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步朝, 曾婷婷, 彭永樟, 孙 园, 黄国华
(1.东华理工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江西 南昌 330013;2.东华理工大学地质资源经济与管理研究中心,江西 南昌 330013)
2011年,国务院印发的《全国主体功能区规划》指出,为了保障国家农产品供给安全和生态系统稳定,要对重点生态功能区的开发进行不同程度的限制[1]。2013年5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政治局第六次集体学习时指出:“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2]123这不仅为生态资源富集地区的发展模式指明了方向,也表明生态系统潜藏着巨大的社会经济价值。江西省遂川县坚持保护优先、自然恢复为主,实施了山水林田湖草沙生态保护和修复工程,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优质生态产品的供给能力[3-5]。
生态系统服务价值核算作为凸显优质生态产品价值的前提和基础工作,其核算范畴是从衡量经济状况与发展水平的GDP,到依据综合的“环境与经济核算体系(SEEA)”[6]把资源、环境成本纳入GDP中作为经济生产成本处理的绿色GDP[7,8],再到将生态系统调节服务价值纳入绿色GDP中的GEEP[6,9,10]。生态的经济价值日益得到人们重视,但缺少单独核算生态产品价值的指标。为解决生态系统服务“难度量”问题,欧阳志云等提出了GEP的概念,即生态系统为人类福祉和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提供的产品与服务价值之总和[11-14],且认为GDP与GEP的内涵各有侧重,前者反映经济系统的发展情况,后者反映生态资源的存有状况[15,16]。核算GEP不仅可以摸清区域内生态家底、展现生态系统自身变化特点、预测未来总体发展趋势,还能为分析区域间的生态关联[16]、探索差异化发展道路等提供参考,甚至能为政府完善限制开发区市县考核机制和离任审计制度[11]等提供重要依据。
学者们对生态系统服务价值的核算进行了深入探讨。Costanza等对全球的生态系统服务进行研究,划分了17种生态系统服务功能,提出对应的经济价值评估方法,选用16个生物群落进行试算,并构建了核算体系[17,18];欧阳志云[19]、博文静[20]和白杨[21]等通过研究将生态系统服务价值分为直接产品价值和间接服务价值两个方面;欧阳志云[16]、韩增林[15]和邓娇娇[22]等将生态系统服务进行了细分,分别为产品提供、调节服务和文化服务三大功能;宋昌素和欧阳志云在对青海省进行GEP核算时,将生态系统服务进一步细分出四大方面,分别是支持服务、物质服务、调节服务和文化服务[13]。
总结归纳国内外对GEP核算情况的研究发现(见表1),在核算内容上,国内多个地区开展GEP核算采用的是三大功能分类方式,且生态系统的划分主要按照核算地区的实际情况进行选择;在核算对象上,从最初的全球发展到当前的县(区)发展,核算的区域范围日趋精确、细分;在核算年份上,大部分地区只核算一个年份的数据情况,并将当年的GEP与GDP相比,作为辅助评估生态保护成效与经济发展的一个依据,随着GEP核算的不断深入,多个地区开展双年份对比模式,拟更精准反映生态资源的存量大小与幅度变化;在核算方向上,许多地区借助不同类型的生态系统面积等数据,评估出各服务功能价值量大小,从而得到各地区的GEP,再分析各服务功能价值量变动幅度及其占GEP的比值大小,找出影响GEP变动的主要指标。此核算方向更侧重于对三大服务功能进行深入分析,弱化了森林、草地、农田、湿地和城市五类生态系统的重要性。
表1 GEP核算情况
本文从生态空间视角出发,以江西省遂川县为研究对象,以其生态资源的实际情况与目前GEP核算现状为基础,结合《陆地生态系统生产总值(GEP)核算技术指南》,首先将遂川县生态系统服务价值按生态系统类型进行划分,分别为森林、草地、湿地、农田和城市五类生态系统,以期提升这五类生态系统在核算分析过程中的地位;再分别核算其“十三五”基期(2016年)和报告期(2020年)的GEP,拟评估该期间遂川县生态保护和经济发展增量的变动幅度;此外,通过分析物质产品、调节服务和文化服务功能中不同类型生态系统的影响力,为该地区制定不同生态系统均衡或非均衡发展战略提供依据,也为其他地区开展GEP核算提供参考。
遂川县位于江西省西南部,地理坐标在25°58′N—26°42′N、113°56′E—114°45′E之间,地貌以山地为主,约占全县总面积的77.7%。该县是国家重点生态功能区中的水源涵养型,森林覆盖率高达79.09%,属亚热带湿润气候,气候差异比较大,年均气温是15.1℃—18.1℃之间,年均降水量1 421.2mm。
