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所续
中国自然资源经济研究院
世界上越来越多的国家设立“净零排放”目标,全球能源领域正从以化石燃料为主,转变为由可再生能源和其他清洁能源主导。全球向清洁能源转型既面临巨大挑战又带来战略机遇,对促进经济增长、增强国际竞争力、创造高质量的就业机会、实现各国气候目标等具有重要作用,确保能源转型所需的关键矿产的安全、可靠供给成为制约各国能源转型成功与否的关键。澳大利亚将支撑清洁能源转型所需的、至关重要的关键矿产称为关键能源矿产,关键能源矿产作为关键矿产的一部分,其政策、战略和管理机构与关键矿产相互交织。为应对未来关键能源矿产的激烈竞争,欧盟、澳大利亚将其纳入国家关键矿产战略体系统筹考虑,通过完善组织机构、加强政策支持、强化战略引领等确保关键能源矿产供给的可靠性和弹性,促进勘探、生产和创新,实现供应多样化。欧盟和澳大利亚的政策、战略等举措,对中国推进能源转型、保障经济发展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全球要实现气温上升控制在1.5 ℃的目标,需大幅增加可再生能源的份额。随着清洁能源技术的不断进步,其相对于化石燃料的经济竞争力逐渐提高,能源转型持续加速。自2012年以来,全球发电新增净产能中,可再生能源发电至少占50%。2021年全球新增发电产能创下364 GW 的新纪录,较2020年增长了7%,其中光伏发电占所有新增产能的50%,其次是风电占25%。据IRENA(国际可再生能源署)预测,到2030年可再生能源占一次能源的份额将达到40%左右,将占总发电量的65%,2050年将达到90%[1]。可再生能源成为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重要途径,技术创新打破可再生能源的制约,可再生能源将重塑地缘政治格局[2],将推动关键矿产需求的快速增长。
首先,清洁低碳转型成为全球共识。迄今为止,约69%的国家制定了可再生能源目标,86%的国家部署了清洁能源开发,48%的国家将光伏发电作为可再生能源的首选技术。电力作为可再生能源的重要应用领域,2021年可再生能源总装机容量同比增长了11%,达到3 146 GW,占新增装机容量的84%。其中:风电和光伏发电增长最快,占总新增产能的85%;集中式光伏装机容量增长了23%,分布式光伏装机容量增长了25%,风电装机容量增长了12%[3]。风电、水电、光伏发电和生物能源仍然是欧盟27 国电力的主要来源,2021年同比增长了22%。2021年RE100(100%可再生能源)倡议成员的电力消耗中,45%来自可再生能源,高于2020年的41%[4]。据IEA(国际能源署)预测,全球可再生能源发电量在2025年初将超过煤炭,2027年将占全球发电量的20%,其中,光伏发电将增加近两倍,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电力来源,全球风电装机容量几乎翻一番,海上风电占增长量的20%,风电和光伏发电将占未来5年新增可再生能源产能的90%以上;全球生物燃料总需求将增长22%,其中美国、加拿大、巴西、印度尼西亚和印度约占增长量的80%[5]。
其次,从投资情况来看,企业对可再生能源的投资意愿持续增加,全球可再生能源投资再创新高。2022年可再生能源投资达到1.4×1012美元,较2021年增长了10%,约占能源领域投资增长的70%。光伏发电和风电继续主导新投资,其中光伏发电占总投资的56%,风电占40%。据IEA 预测,要实现净零排放情形下的2030年目标,2023—2025年平均每年需要投资2 700×108美元[6]。
