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女性形象驹子和叶子浅析

余洁钰

川端康成是近代日本文坛著名的文学家，他的作品主要以抒情文学为中心，少有扣人心弦的故事。然而他的《雪国》发表后，在日本文坛甚至世界文坛都引起巨大反响并得到了很高的评价。《雪国》被称为日本“近代文学史上抒情文学的最高峰”，也是川端康成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主要作品。这部小说主要塑造了两个个性鲜明的女性形象：驹子和叶子。川端康成在很小的时候就变成了孤儿，他在战争时代长大，战争的创伤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使他的文学创作具有物哀的风格，也使《雪国》中描写的女性形象具有感伤的美。本文在前人对《雪国》研究的基础上，进一步较为深入地对驹子、叶子的形象进行分析，以求对川端康成及其文学创作，对《雪国》的理解获得更为深入的认知。

一、川端康成与小说《雪国》

（一）川端康成简介

川端康成1899 年6月14日生于大阪，1972 年逝世，毕业于东京大学，是日本新感觉派作家，著名小说家，在日本文坛享有盛誉被人们称为亚洲“泰戈尔”。川端康成人生经历坎坷，小时候父母双亡，后来姐姐和祖父母又相继离世，被称为“参加葬礼的名人”。因为从小缺乏家人的陪伴，川端康成大多数时间都在旅行中度过，时常一个人，并逐渐养成了感伤、孤寂的性格。内心的痛苦与悲哀、性格的伤感与郁闷成为他的文学创作的底色，也是他文学创作的深刻思想背景。他成就辉煌，一生中创作小说一百多篇，其中中短篇居多。这些小说不仅是他对自我的升华也是对自己生活的感悟。川端康成的小说极具抒情性，追求人生内在的美，并深受佛教思想和虚无主义的影响，早期作品多以下层女性作为小说的主人公，表现她们的纯洁和不幸。

川端康成的语言清新、优美、自然。他的作品在阅读上相当接近口语，语言简洁明了，描写准确，没有多余的词汇。他的作品纤柔流畅，将人物的情绪，故事情节和自然物象结合在一起，如同一首优美的散文诗，可以说在日本美、东方美之上，川端康成建立起来自己独特的美学思想。就像他作品中描绘的爱情一样，他并不注重描写幸福欢乐和缠绵悱恻的爱情，也不描写爱情里的各种不幸与痛苦。他作品中的爱情往往表现出一种淡淡的落寞和感伤的情感，平平淡淡地开始和结束，没有任何的起伏，却留给人无限的回味。

（二）小说《雪国》简述

《雪国》是最能代表川端康成文学特色的一部作品，也是他的第一部中篇小说。整部作品都萦绕着唯美的气息，其间描绘出的虚无之美、洁净之美、徒劳之美与悲哀之美更是达到了极致，使人怦然心动，又惆怅不已。小说中唯美的意象描写融入人物情感的表达之中，带着淡淡的哀思，体现出川端康成的物哀思想。川端康成更是凭借《雪国》一举拿下诺贝爾文学奖，成为日本首个获此荣誉的作家。《雪国》先后被翻译为27国语言，发行到很多国家和地区，从此成为世界名著。该作品中，虚无、洁净以及悲伤的美感以丰富多彩的方式展现出来，使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产生一种心动的感觉，在感叹世间的纯洁的同时，也在心中留下了一抹忧伤。作品不仅充分表现了人物的感情，还细致地描写了人物的美。

对于女性人物形象的刻画正是这部小说的重点所在，作者将驹子和叶子两位主人公进行对照，驹子的热情野性、叶子的冷淡空灵，使得两者性格形成互补，构成了川端康成心中理想的女性人物形象。

二、《雪国》中表现的女性人物形象：驹子

（一）驹子的“纯净之美”

川端康成曾说过，驹子的感情就是她自我的感情，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自己。驹子还是少女时就落入风尘，后来她幸运地遇见好心人把她救赎出来，她终于过起了她渴望已久的正常而又平凡的日子。可是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救赎她的恩人病逝了，她又为生活所迫回到了之前的风尘之地。再后来她遇上了善良的琴师，可当她得知琴师的儿子行男生病后，为了报恩主动选择做回艺妓。驹子是善良的，是懂得感恩的，在她自己身处沼泽时，她的那份报恩是令人动容的。虽然她身为艺伎，身份卑微，但却保持着一份纯真，保持着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和纯洁的爱情观。从她对岛村徒劳而深沉的爱意、对行男失去自我的回报中，我们都不难看出她内心的纯洁。除此之外，文中川端康成对于驹子美貌的描写有意以雪景来烘托，雪代表着纯洁，意味着在作者心中她像雪一样洁净。驹子不求甚解，不带有功利性，形成她强韧的生命力。驹子她是纯粹的，在小说中，她一直不求回报，对事物的态度也很豁达，“她的语气像毫无贪欲的花子，带着一种哀凉的调子。”作者对于驹子的描写是没有功利心的，只如是表现了她的纯粹和珍贵。与岛村缺乏对生活的热情、抱着消极的心态相对比，一个是徒劳郁闷，另一个却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如书中所言：“她之所以能把岛村从老远吸引到这儿来，乃是因为她身上蕴藏着令人深深同情的东西。”被败坏的依旧美丽，只不过它的消逝令人感到惋惜。驹子的纯净美深深地吸引着读者，她的热情活力打动着岛村，也触动着我们的心。

（二）驹子的“悲哀之美”

