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桂琼 莫 芮 韦油亮
线上教学是远程教育被注入网络技术之后进化了的教学模式。[1]师生通过网络通信技术设备,打破物理空间,以远程方式建立联系。与传统的线下现场教学相比,线上教学不仅教学模式发生了转变,教学环境也发生了根本性转变,家长作为重要成员进入教育场域。家长投入对学生学习的影响成为学界新的关注点。本研究从中小学生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的指向性情感投入、支持性行为投入和评价性认知投入等方面着手,探索学生在线学习的家长投入成效等问题,并根据问题提出建设性意见。
通过文献检索发现,学者们普遍认为,家长投入又可以称作家长参与、父母教养投入等,是指家长以促进子女取得学业上的成就为目,参与子女教育的过程。[2]线上学习与线下学习相比,学习的内涵发生了根本性转变。对家长而言,孩子的学习时空发生了转变,家长的角色与责任也发生了改变。在传统面授学习环境下,家长习惯于将主要的教育责任推给学校、教师,往往忽视了自身对子女学习、身心发展的重要影响。[3]而对于大规模的在线学习,家长参与子女学习的方式和程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家长担任的角色也发生了变化。[4]教师担任远程监控的角色,家长则是近距离且全程对子女的学习进行监督和陪同。[5]大量研究聚焦于家长的角色与责任,但对家长如何当好这个角色、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投入策略等,缺少深入研究。
学者们普遍认为,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的认知,影响家长的投入行为。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认知的差异,一般产生于3 种背景:一是信息化背景,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的态度并非从疫情开始,多年来,家长对电子书包、移动学习就产生了心理反应;二是孩子的学段差异,大多数家长不赞同低学段的学生在线学习;三是家长文化差异,文化程度越高的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的担忧程度越高。这些差异中,既有认知成分又有情感成分,最终形成对孩子在线学习支持的行为差异。
有研究者认为,学习投入至少有3 个维度,即情感投入、行为投入、认知投入。[6][7]如果用这个框架来分析家长投入,可以建立家长投入的理论框架(见图1)。情感投入,聚焦指向性态度和伴学两个方面,指向性态度分为情感性态度和认知性态度两个指标,伴学分为身体性伴学和精神性伴学两个方面,因倡导以精神性伴学为主,因而把伴学放到情感投入维度而不是行为投入维度。行为投入,聚焦支持性行为,有学习软硬件支持、学习空间支持和家校沟通3 个指标。认知投入,聚焦评价性认知3 个指标,具体分为学习适应性认知、学习自律性认知和对学习效果的认知。研究者根据这个理论框架,建立了调查指标体系。
图1 中小学生在线学习的家长投入理论框架
本研究采用问卷调查和访谈两种方法,主要关注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的投入。问卷包含人口统计学变量,统计家长的身份、性别、年龄、文化程度、学生年级、学校所在区域。问卷还包含一个评分表,共有29 道题,分别调查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的态度(6 道题)、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的支持度(8 道题)、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的陪伴度(6 道题)、对孩子在线学习水平的判断(8 道题),这4 个维度所对应题目的Cronbach’s alpha 系数分别为0.812、0.847、0.883、0.836,说明题目具有理想的内部一致性。评分表还包括1 个开放式问题,收集家长对在线学习的认知、态度和建议。
本次调查一共发放调查问卷104 467 份,收回102 450 份,回收率为98.1%,其中有效问卷101 281 份,有效率为98.9%。通过对101 281 份有效问卷进行统计分析,其结果显示:参与调研的学生家长中,父亲占比24.9%,母亲占比75.1%;男性家长(含祖辈)占比26.4%,女性家长(含祖辈)73.6%;年龄包括30 岁以下、31—40 岁、41—50 岁、61 岁以上,分别占比10.9%、65.6%、20.1%、3.4%;孩子学段从幼儿、小学、初中到高中,分别占比34.2%、30.6%、19.3%、15.9%;家长文化程度从小学、初中、高中、专科、本科、硕士到博士,分别占比6.3%、19.1%、18.5%、21.9%、22.1%、6.4%、5.7%;学生所在学校包括村级学校(含教学点)、乡镇学校、县(区)学校、市(州)学校,分别占比9.6%、28.0%、28.1%、34.3%。
