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桑更才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优秀传统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传承和发展的根本。我们要善于把弘扬优秀传统文化和发展现实文化有机统一起来,紧密结合起来,在继承中发展,在发展中继承。”[1](P313)对西藏地方传统文化杰出代表茶文化所涵盖的茶馆文化的关注,不仅是对优秀传统文化的继承与发展,更是“文化自信”的具体体现。本文通过西藏茶馆的切入,既能了解西藏人民在不同历史时期的生活状态、 思想观念和经济水平,又能彰显社会主义制度下的公共空间所独有的优势,为促进民族交流、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更多参考。然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西藏茶馆像“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样,在“过于熟悉”的理所当然中被人们所忽视, 不失为一种遗憾。进入21世纪以来, 对西藏茶馆的研究逐渐铺开。罗桑开珠、廖东凡、旺宗、平措扎西、扎桑等学者开始关注到茶馆作为公共空间对西藏人民日常生活和文化习俗养成的重要性①。近十年,边普、赵国栋等学者进一步从地域文化研究的角度,梳理西藏茶馆文化发展的历史脉络,谋划其发展前景②。 总体而言, 西藏茶馆文化研究尚处在起步阶段,笔者将在借鉴前人研究成果基础上,尝试寻找西藏茶馆文化发展的蛛丝马迹与西藏茶馆文化蕴含的时代价值。
纵观学术界对西藏茶文化的研究,较长一段时间里主要集中在茶叶传入时间、 茶马古道、饮茶习俗、印茶销藏等几个代表性问题上。其中对“茶叶传入西藏时间” 这一论题主要有如下几个方面的观点:一是《西藏政教史鉴·附录》记载茶叶在公元7世纪中叶随文成公主入藏[2](P85-90),支持这一观点的还有俄罗斯的奥夫钦尼科夫和加拿大的谭·戈伦夫,他们分别在各自著作《1955年西藏纪行》和《现代西藏的诞生》③中阐明了这一立场。 二是罗克希尔认为西藏人民饮茶是8世纪后才开始的,达斯也认为“茶在10世纪以前传入西藏,但在萨迦和帕竹时期才普及”[3](P160)“茶叶传入藏区之始, 正是藏文创字之时”[4](P62)“西藏茶文化始于吐蕃赞普都松芒布杰时期的7世纪末或8世纪初”[5](P104-105), 这些观点在20世纪也为学界时常引用。三是进入21世纪以来,对茶叶传入西藏时间的研究有了新突破:赵国栋通过对众多史料进行考究对比后指出“权威史料中均没有文成公主带茶或茶籽入吐蕃的明确记载”[6](P38-47),茶叶随文成公主入藏这一说法并非史料记载,系他人分析和推动,恐难立足。另外,杨海潮通过比较古汉语和古藏语中茶的名称,从语言学角度否定茶自唐代传入西藏的说法,论证“茶文化最初是从滇川交界地带、大约在东汉至魏晋这一时间段传入藏族聚居区”[7](P111-115)。 四是随着西藏阿里地区古如甲木寺的考古发现,使汉地茶叶传入西藏的时间推向了1800多年前的古象雄时期④, 至此基本结束了关于茶叶传入西藏时间上的争论。随着社会学、民族学、考古学等学科的发展,西藏茶文化发迹史也愈发变得有迹可循。
四川雅安因其与藏地山水相连的独特地理位置和自身悠久的产茶销茶历史,为川茶入藏创造了便利。早在西汉时期,蜀商便将茶叶运到大渡河以西的地区与当地人进行货物交易,藏族也开始接触并饮用川茶, 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依赖,东起雅安、西至拉萨、最后抵达南亚的近万里川藏茶马古道开始形成。自唐代开始,唐王朝统治者意识到民间自由往来的边茶贸易既能带来丰厚税收又能巩固朝廷对边疆的管理,便开始介入民间茶叶贸易,并通过制度化手段建立茶马贸易机制。榷茶制始于唐朝,宋朝则在沿袭唐朝榷茶制基础上推出了禁售制度,即茶的贸易由朝廷垄断。封建官吏通过榷茶,掌握了茶叶资源,控制茶叶市场并获取大量的榷茶收益,以满足经济和军事需求。实行榷茶制度,确保边贸马源,是官府对茶马业进行管制的先决条件,也是官营茶马业发展的基础。榷茶制在元、明的补充下一直延续到了清朝前期。
先民们用超凡的毅力征服高山湍流,用辛勤的汗水浇灌祖国西部贫瘠的商道,为各民族间物资的互通有无和文化、政治与经济的联系起到了重要作用,茶马古道成为人类共同的物质文化遗产和精神文化遗产。
