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织绣中“渔樵耕读”纹样探析

2023-07-04 06:23王硕袁宣萍
丝绸 2023年3期
关键词:织绣清代装饰

王硕 袁宣萍

摘要: “渔樵耕读”是有清一代流行的人物装饰纹样,表现为渔父、樵夫、农人、书生各司其职的生产生活图景。其人物形象刻画以成年男性为主,辅以山水田园等自然风光,构图灵活多样,色彩明艳亮丽,呈现较强的写实性和装饰性。渔樵耕读纹样多以刺绣技艺加以表现,也有少量提花,在服饰、室内装饰等方面有广泛应用,彰显了中国人的审美理想。文章以相关织绣实物的文献调查和图像分析为基础,通过钩沉史料、回溯清代历史文化语境,发现“渔樵耕读”纹样的盛行顺应了装饰艺术发展的趋势,并与清代重农劝农思想、隐逸与耕读文化、传统礼治文明有关。它不仅是中国古代农耕及礼治文明的缩影,更隐射了传统社会的生活模式和价值趋向。

关键词: 清代;织绣;渔樵耕读;人物纹样;文化释读;装饰

中图分类号: TS941.12;K876.9

文献标志码: B

文章编号: 1001-7003(2023)03-0149-09

引用页码:

031304

DOI: 10.3969/j.issn.1001-7003.2023.03.019(篇序)

“渔樵耕读”是一种极具特色的人物纹样题材,清代较为流行,涵盖建筑装饰、绘画版刻、陶瓷、漆器、染织刺绣等诸多领域,主要描绘渔父、樵夫、耕者、书生从事农业活动与文化活动的场面,具有一定的文化底蕴与艺术价值。

目前,有关“渔樵耕读”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建筑及陶瓷领域,如方圣德[1]的《宗族祠堂装饰中的“渔樵耕读”母题与家族记忆》、徐亮[2]的《天形道貌:晚明清初陶瓷渔樵耕读纹研究》等。诚然,建筑与陶瓷是人物装饰纹样的重要载体,但清代织绣特别是刺绣中也有大量人物纹样,包括“渔樵耕读”题材,学界对此进行的讨论却相对较少,像《清代挽袖的发展及其艺术特征辨析》[3]、《明清时期折扇扇套的审美性与功能性研究》[4]仅将“渔樵耕读”视作装饰元素之一纳入统计范畴,缺乏深入的专门论证。本文聚焦于清代广为流行的“渔樵耕读”纹样,通过织绣品中该纹样的表现形式、色彩、工藝及使用场合的分析,探究其艺术特征,进而考析其精神内核及文化意象。

1 “渔樵耕读”纹样概述

渔猎农耕在上古时期早已有之。“古者舜耕历山,陶河濒,渔雷泽”[5],其指向一种具体的生产生活方式并具有独立性。之后,文本中的主体人物形象愈加丰富,仅“渔”就延伸出“钓于兹泉”的姜太公吕尚、渡伍子胥于“千浔之津”的渔父、有着“沧浪之水”清浊思辨智慧的渔父等众多典型人物,但尚未与樵、耕、读发生联结。南北朝时期,“渔樵”二字合称出现,“尔情深巩洛,予念返渔樵”“神心重丘壑,散步怀渔樵”等诗文常借“渔樵”表达作者归隐自然的夙愿。及至宋元,邵雍的《渔樵问对》、元曲《渔樵记》,令渔樵题材更加普遍。“‘耕读二字联合,作为专词在宋代应运而生”[6],为渔樵与耕读的并置奠定了基础。宋代以降,山水画趋于成熟,在《春山图》(图1)画卷中,寻幽访胜的高士已与渔、樵、耕、读等人物形象并置于山水之间了。画面上群山耸秀,生意盎然,在通向拱门的山间小径上,两位挑夫担柴前行。左侧山脚下渔父正撒网捕鱼,江面上有一泛舟垂钓者,在屋舍不远处一位农夫荷锄而出,画面下方的栈桥茅亭内一书生正执卷赏读。