1.家长情感性态度投入
调查显示,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情感性态度投入的情况,从家长性别来看,男性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的赞成度高于女性家长7 个百分点;从家长身份看,父亲对孩子在线学习的赞同度高于母亲5 个百分点,祖辈赞同度高于父母辈12 个百分点;从家长年龄来看,60 岁以上的家长更赞同孩子在线学习;从家长的文化程度来看,文化程度越高的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的赞成度越低;从孩子学段来看,孩子年级越高的家长对在线学习的赞成度越高;从学校所在区域来看,县城与城市中小学生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的赞成度,显著低于村级学校和乡镇学校的家长。
关于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情感性态度的特征,从开放性问卷和家长访谈中发现,理解、信任和赞同是家长情感性态度表现的3 个特征。从访谈数据来看,有72.3%的家长对线上学习的作用、特点,以及线上学习与线下学习的差异有初步的认识;有33.4%的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有信任感;有80.1%的家长赞同疫情等特殊时期采用大规模在线学习,有22.3%的家长赞同安排孩子在周末或假期在线学习;有19.5%的家长建议开设线上选择性课程,让孩子根据需要进行选择性学习。
分析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认知性态度,得知家长的认知性态度与对孩子健康、安全和学业的关心度有关。家长认为孩子参加在线学习可以有事做、只要学习就会有收获、疫情时期线上学习对孩子是一种保护,这是家长接受孩子在线学习的主要观点。然而,影响孩子视力、教师管理不到位、教学效果不理想等问题,造成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的焦虑。一些高学历家长对线上课程有更深度的认知,一般会从课程设计、教学质量、教学方式、学习效果等多个角度观察和分析线上学习。他们提出,要区分线上教学和线下教学,要分析教学呈现的方式,要保证在线学习的质量,应设计适用于在线学习的针对性课程。
2.家长情感性伴学投入
本研究从身体伴学和精神伴学两个维度,考察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的伴学情况。伴学,即陪伴学习。身体伴学主要指亲子活动,精神伴学主要指家长对孩子学习的持续关怀。问卷调查聚焦5 个问题:孩子在线学习时,您是否与孩子有亲子活动、是否辅助孩子学习、是否关注到孩子学习情绪,当孩子学习情绪不高时是否有解决的办法,对孩子学习是否有全面安排。前面2 个问题指向身体伴学,后面3 个问题指向精神伴学。
调查发现,不同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的身体伴学有差异。从家长年龄来看,30 岁及以下家长陪伴孩子时间最多(51%),这部分家长的孩子上小学低年级或上幼儿园的占多数,正需要家长陪伴(见图2);从孩子所处学段来看,学生所在年级越高,家长陪伴度越低;从家长学历来看,不同学历的学生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的陪伴有差异,其中具有本科和硕士研究生学历的家长陪伴率最高;从家长所处区域来看,从乡村到城市家长的陪伴率逐渐升高。在辅助孩子学习方面,不同学段的学生家长其辅助行为有差异。中学知识难度加深、学科门类较多,家长难以辅助(包括辅导)孩子学习;幼儿园的孩子,学习以游戏为主,家长难以有效辅导孩子的游戏课程;小学4—6 年级,由于学科解题讲究技巧,家长也难以辅助(见图3)。
图2 不同年龄的学生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身体伴学情况
图3 不同学段的学生家长辅助孩子学习的情况
调查发现,不同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的精神伴学有差异。具有不同学历的学生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的精神伴学有差异。从具有小学学历到具有研究生学历的学生家长,对孩子情绪的关注和解决问题的办法逐渐提升,而对孩子有目的、有计划学习的合理安排却逐渐下降,其反差在研究生家长身上表现特别突出;专科以下学历的家长认为,过度地关注孩子的学习,反而会影响孩子;本科及以上学历家长认为,学习情绪、学习状态对孩子的学习乃至孩子的成长非常重要,学习的安排(包括孩子课外阅读)保持常态就好(见图4)。对孩子在线学习的精神陪伴,不同年级的学生家长其行为也有差异。随着孩子学习年级的提高,家长对孩子的情绪关注、学习安排在逐渐减少。家长认为孩子的年级越高,情绪表现越不明显(见图5)。