明清时期,云南茶业发展迅速,为滇茶销售奠定了良好基础。滇茶藏销要比川茶晚,直到清代初期才进入西藏。因四川清初饱受战乱袭扰使四川茶业受到极大损害,造成川茶销售供应链出现断层,滇茶藏销便顺势崛起。入清以后,清廷为裁撤位于陕西的茶马交易市场、在云南丽江设置贸易市场后,市场中心开始南移,滇茶亦逐渐成为藏茶主要来源之一。销往西藏的滇茶兴起于明清并在民国时期达到鼎盛,后虽稍有没落但延续至今。 正如云南通往西藏的陆路和海路一样,滇茶藏销之路也分为陆路和海路。 陆路有三条,只因民国时期川康一带战乱频繁、盗匪猖獗,使陆路衰落而转向海路。海路则主要为由云南出境到缅甸,再从印度入藏⑤。
滇茶藏销不仅有效缓解了川茶运路中断给西藏带来的茶源紧缺问题,亦在与印茶入藏试图争夺西藏茶叶市场的斗争中为阻止印茶垄断、捍卫内地茶叶在西藏的固有市场份额发挥了作用,特别是滇茶海路的开通大大降低了内地茶叶运输成本,有效牵制了印茶扩大市场和持续价格战的意图。
19世纪上半叶,英国东印度公司在短短几十年内实现了从发现茶树到规模种植的飞速进步。加上种植面积的迅速扩张和技术的改良提升,中国茶叶在英国市场的地位很快被印度所取代。当时英帝国主义高度重视茶种植和茶贸易,不仅因为其巨大的经济利益,更妄图以此作为打开西藏大门的钥匙, 从而实现其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在当时的清廷和英帝国主义的谈判中,印茶入藏一直是其中的重要话题。虽然清廷和西藏地方官府都极力反对印茶入藏一事,但其实在光绪年间英国人便已开始暗中倾销。 由于印茶价格低廉,有市场竞争优势,给当时的川茶和滇茶都来了挑战,如《茶谱系学与文化构建:走进西藏茶叶消费空间的秘密》 一书中写道:“红茶在西藏受到欢迎,一些贵族开始把大吉岭红茶作为显示尊贵身份的象征,也有的视作珍品,在招待重要客人时才使用。”[8](P180)除此之外,英印方面通过对西藏边境的部落族群出售大量价格低廉的劣质茶叶而企图一步步实现对西藏人民茶业口感的征服,不过印茶未能完全占领西藏茶叶市场,这不仅是因为滇茶从海陆补充到西藏有效缓解了川茶短缺带来的被动,更主要的是藏族人对川滇茶口味的习惯和依赖。值得一提的是,“印茶藏销”促使我国国内茶叶市场开始为保卫西藏地方茶叶市场主动进行反思与改进,从官府到茶商、从技术到管理都进行了改良。关于印茶入藏这一问题的研究方面,20世纪末和21世纪初的研究结论基本以印茶入藏打破了边茶在西藏的垄断地位,使西藏地方经济体系面临严重侵害等为主,近几年学界对印茶入藏问题作了新的反思和推测:即印茶入藏后之所以能冲击边茶, 跟边茶自身价格高、物资短缺、革新缓慢等弊病有直接的关系。同时,有学者开始明确指出由于藏族人民对边茶口味的依赖,使印茶在西藏的销售主要集中在人烟稀少的牧区而对拉萨等人口较为集中的地区并无多大影响。
本文中,“西藏茶馆”中的“茶馆”一词更多地指今日西藏人民所理解的甜茶馆。现如今无论在城区牧区,还是寺院农区,单纯的酥油茶馆已难以见到, 整个西藏茶馆经营的茶都以甜茶为主、酥油茶和清茶为辅。 旧西藏受工业革命影响甚微,地大物博又人口稀少的西藏,没有几个现代意义上的城镇。除了举世闻名的八廓街已在千年里汇聚了藏、汉、蒙、回、印度人、尼泊尔人、锡金人等十几种民族和国家或地区的人外,西藏其他地方很少有常年相对集中的人口聚集区。自亚东和江孜等口岸开通后,甜茶国度印度和尼泊尔人的甜茶随着商队和英国人从后藏开始进入西藏。由此推断,亚东、江孜和拉萨这三个地方最先具备产生甜茶馆的条件,其中从地理位置角度分析的话,亚东最早出现甜茶馆的可能性更大,至于何人何时在西藏的何地经营了第一家茶馆,现已难以考证。同时,西藏民主改革前,生产力低下的农牧业占绝对性地位,据《西藏自治区志·国民经济综合志》记载,在当时,“90%以上的产值都出自农牧经济,工业和第三产业基本为零,商业基本处于以物易物阶段……95%的农奴供养着5%的贵族”[9](P77)。从中不难看出,在旧西藏,普通老百姓开一间茶馆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白日梦,而贵族在当时又不屑于出入茶馆。所以,在西藏经营第一家茶馆的很有可能是汉族或回族等其他民族的商人。拉萨现存茶馆中经营时间最早的不是大名鼎鼎的光明港琼茶馆,而是位于清真寺附近的鲁仓茶馆, 而鲁仓茶馆的老板正是回族人,即西藏人通常所说的“藏回”,所以,这种假设和推断并非不可能。