明代起,渔樵耕读四字组合成为常见的形态。就文本而言,明代申时行的《赐闲堂集》载有《题渔樵耕读册》一则,任环的《山海漫谈》载有《渔樵耕读四首》,描绘了渔、樵、耕、读四者不同的情形。就图像而言,明代绘画中出现了明确的“渔樵耕读”题材,如江夏派画家吴伟绘有洒脱奔放的《渔樵耕读图》画卷(图2),清代书画鉴赏家顾复的《平生壮观》中亦载有明代画家周臣作渔樵耕读题材绘画的事例。清代以降,渔樵耕读题材广为流行,屡屡见诸陶瓷、建筑、织绣等载体上。

清代流行的“渔樵耕读”纹样,由捕鱼的渔父、担柴的樵夫、耕田的农人和读书的书生四类人物构成,且有一定的原型指向。渔的人物原型通常被认为是东汉严子陵,严子陵垂钓避世,一生拒绝入仕为官,据《东观汉记》载:“光武与子陵有旧,及登位,望之。陵隐于孤亭山,垂钓为业。”[7]范仲淹赞其高洁之风:“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8]樵的人物原型即西汉朱买臣,《汉书·严朱吾丘主父徐严终王贾传》载:“朱买臣字翁子,吴人也。家贫,好读书,不治产业,常艾薪樵,卖以给食,担束薪,行且诵书。”[9]耕的人物原型是上古舜帝,出自舜耕历山的典故,《韩非子·难一》载:“历山之农者侵畔,舜往耕焉,期年,畎亩正。”[10]读的人物原型是战国时期埋头苦读的苏秦,苏秦为成就功业发奋苦读,“读书欲睡,引锥自刺其股,血流至足”[11]。从中可见,中国文化史中所呈现的“渔樵耕读”人物原型皆为男性,且皆为在社会上建功立业并取得较高地位的杰出人物,但与此同时,“渔樵耕读”也喻示着中国农耕社会中人们的主要生产与文化活动。装饰艺术中出现的“渔樵耕读”,在大多数情况下可以理解为四职或四业,其纹样背后则蕴含着深刻的文化意义。

2 清代“渔樵耕读”织绣品的应用载体及其工艺

2.1 应用载体

清代在织绣上表现“渔樵耕读”纹样的主要有画绣类和实用品类,其中后者又有服饰类、寝具类、室内装饰类、日用品类等几种(表1),而以实用品类居多。服饰类如清代女装中的挽袖,通常是刺绣装饰的重点,“渔樵耕读”纹样作为闺阁女子较为喜爱的图案内容,也将其表现在长10~13 cm的挽袖之上。室内装饰用品,如清代光绪年间的纳纱绣百子图门帘(图3)[12],系婚礼用品,由上方绿纱地“渔樵耕读”图和下方红纱地“童子嬉戏”图连缀而成,综合了纳绣、斜丝串、正丝串、套针、平金等多种工艺手法,边框处绣以葫芦纹、蝙蝠纹、喜字,设色鲜丽,蕴含了人丁兴旺、多子多福的祈盼渴望。故宫博物院藏的红缎绣五彩“渔樵耕读”纹垫料(图4)[13],用于帝后大婚的洞房之内,是清代光绪年间出色的苏绣精品;红色的缎面喜庆耀眼,捕鱼、读书、担柴、耕种、嬉戏、对谈、除草……童子们各安其业、行其事,展现出一派热闹祥和的场面,既表达了子孙绵延的真挚祝福,也寄予着国泰民安的宏大愿景。

