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上市公司“财务大洗澡”分析

张敏

摘 要：上市公司“财务大洗澡”通常是指上市公司为了达到特殊目的，运用《企业会计准则》中涉及的会计处理方式，一般通过计提减值损失的财务手段进行利润调节，有意调节当期利润，常常出现巨额亏损，通过一定方式提升下一年度利润，达到下一年度业绩大增的会计操纵手段。本文主要阐释了“财务大洗澡”的概念及其与财务造假的关系，归纳了“财务大洗澡”的动机和方式，分析了财务大洗澡的危害，提出了应对财务大洗澡的对策，有利于个人投资者提高对“财务大洗澡”的识别能力。

关键词：财务大洗澡；财务造假；减值损失

根据2021年度上市公司财报显示，2021年度10家“亏损王”上市公司合计亏损超1，900亿元，继续刷新亏损纪录。在生活中，大多数人对财务大洗澡并没有什么概念，但对于证券市场投资者而言，“财务大洗澡”再熟悉不过，已屡见不鲜。证券市场普遍出现了信息失真的现象，我国部分上市公司也因巨额亏损受到了越来越多投资者、专家及学者的关注，“财务大洗澡”这个词跃然出现在人们眼前，其概念、动机及手段也因此受到了诸多关注。

一、“财务大洗澡”的概述

1.“财务大洗澡”的定义

“财务大洗澡”，主要指公司运用《企业会计准则》中涉及的会计处理方式，比如提高减值损失的力度，通过类似财务手段可以使得其能够躲避资本市场上的监管，或者一些其他的特殊目的。本年度做低财务业绩，导致利润大幅减少，以便在以后年度可以释放更多利润空间；或者通过计提大额减值损失把以前年度虚增的利润在本年度冲销，以保持利润平衡。

国外对于“财务大洗澡”的研究比较早，相关概念及关于“财务大洗澡”的治理也比较成熟。早在1985年美国的HealyP.M（希利）就已经提出了财务洗澡的相关概念：管理人员会在企业净利润低于分红计划规定的数额时洗大澡，其目的是为以后获得更多的利润空间。

我国有关于“财务大洗澡”的研究文献不是特别丰富，对其概念的研究大多都不是很深入，其中比较权威的观点是：所谓的洗澡行为，主要是指一些上市公司在进行年度报告的时候，通过一些特殊操作把公司的经营状况表现为亏空状态，甚至是巨额亏空。

2.“财务大洗澡”与财务造假的联系

财务造假，主要其行为已经涉及违反相关法律法规了，即造假的行为人通过一些欺诈的方式，在制作会计账务的时候掺杂了许多不真实的数据，使得企业的真实财务状况被掩盖起来，其行为违反了相关法律法规的明确规定，其性质比较恶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财务大洗澡”是财务造假的一种表现。

财务造假的手段有很多，其中主要包括以下几点：

（1） 虚构收入，包括但不限于利用关联方交易、虚构业务内容、改变收入确认时点。

（2） 虚构成本费用，包括但不限于改变成本费用确认时点、费用资本化与费用化随意调节、成本费用的随意暂估计提。

（3） 虚构资产，包括但不限于随意计提资产减值、资产折旧摊销不实、成本费用资本化、虚增长期资产。

（4） 会计政策和会计估计随意变更。

（5） 隐瞒或不及时披露重大事项。

二、上市公司“财务大洗澡”的动机

虽然上市公司“财务大洗澡”的方式有所不同，但最终目的无非是满足特殊需要。值得注意的是，会计工作本身就比较偏向主观，很多处理事项带有假设前提、估计估算等。也就是说，不同的会计人员对同一会计事项的处理也可能大不相同，因此这样的情况下，会计处理势必存在一定余地，上市公司管理人员可以在《企业会计准则》规定的范围内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这就不可避免的导致了利益驱使下资产减值等财务手段的滥用。

上市公司把对业绩有负面影响的所有因素全都做最坏准备，并将所有潜在亏损风险点全部一次性引爆，说白了，这就是“财务大洗澡”，洗干净之后，未来上市公司就可轻装上阵，盈利就比较容易一些，甚至可通过转回此前过度计提的各项损失、自动提供盈利来源。

结合最近几年实际情况来看，上市公司进行“财务大洗澡”的动机有如下几点：

1.扭亏为盈，避免退市

上市公司因自身经营不善、所处行业萧条或受整个经济大环境的影响，财务业绩不佳，并且在以后年度也难有大起色，就可能通过“财务大洗澡”做大当年亏损，在第二年释放之前的利润，达到第二年盈利，并在财务数据上营造一种态势良好的假象。

沪深交易所正式发布最新退市新规，新规下扣非前/后净利润孰低者为负且营业收入低于1亿元，将被戴上*ST，连续两年扣非前/后净利润孰低者为负且营业收入低于1亿元，将被终止上市。由于我国特有的上市公司特别处理（ST或*ST处理）及退市规则，许多财务业绩连年下滑的上市公司无法在短期內通过自身经营来扭转局面，可通过“财务大洗澡”将当年度亏损做大，在第二年实现扭亏为盈，从而解除*ST的帽子，也避免了因连续两年亏损而直接退市。

2.填补旧账，实现融资或高位减持

填补旧账，其主要的目的就是在于上市公司为了能够尽快地上市融资，或者利用业绩增长高位减持，采用“财务大洗澡”的方式来使得利润出现虚假的增长。

为了达到上市财务指标的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欣泰电气，欣泰电气成为首个被强制退市的上市公司。为实现发行上市目的，解决欣泰电气应收账款余额过大问题，欣泰电气在2011年12月至2013年6月，通过外部借款、使用自有资金或伪造银行单据的方式虚构应收账款的收回，致使其在向中国证监会报送的上市申请文件中相关财务数据存在虚假记载。

