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秋云
一个人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走去。
上山的时候,天还没亮。四周湿漉漉的,像山坡打了一个喷嚏,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泥土的味道、树木的味道、鸟儿熟睡的味道,仿佛那些花草、岩石、溪流,在白天晒了一天的太阳,都慵懒地放松了身子,还躺在一个梦的角落里不愿醒来。只有一片一片的树叶子、草叶子上,挂满了一颗颗小星星一样的水珠。
渐渐地,我的视线模糊了起来。起雾了。开始还淡淡的,像清风拂过的一缕缕袅袅炊烟,又像是一层层缥缈的薄纱,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向我靠拢。不一会儿,它的本性就暴露了出来。身边的山不见了,树不见了,田地不见了。雾越来越浓,越来越厚,像是一床床雪白的棉絮重叠在一起,弥漫在天地间,把大地上的一切都笼罩了起来。我像被装进了一只大麻袋里,黑暗捆住了我的眼睛。我的空间越来越小,只剩了眼前的一团,我不知道一米之外,是上坡还是下坡,是弯道还是直路。我不敢再往前走,打开双闪,又把远光切换到近光,被浓雾冲淡了的灯光,只能看见路面模糊的影子。我的脚踏在刹车上,慢慢地将车移到路的中间,骑着道路中间的分隔線,凭着自己对路的感觉,模模糊糊地,一点一点地向前滑行,并不放心地按了按喇叭。
一只野兔从荒野里逃了出来。它是在睡梦中被我的喇叭声惊醒了,还没弄清楚状况,就一下蹿到了我的车前。我被它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一脚踩住刹车,把车停稳了,才抬起头来,透过挡风玻璃,有些好奇地盯着它:这是一只还没成年的小兔,一身灰色的皮毛,两只耳朵笔直地竖着,机警地听着四周的动静,两条后腿蹲在地上,两个前脚却撑着路面,好像随时准备逃跑的样子。它转着瘦小的脑袋,四周看了一眼,周围都是墙一样的雾围挡着,漆黑一团,它不知道往哪里跑更好一些,就干脆放弃了逃跑的想法,趴在了地上。三瓣嘴一抿一动的,也不知在咀嚼些什么。
我不想惊动它,安静地坐在车里,小心翼翼地,唯恐不小心弄出什么声响来。我看着它,它看着路。我们都被雾所困,却又不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要是能够沟通一下,我想我们一定会商量出一个什么办法来,摆脱眼前的困境,我也会告诉它,怎样回到它的兔窝里去。但现在我们只能等,等待雾自己散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地间仿佛有了一声响动。我醒过神来,小野兔不知啥时候跑掉了,天边渐渐地露出了一片霞光。我下了车,深深地呼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看着眼前的雾,被阳光驱赶着,慢慢地淡去。隐隐约约地,山的轮廓,树木的影子,渐渐地露了出来。雾气在山林间飘来荡去,似乎很不甘心,但又斗不过太阳的光芒,不情不愿地向峡谷里流淌。不一会儿,满山满谷的雾,像流动的乳液,白茫茫的一片,填满了沟壑,填满了峡谷,一座山峰与一座山峰之间,都被乳白的雾填满了,像一片海,无边无际。翠绿的山峰,像一座座孤岛,飘浮在雾海上。那景观,传说中的蓬莱仙境、海市蜃楼也不过如此吧。我仿佛站在了云端,看着此前还困扰我的浓雾,此时此刻,却被我踩在了脚下,成了我眼前最美、最壮丽的风景。
天亮了,太阳出来了,雾也渐渐地散开了。一条硬化的水泥路面又呈现在我的眼前,一直向前延伸,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整理整理心情,我要走我的路了。
责任编辑:青芒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