2010—2021年,可再生能源发电量增长了130%,而非可再生能源仅增长了24%。2021年全球发电量增长6.2%,可再生能源在电力领域取得了令人瞩目的进展,可再生能源发电量占全球总量的28.3%,约8 000 TW·h。IRENA 统计发现[7],2010—2021年,全球新投产的光伏LCOE(平准化度电成本)下降了88%,装机成本下降82%;陆上风电LCOE 成本下降68%,装机成本下降35%;海上风电LCOE 成本下降60%,装机成本下降41%;集中式光伏发电LCOE 成本下降68%,装机成本下降约50%;电池制造成本下降85%。尽管可再生能源在电力领域取得了长足进展,但化石燃料仍是主要能源,占全球发电量的61%。2022年光伏发电和风电继续领跑可再生能源电力增长,二者合计发电量近3 000 TW·h,占全球发电量的10.5%[8]。全球石油和天然气价格从2020年底开始快速上升,自2020年至2022年初,油价上涨了3 倍,欧洲和亚洲的天然气价格上涨了6 倍,导致批发电价飙升,进一步凸显了可再生能源的优势。以欧洲为例,2022年欧洲光伏发电价格较天然气发电价格降低了71.1%,海上风电发电价格降低了68.3%,陆上风电价格降低了84.2%[9]。高昂的能源价格和日益增长的气候目标促使全球加速转向可再生能源,此外在技术进步和投资增加的推动下,可再生发电技术正在主导全球新增电力市场,太阳能和风能等技术也获得了竞争优势。
光伏电池板、风力涡轮机和电池等关键技术需要镍、铜、锂、稀土等关键能源矿产,不同清洁能源技术对关键能源矿产的需求程度也不同,如:风电和地热占钛需求的64%,光伏发电和风电占所有铜需求的74.2%,储能技术占所有石墨和锂需求的100%。此外,数字技术也在许多方面为加快清洁能源转型做出贡献,以电动汽车为例,电动汽车平均每辆包含2 000~3 000 个芯片,是传统汽车的2~3倍。随着电动汽车市场的强劲增长,到2030年汽车行业可能占半导体需求的近15%;随着能源领域越来越依赖数字技术,钴、锂、镓、锗、硅、稀土和铂族金属的需求量将大增[10]。到2050年大约需要超过30×108t 的钴、铜、锂、镍、锰、铂族金属、稀土等矿产和金属来部署风能、太阳能、地热能及储能[11]。到2030年全球对电池材料的需求将达到1 400×104t,较2020年增加了7 倍[9]。但因关键能源矿产供应链中断导致材料成本上升或供应减少,多晶硅价格从2021年的176 元/kg 上涨至2022年的242 元/kg,导致光伏电池板价格上涨约20%;光伏玻璃价格由2020年的4 美元/kg 上涨至2021年的4.45 美元/kg,导致光伏组件成本上涨19%。钴的价格上涨63%,平均达到5.1×104美元/t。锂价格由2020年的6 美元/kg 上涨至2022年1月的52 美元/kg,铜价格由7 美元/kg 上涨至10 美元/kg[11]。自2020年6月起,光伏组件和风力涡轮机的价格持续上涨,导致2022年风力涡轮机和光伏电池板的成本上涨了10%~20%。钴、锂和镍价格上涨导致电动汽车电池价格上涨,2022年全球蓄电池价格上涨近10%。至2022年,关键能源矿产价格仍继续飙升,价格波动制约了可再生能源技术的部署,确保关键能源矿产的稳定供应成为全球能源转型的关键。
IEA 分析发现[12],光伏发电所需的关键矿产是同等产能燃气发电的6 倍,海上风力发电是同等产能燃气发电的13 倍,陆上风力发电是同等产能燃气发电的9 倍;一辆典型的电动汽车需要超过200 kg 的铜、锂、镍、锰、钴、石墨、稀土等关键矿产(不包括钢和铝),约为传统汽车的6 倍。据预测,2030年光伏发电、风电、电动汽车、电池存储等所需的关键矿产将增加2~4 倍[13]。为实现气候变化目标,全球能源转型正在加速推进,未来清洁能源技术将会大规模部署,这将导致制造风力涡轮机、光伏电池板、电池、氢生产和储存以及其他系统所需金属原材料的消费量急剧增加,2016—2021年用于这些技术的关键矿产的使用量增加了约20%,到2040年全球对锂等关键电池矿产的需求将增长40 倍,而钴和石墨的需求将增长约20 倍[12]。