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语翻译的识解成本与传播模型

2023-06-26 10:36樊林洲陈胜男
中国科技术语 2023年2期
关键词:元宇宙

樊林洲 陈胜男

摘 要:“metaverse”以文学概念诞生,先后应用于科技和商業领域并译入汉语社会,最终以“元宇宙”之名实现跨语言的知识传播。这一译名并未再现源语词的内涵和外延,却在与其他译名的竞争中获得汉语文化的广泛接受。从知识翻译的角度出发,结合知识金字塔模型和传播学理论,分析“metaverse”的发生、传播和接受过程,可以发现术语翻译中知识译介的符号载体与媒介模式对知识传播与转化的效率至关重要,有时甚至以牺牲译名的信息功能为代价,获取目标语社会较高的接受度。

关键词:元宇宙;知识翻译;术语翻译;知识转化

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  DOI:10.12339/j.issn.1673-8578.2023.02.011

Cognitive Effort and Communication Model in Terminology Translation: Translation, Communication and Knowledge Transfer of “Metaverse” in China//FAN Linzhou, CHEN Shengnan

Abstract: “Metaverse”, emerging as a literature concept, was applied to sci-tech and business field and then translated to Chinese culture as “元宇宙”, which realized interlingual knowledge communication. Despite the loss of connotation and denotation of the source word, this Chinese term has been met with great reception compared with other translation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knowledge translation, this paper applies DIKW model and communication theories to the analysis of how “metaverse” was coinaged, translated and received. It offers an insight into the significance of sign and communication model for a local term to achieve its knowledge dissemination and transfer, even at the expense of accurate information conveyed by the original term. In this way, it might be more possible for a local knowledge concept to be received by another culture.

Keywords: metaverse; knowledge translation; terminology translation; knowledge transfer

收稿日期:2023-02-14  修回日期:2023-03-15

基金项目:兰州大学“英语专业文化类课程思政建设研究”项目(KCSZ-202102211461)

0 引言

“metaverse”这一概念于2021年首次以“元宇宙”之名译入汉语文化,因其具体所指、抽象内涵和实际应用方面的特殊性,在科技、商业、传媒、哲学等领域引起热烈讨论[1-5],其中也不乏对术语译名准确性的探讨[6-8],更有学者直接指出“元宇宙”一词背离源语词的实际内涵,只是在夺人眼球,毫无意义[9]。然而,“metaverse”确实以这一译名在汉语社会得到广泛传播,如果它并未传达源语词蕴含的信息,为何又能在汉语社会获得公众接受呢?

本文从知识翻译(knowledge translation)的角度出发,引入知识金字塔模型(DIKW)和传播学理论,描写“metaverse”这一术语从产生、传播到接受的跨语言知识转化过程,分析“元宇宙”较其他译名在竞争受众接受度时的优势,从符号特征和传播方式两方面对术语翻译提出思考,促进知识概念在目标语文化的传播与转化。

1 “metaverse”的产生、传播与转化

翻译在跨语言知识转化中扮演着重要角色,涉及知识在源语言的生成,跨语言的传播和在目标语的接受。知识管理领域中的知识金字塔模型系统介绍了数据、信息、知识和智慧之间的关系:数据作为金字塔最底层的原始素材,经过加工处理后成为有逻辑的信息,信息经由组织化生成知识,而知识又通过未来应用形成智慧。语言作为信息的载体,能够帮助信息在特定文化内转化为知识,传播传承并自我发展。可以说,语言是知识得以产生并不断增长的介质[10]。而不同语言符号蕴藏着不同文化的认知方式;在传达意义和历史指向时,并不存在唯一普遍的社会行为或集体话题[11]。这就需要翻译去解码某一文化中知识形式所蕴含的信息,在另一文化中再编码形成新的知识形态。在这一过程中,译者以对源语文本的初始信任(initial trust)为基础,对其中的信息进行来料加工,将信息以某种语言形式引入目标语文化,以期信息能够经由目标语受众特定的认知模式转化为知识,并进一步升级为智慧。

翻译需要在不同语言文化间建构共享的认知模式,使地方性知识萌发世界性意义。地方文化在自身的认知环境中,积累本土的数据和信息,形成地方性知识。不同文化空间的知识形态映射着不同的认知模式,而翻译的价值就在于向目标语引介新的知识形态,从而激发目标语文化对原有认知模式的重新思考[12]。正是通过翻译,地方性知识得以在不同文化间传播,进而获得跨越文化的普遍性意义。“metaverse”便是这种跨文化知识转化的典型例子,因此本节从知识的生成、传播与接收三个历时性阶段,跨越源语与目标语,描写这一地方性知识概念获得普遍意义的发展谱系。