同时,茶馆在西藏的出现跟英帝国主义势力的渗透有很大关系。英国本身是个酷爱饮茶的国度,加上甜茶在其势力范围内的印度和尼泊尔等地早已成为不可或缺的饮品。踏足西藏的印商和尼商以及英国人连同商品把这一饮茶之风带进了高原。 如尤尔根·哈贝马斯所指出的:“对于个体和集体而言,有了生活世界的结构,也就有了合理行为的指南。”[10](P66)当时的西藏权贵阶层中不乏崇洋之举者,无论从家具、日用品还是甜茶和点心上,多效仿英国人。随着时间的推移,甜茶才逐渐传播到普通百姓家中。然而,茶馆在西藏刚开始是不被接受的,出入茶馆被视为没有身份和追求, 聚集在暗巷茶馆里的也多是流动茶客、乞丐、暗娼等底层群众,特别是女性,如果出入茶馆便被视为生活作风有问题。同时,茶馆成了朝圣或逃难的流动茶客们获取信息的重要场所,是队伍庞大的乞丐们时常选用的歇脚、 议事根据地,更是暗娼招揽生意的活动区域。雅各布在《美国大城市的生与死》中认为的“公共空间可以促进不同社会阶层或团体的人们进行交流、 融合”[11](P7),卡尔在《城市空间——公共空间》中提出的“公共空间是人们进行功能性或仪式性活动的共同场所”[11](P8),以及哈贝马斯在《公共领域的结构变化》一书中指出的“公共领域是一个介于国家和社会之间的公共空间,在这里可以形成某种接近于公众舆论的一致意见”[11](P8)都开始适应于西藏茶馆, 西藏茶馆作为公共空间的特质已经形成。
西藏茶馆的出现有历史的偶然性和现实的必然性。说其偶然是因为:如果没有18、19世纪英帝国主义在全球范围内的殖民扩张,中国西藏与英印间在当时不会产生过多关联,按当时的中央政策边境口岸不会主动开通,随印度、尼泊尔人通商物资传入的饮茶(甜茶)习俗和英国代表带来的英式生活风亦不会在20世纪初的西藏刮起。如此一来,甜茶的主要根据地茶馆也就没了生存土壤,虽不排除往后通过其他形式和途径实现甜茶的传入或引进,但必定要比我们今天所熟知的历史要晚。说其必然是众所周知,久居西藏的藏族人对茶的酷爱早已到了“宁可三日无粮,不可一日无茶”的境地,即便当时没有甜茶传入,以西藏人民对饮茶的痴狂程度来看,类似川式风格的茶馆亦很有可能在西藏出现,只不过是时间的先后而已。有意思的是,被雪山环抱的这个古老民族不仅擅于吸收其他民族的优秀文化,且从不会停留在照搬照抄这种低级的模仿中,而是有着极强的自主性、创造力、生命力。西藏茶馆从产生之初到今日,空间布局和内部装饰的藏式化以及茶本身的口感和饮茶方式都在极力寻求变化与革新,以求能够很好地和藏民族所习惯的日常空间文化融为一体,甚至可以说,虽然茶叶和甜茶都是舶来品,但西藏茶馆不是。西藏茶馆是西藏人民迎合西藏社会发展现状自觉建构的场所,虽不排除西藏茶馆的出现也曾受到其他地方的影响或启发,且不同文化间产生的交流与碰撞是开放和多样的、甚至是隐性的,看似平常的一念之间背后掺杂着单一或多种文化长时间的化学反应,但西藏茶馆不是简单搬来的复制品,它是集西藏人民的社会观、国家观、信仰观、生活观、消费观等为一体的最能代表西藏人民习性和西藏地方文化的世俗空间。
14世纪中期,达仓巴班觉桑布所著《汉藏史集》记载有吐蕃赞普都松芒布其时期茶叶传入西藏的传说,按该记载看茶叶在西藏的传播是在吐蕃中后期,然而按阿里地区古如甲木寺的考古发现看茶叶(清茶)在西藏的食用历史至少有1800年以上的历史,酥油茶的饮用时间虽没有明确的文献记载, 但通过《米拉日巴传》《格萨尔王传》《茶酒仙女》等传记、史诗和小说不难看出,酥油茶的出现最晚也在吐蕃后期。 甜茶的饮用历史则要晚得多, 扎桑认为甜茶的历史最早可追溯到1927年,“那时英国入侵西藏,行军直抵拉萨,他们喝下午茶的习俗被西藏贵族阶层效仿和推广”[12]。现如今,西藏茶馆均以出售甜茶为主,虽也销售酥油茶和清茶,但甜茶占据绝对力量,甜茶在西藏人民的日常生活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特别是对西藏城镇居民而言, 甜茶的日饮用量已基本超过酥油茶和清茶,“茶馆” 一词在西藏人民心中也早已成为甜茶馆的别称。无论在拉萨市、日喀则市、山南市等城镇还是那曲或阿里的某个偏远乡镇,都能找到茶馆的身影。泡茶馆,已成为西藏人民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以拉萨为例,作为西藏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首府城市,拉萨街面店铺以茶馆居多,上千家茶馆从八廓街依次散开,分布在拉萨山谷的每个地带,连接着这座城市搏动生机的每条血管。拉萨浓厚的茶馆文化也成为外界了解和体验西藏地方文化的重要窗口,很大程度上它已成为西藏的一张名片和文化符号。就西藏茶馆的发展而言,主要呈现以下特点:
