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孔阳的《圣经》经文印

林夏

朱孔阳（1892—1986），字云常，上海松江人。一生致力于慈善事业、医学文物收集和医学史研究，并以此知名。作为书画家、篆刻家的朱孔阳，倒退居其后了。

实际上朱孔阳从小对书法篆刻就有浓厚的兴趣，十三岁开始镌刻石章。十六岁失学在家，即以治印维持生活。先是为当地名家耿介石代刀，后来就自立门户，成为松江的职业印人。他于印并无师承，受浙派影响较深，印风坚实雄放。

中国篆刻史上的文人雅士，信佛耽禅者常有佛经禅意入印。但朱孔阳作为基督教徒，将《圣经》内容刻入印章，确为罕见之举。1955年，为迎接上海地区将召开的基督教“三自”爱国运动代表会议，朱孔阳镌刻了两方耶稣造像纪念章和九方以《圣经·马太福音》为内容的字章。《马太福音》第五到第七章，记耶稣传道初期在山上讲道，传统上称为“登山宝训”。《圣经》的这段内容涵盖了基督徒的信仰与生活的方方面面，仿佛是一部基督徒的行为守则。这段宝训最前面的是“论福”，因为“福”是人类所向往的，神也乐意赐福给人。只是《圣经》中所讲的“福”，与中国人素常所说的“福”及“福气”等不完全一样。现在的中国人大都是以无神论的思想为主，认为“福”要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也有一部分人认为“福”可以通过崇拜偶像获得。基督徒则相信神是万福之源。各样美善的恩赐，都是从众光之父那里降下来的。朱孔阳将“论福”的《八福篇》中的八段文字，分别刻成八方印，另有一方为题目。印文字体有篆、楷、隶书多种，章法平稳持重，布局疏密得宜，挪让有致。每方印文后署上孔阳的姓或字、号，如朱、云常、云间、云裳等，自成风貌。

朱孔阳的名字和印章，尚有轶事流传。《诗经》的《豳风》中有“我朱孔阳，为公子裳”的诗句，旧时仅在杭州一地名叫朱孔阳的就不止一人。1934年年底，当时的行政院公布的浙江省政府委员名单中，就有朱孔阳的大名。社会上纷纷传扬，朱孔阳当了大官。作家郁达夫与孔阳是之江大学的校友，正好有亲戚托他谋职，郁达夫就写信省政府转托朱孔阳。久无音信，达夫非常生气。两人共同的好友杨郁生知道事情的原委后，请两人吃饭，说明此朱孔阳非彼朱孔阳，消除了达夫的误会。杭州报刊上也刊载文章，以正视听，并配发朱与郁的合照。孔阳为此声明：“我朱孔阳，有云间为记。只此一家，并无分出。”云间，松江的古称。他还专门刻了一方印，文字盎然有趣：“我朱孔阳，既不为官，又非富有，木梢客人，社会走狗。”木梢，即树梢，言其客人无非平民百姓，像樹木那样平常；自己不过是服务社会大众的一条“走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