1.1 “metaverse”在英语文化中的生成

“metaverse”作为文学想象,萌生于计算机技术跨越式发展所引发的恐慌。20世纪80年代,威廉·吉布森(William Ford Gibson)就以“赛博空间”(cyberspace)在北美科幻界掀起“赛博朋克”狂潮,以悲观论调描绘未来科技奴役人类的反乌托邦世界。90年代,发展愈加迅猛的互联网科技更是激化了人们对这一预言的恐惧:1989年,互联网进入商业运营阶段,但因编写代码极为复杂,只限于部分专业人士使用;短短一年时间,万维网诞生,出现第一个网页浏览器,虽只能显示简单文字,却使互联网开始渗入普通人的生活;两年后,便出现了马赛克浏览器,使网页能够显示图片。人类生存场景迅速数字化,有关互联网未来发展的文学想象也不再局限于赛博空间。尼尔·斯蒂芬森(Neal Stephenson)在1992年出版的科幻小说Snow Crash中,描绘出一个借助各类增强现实技术、提供逼真“化身”(Avatar)体验的共享虚拟空间,創造了“metaverse”这一概念。

“metaverse”通过创新构词传达了丰富内涵。该词源自希腊语前缀“meta-”和英语单词“universe”,通过反常规的词缀、词根组合,以有标记的形式达到前景化的阅读效果,借助“meta-”传达了概念的多重意义潜势(meaning potential)。根据《柯林斯英语词典》(Collins English Dictionary)[13],“meta”此处的相关含义可归纳为三项义素:出现在时间或空间之后的后发性;事物自身发展变化的流变性;指涉学科自身概念和结果的自涉性。由此看来,作者旨在通过这三条语义线索为目标读者搭建认知这一新创概念的特殊识解途径:“metaverse”诞生于我们当前生存的空间之后,由后者发展变化而来,是基于后者自身所得的结果。

在“metaverse”自身的意义潜势之外,控制论、信息论等观点赋予该词更多的哲学反思。Snow Crash中的“metaverse”是斯蒂芬森对未来“高端科技和低端生活”敲响的警钟。书中,全球经济崩溃,美国在过度商业化的发展中走向失落。联邦政府让位于资本力量,私营企业接管大多数公共事业,特权阶层开始统治社会,中下层劳动人民被迫游走在社会边缘,渴望逃离现实生活,建立一片虚拟之境——“metaverse”。在这个平行世界,人们可以凭借技术手段、依据自身想象创造化身,获得沉浸式的互动体验,甚至愿意永久沉溺于这个虚拟空间,在现实世界中彻底毁容,成为“石像鬼”(Gargoyle)[14]。在反乌托邦式的社会背景下,斯蒂芬森借用荒诞的赛博朋克式隐喻,揭露人类文明在科技高度发达的表层之下逐渐崩塌的社会结构,以哲学反思警醒人们提防神经机械控制可能会带来的灾难性后果。这种隐喻在数字化社会无所适从的人们心中激发起共同的认知模式,使恐慌焦虑的内心感受具象化,凝结在“metaverse”这一特定的语言符号中。

“metaverse”的概念并未局限于文学想象,开始向科学领域转化。根据对Snow Crash施引文献的分析[15],其研究价值最早集中体现在计算机科学和通信领域。此后,文献的施引主题随互联网技术发展而演化:在互联网1.0时代,相关文献聚焦于因特网和信息技术;随着互联网进入2.0时代,注意力转向社会网络、计算机游戏和3D技术;之后,又逐渐形成热点关注的主题群,包括虚拟世界、第二人生等,并在近期开始强调人工智能和后人类研究。施引主题的这一历时性变化清晰反映出“metaverse”由最初作为文学概念,逐渐向科学领域渗透的传播路径,在社会中从文学语言编码的信息进化为科技领域探索的知识,同时也体现出这一概念的内涵与外延随社会文化发展而不断丰富。

由此可知,“metaverse”这一文学知识概念受到互联网技术高速成长的触发,脱胎于赛博朋克式的反乌托邦隐喻,在源语文化实现了从文学概念到科技知识的跨学科转化。随着社会发展,这一符号的指称内容和哲学反思在原有内涵的基础上也在不断扩充。