有关西藏茶馆的早期资料极其匮乏,只能借助当时的一些统计数据窥其一二。从2001年西藏统计年鉴数据看,“1951年, 西藏和平解放时期,当时的西藏几乎没有第二产业, 第三产业产值0.03亿元,仅占地区生产总值的2.3%,是一个典型的农业地区。……1978年,第二、第三产业之和大体占全区生产总值的50%,与第一产业基本持平……2000年,第三产业占全区生产总值比重为45.9%”[9](P89),自西藏和平解放以来服务业为主体的第三产业在西藏国民经济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茶馆作为第三产业的一部分,亦能够看出它不断发展壮大的历史轨迹。
随着市场经济的浪潮涌进西藏,越来越多的农牧民通过自己的双手,勤劳致富奔小康,而开一间茶馆, 则是西藏很多农牧民经商时的首选。这不仅与开茶馆的成本不高、技术投入低、运行管理方便等有关,更为重要的是因有其庞大且固定的茶客群体。通过运营茶馆创收而改变家庭经济状况,在西藏是一个经常被列为首选且往往成功的项目。由此不难看出,茶馆对于西藏经济社会发展有着重要作用,是西藏第三产业里最具生命力的营业路径。
以拉萨为例,据拉萨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官网发布的题为《推广拉萨甜茶藏面馆管理经验助力全区甜茶藏面馆提档升级》报道记载,截至2022年6月,“全市各种规模的甜茶馆达6984家, 其中作为主城区的城关区占4427家。仅2020年到2022年的两年间, 全市藏面甜茶产业市场主体增加1976家”[13],新增就业岗位6000余个,从业人员收入年均增长14%,东到教育城和达孜区,西到堆龙德庆区的经开区, 南到柳梧新区和次角林,北到娘热沟和夺底沟,到处都是兼具饮茶与饭馆功能为一体的各类茶馆,它们是拉萨最庞大的经营群体, 远远超过日用品店、 酒吧、KTV等其他场所。
自1951年开始, 随着西藏和平解放和川藏、青藏公路的相继开通,以拉萨为主的西藏各地市主城区饮食业开始发展起来。如《拉萨市城关区志》记载:“1965年,拉萨市城关区共有饮食店30多家……1990年,发展到378户……2000年,共有450户。”[14](P317)这期间,除了饭店、面馆和酒楼等餐饮单位,茶馆也开始进入了快速发展期。进入21世纪以来西藏经济快速发展,人们寻求发家致富的门路不断拓宽,茶馆在原有基础上开始出现品牌化和连锁经营的特点。
以拉萨为例,除了保持20世纪经营模式的老茶馆——光明港琼茶馆将原先的七所分店减少至一家分店外,其余比较有名的如桑曲茶馆开设有16家连锁店,雪域鲁固10家连锁店、嚓荣鲁突9家连锁店、 咔嚓鲁图7家连锁店已分布在拉萨和西藏其他地市,深受广大茶客的青睐。这类品牌化和开始寻求加盟连锁的茶馆, 虽经营项目、地段选择等与大多数茶馆无异,但在甜茶制作技艺上能够保持较有该店特色的口感,且饮茶环境相对宽敞、舒适,久而久之便拥有了包含固定茶客在内的慕名者。
在20世纪90年代末和21世纪初的头几年,人们出入茶馆的很大一个缘由是在茶馆可以观看录像, 因为那时录像并没有完全走进寻常百姓家。 以笔者出生地西藏山南市曲松县为例,2001年前后,县里没有大型茶馆,各家茶馆平均为六到八张桌子的容客量,有的更小,只有三张桌子。每间茶馆最显眼的位置上都有一台老式电视机,电视机旁边则是录像带或VCD机子,播放录像是各家茶馆招揽生意的主要手段。每当各家茶馆播放西游记、济公传、封神榜、香港武打片的声音从放在茶馆门口的音响里响起, 人们就会进门落座,叫上一杯甜茶瞪大眼睛好好享受。那些没有占到座位的则会从门缝里、窗户外踮起脚尖往里头看。聪明的老板娘为了迎接新一波客人,在播放几集大伙想看的电视剧后会插播音乐专辑,有的则干脆直接关掉电视, 等人们差不多散去,人们期待的录像声又会从门口音响里响起。 后来,随着经济实力的提升,各家茶馆又开始在门口搭起了桌球棚,除了成年人,连个头刚过桌球桌子边框的六七岁小孩也会围在茶馆门口的桌球边打桌球。
从2010年左右开始,电视机和桌球从茶馆的经营模式中逐渐退出了舞台,除了在赛马节等一些特殊时段有临时的帐篷茶馆播放录像外,平日里固定营业的茶馆基本上都不播放录像。从茶客角度来讲,审美和精神需求也发生了转变,与以往不愿观看某个歌手的音乐专辑而离开茶馆不同,现如今大多数茶馆会在某个不特定时间从音响里播放音乐,声音不大,像是茶客们闲聊时的伴奏,人们也喜欢这种氛围。除此之外,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对茶馆环境和饮食种类也提出了新要求。比如,以前人们选择茶馆大多推崇就近原则,现如今不仅要考虑甜茶、藏面、肉饼、酸萝卜、咖喱饭等饮食的口感,还会考虑哪间茶馆门口方便停车、卫生干净、光线明亮等因素。基于此,各家茶馆也会作出相应改变,以迎合茶客们的需求。