到2026年,全球锂消费量将从2021年的42.6×104t增至约100×104t[14]。据预测,到2050年,在气温上升控制在2 ℃情形下,蓄电池对金属、铝、钴、铁、铅、锂、锰和镍的需求增长将比往常的情况增长10 倍以上[15];到2060年全球金属需求将增加至200×108t[16]。2017—2030年,全球钴需求将以7%~13%的速率增长,2025年全球钴消费量预计将达到约22×104t,2030年将增至39×104t,欧盟用于电动汽车电池和储能所需锂和钴的需求量将达到2020年的18 倍和5 倍,到2050年则高达近60倍和15 倍[17]。
澳大利亚在CriticalEnergyMineralsRoadmap(关键能源矿产路线图)[18]中提出了关键能源矿产的概念,认为关键能源矿产是关键矿产的子集,未来的经济繁荣取决于如何发挥关键能源矿产的优势。欧盟没有制定专门的关键能源矿产清单,但在其关键原材料清单中对主要用途进行了分类。2022年,IEA 在CriticalMineralsPolicyTracker(关键矿产政策跟踪)[19]中研究发现,能源转型对钴、镓、石墨、铟、锂、锰、铂族金属、稀土、钽、钛和钒11 种资源依赖度最高,铝、铬、铜、钼、镍、硅、碲、锡、锌、锆等10 种资源次之。根据关键矿产定义以及国际能源署和澳大利亚的分类理念,结合关键矿产的主要应用领域,本文将关键能源矿产定义为支撑能源清洁低碳转型所需的、至关重要的关键矿产。
自1970年以来,欧盟一直在寻求解决原材料供应问题的方法。2008年欧盟就启动了RawMaterialsInitiative(原材料倡议,简称RMI),通过“供应的多样化”“减少依赖性”“寻找稀缺原材料的替代品”来保障关键原材料供应安全。欧盟将经济重要性和供应风险作为确定原材料重要性的两个主要参数。经济重要性主要考虑基于工业应用的原材料到最终用途的分配,供应风险着眼于国家层面的主要原材料生产和采购到欧盟的全球集中度、供应国的治理水平(包括经济和政策稳定性)、回收率、替代潜力、欧盟进口依赖及第三国的贸易限制,并在2011年发布第一份包括14 种原材料的关键原材料清单。关键原材料清单被认为是对欧盟具有高度经济重要性和高供应风险的原材料,清单每三年审查一次;2014年发布包括20 种原材料的关键清单,2017年发布包括27 种原材料的清单。2020年欧盟在对83种原材料进行评估的基础上,发布包含30 种材料的最新关键原材料清单,新增铝土矿、锂、钛和锶,删除氦(见表1),其中关键能源原材料有14 种。
表1 欧盟、澳大利亚关键矿产清单[20-21]
澳大利亚是世界重要的矿产资源生产国和出口国,拥有丰富的关键矿产,黄金、铁矿石、铅、镍、钽、铀、锌和锆石资源储量居世界第一,铝土矿等8 种资源储量居世界第二。锂等20 种矿产品的产量居全球前五,其中锂占全球锂产量的49%、金红石占26%、锆石占21%、锰占12%、钛铁矿占9%、稀土占8%。矿业一直是澳大利亚GDP(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的最大来源、最大的出口收入来源和政府收入的重要来源。2021年,澳大利亚矿业出口总值3 489×108美元,占其GDP 的12.1%,占出口总值的57.4%[22]。自2015年以来,由于全球整体经济增速放缓,矿产资源产能持续过剩,导致澳大利亚矿业出口额持续下滑,接近10年来的历史最低点,给澳大利亚经济带来巨大冲击。为成为全球关键矿产供给中心,力争到2030年成为全球关键矿产供应大国,澳大利亚2019年制定了第一份包括24种关键矿产的清单;2021年,澳大利亚提出了包括18 种资源的关键能源矿产清单,其中磷、镍、铜、镨、钕、铽、镝、铝等8 种资源并未列入关键矿产清单,只有锂、石墨、镁、硅、钛、钒、铬、锰、钴、铂族金属等10 种资源列入关键矿产清单;2022年又发布了新的包括26 种关键矿产的清单(见表1),较2019年增加了高纯度氧化铝和硅。