1.2 “metaverse” 的跨语言传播

斯蒂芬森在英语文化中斩获的诸多荣誉为Snow Crash译入汉语文化奠定了基础。此书标志着斯蒂芬森创作风格的成熟,对虚拟空间进行了系统详细的描写,以富有感染力的笔调刻画出人类认知底层逻辑遭遇机器入侵后的灾难后果,一经问世便在英语文化中获得广泛好评,却并未即刻译入汉语文化。随后,斯蒂芬森凭借1995年的《钻石时代》荣获科幻小说最高奖雨果奖,并在2008年携《飞跃修道院》再次入围雨果奖决选,积累了足够的符号资本(symbolic capital)。至此,Snow Crash才吸引了汉语读者的注意,于2008年以《溃雪》为名在台湾发行,并在2009年《科幻世界·译文版》以《雪崩》为名节选刊登,同年又由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在大陆发行单行本。

“metaverse”的多重意义潜势通过各种译名部件在不同译本中得到不同体现。在术语的跨语言传播过程中,翻译主体会对术语的概念内涵进行补充式解读,最终在目标语中呈现为特定的“译名部件”[16]。台湾和大陆先后将这一术语译作“魅他域”和“超元域”:台湾译本侧重可译性,采用“音义仿造”的思路,音译在汉语中没有完全语义对应成分的“meta-”,以“魅他”体现出这片虚拟空间的惑人魅力;直译意义较为简单直白的“(uni)verse”,通过范畴词“域”明确概念的空间属性,最终创造“魅他域”一词。大陆译本侧重可读性,基于译者自身理解,限定各词素的具体意义,以“超”体现“meta-”的后发性和流变性;借“元”在汉语文化中的“最初、本元”之意修饰“(uni)verse”,明晰为“元域”,通过“语义仿造”得到“超元域”,表示“超越人类最初生存空间的空间”。这一意义组合也体现了自涉性,可以说完整反映了源语词的三重潜势。凭借新词仿造的不同策略,译者借助不同的译名部件注入各自的解读,为汉语读者搭建了差异化的识解途径。

然而,“metaverse”并未凭借这两种文学译名在汉语文化萌发普遍意义,而是以商业概念从地方走向世界。2021年,Roblox、Epic Games和Facebook等巨头通过资本注入和商业造势成功将这一文学概念商业化。与此同时,国内的Meta App、代码乾坤等新创企业也掀起融资热潮。自此,“metaverse”化身商业概念,再次译入汉语文化。“meta-”作为词缀在现代英语中常以自涉性的含义与学科名称搭配。台湾和大陆以此为基础,按照各自语用习惯直译为词缀在该语境下的惯常表达,仿造出“后设宇宙”和“元宇宙”的概念。“后设”作为语义仿造的译名部件,通过单字组合体现了“meta”的后发性和自涉性,也可据此联系到事物自身在后期发展变化的流变性,因而可以全面再现源语词的三重内涵;而“元”作为汉语固有成分,只体现出意为“本元”的自涉性,丧失了源语词的后发性和流变性,容易让受众误解为“最原始的宇宙生存空间”之意。尽管如此,在大量资本涌入的情况下,“metaverse”仍以商业概念“元宇宙”的身份获得大众认可与广泛热议。

至此,“metaverse”借助作者在英语文化获得的符号资本打开汉语市场大门,从文学隐喻渗入科技设想,又成为商业概念,实现了跨学科、跨语言的知识传播与转化,借助商业投资占据汉语文化一席之地。

1.3 “metaverse”在汉语文化中的接收

中国社会迅速吸收化身商业科技概念的“元宇宙”,并采取行动做出积极回应。在政界,工业和信息化部首次表态,要培育一批进军元宇宙、区块链等新兴领域的创新型中小企业,而上海、浙江、北京等地方政府已超前布局,推出发展元宇宙的扶持政策。在学界,首届元宇宙中国大会、数博会“元宇宙”论坛等活动引发热烈讨论,各大高校纷纷成立元宇宙实验室和研究机构,相关论文、著作大量涌现。在商界,各互联网巨头竞相开始收购计划和研发行动。“metaverse”以“元宇宙”之名在政界、学界和商界得到深度探索。