2.2 织绣工艺

清代的“渔樵耕读”纹样一般以刺绣或提花形式表现,以刺绣居多,印花工艺少见。刺绣作为清代极为流行的一种装饰技法,表现人物纹样更为自由。底料一般为缎、绸、纱罗等,针法十分丰富,包括齐针、盘金、钉金、戗针、打籽等,组合运用,灵活呈现。齐针因界限分明成为勾勒人物外形惯用的针法,如白地“渔樵耕读”挽袖中的人物以齐针绣制、平直齐整,佩戴的帽子采用钉金绣加以装饰,其间穿插了盘金绣绣制的11个吉祥结(图5)[14]。以“戗针”技法分批在白缎地上绣制而成的三蓝挽袖(图6)[15],其针法与“渔樵耕读”纹样的结构、色彩相适,设色匀净且过渡柔和,极富有装饰性。打籽绣是点绣的代表性针法,以籽成点,以点组成线和面。如一件粉绸地三蓝打籽绣“渔樵耕读”镜帘(图7)[16],纹样以三蓝打籽绣制为主,绣工打籽紧实,逐层过渡,并以盘金绣界定纹样轮廓。

清代业已成熟的手工业为渔樵耕读绣品提供了生产空间。该类绣品往往南北流行,针法兼而有之,除京绣外也有苏绣、顾绣所擅长的传统技艺。一丝串是纱绣的一种,属苏绣针法之一。如纱地一丝串“渔樵耕读”挽袖(图8)[15]115,在纱地上一针扣绕一个格眼,纹样满密且不露地。顾绣“渔樵耕读”图轴(图9)[17],具有绣绘结合的特色和典型的文人画气息,图轴上方附有青色丝绣题跋“采樵过野逢田父,理钓临溪听读书”及“青碧斋”“露香园”“静顾”红色丝绣三印,以灵活的针法绣制主体人物和木桥、茅屋、树木等环境。人物衣纹用滚针勾勒并加以笔墨渲染,富有层次感,另涉及平针、网针、套针、编针、正抢针等多种技法;远山近坡则以笔墨皴染描绘,整体淡雅别致、精美工巧,已达到近于文、通于画的审美意境。

3 清代“渔樵耕读”纹样织绣的艺术特征

现存以“渔樵耕读”为装饰主题的清代织绣品,与其他织绣题材相比并不多。本文收集了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故宫博物院、北京艺术博物馆等机构的收藏及民间收藏样本十余件,并以此为基础分析其艺术特征。

3.1 写实人物与山水田园的组合

“渔樵耕读”纹样通常出现具体的人物活动图景,人物以成年本文男子居多,亦有妇女与儿童,陪衬山水田园及亭台楼阁等风景。本文以清代“渔樵耕读”刺绣图轴[18]、“渔樵耕读”图刺绣[19]、红缎刺绣百子“渔樵耕读”纹垫料[13]270为例进行说明(图10—图13)。

上述刺绣作品中,“渔樵耕读”四业人物各尽其能,造型多为具象的人物形象,差异化的工具与动作形态彰显出四类人物的职业,是区分个体身份的符号表达。人物五官生动传神,孩童更是天真可爱,举手投足间神态自然流露。毫不拘泥的肢体动作与衣纹的起伏堆叠相适应,呈现出所司其事的高度辨识性。如渔人通常与钓竿、渔网、舟船此类生产工具相伴,或临渊垂钓,或撒网捕鱼,或泛舟水面;樵者往往肩负柴薪,踏行山野桥头;农人或是肩扛锄头行走,或是正扬起锄头在田间劳作,偶尔表现为田间耕牛、小憩交谈、童子牧牛的场面;书生往往静坐于亭内,或一人与书为伴,或二人作对谈状。服饰方面,注重衣服的轮廓勾勒和褶皱细节,成年男子多束有绑腿带。绑腿常见于明清人物,《清稗类钞》载:“紧束于胫,以助行路之便捷也。兵士及力作人恒用之。”[20]从笔者收集的资料中发现,“渔樵耕读”纹样也呈现出某种程式化倾向,如图14所示的三件白地“渔樵耕读”挽袖,人物的衣着外貌、肢体语言等都极为近似,仅周遭的木桥、亭栏、树木、花卉等陪衬细观有所变化。