化石燃料价格上涨使可再生能源技术更具吸引力,推动能源脱碳是可再生能源支持政策的一个日益重要的驱动力,可再生能源的比较优势也进一步激发了各国投资和促进可再生能源开发利用的热情,但也给保障可再生能源技术所需关键能源矿产的安全、弹性和可持续供应链带来挑战。欧盟和澳大利亚的关键能源矿产政策和战略侧重点有所不同,欧盟主要侧重于保障关键矿产的供应,澳大利亚则重点突出如何发挥本土矿产的优势[23]。
自1970年成立原材料供应小组到组建CRM Alliance(关键原材料联盟),欧盟一直在寻求解决工业所需原材料安全供给的方法。2000—2021年,欧盟累计出台关键原材料相关政策70 余项。从政策制定情况来看,为应对大宗商品和原材料方面的挑战,欧盟高度重视材料的回收再利用,通过强制性立法鼓励二次原材料的回收利用,到2030年将城市垃圾的再利用和回收率提高到至少70%。2008年的RMI和2011年的TacklingtheChallengesinCommodity MarketsandonRawMaterials(应对商品市场和原材料的挑战),都将“提高资源效率和循环条件”作为政策的关键组成部分。2015年,欧盟Sustainable DevelopmentGoalsandRawMaterialsInitiative(可持续发展目标和关键原材料倡议)将“提高关键原材料效率和循环”作为5 个优先领域之一。ANew IndustrialStrategyforEurope(欧洲新工业战略)提出建设更加循环的经济,促进回收和二次原材料的使用,减少对关键原材料的依赖,提高欧洲工业的竞争力。2020年,超过50%的金属被回收利用,占欧盟消费量的25%以上。2022年,EU-LatinAmericaRawMaterials(欧盟拉丁美洲原材料公约)的主题是“矿物原料促进清洁能源转型”。2022年,欧盟拟制定EuropeanCriticalRawMaterialsAct(欧洲关键原材料法案),进一步加强锂、稀土等关键矿产的供应,通过在供应风险区建立战略储备,不断加强关键矿产供应安全,推动绿色经济转型发展。
实现气候中和、数字经济和“更强大的欧洲”取决于可获得的、负担得起的和负责任的原材料来源。欧盟对大多数金属的进口依赖度为75%~100%,主要采取加强国际和内部合作、开展技术创新、资源循环利用等方式使关键原材料更具弹性。通过欧美日关键原材料三边会议、OECD(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WTO(世界贸易组织)和G20(二十国集团)等与合作伙伴就关键原材料和可持续性进行合作,与中国等国家进行双边原材料对话,与资源丰富的第三国建立可持续和负责任的战略伙伴关系,其中包括加拿大、澳大利亚等高度发达的采矿国家,非洲、拉丁美洲等发展中国家,以及挪威、乌克兰等欧盟邻国。通过StrategicImplementation PlanforEuropeanInnovationPartnershiponRaw Materials(欧洲原材料创新伙伴关系战略实施计划)、ActionPlanonCriticalRawMaterials(关键原材料行动计划)等加强欧盟内部之间的技术合作,启动EuropeanInnovationPartnership(欧洲创新伙伴关系,简称EIP),通过创新勘探、采矿、加工、收集和回收技术,改善欧盟和其他来源的原材料供应条件。通过CircularEconomyActionPlan(循环经济行动计划,简称CEAP)、HorizonEurope(地平线欧洲)等加大铝、橡胶、钴、铂、锑、铬等关键原材料回收利用的研发支持(见表2)。2017年组建European Battery Alliance(欧洲电池联盟,简称EBA),推动锂电池等关键技术领域的供应链发展,确保电池所需关键能源矿产的供给。