西藏茶馆随着时代的进程扮演了丐帮根据地、暗娼活动区、录像厅、桌球点、麻将馆、白天茶馆晚上酒馆等多重角色。每个角色都是时代发展的产物,也终究在时代的发展中不断更迭。眼下,西藏茶馆不再热衷寻求多重身份和多种经营模式的交杂,有意摘掉往日标签而逐步趋向于注重守住“茶馆”二字的内涵,茶馆逐渐回归为真正的茶馆,即具有明显特征的不同于其他场所的公共空间,成为了人们在现实生活中沟通、交流的桥梁和纽带,承载着包罗各族文化、促进民族交流、弘扬民族文化的功能,可谓是民族文化的窗口和“代言人”。以拉萨为例,有关部门为有效提升茶馆的市场竞争力,挖掘甜茶藏面文化,不仅通过制作宣传册和视频片等形式努力把拉萨的茶馆文化打造成宣传拉萨传统文化和旅游市场的靓丽名片,亦通过出台《藏面加工技术规程》《藏式甜茶加工技术规程》[15]、评选“拉萨市诚信茶馆示范点”等典型示范引领,推动拉萨茶馆产业的健康发展。
从上述西藏茶馆的发展轨迹不难看出,西藏茶馆文化的生存与发展不仅受自身环境如茶馆经营者和茶客的经济状况、思想观念、生活习惯等因素的影响, 也受外部环境如社会大环境、国家政策、经济规律等因素的影响,是多重力量共同推动的结果。
20世纪40年代,拉萨有“雅真仁”“穆江夏”等甜茶馆作为公共空间逐渐成为了人们聊天、休闲、娱乐的主要场所和消息集散地。但今日的茶馆功能远远超出休闲与消息集散地这些简单的刻板理解,作为微观世界的茶馆是一个复杂的社会存在,是一个工作场所和地方舞台。我们可以通过茶馆了解普通民众对国家政治、 社会生活、市场竞争、人际关系等方面的己见与关切,能看出人们最真实的生活状态与最质朴的情感诉求。作为公共空间的西藏茶馆与茶馆发源地的我国内地的茶馆虽同属公共空间,但其承载的文化有诸多不同。 西藏茶馆文化在短短一个世纪左右里,形成了具有浓厚地域特色和文化标签的具有西藏地方特色的公共空间。如内地不少茶馆(茶楼、茶园)有唱戏、说书、采耳等娱乐消遣内容,而这在西藏茶馆中尚不存在。同时,内地茶馆在经营过程中讲究茶叶的种类和茶艺,而在西藏茶馆中基本是以甜茶为主, 酥油茶和清茶为辅的格局, 只有很少一部分茶馆也兼售冲泡的盖碗茶;在喝法上也没有过多讲究,依旧延续着西藏人的随性和简单。除此之外,内地茶馆大多比较注重茶馆的装饰与布局, 亦有包厢等相对私密的空间, 这类做法虽近年来在西藏茶馆中也有出现,但仍占少数,西藏茶馆大多依旧保留着一看到底的大空间。以拉萨茶馆为例,西藏茶馆文化的变迁主要有如下几个方面的特点。
茶馆在产生之初有明显的阶级属性和性别禁忌。在旧西藏,贵族、僧侣和精英阶层不会出入茶馆,认为这不仅有失身份,且不体面,妇女更是以出入茶馆为耻,茶馆的主要社会阶层依旧是底层群众。赵国栋总结西藏茶馆的历史发展,述及旧西藏时期人们对于甜茶馆的态度, 就曾写道:“人们认为甜茶馆不是高雅的地方, 更不是上流社会的活动场所。去甜茶馆的被看作是不规矩的人,在外面吃饭和喝茶被看作是没有家底的人。”[16](P47)直到20世纪80年代以前,人们对茶馆的看法依旧受到这一观念的束缚;改革开放后这种观念才有了真正转变。西藏女性在茶馆的限制终于得以解除,只是相较成都茶馆在“辛亥革命之后,妇女进入茶铺看戏日多”, 西藏女性进出茶馆的时间整整晚了半个世纪以上。今天的西藏茶馆不仅成了本地市民群众和来自四面八方信徒的歇脚地,也成为僧尼、公职人员、游客等群体时常出入的地方。特别是女知识分子的加入,彻底打破了茶馆原先的性别禁忌,使茶馆真正成了人民生活中的一部分。几乎每一位藏族人都具有茶客的身份,小到两三岁大到七八十岁的身影,在茶馆里已是极为常见的画面,而且女性的占比和精英阶层的占比只在多数。 以拉萨光明港琼茶馆为例,围坐在同一张长桌旁饮茶的茶客里有四五个不同社会阶层出身的茶客已是常态。人们在等待倒茶女的间隙,或品尝杯中甜茶,或谈论近期某个时事热点,或完成一笔古玩交易,或向游客介绍美食打卡点,或转动手中佛珠静静聆听,或跟旁桌茶客打招呼,或计划出行路线,或向旁边僧人请教不会拼读的梵语,或论证教案里的某个知识讲解点、或倚靠在墙闭目享受这抚慰人心的人间烟火。而这一切,都在自然而然地发生着,两种文化或多种不同文化间的“交融”, 也在持续发生。
