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晓彬
翻开《顾随文集》,有一篇题目颇长的文章—— 《朗诵了杜甫〈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以后写给中文系三年级同学的一封信》。信中写道:“演员有舞台艺术,教师也有讲台艺术。后者更难于前者,至少,半斤八两,后者决不易于前者。”
传道授业的三尺讲台,竟不逊于流光溢彩的七宝舞台?讲台上的舌灿莲花,竟可以敌过舞台上的唱念做打?此处可见顾先生的卓识,也可见他的底气。
因为顾先生的课堂便生动体现了讲台的艺术。叶嘉莹先生在回忆顾先生的文章中写道:“昔元遗山《论诗绝句》曾有句云:‘奇外无奇更出奇,一波才动万波随。先生在讲课时,其联想及引喻之丰富生动,就也正有类乎是。所以先生之讲课,真可说是飞扬变化、一片神行。”这不禁让人浮想联翩、心向往之。这“一波才动万波随”的讲台,该有怎样飞扬的魅力?又能得几回闻呢?
讲台自有艺术。这是对课堂教学价值和教师个人魅力特质的充分肯定。时常听到一些奇谈怪论,如“把课堂还给学生”“教师要少讲甚至不讲”,似乎教师一讲就意味着“满堂灌”“一言堂”。这实在是从一个极端跳到了另一个极端。讲不出子丑寅卯,讲不清来龙去脉,讲不明是非美恶,又如何传道、授业、解惑?尽管我们倡导教学相长,但这并不意味着教师必须降格以求,把自己放在和学生桌子板凳一般高的位置。在教与学的函数中,教师是自变量,学生是因变量。因此,讲台不可撤,讲功不可废。
讲台艺术绝不能沦为串台技巧。杜威曾慨叹:“游戏论的教育学认为稚气本身就具有内在的价值,于是就把稚气给予儿童,并把认真的事物和教育本身在儿童面前都降为稚气的形式,但这种形式就连儿童自己也认为不很高明的。”要想在讲台上实现启蒙、发蒙、擊蒙,就离不开循循善诱的精讲、醍醐灌顶的妙讲、当头棒喝的痛讲。子曰:“夫子不言,言必有中。”
虽然在讲台上走过场者有之,视讲台为游乐场者有之,踞讲台而咆哮者有之,但笃信讲台艺术并追求不懈的更是不少。坚持锤炼和打磨讲台艺术的教师,大多非速成者,乃求益者也。他们深知:不钻研讲台艺术,就无法站稳讲台;不弘扬讲台艺术,就无法超越讲台。
愿以一阕《西江月》表达对顾随先生的敬意和对讲台艺术的热爱:
瑟鼓游鱼出听,风轻绿柳低垂。一波才动万波随,见说课堂如水。漫说课堂如水,须教江渚藏梅。无人不道看花回,中我奇香似醉。
(作者单位:江苏省南京市教学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