当下大部分作者却忽略掉这一重点。工稳印风作者过分精雕细琢,想方设法做到毫厘不差,结果却是空有其形,不得其神,僵硬呆滞,毫无自然生气可言。写意印风作者易忽略字法,因对古文字研究不深,容易陷入照葫芦画瓢的陷阱,全然不知用笔“源”何而来,往何处去,一味重在设计、章法布局,甚至过分结构文字,一味追求金石趣味,通过刀法来表现所谓的视觉冲击感。他们创作出的作品往往乍看唬人,细看却毫无内容可言,完全是本末倒置,丢失了篆刻语言的核心内涵。上述两种情况,究其原因,即是作者对篆法、文字研究的缺乏。

养和堂

田氏转星草堂珍藏印

无尽藏

足吾所好玩而老焉

田洪友篆刻

二十世纪初,大量战国、秦汉至魏晋时期的简牍帛书出土,可谓是学术界最为重要的考古发现。而简帛书的发现也填补了中国书法史上的诸多空白,从书写本身的角度入手,简帛书法以墨迹的方式向我们直观地展示出战国至魏晋时期古人的书写状态和书写意识,为我们研究这一时期书法史提供了重要依据,同时也为当下的书法创作提供了新的文字资料和书写范本。近二十年来,简帛学逐渐成为一门显学,简帛书法也成为当下书法界所关注的热点。相信在不久的将来,简帛书法也必然会像帖学、碑学一样,形成一个完整的书学体系。

简帛文字包含战国至魏晋近千年的庞大体系,但适合入印的主要是战国文字(主要是楚文字)及秦文字。从笔者的创作实践来看,楚文字适合表现灵动劲俏的朱文,但用于白文则难于庄重;秦文字则反之,白文易得庄重而朱文难得灵动。

古人研究篆刻,其参考对象,一是古印,二是碑版和青铜器上的铭文,总之都是经过多次加工后的文字,这些文字的加工手段本来就与印章的加工手段相通。而当代印人在运用这些新出土的古文字笔写材料时,由于缺乏现成的参考资料,因此把它们植入到印章中时,是需要大胆创新的。通观我们现在不多的创作实践,一般有两种错误倾向值得注意:一是过度强调“印化”,把宝贵的墨书古文字材料当成一般的金文大篆来看,在运用中完全丢掉了墨书古文字丰富的形态和优美的用笔特点,甚至成了金石铭刻文字的附庸,混迹于普通的金石铭刻文字间“泯然众人矣”,令人痛心疾首。二是完全照搬墨书文字的字形入印,既不能很好地统一不同风格的墨书古文字,也不能合理印化,增加印面的秩序感,因此显得凌乱不堪、顾此失彼。怎样调和印化程度的深浅,是简牍文字入印这一课题亟需解决的问题。笔者认为,重举“印从书出”大旗,在深入研究和系统消化简帛文字的基础上,先极力改造和统一好楚简或秦简文字,使之形成相对稳定且雅驯的个人书法面貌,再以此为跳板,运用到篆刻创作中,合理地保留简牍文字的书写性,再合理印化。这样,新时代的新印风必然能呼之欲出了。

最后还有个值得注意的问题就是,无论是传统的铭刻文字还是这些新出土的墨书文字,对于当时实际的文字体系来说,现存的材料都没有一个完整的体系继承下来,可以说两者各自代表了当时文字体系的一个局部,切不能用互相排斥的态度对待这两类材料。它们的本质是属于同一个文字体系,因此,互相补充、取长补短,也是形成新风格可能性的一个思考方向。

田洪友篆刻

钱塘湖春行全文

陈松长印

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

田洪友篆刻

莳花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暑至临溪濯足

积健为雄

古人篆刻思离群舒卷浑同岭上云

田洪友所得金石拓墨印

德有润身礼不愆器玉韫庭照兰生室香

金石有声

乞得名花盛开

天外一闲人

飞来家禽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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