据笔者多年观察和调研发现,喝几杯甜茶和吃一碗藏面然后再开始一天的工作,已悄然成为西藏大多数城里人的生活习惯,甚至有些茶客如果上午没能腾出去茶馆的时间,在午休期间一定会弥补这一遗憾, 在日常交谈中也总有茶客会说:如果一天不去茶馆坐一坐,感觉这一天过得并不完整,心中有些空落落的。以拉萨为例,在上千家茶馆的一日经营中, 普遍有这样一种特点:早晨7点左右光顾茶馆的大多是学生家长, 他们因早早出门而9点左右需要上班, 所以习惯与小孩一同出门,把小孩送进学校后便在附近或途经的某家茶馆喝甜茶吃藏面。 上午8点左右出入茶馆的大多是离上班还有一个小时的单身上班族,他们不用像前者一样早早出门送小孩上学,便基本上会选择单位附近的茶馆饮茶就餐。上午10点左右到12点左右以转经老人为主,因为在这个时间段他们刚好能够转完“八廓”“孜廓”“林廓”等转经道。而中午1点到下午3点间则大多是午休的上班族和学生与家长,拉萨很多小学尚未提供午餐,所以很多家长要自带午饭到学校,等小孩中午放学便会在附近一家茶馆落座饮茶就餐,很多上班族也是因为单位与住址相距较远,为了不把时间浪费在来回的路上,总喜欢在中午时间段约上几个同事走进茶馆饮茶休闲。 下午4点左右开始,茶馆的客流量会断崖式减少,因为包括拉萨在内的西藏其他地方,一般过了中午后会减少甜茶的饮用量,出入茶馆的时间也大多集中在上午和中午。当然,除了光明港琼茶馆这种远近闻名排队打卡的茶馆之外。从早上吃糌粑喝酥油茶到早上去茶馆喝甜茶吃藏面,从偶尔去茶馆喝一次甜茶到几乎每日都要光顾茶馆,茶馆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着西藏人长久以来的饮食习惯。
西藏地处祖国西南边陲,加之海拔高、自然条件恶劣等影响,无论在交通运输、经济社会、科教文化等方面与内地有一定差距,很长一段时间里西藏人民的生活水平要逊色于国内其他地方。然而,随着西藏跨越式的发展,西藏人民的生活水平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消费能力亦有目共睹。按近几年人均购买力计算,拉萨等西藏主要城市在“双十一”时段的线上购买力一直保持在全国前几名。的确,在物资匮乏的年代,西藏绝大多数百姓鲜有存钱、理财的观念,人们更多的是持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豁达与“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潇洒。即使在今天,很多地方普遍流行的AA制结算模式在西藏也并不流行,人们不管兜里钱多钱少都会努力让自己成为抢先结账的那一位。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也不是“视金钱为粪土”,其中蕴含更多的是一种谦卑和礼节,是深受传统文化熏陶后的豁达与慈悲在每位茶客身上的具体外化,更何况一杯或一磅甜茶的价格在两三块到五六块人民币这个区间,对今日人们的生活条件而言可谓人人都能够消费得起。即使日常消费项目不断增加,城市居民更是面临房贷车贷、 子女教育投入等各种消费压力,但出入茶馆作为生活的一部分,人们对这一笔开支从不吝啬。
西藏广大群众受佛教思想在内的传统文化影响较深,信奉因果且秉持善念。茶馆作为西藏人民日日光顾的重要场所,“济世”思想在这里不仅得到了延续,也在积极顺应时代发展,以其独有的魅力回馈社会。 除了肉眼可见的零钱布施,一些隐性的“关爱”在茶馆也生根发芽。以拉萨市光明港琼茶馆为例,经笔者采访,据光明港琼茶馆现任负责人表示:在光明港琼茶馆有很多茶友设立的“保险柜”。来自不同岗位、不同社会阶层热衷公益的茶友们,通过每人每次在茶桌上放上十块钱,待散去时把桌上剩余的茶钱作为“资金”存放在光明港琼茶馆的形式成立“保险柜”,经过日复一日的积攒达到一定数目后把这笔“资金”捐献给孤儿院、养老院或者在互联网上筹集医药费的患者家属,传递温暖与力量。这种“济世”思想不仅为社会发展贡献着茶客们的一份力量,亦为增进不同民族间的感情、践行“同甘苦、共患难” 的价值理念彰显着传统文化深入骨髓的魅力,使西藏茶馆文化得到了升华。
文化变迁是一个动态的、开放的过程,对于西藏来说其民族特色与历史传承性决定了茶馆在藏族人民心中的地位。茶馆以其独有的文化感召力,在短短百年左右, 便成了西藏人民最重要的世俗公共空间。 如赵国栋所说:“茶馆不但能够把西藏独特的民俗风情和精神文化展现出来, 而且可以更好地促进社会团结, 增加社会正合度。”[16](P49)正确认识西藏茶馆的文化功能, 对于西藏的文化交流、经济发展、城市建设、民生关切、旅游发展、社会和谐都具有直接而深远的影响。