“元宇宙”的舆情走向体现出公众对这一新兴概念的理解和认识。截至目前,中国网络的元宇宙资讯发布占比位居全球第一。网民对与生活紧密关联的时空智能和人机智能等话题讨论较多,对元宇宙在经济增值方面的表现则因尚不清楚具体形势而持怀疑态度。尽管舆论的关键词仍是较为泛化的“游戏”“体验”“智能”和“未来”,但开始涉及NFT、区块链、VR、AR等具体应用,说明网民此前对元宇宙的单一理解也在逐渐细化。由此可见,目前汉语文化受众是在根据相关资讯中可知可行的具体技术,自下而上地建构“元宇宙”这一抽象的符号信息,填充这一宏观知识概念。

从知识金字塔的模型来看,“metaverse”在汉语文化中不再只是“元宇宙”这样一个符号,而是开始从信息跨层次转化为知识,并为进一步升级智慧积累资本。尽管“元宇宙”并未将源语词的识解途径完整呈现给目标语受众,丢失了它的指称内容和哲学反思,却仍在与其他译名的竞争中获得更为广泛的传播。然而,这一缺失的信息功能是术语翻译中被反复论及的一项标准,要求译名准确表达原术语的内涵和外延,认为这是使用者理解和接受的决定性因素[17]。“元宇宙”在没有满足信息功能的情况下,是如何实现广泛传播甚至知识转化的呢?

从传播的视角探讨翻译,有助于突破传统翻译研究的跨语言维度,研究信息在传播中向知识转化时的语内交互维度。“metaverse”作为知识客体,以“魅他域”“超元域”“后设宇宙”和“元宇宙”为符号载体进入汉语文化,与作为主体的目标受众展开认知互动,各译名由此卷入对接受度的竞争之中。本节从符号特征和传播方式两个方面,分析目标受众与不同符号间的交互感受,探究“元宇宙”获得普遍接受的原因。

从译名自身的符号特征来看,“元宇宙”牺牲了源语词的指称内容和哲学反思。“魅他域”通过创造性音译,体现出译者在原作者意图之外的主体性介入,向受众强调这片新生之地的魅惑力。“超元域”通过阐释性意译,传达出译者以源语词内涵为基础的补充式解读,向受众解释了这一虚拟空间与当前世界的发生关系,这种关系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源语词的三重意义潜势。“后设宇宙”将阐释性意译和直译结合,试图用“后设”为受众再现源语词成分提供的多种识解途径,如直接反映出的后发性和自涉性。“元宇宙”却直接将“meta-”和“(uni)verse”在目标语文化中最常用的义项对应组合,并未体现译者的独到创造或理解阐释。它只凭借目标语文化中潜藏于认知思维惯式下的语用习惯,反映出最体现字面意义的自涉性特征。这使作者构造的其他两种识解途径荡然无存,也让源语词在源语文化中扩充的指称内容和哲学反思不见踪影,不可避免地造成知识转化过程中“文化信息的失落和变形”[18]。

却也正因如此,“元宇宙”凭借低成本的识解途径获得了传播优势。译名部件“元”和“宇宙”是汉语文化中固有的常用字词,为受众选择性地提供了一种较简单直白的认知方式,使受众愿意积极发挥主观能动性,快速形成主观的理解。这种“理解”无论正确与否,在地方性文化结构的限制之下,可以在新的语境中获得“合法性”[19]。多样化的“合法理解”又会进一步吸引更多受众参与新知识概念的认知建构,为译名获得广泛认可提供了基础。因此,在认知互动过程中,知识客体的低识解成本可能会激发认知主体的主观能动性,积极建构自我认知,从而反向助推信息传播,促进信息符号向知识的转化。

从译名的传播方式来看,“元宇宙”借助了社交媒体在知识传播中的强大离心力。传统的知识传播属于机构模型(institutional model),通过知识在科学家、政府和媒体之间的水平流动,将知识从专业人士按层级自上而下地直线传递(transmit)给非专业人士,强调各参与者之间的共性与相互支持[20]。而社交媒体则使知识传播呈现出去中心化和去专业化的态势[21],传播模型也转向网联模型(networked model)[22]。网联模型以社交媒体为离心力,将信息传播的动态特征从概念上的“传递”转为“轉化”(transfer),强调转化过程中所体现的差异与协商[23]。“魅他域”和“超元域”的传播渠道为科幻小说,传播方式属于机构模型,使作者创造的文学概念以信息形态从译者直线传递给读者。这使不同认知主体之间缺乏互动协商,而信息客体自身无法根据受众对知识的多样化理解进行相应调整,导致参与者间缺少机构模型赖以维持的共性与支持,降低了信息转化为知识的效率。而“元宇宙”的传播渠道为社交媒体,属于网联模型,让每位非专业的信息消费者都有机会提出差异化的主观理解,在与其他消费者的协商对话中共同建构这一知识概念,提高了知识转化效率。