遂川县生态资源禀赋良好,物产丰富,有“中国名茶之乡”“中国名特优经济林油茶之乡”“中国金桔之乡”及“中国板鸭之乡”之称[30],被江西省评选为首届“十佳绿色生态县”之一。全县旅游资源丰富,是“大井冈”旅游圈的重要部分,有集休闲、康养、观光于一体的绿色生态旅游,如汤湖温泉、千年鸟道景区等;有集学习和传承文化、精神于一体的红色旅游和古色历史旅游,如遂川县工农兵政府旧址、红六军团长征始发地等。
核算数据包含理论数据和实测数据。各类型生态系统的参数主要来源于中国科学院资源环境科学与数据中心官网的土地利用现状遥感监测数据和DEM 90m数据;实测数据源于江西地方政府相关规划和自然资源等部门提供的数据,包括通过实地调研与监测、政府相关部门提供和文献资料查阅等方式获取的各类产品明细、污染物排放量、污染物治理成本、旅游收入等数据。
参照2020年生态环境部环境规划院和中国科学院生态环境研究中心发布的《陆地生态系统生产总值(GEP)核算技术指南》、2021年欧阳志云等编著的《生态系统生产总值(GEP)核算理论与方法》和江西省市场监督管理局发布的江西省地方标准《生态系统生产总值核算技术规范》(见表2),构建了与遂川县实际情况相符的GEP核算指标体系(见表3)。因为GEP核算中各类具体指标存在差异,所以需借助市场价值法、影子工程法、替代成本法、防护费用法、旅行费用法和享乐定价法等评估方法核算不同生态系统、不同服务功能、不同明细服务功能指标的价值存量,拟得到生态系统生产总值。
表2 GEP核算指标体系对比
表3 遂川县GEP核算指标与方法
通过对遂川县2016年、2020年的GEP进行核算,得出全县GEP价值量整体状况及各类生态系统的服务功能价值量的分布特征,进而分析物质产品、调节服务和文化服务三大功能对不同生态系统的影响机理。
生态系统价值量核算结果显示(表4),遂川县2016年、2020年的GEP分别为258.57亿元、318.16亿元,同期的GDP分别为113.54亿元、171.10亿元,2020年与2016年相比,GEP和GDP实现了双增长(GEP同比增长23.05%,GDP同比增50.70%),绿色资源与金色财富同步增长。
表4 遂川县生态系统价值量核算结果 (单位:亿元)
通过对遂川县GEP核算结果进一步研究可知(表4),在生态系统服务作用中,森林生态系统的贡献最大,农田、湿地和城市生态系统次之,草地生态系统最小。具体可从价值量和影响幅度两方面进行表征。
从价值量来看,森林生态系统价值量最大。2016年,森林生态系统价值量最大,为145.98亿元,占全年GEP的56.46%;农田、湿地和城市生态系统的价值量分别为68.41亿元、25.06亿元、17.49亿元,占全年GEP的26.46%、9.69%、6.76%;草地生态系统最小,其价值量为1.63亿元、占全年GEP的0.63%。2020年,森林生态系统价值量最大,为152.27亿元,占全年GEP的47.86%;农田、湿地和城市生态系统的价值量分别为94.29亿元、41.11亿元、29.15亿元,占全年GEP的29.64%、12.92%、9.16%;草地生态系统最小,其价值量为1.35亿元、占全年GEP的0.42%。
从影响幅度看,2020年与2016年相比,森林、农田、湿地和城市四类生态系统价值量均上升,分别增加了6.29亿元、25.88亿元、16.05亿元和11.66亿元,分别增长了4.31%、37.83%、64.05%和66.67%,其中森林生态系统价值量增幅最小,农田和湿地生态系统次之,城市生态系统最大;草地生态系统价值量减少了0.28亿元,下降17.21%。
由表5分析可知,不同生态系统会影响物质产品、调节服务和文化服务的价值量,且影响程度存在差异。
表5 遂川县服务功能价值量核算结果 (单位:亿元)
第一,森林和农田生态系统价值量在物质产品核算中占比较大,且增幅明显。从核算情况看,2016年和2020年,遂川县森林和农田生态系统的物质产品价值量之和较大,均占物质产品总值的97%以上。且2020年与2016年相比,各生态系统的物质产品价值量均上升,森林、草地、农田、湿地和城市生态系统的物质产品价值量分别增加了25.88亿元、0.01亿元、10.29亿元、0.87亿元和0.06亿元。其中,森林和农田生态系统的物质产品价值量增幅较大,湿地和城市生态系统次之,草地生态系统最小。可见,遂川县作为国家重点生态功能区建设成效显著,优质生态产品供给能够满足当地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生活需求。
第二,各生态系统的调节服务价值量均下降,其中森林生态系统变动明显。在2016年和2020年中,森林、农田和湿地生态系统的调节服务价值量之和占调节服务总值的96%以上,森林生态系统占比高于76%。此外,2020年与2016年相比,各生态系统中的调节服务价值量均下降,森林、草地、农田、湿地和城市生态系统的调节服务价值量分别减少了31.73亿元、0.97亿元、7.58亿元、3.47亿元和1.53亿元,森林生态系统的调节服务价值减幅最大,农田、湿地和城市生态系统次之,草地生态系统最小。