文化是一种社会现象,是人类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有机融合的产物。同时文化又是一种历史现象,是社会的历史沉积。中国作为茶文化起源的国度,有丰富的茶文化资源和厚重的茶文化历史,茶馆作为源于晋代、盛于唐宋,时至今日已成为中国乃至世界范围内的一个重要的公共空间场所,其承载的文明、历史、习俗对于研究当下人的生活观念、价值转变、文化传承等都具有重要价值。可以说茶馆是一部活的历史。茶馆文化作为文明古国贡献给全人类的一项宝贵精神财富,滋养着一代又一代人向前迈进。在全球联系不断紧密的今天,各种文化观念和意识形态对茶馆及茶客的冲击,茶馆作出的反抗与吸收及眼下呈现的态势,对于我们更好地了解、剖析、继承创新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弘扬民族精神,增强民族凝聚力和文化自信,具有一定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
西藏茶馆是推动藏族与其他民族文化交流的重要场所,是西藏各族人民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十分重要的窗口。以拉萨光明港琼茶馆为例,从早到晚任何一个时刻都能在茶馆里看到不少游客与邻桌的藏族同胞促膝长谈的温馨画面,他们在彼此的交流和坦诚中充当着本民族的“使者”,使人与人之间、民族与民族之间多了一分了解、尊重与包容。当我们把包罗万象的西藏茶馆文化向世界敞开,不同的文化便会在茶馆里产生碰撞与火花。遍地且座无虚席的西藏茶馆,形象直观地向外界传递很多包括但不限于西藏人民日常生活、价值追求、思想观念、精神理想、文化信仰、风俗习性等方面的信息,反过来也对西藏人民自身的包括但不限于人生理想、 生活选择、人际关系、精神追求、职场规划、观点取舍等有着直接的影响和渗透。
2023年的第五届藏博会上,西藏味道展区的负责人方堃说:“甜茶馆既提升了西藏旅游的美誉度,也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重要平台。”[17](P1-3)由此便可管中窥豹, 知晓其西藏茶馆对促进文化交流的不可或缺性。另外,西藏茶馆也是宣传党的政策、凝聚人心的重要社会场所。以近年来西藏山南市主推的新时代文明实践志愿服务活动——“甜茶馆里话党恩”为例,志愿者们用群众听得懂的语言,在茶馆边喝茶边面对面宣讲党的二十大精神。听完宣讲后的浪卡子社区居民琼吉说:“在茶馆,我经常能看到志愿者的身影,今天志愿者们的宣讲让我更加了解了党的二十大精神和党的各项惠民政策,回家后,我要将今天学到的知识讲给家人听。”[18]
同时,开茶馆一直是西藏人民脱贫致富的重要手段。 以拉萨市堆龙德庆区为例,“2019年,作为易地扶贫搬迁安置点的波玛村,大力发展组集体经济,在堆龙德庆区扶贫办的帮扶下,投入475万元资金建设茶馆,开辟了搬迁群众致富的‘甜蜜’之路”[19]。西藏茶馆不仅折射出西藏社会和谐稳定、人民安居乐业、经济循序有进的社会大背景,对“一带一路”倡议下的西藏地方文化的传承、保护、挖掘、开发,对不同民族与地区间的文化交流交往交融和同心构筑人类命运共同体也有着实际意义。
茶馆的出现不仅给西藏人民带来了更为丰富的物质生活,也使其精神生活更加充盈。作为重要的日常公共场所, 茶馆可以收集新消息,结交新朋友,开拓新事业和新的社会关系,使人们具有更多的精神寄托,茶馆也成为了保持西藏独特文化思想的重要载体之一。随着西藏旅游文化的全面发展,全世界旅游爱好者将西藏尤其是拉萨作为重要旅游目的地,西藏茶馆文化正成为走近西藏文化内壳的又一扇窗,将西藏独特的精神文化和地域风情展现在世人面前。研究由西藏茶文化催生的西藏茶馆文化,使之与内地和国外的茶馆文化得到比较, 进而做到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既合乎学科发展规律,也符合西藏茶馆文化当前的需要和实际。
作为茶文化的熔炉,我们可以通过茶馆文化深化西藏茶文化与民风民俗、自然条件、宗教信仰等之间的纵横向联系,可以旁证茶馆文化给社会发展带来的或积极或消极影响,以及不同地方茶馆文化间的差异。茶馆是集聚有不同民族不同肤色人群的大型直播现场、是体现民族和个人文化样态、 精神面貌以及时代气息的重要场所,是广大学者研究藏文化时可灵活、便捷选取的一个领域和视角,笔者深信:对西藏茶馆文化的研究,对藏学研究发展极有意义并带来全新的启示,更会对丰富西藏文化表现形式、提升区域文化软实力大有助益。