图4 不同学历的学生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精神伴学的差异
图5 不同年级的学生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精神伴学的差异
本研究从学习软硬件支持、学习空间支持和家校沟通3 个维度,分析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的支持性行为投入。学习软硬件支持主要表现为提供智能学习工具、对孩子工具应用的帮助、对工具能否满足孩子学习需求的认知3 个方面;学习空间支持,主要表现为对孩子学习是否创造了安静、舒适的环境;家校沟通,表现为家长对学校信息的处理、与学校及时和有效沟通两个方面。
从硬件的种类来看,孩子使用的学习工具以智能手机为主,占智能设备总量的42%—75%。从不同学段来看,中学阶段的学生使用智能手机的数量最高,最低占比为58%,幼儿园儿童次之。小学阶段的学生使用智能手机的比例最低,占比为34%—41%。从不同区域来看,台式电脑、手提电脑、平板电脑占比从乡村学校到城市学校依次递增,智能手机的占比则相反,从乡村学校到城市学校依次递减(见图6)。家长文化程度越高,对孩子在线学习工具应用的支持度越高。从不同区域来看,从乡村学校到城市学校,家长的支持度呈递增趋势。对工具能否满足孩子学习需求,不同年龄段的家长有认知差异,30 岁以下与70 岁以上的家长支持率比较高,分别为63%与92%。
图6 不同区域的学生家长为孩子提供学习智能设备的情况
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的空间支持有差异。这里所说的学习空间不是指单一的物理空间而是指教育空间,即具有教育性的空间。孩子学习,必须有安静的学习环境、宽松的心理氛围。调查发现,有93%的家长会尽力为孩子创造一个舒适的在线学习家庭环境,包括家长不大声讲话、不看电视、保持环境安静,以及为孩子准备足够的饮料和零食。这一差异主要表现在不同区域家长之间,从乡村到城市,家庭学习空间的“人为”因素从少到多。
调查显示,家长在家校沟通方面有差异性。95%的家长表示会特别关注学校发送的信息,82%的家长表示会及时处理学校信息,66%的家长会反馈处理后的信息,21%的家长会主动联系班主任或其他家长。但这一选项在性别上有差异,女性家长比男性家长与学校沟通的频率要高,父母辈家长比祖辈家长与学校沟通的频率要高。在文化程度上,家长与学校沟通的频率成纺锤形,低文化和高文化家长与学校沟通的频率较低,具有大学本、专科学历的家长与学校沟通的频率要高。在沟通内容上,71%的家长以进一步明确学习任务和要求为主,36%的家长与老师沟通作业问题,13%家长与老师沟通学生学习心理、学习习惯等问题。
对家长评价性认知投入的调查,主要考察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适应性、学习过程自律性和学习效果的评价性认知等方面。
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适应性的评价有差异。一是有性别差异,相对于女性家长,男性家长认为孩子能适应在线学习方式。二是有年龄差异,60—70 岁家长认为孩子能够适应在线学习方式,而30 岁及以下家长则认为孩子不能适应在线学习。访谈中发现,30 岁及以下年龄段的家长会从更多角度分析判断孩子的学习水平。三是有学段差异,初中及以上学段的学生家长认为孩子在线学习适应性强,幼儿园家长认为孩子在线学习适应性最弱,孩子年级越高,适应性越强。四是有区域差异,乡镇中小学生适应性最低,村级学校学生适应性最高。
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自律性的评价,从家长年龄来看,60—70岁家长认为孩子在线学习自律性最好,30 岁及以下年龄段的家长则认为孩子在线学习自律性差;从不同学段的学生家长来看,学生年级越高的家长,认为孩子的自律性越强;从不同学历的家长来看,家长文化程度越高,认为孩子的学习自律性越差。
调查发现,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效果的感性评判,相对于女性家长,男性家长认为孩子在线学习的效果更好,60—70 岁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效果评价最高,30—40岁的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效果评价最低。不同年级的学生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效果的评价存在差异,学生年级越高,家长认为孩子在线学习的效果越好。不同学历层次的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效果的评价有差异,具有博士文化水平的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效果的评价最高。