3.2 灵活的纹样布局构图

“渔樵耕读”多将人物安置在与主题相关的山水田园等环境中,构圖形式可大致分为散点式、纵列式和团花式三种,其布局形式与纹样的工艺及使用场合有关。如枕顶上的刺绣“渔樵耕读”纹样,一般位于枕顶两侧,人物呈散点分布,四人各居一端,上方二人构成耕读场景,下方二人构成渔樵场景,动静相宜,整体布局均衡稳定(图15)[22]。挽袖中的刺绣“渔樵耕读”纹样,往往采用纵列式,人物两两结合,分居左右,如“渔樵—耕读”“耕樵—渔读”“渔耕—樵读”组合兼有。以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藏一对晚清时期刺绣“渔樵耕读”图挽袖(图16)[23]为例,通长45 cm,宽16 cm,纹样表现渔、樵、耕、读四人活动,耕樵、渔读两两并置,左右相对,背景由上而下徐徐展开,山峰耸立,云雾冉冉,亭台伫立,树木郁郁葱葱,池田丰饶肥沃,人物与情境交织在一起;纹样满密,描绘了士子读书、渔人肩网顾盼、樵夫担柴回首、农人田间锄耕的精彩场面。团花式构图一般用于提花面料,如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馆藏的“渔樵耕读”雕花绒料(图17)[24]、故宫博物院藏品大红色“渔樵耕读”纹暗花缎等,此种构图将渔、樵、耕、读的人物主体形象聚焦于团窠结构内,突出整体形态,周边的树木枝叶等起到辅助连接和空间衬托的作用。以上三种构图形式均以山水田园为烘托,构图丰富饱满,着重表现人物的形态和肢体动作,与自然情景融为一体,相得益彰。

3.3 雅俗共赏与对比调和的设色

“夫五行者,盖造化之根源,人伦之资始”[25],由五行衍生而来的五色观贯穿华夏古今。清时,五彩已超越早期礼制中的五行正色,“备五色为五彩,一匝为一就”的传统演化为更加繁杂的色谱体系,多样化的色彩语言在清代“渔樵耕读”图案中呈现出不同风貌。“渔樵耕读”纹样的设色风格可划分为两类:一类是素净雅致的设色模式。如“蓝色—白色”的色彩搭配方式,蓝色既与满族生活传统有关,也与靛青染料的制取便捷、高利用率相关。清代三蓝绣的流行足以体现人们对蓝色的接纳及喜爱,白色为地、蓝色作饰的结合在挽袖中极为常见,颇具端庄稳重的气质。图6的三蓝戗针挽袖通过蓝色系的明度差异进行设色过渡,手法精妙,在素净的白地上显得尤其清新别致。另一类具有浓郁的民间艺术特色,用色丰富艳丽。比如将“红、黄、青、绿、紫、黑、白”[26]施于一体的枕顶,有着高饱和度、高明度的视觉特征,是民间手工艺人的审美体现。

另外,色彩的对比调和是“渔樵耕读”纹样设色的一大亮点。如北京服装学院民族服饰博物馆藏有一件石青缎五彩绣落花流水花蝶纹对襟挽袖女褂(图18),宽大的挽袖以妃红色为地,与大面积的蓝色绣线形成了强烈对比,黄色、绿色、米白色等色彩为塑造人物衣着样貌注入了生机,缘饰的蓝色系与衣身的石青色形成了调和呼应。2016年在河南博物院展出的“衣锦荣归——清代织锦珍品特展”中有“月字1号”“月字65-1号”两件黑缎地“渔樵耕读”纹织金锦(图19[27]、图20[27]29),“黑色—金色”构成鲜明的对应关系,辅以青色、红色、灰白色调和点缀,华丽光鲜的金色纹路与深幽黯淡的黑色衬地形成了强烈反差。“渔樵耕读”装饰纹样各具风韵,但整体上呈现丰富斑斓的色彩表现和繁而不乱、雅俗共赏的艺术特点。

