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磊
阜阳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安徽 阜阳 236015
在音乐美学研究中,主要将音乐的审美特征、审美价值功能以及审美表现作为研究的对象。正所谓“诗言志,歌永言”。诗歌从诞生之时,就发挥着抒情、咏怀、状物的作用,并且和音乐之间就有着密切的关联。中国古代文人在诗词创作时,大多会考虑到演唱的问题,并且十分注重对中国传统古诗词中的文字美与韵律美。在古代诗歌中讲究平仄、押韵以及对仗规律的应用,这给当代音乐创造带来了启发与灵感。随着中国当代音乐的发展,更多的作曲家为这些璀璨的古诗词谱上风格各异的音乐旋律,既传承了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又给当代的音乐爱好者带来更高层次的审美体验,从而不断提高了人们艺术鉴赏的品味。
艺术歌曲(Lied)最早诞生在19 世纪的德国,是欧洲非常重要的一种声乐创作体裁,传入到中国仅仅一百余年。艺术歌曲对中国当时的歌曲创作产生了深远影响,并逐步形成了中国特色的艺术歌曲体裁,而中国古诗词是中国艺术歌曲创作的重要源泉。梳理我国古诗词艺术歌曲的发展脉络,可以将其划分为四个时期。第一时期是探索阶段。此时期正处在新文化运动,出现了最早的古诗词歌曲,如赵元任的《听雨》。第二时期是成熟阶段。进入到20世纪20 年代之后,逐渐趋向于成熟化,此时的作品旋律与伴奏巧妙地融合在一起,有着丰富的织体、节奏与调性转换,以及极强的艺术感染力,如黄自的《点绛唇·赋登楼》等。第三个时期是发展的低谷阶段。由于处于20 世纪60-70 年代,涌现出的古诗词歌曲作品并不多,但也有一些经典之作,如马思聪的《李白诗六首》等。第四时期是发展繁荣阶段。在改革开放之后,不论是在作曲技法、形式内容以及思想内涵都体现出极大的进步,如罗忠镕的《秋之歌》等。总之,这些中国古诗词谱曲的经典曲目,已经成为不断丰富我国声乐作品宝库不可或缺的艺术瑰宝。
传统古诗词创作,主要审美系统是建立在韵律基础之上的,并且严格遵循平仄与押韵要求。例如黄自的《花非花》,源于白居易的同名短诗,其结构十分精简,是变格的仄韵七绝,既像诗又像词,节律既规整又有一种对比的错综美感。黄自巧妙地按照诗词中蕴含的平仄规律为该诗歌设计旋律,做到了歌词的韵律和歌唱旋律的和谐统一、自然天成。他采用了中国五声宫调式,歌曲节奏规整,质朴典雅。旋律线条总体流畅舒缓,旋律行进的音程是以二度、三度为主。在歌词中“花”与“雾”之间运用了六度大跳音程,表现了情感的跌宕起伏;在结尾处的“朝和云”的歌词旋律是用七度下行音程大跳,最后落在宫音是平稳结束,表达了心中的对美好事物转瞬即逝感叹之情。
孟浩然的《春晓》是一首五言绝句,结构为“2+3”的形式,有着严格的押韵,本身就具有“回环相押、抑扬顿挫”的音乐美。平仄的关系十分讲究,黎英海为此创作谱曲,并且借鉴了福建南音的雅乐七声音阶。在尊重原诗创作意境的基础上,充分运用了缓慢的2/2 拍来表现歌曲的基调。前四小节安排了带有附点的规整节奏型,仿佛是春天早晨浓睡后醒来慵懒、舒缓的情绪。在之后过渡的四小节,则采用了连续的休止符、切分音和弱起的节奏,下行旋律线跳动很大。用衬词长音“哦”来表达主人公对春天的爱恋,对落花的怜惜。同时,在结尾三个乐句对原有的音乐动机进行响应,力度直至极弱结束。而诗歌中每句最后一个字,如“晓”“鸟”“少”等字发音,都属于汉语语音的韵尾“十三辙”中的“遥条辙”。所以,歌曲演唱起来,朗朗上口、韵味无穷。由此可见,中国古诗词艺术歌曲是词与曲高度完美的结合体,具有极为独特的韵律美。
在中国传统美学中,意境美是基本要素之一,它具有鲜明的中国特色。在众多中国古诗词中都蕴含了丰富的意境美。经过作曲家的二度创作,能够充分地将诗词中所蕴含的意境美,用音乐的形式展现出来,并且得以升华,彰显出艺术美感。如黄自谱曲的《卜算子》,使用的就是苏轼的同名诗词,表达出词作家孤高自傲的气质与幽独凄清的心境。黄自很好地把握住了词中的精神内涵与意境,使用了典雅别致的五声商调式,为听众营造出一种平和、淡雅的听觉感受。在运用和弦的功能色彩上,黄自频繁使用了小七和弦平行伴奏,并借鉴了西方现代印象派的创作方式,促使其能够与飘逸幽远的主题旋律进行配合。