西藏茶馆是逐步渗透到西藏人民生活中的物质空间和精神伴侣,是西藏人民在长期社会实践与发展改革中逐步认定并依赖的空间,有着广泛的共鸣基础和强大生命力,其发生的文化变迁亦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和地方文化标签,是一次成功的创新。随着社会发展和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升,西藏茶馆文化在社会发展中所扮演的角色必将得到进一步的完善和加强,不仅能够为新时代社会主义幸福新西藏建设贡献自身力量,也能够为保护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加强西藏与内地各民族的交流交往交融、维护边疆稳定、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发挥出得天独厚的优势。
注释:
①罗桑开珠对藏族饮茶习俗的历史、成因、特点等进行了研究, 并关注到饮茶习俗作为藏地日常习俗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丰富茶文化形式(茶馆)和内容所发挥的前提和基础性作用。 廖东凡对20世纪四五十年代到改革开放初期的拉萨甜茶馆进行了简短介绍同时对拉萨甜茶馆的功能进行了简要剖析。 旺宗对拉萨人民在节日时的饮茶习俗进行了简要介绍。平措扎西围绕茶馆名称由来、茶馆娱乐选择、茶馆布局、茶客等四个维度向世人介绍了西藏茶馆。扎桑对清茶、酥油茶、甜茶等盛行于西藏的茶类和其饮用特点进行了简要介绍。参见罗桑开珠《论藏族饮茶习俗的形成及其特点》,载《中央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3期,第85-90页;廖东凡《藏地风俗》,中国藏学出版社出版,2008年;旺宗《拉萨地区节日的发展演变及其民俗文化内涵分析》, 西藏大学硕士毕业论文,2008年;平措扎西《西藏古风》,西藏藏文古籍出版社,2010年;扎桑《卫藏地区特色饮食与饮食习俗探析》,西藏大学硕士毕业论文,2010年。
②边普从地域文化角度探讨拉萨市区范围内的甜茶馆文化态势及地域特色, 展望了拉萨市地域文化特色的发展前景; 赵国栋对西藏茶馆产生的背景与经营状况进行了简要介绍的同时, 对拉萨市当雄县宁中乡茶馆进行了田野调查, 是目前接触到的西藏茶馆文化研究中为数不多且相对详实的资料。参见边普《基于地域文化视角下拉萨市区甜茶馆文化空间研究》,载《中国民族博览》2015年第8期,第58-61页。参见赵国栋《西藏农牧区的茶叶消费:一种身心生态的微观视角》,载《西藏研究》2021年第1期,第95-102页。
③奥夫钦尼科夫认为:“西藏于公元7世纪发展的与中原的经济联系在藏族历史上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自那时起中原的茶叶开始运至西藏。” 谭·戈伦夫认为:“文成公主带去了宗教用品, 还给西藏带去了酥油、茶、奶酪、大麦,啤酒,医学知识和占星术。”参见奥夫钦尼科夫 《1955年西藏记行》, 张晓梅译, 中国藏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47-48页;谭·戈伦夫《现代西藏的诞生》,伍昆明、王宝玉译,中国藏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47页。
④霍巍指出:“据中国科学院地质与环境研究室古生态学组研究员吕厚远与国内外同行专家合作研究, 观察到从阿里古如甲木墓葬发现的 ‘疑似茶叶’ 的植物经测定,确定内含只有茶叶才具有的茶叶植钙体丰富的茶氨、咖啡因等成分,其年代为距今约1800年左右。”参见霍巍《西藏西部考古新发现的茶叶与茶具》,载《西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1期,第8-12页。
⑤刘志扬在 《19世纪末到20世纪中叶印度茶叶在西藏的销售及其影响》中认为滇茶销藏主要有三条陆路线。一条是佛海经思茅、景东、丽江、德钦、昌都到拉萨;另一条是澜沧江、双江、缅宁、云县、顺宁、蒙化、下关、丽江,德钦,昌都再到拉萨;此外,还有一条滇康道,是由昆明、元谋、会理转运至康定。参见刘志扬《19世纪末到20世纪中叶印度茶叶在西藏的销售及其影响》,载《民族研究》2021年第3期,第121-1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