4 清代织绣上“渔樵耕读”纹样的文化释读

滕守尧[28]在《艺术社会学描述》一书中指出:“真正决定某一时代艺术之具体形态的因素,乃是某种特定的文化心理结构。”明清时期,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市场的繁荣,绘画、戏曲、小说等艺术形式都得以兴旺,加上精湛的手工技艺,造就了装饰艺术中的绘画性审美风尚,并与人们对吉祥如意的世俗追求相融合,各种人物纹样因此精彩纷呈,且强调象征性及寓意性。在装饰艺术自发地更新、延伸和“特定的文化心理结构”共同作用下,“渔樵耕读”纹样等描写现实生活情景的图纹大量出现,彰显出鲜明的时代特色与文化意蕴。

4.1 重农劝农的为政思想

自古以来,农业在中国社会生产中占有主导地位。在重农固农的治理思想引领下,清代推行了一系列的农业鼓励政策,包括号召民众垦荒种粮、宽租减赋、实行蠲免政策、颁布法令以维护农民的土地私有权等,不仅令清代的农业生产水平和粮食产量有所提高,而且传统农学有了大发展。清代乾隆年间编纂了极具代表性的农学百科全书《授时通考》,还有民间广为传诵的农事诗、农谚、歌谣,均对农耕知识的普及具有较强的指导作用。在这种背景下,切合民生要义的“渔樵耕读”纹样普遍流行,图像中的渔、樵、耕等主体人物真切地反映了人们日常生产活动与劳作场景,是清代重农劝农思想的视觉化再现。此外,这一时期颇为流行的耕织图、春牛图、渔乐图也是当政者重视农业发展、传达尚农思想的图像例证。

4.2 隐逸仕取的通贯融汇

渔樵也是隐逸文化的象征。产生于春秋战国时期的隐逸文化于清初再现高峰,家国陨亡的现实使得大批知识分子走向了远离庙堂、退避山林的道路。有“清初三大儒”之称的孙奇逢、李颙、黄宗羲面对征召拒辞不赴,像李柏、何素珩等渔樵隐逸之士班班可考。另一方面,当社会安定后,统治者广开科举、招徕士人,清代周密的科考制度用以选拔“学而优则仕”的人才,又为耕读文化的盛行营造了良好的社会环境。“有清一沿明制,二百余年,虽有以他途进者,终不得与科第出身者相比”[29],科举取士是进入社会上升渠道、维持家族兴旺的基石,勤耕奋读则是实现这一目标的重要途径。对科第功名的追求和入仕为官的理想令投身科举者众,相较“渔”“樵”“耕”的体力劳动行为,“读”这一文化活动对于下层民众改变社会地位、实现阶级跃升而言尤为重要。文人志士们亦深谙耕读之要,并将其奉为授业传家的准则。耕读指向的积极态度与渔樵的隐逸思想交织,共同构成了“渔樵耕读”的独特风景,不仅消弭了士农身份的鸿沟,而且表征着士人在出世与入世之间达到理想化平衡的某种心理趋向。

4.3 合乎于“礼”的社会秩序

清初为了消弭连年战乱、民生凋敝而来的社会动荡和文化隔阂,统治者选择了崇儒重道、以礼为治的政治道路,对汉文化中的礼制传统日渐体认并有所践行。康熙九年(1670年),清代朝廷将以礼治国的理念具体化为《圣谕十六条》颁行于全国,其中包括“重农桑以足衣食”“隆学校以端士习”“明礼让以厚风俗”“务本业以定民意”等,通过儒家伦理思想教化民众遵循礼制规范、讲求人伦孝悌、礼让务实为先,从而达到民风抱素怀朴、人民安居乐业、国家长治久安的成效。礼治思想在历任统治者努力下呈现出接续发展之势,成为国家和谐运作的根基。在“渔樵耕读”纹样中,渔父、樵夫、农人、书生四者毕集,恪守本业,折射出一种合乎于礼、安定祥和的伦理秩序。该组合化的艺术形象作为当时礼治社会模式的物化显现,具有维系民心且可供效仿的意味,也昭示着有清一代国家稳固、治理有序的政治格局。