川端康成作品中体现出来的悲凉色彩继承了以“源氏物语”为核心的平安时代产生的悲剧精神。他的文学著作中有一种忠实于美的虚无主义精神，这就构成了他的美学特色。川端康成的小说中，有很多都体现了对女性人物的赞美、欣赏、同情和怜悯等情感。然而他笔下所描写的女性的悲哀又是十分真实的。这些所谓“美”的表面被修饰得优雅自然，然而内在却有着真实的悲伤与哀叹。除了“物哀”精神的影响外，川端康成塑造的人物中，很大一部分表现出与社会、家庭、道德的冲突，也有体现悲壮美的冲突，这些冲突自然就引起了人们的悲悯和同情。川端康成的作品中，客体的悲哀感伤给许多下层女性的角色带来了悲凉的基调，塑造了一个个既感动又美丽的艺术形象，这种美丽既安静又敏感。驹子拥有深厚的虚无和悲凉的品格，交织着女性对自己悲惨境遇的哀叹。小说中多次提到她被白雪映衬的“鲜红的脸颊”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美丽，这样美好的女人应该有好的归宿，但是她为了治好恩人儿子的病，甘愿成为艺妓，这是对日本男权下女性深刻的描写。就像岛村通过驹子单纯的美丽看到了许多“徒劳”一样，驹子遇到了岛村，和岛村在一起的时候，虽然知道岛村不会给予她救赎但是仍然让自己成为他的附属品，这是不求回报而扭曲的爱。然而在岛村眼里，她的所有付出全都是徒劳的。从驹子为治疗行男的病主动成为艺妓到不求岛村对她感情的回报，我们都不难看出川端康成灵魂深处的男权思想。他认为在传统美的表现中，女子都是柔弱且顺从的，在那个时代，那样的意识形态社会中，女性没有自我认同才能被社会接受，这反映了女性在男性意识下的悲哀之美。川端康成在《伊豆的舞女》和《雪国》中选择了艺妓作为主人公，一是因为能最大限度地发挥物哀精神，二是因为她们的悲惨经历会引起读者的同情与共鸣。在《雪国》里，驹子是一个有着复杂性格的女性，她想法很矛盾，她小时候之所以成为侍女，是为了报答恩情，然而驹子没有因此堕落，而是刻苦练习琴艺，不屈服于命运。驹子一直渴望过平常的生活，但是现实总是那么残酷，她在命运的挣扎中一直没有放弃。小说中驹子形象体现的悲哀美，符合川端康成作品中表现出的哀愁基点，同时也体现出其创造出的虚无境界。

三、《雪国》中表现的女性人物形象：叶子

（一）叶子的“伤感之美”

《雪国》中的叶子，空灵得好像不存在，是一个性格和驹子恰恰相反，静得出奇，让人怜惜的女子。小说主要描写了她的洁净美、梦幻美、声线美以及伤感美。川端康成开篇写道：“当姑娘的星眸同灯火重合叠印的那一刹那，他的眼珠儿便像美丽撩人的萤火虫，飞舞在向晚的波浪之间。”这细节的描写让人感受到她的美，并刺激了读者听觉和视觉等感官。《雪国》中对叶子形象的描写共有二十七处之多，从作者对她的刻画里，我们可以感受到叶子的美有着不同的意境。比如，夕阳西下时的叶子、暮霭中火车玻璃中的叶子以及山野灯火映照下的叶子等等。虽然川端康成没有花太多的笔墨去描绘，却给人一种不可忽略的美感。这种纯净的美，不忍轻易去破坏，甚至给读者一种一不小心就要消失的感觉。最后作者通过叶子的声音，把叶子的声线美传送给了读者。比如，雪夜里叶子从车窗探出头来对站长的呼唤声，向驹子告知行男死讯的声音等等。作品中描述叶子的美都暗示了叶子的命运，如同上帝向人间派来的圣洁使者。

（二）叶子的“死亡之美”

《雪國》的字里行间总是弥漫着淡淡的哀伤。尤其叶子死的时候仿佛给人一种不可言喻的悲伤、哀痛与凄美。叶子的逝去是美的陨落，留下的是惋惜与哀伤。书中说“她内在的生命在变形，变成另一种东西”，叶子失去了现实的生命，幻化成永恒的美与纯粹，拥有了超越时空的生命。叶子在人生最好的年华死去，将生命定格在最美的时刻。叶子最终的归宿——死亡，是因为叶子的存在不拘于肉体，更在于精神。死亡让她的美永远存留，不至于迷失在“黑暗污秽”的社会。对于叶子来说，行男和弟弟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她深爱行男，对他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疼爱弟弟，操心着弟弟的日常生活。最后，行男因病死去，弟弟也失踪了，没有行男和弟弟的叶子也不复存在。川端康成认为叶子的这种美是不可言喻的。叶子这个女性形象在全文中起着画龙点睛的作用。

川端康成在他的小说中以岛村这个人物的视角来展现叶子的逝去，从对银河的记述到叶子坠落的过程中，我们可以看出他把叶子的死描绘得很唯美，宛如非现实的幻影。叶子在整个小说中一直以唯美的形象展示给读者，无论是她美丽的外表还是空灵的声音，都能唤起人们无限的遐想。小说的结局是驹子抱着叶子的身体，岛村抬头望去，银河好像发出“哗啦”的一声，向他的心坎上倾斜下来。就像日本的国花——樱花一样，与其说飘落无常倒不如说突然盛开是无常的，无常是永恒的美。

四、结语

《雪国》这部小说自始至终都追求着美，小说中的两位女性叶子和驹子是川端康成心中美丽的化身，两个经典的女性形象构成了川端康成作品里描写女性形象最具代表性的部分。他在对女性形象的塑造上，展现出的是人物的立体感和完整性。读者从《雪国》中体会到的女性形象的美不仅是外在的惊艳还有深刻的内在美，外貌的美丽为读者提供视觉的享受，而内在的美则净化了我们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