再如李白的《静夜思》,短短四句诗、区区二十个字写得明白如话,清新朴素。内容是单纯而又丰富,做到了“无意于工而不工”。当代著名作曲家赵季平对其谱写的同名歌曲广为传唱。歌曲设计为独唱与合唱的伴唱形式,采用了七声商调式,却带有一些淡淡的伤感之情。作曲家采用了“前密后紧”的旋律形态,诗歌的每一个字对应一个音,最后一个音采取了一字多音拖腔的手法,展示了吟诵唐诗的状态。他采用了下行的旋律走向,而且每句旋律的尾音为羽、徵、清角、商阶梯形式的渐落式下行音阶,尤其在“思故乡”在七度下行大跳,把游子心中思乡的愁绪渲染得恰如其分。“哦”衬词运用在歌唱旋律中,更加强化了游子心中几许淡淡惆怅的感觉。在合唱部分,运用了三度和弦,在进行中出现了变徵与闰,使得和声更加悠远缥缈,人、景、音乐融为一体,产生了感人的意境美。
由此可以看出,在中国古诗词艺术歌曲的创作时,作曲者能够充分地尊重古诗词原本所具有的意境和内涵,结合其自身对于诗词的感悟进行二次创作,通过采用个性鲜明的创新的手法,并且不断挖掘出古诗词中所蕴含的意境美,从而使歌曲表达的情感得到审美的升华。
任何外来的文化形式想要在本土得以生存,就需要将其与民族文化的发展相结合。艺术歌曲这种特定的歌曲体裁进入中国时,就得到了部分作曲家们的高度关注。他们将这种歌曲艺术的形式与本民族的发展特点、审美习惯以及思想内涵紧密地融合在一起,展现出歌曲的民族美,让本民族的听众能够接受和理解。
例如,青主的《我住长江头》突破了西方大小调音乐形式,运用了民族化音乐语汇,巧妙贯通了中国传统音乐的调式体系,加上独特的伴奏与和声,使得作品尽显中国民族特色。又如,黄自根据辛弃疾词谱曲的《南乡子》,音乐曲调豪放气派,风格大气磅礴,充满了澎湃的热情,歌曲充分展示了强烈的民族意识,爱国的信念。诸如此类的作品虽借鉴了西方和声创作技法,却较多地保留了中国民族特有的调式,尤其在钢琴伴奏上最为明显,并且呈现出独特审美魅力的“中国味”。这些创作都充分体现出作曲家们发自内心的中国情结。
如今,此类歌曲的创作越来越受到广大群众的欢迎,正是因为它们展示出一种泱泱大国的音乐民族美,让人们在演唱和欣赏的同时,能够获得对本民族文化的认同感。“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通过运用本民族特色的音乐素材与旋法创作新作品,这是民族音乐得以持续发展的坚实基础。
当代,随着我国的改革开放政策更加持续深入,国家经济繁荣昌盛,这极大地促进了国家文化事业的飞速发展。在多元化的文化视阈下,我国人民的艺术审美与欣赏水平也与时俱进,提高了品味与层次。古诗词艺术歌曲创作也呈现多元化的时代美,感情层次、内涵更加多元丰富。
例如,在周易谱曲的南宋陆游的词《钗头凤》中,并没采取传统的五声调式,而是西洋的和声小调,有一种强烈的时代气息。在歌曲中“黄藤酒”的“藤”字和“宫墙柳”的“柳”字均运用了七连音的旋法,有中国戏曲中一字多音的异曲同工之妙,从而使得歌曲表达的情感更加细腻和缠绵悱恻。而南宋辛弃疾的词《青玉案·元夕》也深受当代作曲家的青睐,其中由作曲家敖昌群谱曲的同名艺术歌曲经常在演唱会演唱。这首歌曲采用的是a 自然小调,但是歌曲在旋律进行中巧妙地运用了变宫的a 羽六声调式,将西洋调式与中国传统调式完美结合,让词中的意境美与音乐美充分展示的淋漓尽致。此外,还有赵季平的《关雎》、刘青的《越人歌》等一系列优秀的古诗词艺术歌曲,都较好地体现了当今音乐艺术家的对美的崭新追求,并且呈现出新时代艺术创作的朝气蓬勃、百花齐放的时代美。
综上所述,中国古诗词艺术歌曲的二次创作,充分地展现出高度的艺术美与文学美的统一,是音乐艺术与中国古诗词文学高度完美的结合,也是中国乃至世界的声乐艺术的珍品。同时,中国古诗词艺术歌曲还是弘扬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精品,更是培养民族的文化自信的重要载体之一。在演唱此类别艺术作品时,演唱者需要注重演唱中的韵律、行腔以及情感等多种美感的表达,通过声情并茂的表演,让观众能够更好地理解并体会古诗词歌曲的艺术魅力,并得到高质量美的享受,从而产生强大的民族文化的自豪感。古韵新声是我国艺术歌曲创作发展必不可少的环节,这要求当代作曲家们需要不断探索、创新,在我国厚重的古诗词文化宝库中,不断获取更多的创作灵感源泉,从而丰富与壮大我国的声乐艺术文化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