表2 欧盟部分关键能源矿产战略
从欧盟和澳大利亚的关键矿产清单来看,对于哪些关键矿产被归类为关键能源矿产,全球并没有达成共识。最重要的关键能源矿产是铜、镍、锂、稀土、钕和镝,特别是钕和镝。铜是连接发电机和终端用户的电线的重要组成部分;锂和镍用于生产可充电电池;钕和镝在风力涡轮机和电动汽车中的永久磁铁中起着关键作用。这些矿产都不容易被替代品取代。其他关键能源矿产如铝、钴、铬、镓、锗、石墨、铟、铁、镧、铅、锰、钼、铂、铼、钌、钪、银、钒、钽、钛、钇、锌等在未来可能会变得更加重要[22]。
澳大利亚作为联邦制的国家,除了联邦法律法规外,各州也纷纷出台了相应的政策(见表3)。例如南澳大利亚州于1971年制定MiningAct(采矿法),西澳大利亚州于1978年制定MiningAct(采矿法),后期根据经济社会发展不断进行修订,为规范矿产勘探和采矿提供了框架。澳大利亚联邦层面关于关键矿产的政策制定较晚,2019年才制定了第一份关键矿产清单和CriticalMineralsStrategy(关键矿产战略),加快在关键矿产战略方面的布局。2020年,澳大利亚工业、科学和资源部成立关键矿产办公室,负责制定国家政策和战略建议,统筹澳大利亚关键矿产行业,开展国际合作等。2022年,澳大利亚发布新的关键矿产清单,制定新的《关键矿产战略》,通过政府投资促进项目更早落地,例如,建立关键矿产基金,帮助关键矿产战略项目的融资。
澳大利亚政府致力于加强与关键矿产部门的合作,通过实施《关键矿产战略》、GeoscienceAustralia Strategy2028(澳大利亚地球科学战略2028)、NationalMineralExplorationStrategy(国家矿产资源勘查战略)、JuniorMineralsExplorationIncentive(初级矿产勘查激励计划,简称JMEI)(见表4)等加大对关键矿产部门和下游的投资,激励创新,以降低成本、提高竞争力等方式,促进资源勘查和矿业高质量发展,使澳大利亚成为全球关键能源矿产供给的领导者。2021年,澳大利亚政府出资20×108美元设立关键矿产基金,与CEFC(清洁能源金融公司)和NAIF(北澳大利亚基础设施基金)合作,为符合关键矿产战略目标的项目提供融资支持。在一系列战略和政策的有力推动下,矿产资源勘查投入和钻探工作量在2015年左右触底后强势反弹,年均增长4.5%。2021年,澳大利亚矿产勘查投资同比增长23.4%,达到24.4×108美元;钻探工作量达到近10年的最高峰,为1 321.1×104m。勘查投资和钻探工作量的增加,使得澳大利亚许多关键矿产的储量不断增长,例如钴储量增长7%、钒储量增长23%、锑储量增长24%、钨储量增长43%、铂族储量增长185%。
表4 澳大利亚部分关键能源矿产战略
关键能源矿产是风力涡轮机、电动汽车和太阳能光伏等一系列清洁能源技术的重要基础。欧盟和澳大利亚都制定了雄心勃勃的减排目标和净零转型目标,通过健全机构、完善政策、加强科技创新、强化国际合作等方式,确保关键能源矿产供应链的安全,支持新的清洁能源技术,确保战略目标的实现。
从所有参与关键矿产政策制定和战略组织实施的机构来看,能源部门一直是解决关键矿产和材料供应链挑战的活跃部门。澳大利亚关键能源矿产由工业、科学和资源部牵头,CMFO(关键矿产办公室)具体负责,由CSIRO(联邦科学与工业研究组织)、ANSTO(核科学与技术组织)、CRC(合作研究中心)和GA(地球科学局)组建澳大利亚关键矿产研发中心,为关键矿产加工等提供技术支持。澳大利亚设立了供应链弹性办公室,识别和应对供应链方面的挑战。