不仅如此,“元宇宙”传播的网联模型还填补了官方决策滞后造成的信息空白。“元宇宙”一词在网络平台发源之初,官方尚未及时回应大众对新知识概念的理解诉求,需要一定时间才能给出统一的概念解释,帮助社会形成共识。这种情形下,传统机构模型中的专家或业内人士在知识生产(knowledge-making)阶段不再具有“垄断”地位,而社交媒体则允许非专業大众以小微影响者(micro-influencer)的身份出现,搭建起信息鸿沟的桥梁[24]。他们通过对外文资讯的翻译、个人观点的分享,为大众普及了“元宇宙”的文化来源和范畴所指,在大众不同的理解方式中做出调解。网联模型增加了信息消费者之间自我与他者的对话,加强了主体间的差异协商,为信息传播增加了动力,也帮助受众对知识概念进行使用和升级转化。

综合上述两方面分析,“metaverse”作为新信息译介汉语,通过“元宇宙”符号自身较低的识解成本,强化了认知主体的主观能动性,并凭借社交媒体传播信息的强大离心力,增强了主体间的协商互动,提高了信息传播与知识转化的效率。

2 讨论

“元宇宙”在没有向受众提供完整识解途径的情况下,借助低识解成本和强对话互动,从主体性和主体间性两方面促进了信息传播与升级,获得大众的理解与认可,最终实现跨语言知识转化。以下从载体与媒介两方面对这一现象进行思考。

从载体来看,语言符号作为知识载体,其识解成本对知识在目标语文化的接受与传播效率至关重要。即使目标语符号未能提供源语符号在源语社会的特殊识解途径,但如果其识解成本较低,能够增加受众的主体性认知建构,激发受众在识解过程中发挥主观能动性并形成多样化理解,仍有可能提高源语知识在目标语文化中的接受度,促进信息向知识转化。

从媒介来看,传播方式作为知识媒介,其传播模型对源语信息在目标语文化中向知识和智慧的转化举足轻重。社交媒体使大众以个体为中心,发散性传播信息,通过不同主体之间的对话实现信息的平级流动。这种模式提高了受众的主体间性意识,增强多样性的差异协商,搭建起信息鸿沟的桥梁。这有助于源语知识以目标语编码的信息形态在受众中丰富内涵、达成共识,从而促进信息向知识和智慧的升级。

以上思考能够帮助译者从信息传播的视角理解同一术语不同译名间对受众接受度的竞争,在术语翻译时选择合适的语言符号和传播方式,策略性地帮助知识实现跨语言、跨文化的传播。

3 结语

术语翻译往往强调满足基本的信息功能,再现源语词的内涵与外延。然而,本文对“metaverse”由地方性知识萌发世界性意义的发展谱系进行了详细描写,根据该术语在源语文化的发生明晰了它的意义潜势以及随社会文化发展而不断扩充的内涵和外延;而后分析这一知识概念被解码、再编码的过程,比较不同译名符号在汉语社会的知识转化程度,发现“元宇宙”这一译名在损失信息功能的情况下却获得了受众的高接受度,颠覆了对术语翻译标准的传统认知。从知识翻译的角度审视翻译,有助于在跨语言维度之外思考知识依靠翻译传播过程中的语内交互维度,考虑源语文化内原文本在作者和读者交互中扩充的意义内涵,以及目标语文化内译文在信源和受众互动中获得的接受程度。当前社会要求知识转化具有较高效率,这就需要术语翻译能够获得高接受度。译名可以合理降低识解成本,增强信息客体与认知主体之间以及认知主体本身之间的对话,促进信息的传播,帮助信息进一步转化为知识,最终实现跨语言的知识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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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樊林洲(1963—),男,兰州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术语翻译、隐喻,应用广义进化论(包括模因论)研究语言文化的变化与进化,对于语言文化的变化和进化有比较系统的研究。通信方式:flz99@163.com。

陈胜男(1999—),女,兰州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翻译学、术语翻译、语篇衔接与连贯理论。通信方式:chenshn21@lzu.edu.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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