不同年龄的学生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中教师的作业反馈与学习指导的评判有差异。相对于其他年龄段的家长,50—60 岁家长认为教师的作业反馈与学习指导是到位的;而30 岁及以下家长则认为,教师的作业反馈与学习指导相对缺乏。不同年级的学生家长,对学生在线学习中教师的作业反馈与学习指导的看法存在差异。小学1—3 年级与初中阶段的学生家长认为,教师作业反馈与学习指导度最高;30 岁及以下家长认为,幼儿园教师的作业反馈与学习指导度最低。
调查显示,中小学生在线学习的家长投入以女性家长为主,母亲占75.1%。但对于孩子在线学习的赞同度,女性家长比男性家长低7个百分点。说明女性家长尽管在一定程度上不赞同孩子线上学习,但仍然投入更多精力在孩子线上学习中。相反,男性家长虽然赞同孩子线上学习,却在孩子线上学习方面投入精力不够。关注女性家长对孩子线上学习的态度,并激活男性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的投入,对数字化转型期孩子在线学习的顺利开展至关重要。
调研显示,文化程度越高的家长在线学习陪伴率越高,对孩子在线学习工具应用的支持度越大。但文化程度越高的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的赞成度却越低,他们认为孩子的自律性较差。因此,要实行家校协同育人,要充分引导高学历家长培养情感性态度,以及他们对孩子自律性的培养;同时,要引导低学历家长加大在指向性态度、支持性行为和评价性认知3 个方面的投入。对家长的引导,以班级共同体为载体,增进家长们的交流,以消除不同家长之间的差异。
调查发现,伴学率最高的是30 岁及以下家长(51%),其他年龄段家长的伴学率随年龄增长呈递减趋势,70 岁以上的伴学家长无法完成伴学;幼儿园和高中阶段的学生家长辅助(包括辅导)孩子学习的行为发生率很低,1—9 年级学生家长辅助(包括辅导)孩子学习的行为随年级得高呈逐渐递减的趋势。在以家为学习主要场域的情况下,家长成为孩子在线学习的实际管理者,代替一部分教师的职能,家长“在场”成为必然,但更重要的是,家长应该加强精神伴学。精神伴学才是高质量的伴学,需要家长真正去关注孩子的学习情绪和体验,引导孩子进行学习心理调整,指导孩子合理安排学习任务,同时创造条件实现教室、家庭与教学场的自然切换,让师生之间体验到互动的现场感。
调查发现,学习终端支持设备主要以智能手机为主,乡村家长对学生在线学习的有效性支持度最低。智能手机等学习终端无法代替传统的线下授课,但其辅助作用还是比较明显的。因此,需要学校及有关机构不断研发、优化学习软件,科学指导学生和家长有效应用,更好地扩大学习时空。
由于城乡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环境的创设意识不同,加之家庭条件不同,所以创设的实际环境差异更是巨大,而且不同学段学生家长对学习工具的要求差异巨大。当前,家校共育常用的沟通工具是微信、QQ、电话,家长主动通过在线方式沟通、反馈孩子学习的占比小,关注学生学习心理、学习习惯的家长占比更小。教师应当引导并带领家长充分利用现代信息手段,借助规范化的平台和常态化的家校沟通方式,深入推进家校沟通,提高家长尤其是农村学生家长的环境创设意识,为学生创设有效的学习环境,激活学生的自主学习能力。
调查显示,家长普遍认为孩子有较强的在线学习适应性、比较好的学习自律性和一般的学习效果。家长与孩子交流在线学习的频率,以1 天、1 周、1 月、1 学期为时间单位计算,平均次数分别为0.26、1.87、2.94、9.63 次,此频率对学生线下学习可能是适中,但对于线上学习,家长在评价性认知上的投入不高。从乡村到县(区)再到市(州),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效果的评价越来越低。不同文化、不同年级、不同区域的家长,对在线学习中教师的作业反馈与学习指导到位情况的看法存在差异。从乡村到县(区)再到市(州),家长对教师的作业反馈与学习指导满意度越来越低。
学习适应性、学习自律性、学习效果3 个变量都有较大的内隐性,尽管给了家长对孩子观察与交流两个判断的视角,但家长判断的准确性都是有限的。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态度判断的准确度,与孩子年龄、性格以及判断方式有关;孩子对在线学习的态度,与学习压力、学习环境以及对在线学习的认知等因素有关。家长对孩子在线学习水平和效果的判断,与其观察力、分析力、判断力有关。有关部门需要结合孩子学习效果和心理成长,对家长进行分层、分类指导,使他们能够正确看待、准确判断、客观评价。
教师总在努力寻找线上教学与线下教学的差异,也在不断尝试赋予线上教学新的内涵。大量的现象也反映出一个事实,大多数教师把线下的课直接搬到线上教。线上教学与线下教学有诸多不同,包括教学环境、教学技术、教学原理等。因此,教师需要实现两种转换:一是由教师主导式线上教学向学生自主式线上学习转换,其核心是改变在线教与学的方式;二是学生自主式线上学习向自适应学习转换,其特点是实现学习的情景化和意义性建构。第一种方式是在线课程实施的初步改变,第二种方式是课程实施的本质变革,改变了在线学习的内容,同时也重塑了在线学习的方式,促进对在线学习的评价从满意度向舒适度转变。[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