欧盟组建ERMA(欧洲原材料联盟)确保稀土等关键原材料的可持续供应,汇集30 个国家的250所大学和公共研究中心组建欧洲EERA(能源研究联盟),开展风电等18 个领域的清洁能源技术研发,不断扩大和优化欧盟的低碳能源研究能力。欧盟也拟参照美国CMI(关键材料研究所)建立欧洲关键原材料研究所,开展相关基础科学、材料科学、回收技术、制造技术、提取分离技术等的研究。
欧盟、澳大利亚都针对关键能源矿产制定了较为完善的政策体系和战略规划体系,通过政策保障、顶层战略和专项计划的引领以实现其战略目标,如《欧洲原材料战略》《澳大利亚国家矿产勘查战略(2017—2022)》《关键矿产开发计划》等涵盖资源勘查、开采、冶炼和供应链安全以及技术研发等领域,注重供应多样化,提高回收再利用水平和关键材料替代研发能力。但其侧重点不同:欧盟因过度依赖国外的关键矿产供应,其政策和战略的焦点在于通过回收再利用技术和替代品研发技术的创新来保障供应链安全;澳大利亚的政策的关注点集中在如何促进资源开采和促进投资方面,例如澳大利亚联邦科学与工业研究组织于2021年发布《关键能源矿产路线图》《关键矿产加速倡议》,都以使澳大利亚成为关键矿产供给大国为目标。此外,相关清单基本上每三年更新与完善一次,以确保政策目标的一致性和精准性。
在供应链多元化、替代品研发、促进循环利用和回收方面,欧盟和澳大利亚不断加强资金投入。澳大利亚投资1×108美元实施“探索未来”计划,在整个澳大利亚北部和南澳大利亚州部分地区,开展矿产资源、能源资源、地下水资源的数据采集、地球物理测量、地球化学采样、水文测绘和钻探;为国家关键矿产研究和发展中心提供0.5×108美元,用于开发创新、安全、高效的矿石加工和提纯技术。2021年,澳大利亚设立20×108美元的关键矿产基金,为关键矿产项目融资提供支持;NRF(国家重建基金)为风力涡轮机、光伏组件、电池储能系统和氢气电解槽的部件提供30×108美元的资金支持。
欧洲能源研究联盟制定太阳能等18 个联合研究计划,涵盖了低碳技术的所有领域,以及系统性和跨领域的主题,例如分别投资100×104欧元和50×104欧元用于实施欧洲电池计划和BATTERY 2030+(电池2030+)计划,以开发下一代超高性能、可持续和安全的电池。欧盟集合工业、公共服务、学术界和非政府组织组建EIP(原材料创新伙伴关系),制定了包括95 项行动的战略实施计划,促进原材料领域的创新,从而确保原材料的供给。
欧盟和澳大利亚都高度重视关键矿产领域的国际合作,通过战略伙伴关系、政策对话、签署谅解备忘录等措施与英国、日本、韩国、印度等国建立双边、多边的战略伙伴关系。例如欧盟与加拿大、非洲国家和邻国建立“原材料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确保关键原材料的多样化和可持续供应。
澳大利亚与美国建立NetZeroTechnologyAcceleration Partnership( 净零技术加速伙伴关系)、USAustraliaPartnershiponCriticalMinerals(美澳关键矿产伙伴关系),与英国组建Joint Working Group on Critical Minerals(关键矿产联合工作组)制定供应链弹性倡议,与日本签订Japan-AustraliaEconomic PartnershipAgreement(日澳经济伙伴关系协定,简称JAEPA),与德国成立原材料工作组,与美国等9个国家建立MineralsStrategicPartnership(矿产安全伙伴关系)等;与印度就关键矿产达成新的谅解备忘录,建立CriticalMineralsInvestmentPartnership(关键矿产投资伙伴关系)支持关键和战略矿产的稳定、安全和有弹性的供应链。与巴西等17 个国家联合组建“全球供应链联盟”,就加强全球供应链开展合作。与加拿大等10 个国家签署ERGI(能源资源治理倡议),与美国、加拿大启动CMMI(关键矿产填图倡议),确保关键矿产的生产、加工和回收,构建强大、负责任的关键矿产供应链。积极参与国际能源署、国际标准化组织工作,提升在关键矿产方面的影响力。