5 结 语

清代作为中国最后的封建王朝,这一时期织绣上“渔樵耕读”纹样的流行,一方面因艺术内部的自律发展及手工技艺的登峰造极,呈现出具象有序、工美技巧、色彩炫丽、实用为主的艺术审美特征;另一方面则根植于以农为本、以礼治国的文化心理结构,在有清一代重农、劝学、礼教的社会语境下,与时人出世入世的人生抉择路径一同建构起“渔樵耕读”纹样自成一格的文化属性。重本的价值观念、传统的礼法强化,固然使得“渔樵耕读”群体安分守己,但固有僵化的传统思维却在面临“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冲击时百弊丛生,以致迟滞了中国近代化的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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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alysis of the “fisherman-woodcutter-farmer-scholar” pattern on needlework in the Qing Dynasty

WANG Shuo, YUAN Xuanping

(School of Design and Architecture, Zhejia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Hangzhou 310023, China)

Abstract:

The “fisherman-woodcutter-farmer-scholar” character pattern is a kind of decorative design prevailing in the Qing Dynasty, intensively manifesting scenes of production and real-life of fishermen, woodcutters, farmers and scholars who performed their daily duties. It has generally developed in ceramics, architecture, embroidery, wood engraving and other arts and crafts carriers. Nevertheless, there is not much research on the pattern in the design academic circle and even less discussion about how this pattern behaves on silk fabrics. There is little doubt that the pattern is of enormous significance to reflect the development of textile technology and the reality of humanistic thought in the Qing Dynasty.

Based on literature reviews and image analysis related to embroideries of this decorative pattern, we traced its historical process through literature research, comparative analysis and historical research methods. We summarized and analyzed its textile types, production techniques and artistic characteristics meaningfully. And we explored the reasons for the popularity of this pattern by looking up historical materials. Conclusions are drawn as follows: (i) in terms of its forms, the fisherman-woodcutter-farmer-scholar characters are mainly depicted as adult males, supplemented by idyllic landscapes, such as mountains, streams and beautiful countryside views. The composition is flexible and diverse, and the stylized manifestation can also be seen. The colors are bright, presenting strong realism and decoration. (ii) As indicated by handicraft technology, the pattern is generally presented by embroidering, sometimes by weaving, and is comprehensively used in costume, interior decoration and other settings, highlighting the aesthetic idea of Chinese philosophy. (iii) A large quantity of decorative patterns depicting civil-life emerged in the Qing Dynasty, and the “fisherman-woodcutter-farmer-scholar” decorative pattern conformed to the development tendency of decorative art at that time. It is also in connection with the ideology of agriculture-emphasizing and agriculture-encouraging, seclusion culture, farming-reading culture and traditional ritual civilization in the Qing Dynasty. It is not only the epitome of farming and ritual civilization in ancient China, but also hints the lifestyle and value orientation of the people in the traditional society.

We collect and sort out the legends and real objects of embroideries involved in the “fisherman-woodcutter-farmer-scholar” pattern, analyze this pattern on needlework in the Qing Dynasty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iconography, history of science technology and culture, and strip away the subjective standpoint of modern researchers. In accordance with the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context of the Qing Dynasty, we objectively restore the factors of the times when the “fisherman-woodcutter-farmer-scholar” pattern prevailed. Although the Qing Dynasty, as the last feudal dynasty in China, has come to an end, the spiritual dimensions such as seriousness and pragmatism, timely progress and retreat contained in the pattern still have continuous significance in the present.

Key words:

Qing Dynasty; needlework; fisherman-woodcutter-farmer-scholar; character pattern; cultural interpretation; decorative

收稿日期:

2022-08-29;

修回日期:

2023-02-01

基金項目:

作者简介:

王硕(1996),女,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设计学理论。通信作者:袁宣萍,教授,911385501@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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