在遂川县生态系统的保护和修复作用下,2020年的GEP与2016年相比,整体是上升的,但各生态系统的调节服务价值量出现下降情况,属异常现象,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两方面。
一是产流降雨量和蒸散发量主要通过影响水源涵养功能的价值量间接影响各生态系统的调节服务价值量,对森林生态系统影响较大。遂川县作为生态环境相对脆弱的地区,其生态系统稳定性差,且生态系统中的水源涵养功能易受到气候和人类活动的影响,尤其是降雨的影响[31]。从比重方面看,2016年和2020年森林生态系统中水源涵养功能价值最大,分别占调节服务总价值的72.83%和56.06%,其他生态系统之和分别占调节服务总价值的27.17%和43.94%;从减幅方面看,各生态系统的水源涵养价值量均在减少,森林、草地、农田、湿地和城市生态系统分别减少了34.27亿元、0.79亿元、5.63亿元、3.98亿元和0.44亿元,其中森林生态系统的水源涵养价值量减幅最大,农田、湿地和草地生态系统次之,城市生态系统最小。
二是产流降雨量通过影响洪水调蓄功能的价值量间接影响森林、草地、农田和城市生态系统的调节服务价值量。2016年7月,局部暴雨引发了洪水,植被和水体等在减轻洪水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使森林、草地、农田和城市生态系统的调节服务价值发生了变化。2020年与2016年相比,森林、草地、农田和城市生态系统中洪水调蓄价值量均下降,分别减少了2.24亿元、0.05亿元、2.49亿元和1.18亿元,其中森林和农田生态系统的洪水调蓄价值量减幅较大,城市生态系统次之,草地生态系统最小。
第三,农田、湿地和城市生态系统价值量在文化服务的核算中占比较大,且增幅明显。从核算情况看,2016年和2020年,遂川县农田、湿地和城市生态系统的文化服务价值量之和较大,均占文化服务总值的80%以上;2020年与2016年相比,森林、草地、农田、湿地和城市生态系统的文化服务价值量分别增加了12.14亿元、0.68亿元、23.17亿元、18.65亿元和13.12亿元,其中农田、湿地和城市生态系统的文化服务价值增幅较大,森林生态系统次之,草地生态系统最小。可见,文化服务日益成为生态系统价值的新增长点,遂川县作为吉安市的农业大县,在不损害国家重点生态功能区主体功能的前提下,正利用其优质且丰富的生态资源,因地制宜地发展观光休闲、研学和康养等旅游业。
从以生态空间视角进行核算的实践上看,学界对不同地区的GEP核算在边界划分、指标选取及参数获取方面尚未得到统一,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不同地区生态产品的差异性,也制约了不同地区生态系统生产总值的可比性[30]。
第一,部分生态系统的边界划分还存在模糊情况。如城市生态系统是社会—经济—自然复合的生态系统[32],在对各生态系统价值进行核算时,此过程需要将它与其他生态系统的范围进行清晰区分。
第二,核算指标还有待进一步丰富,依然存在应核算但尚未核算的指标。遂川县有多种国家级保护的动植物。例如,不同高度、围径等的红豆杉群对应着不同的价值,只运用防护成本法去核算无法显示其真正的价值,且该县红豆杉生长状况参差不齐,无法统计红豆杉数量。此外,生态资源优质的地区有利于人们的身心健康,其在降低医疗成本、提升幸福指数等方面有一定的贡献,仅采用康养价值的核算方法明显不能包含优质生态环境的贡献。
第三,部分参数的精确度还存在提升空间。虽然地域差异会导致区域间的核算参数值不同,但同一区域参数值也会因核算年份、生态系统等的不同而存在差异。目前,部分地区由于设备和资金的缺乏,无法按年度对各生态系统的参数值进行实测,使得核算结果会存在一定的波动,但其仍能有效地反映生态产品价值的变动幅度。
高质量发展要求人们在保护和修复好生态环境的前提下,充分利用生态资源,适宜地创造物质和精神财富,保持环境的可持续发展和经济的稳定增长。通过深入分析GEP与GDP两者间的关系,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区域经济发展的潜力及生态环境的利用强度。
欧阳志云等在《生态系统生产总值(GEP)核算理论与方法》的论著中提出,“GEP/GDP的值”可用来分析区域经济在生态资源贡献下的发展潜力;“GDP/GEP的值”可用来分析区域经济发展对生态环境资源利用强度[33]126-130。该论著统计数据显示:2015年,区域经济发展潜力较大且生态资源利用水平还有较大提升空间的省份(自治区、直辖市)的GEP/GDP和GDP/GEP的比值范围大都在0—3之间。通过核算遂川县2016年和2020年GDP、GEP,GEP/GDP的值均在1—3之间,这表明该区域经济发展的潜力较大;GDP/GEP的值均在0—1之间,表明该区域生态资源利用水平还有较大提升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