当前,围绕关键矿产特别是关键能源矿产供应链和产业链的竞争日趋激烈,随着全球加速向清洁能源转型,围绕关键能源矿产的地缘政治博弈将不断加剧。中国正处于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进程中,面对资源需求大、对外依存度高、供应来源过于集中、地缘政治风险上升、大国博弈加剧等问题,能否保障产业链、供应链稳定安全,持续、稳定、及时、经济地获取所需的矿产资源特别是关键能源矿产,关乎中国经济社会的高质量发展。
坚持系统观念,严守资源安全底线,促进绿色低碳发展,整体梳理关键能源矿产勘查、开采、冶炼等矿业政策、税收扶持政策、金融政策,绘制和监测关键能源矿产供应链,增强国内资源特别是关键能源矿产的生产保障能力。进一步完善矿业权出让收益分配和要素保障政策,激发市场活力,构建关键能源矿产风险勘查资本市场,引导鼓励各类投资主体进入矿产勘查开采领域。推进关键能源矿产用地改革,对关键能源矿产用地给予支持。借鉴澳大利亚《初级矿产勘查激励计划》、欧盟《城市矿山计划》《关键原材料行动计划》等,设立关键矿产基金,为关键能源矿产项目提供融资支持,保障初级产品供给。
保持足够的关键矿产和原材料储备对于应对供应临时中断或混乱至关重要。围绕国家经济安全、国防安全和战略新兴产业发展需要,借鉴澳大利亚《新未来勘探计划》《探索未来计划》,聚焦锂、钴、镍等关键能源矿产,加快实施新一轮找矿突破战略行动,进一步开展基础性地质调查,力争实现短缺矿种有突破、优势矿种有储备,以更好应对供应风险[24]。健全关键能源矿产形势分析和监测预警机制,构建贯穿关键能源矿产全生命周期、覆盖全球和全产业链的基础数据库。根据供求变化、生产集中度和优先事项,发挥政府、企业和社会参与的积极性,探索建立完善战略矿产产能储备和矿产地储备保障体系。
坚持将创新作为保障供应链安全的重要抓手,借鉴欧盟和澳大利亚创新机制,加强稀土永磁、高纯稀有金属材料、高温合金等高端新材料的技术研发[25]。重视关键矿产二次来源和非常规来源,建立并完善城市矿产资源的回收利用体系,积极研发、推广回收利用技术和装备,形成一批关键矿产节约集约综合利用适用技术,从源头减少原生矿产资源的需求,缓解资源瓶颈约束。通过技术创新,加大矿山深部边部找矿力度,促进关键能源矿产的有效回收,不断推动资源循环利用产业高质量发展。破解关键能源矿产高效提取利用难题,以锂为例,全球近60%锂资源以盐湖卤水形式存在,若实现盐湖卤水高效提锂关键技术的突破,有望改变全球锂资源供应格局[26]。
在有效防范对外投资风险的前提下,通过经济互助、文化交流、科技协作、战略联盟,以及与资源产出国和原材料生产国共享技术和信息、合作培养人才等方式加强同有关国家的双边、多边国际合作,科学布局海外市场,用好国内国外两种资源[27],构建稳定的、可持续的供应链。以锂、钴和镍为例,中国对外依存度分别超过70%、97%和85%,存在较大的潜在竞争和被“卡脖子”风险,必须通过加强国际合作等方式,积极构建多元化供给渠道。统筹紧缺和优势关键能源矿产,在全球供应链中充分发挥稀土、镓、锗、铟、钨、锑、萤石、石墨优势矿产的作用,增强中国在关键能源矿产领域的话语权[28-29]。积极参与关键能源矿产勘查,开发相关国际标准的研制,增强中国在关键能源矿产的国际贸易、定价、产业标准等方面的主导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