作为柏堡龙公司创始人和实控人的陈伟雄、陈娜娜夫妇，利用公司财务业绩在2015年至2018年营业收入、净利润双双正向增长的前提，进行密集减持79次，套现金额近10亿。然而在2019年，柏堡龙的财务报表出炉，显示公司前3季度产生了0.43亿元的亏损，营收同比也大幅度下滑。

3.平滑利润，保持稳定

平滑利润，即为了稳定投资者或者大股东的信赖，通过“财务大洗澡”的方式，使得公司在公布财务业绩的时候，总体保持在一个稳定状态。同时一些公司管理层会在业绩较好的年度通过“财务大洗澡”保留一些利润空间，在未来可能出现业绩下滑时释放更多的利润来稳定财务数据，平滑利润，保持一贯的稳定增长趋势。

三、上市公司“财务大洗澡”的方式

2017年度亏损前十的上市公司合计亏损562亿元，门槛24亿元；2018年度亏损前十的上市公司合计亏损554亿元，门槛41亿元；2019年度亏损前十的上市公司合计亏损1，246亿元，门槛58亿元；2020年度亏损前十的上市公司合计亏损1，737亿元，门槛77亿元；2021年度亏损前十的上市公司合计亏损1，907亿元，门槛103亿元。上司公司采用“财务大洗澡”的方式可谓是五花八门，根据最近五年亏损前十的上市公司来看，主要是通过计提大额资产出现较大程度的损失或者通过延迟手段来使得收入确认时点延后，而主要手段为计提减值损失。

1.计提减值损失

减值损失是上市公司调节利润、进行“财务大洗澡”的重要手段。上市公司某年“财务大洗澡”，业绩突然极惨，但其实此前几年就已经处于亏损状态之中，只是该计提的没有计提，暂时掩盖了亏损。执行新金融工具相关准则后，减值损失分为了信用减值损失和资产减值损失。

（1） 信用减值损失

信用减值损失指企业持有金融资产的账面价值高于这项金融资产的可收回金额，从而产生的损失；信用减值损失包括应收款项坏账准备、贷款损失准备、债权投资减值准备、其他权益工具投资减值准备等。

利用应收款项坏账准备调节公司利润是上市公司“财务大洗澡”的主要手段。根据《企业会计准则》规定，企业坏账损失的核算应采用备抵法，计提坏账的方法由企业自行决定，可以按照应收款项余额百分比法、账龄分析法等计提坏账准备，也可以按照客户类别个别认定确定应计提的坏账准备。为了防止上市公司恶意操纵坏账准备，规定上市公司需列出目录，具体注明坏账准备的范围、计提坏账准备的方法等，并通过股东大会或董事会批准并报送备案，一经确认，原则上不得更改。

深交所公司奥维通信2018年度净利润亏损1.32亿元，亏损的主要原因是计提了应收款项坏账损失0.74亿元；创业板公司越博动力2019年度净利润亏损8.4亿元，亏损的主要原因是计提了应收款项坏账损失5.4亿元。2021年度亏损前十的上市公司中，涉及计提应收款项坏账准备的也不在少数，比如苏宁易购2021年度亏损433亿元，其中涉及应收款项坏账准备28亿元；华夏幸福2021年度亏损390亿元，其中涉及应收款项坏账准备27亿元。

（2） 资产减值损失

资产减值损失指企业持有资产的可收回金额低于其账面价值而确认的相应损失；资产减值损失包括存货跌价准备、长期股权投减值准备、固定资产减值准备、无形资产减值准备、在建工程减值准备、商誉减值准备等。在上述涉及的项目中，有一个项目看不见也摸不着，记账方式也尤为独特，他就是商誉。

商誉是指能在未来期间为企业经营带来超额利润的潜在经济价值，商誉是企业整体价值的组成部分。在企业合并时，它是购买企业投资成本超过被合并企业净资产公允价值部分的差额。

在实际操作中最常用的“财务大洗澡”方法就是计提商誉减值损失，尽管商誉计提减值损失时需遵循谨慎性原则，但由于缺乏统一的判断标准，商誉减值就成为上市公司进行“财务大洗澡”调节利润的一把利刃。此外，通过商誉减值取得的业绩预期依然存在较大的不确定性，而投资者现阶段的亏损却是不可否认的，这将严重损害投资者的利益。

通过商誉计提减值损失导致上市公司出现亏损的案例层出不穷，深交所公司力源信息2020年度亏损17.4亿元，亏损金额超过了2011年至2019年累计盈利金额，亏损主要原因为计提了商誉减值损失19.1亿元；再看看2021年度财务报告情况，力源信息实现盈利3.1亿元。创业板公司科德教育2021年度亏损4.5亿元，亏损主要原因为计提了商誉减值损失4.8亿元。影视明星企业华谊兄弟2018年亏损9.1亿元，亏损主要原因为计提了商誉减值损失9.7亿元。

2.延迟确认收入

上市公司为了做低本年度利润降低业绩，可能会故意延迟确认某些收入。延迟确认收入，是将应由本期确认的收入递延到未来期间确认。这种手法一般在企业当前收益较为充裕，而未来收益预计可能减少的情况下发生。这种延迟确认的行为在从事工程建设的上市公司表现尤为明显，这也是上市公司进行财务造假的一种重要手段。

3.关联交易

所谓关联交易，指公司与其关联人之间發生的一切转移资源或者义务的法律行为。其特征是交易双方中一方是公司，另一方是公司的关联方；交易双方的法律地位名义上平等，但交易实由关联方一方所决定；交易双方存在利益冲突，关联方可能利用控制权损害公司的利益。在公司上市之前，为了能够实现连续三年或者连续两年盈利，可通过关联交易方式来增加即将上市公司的财务业绩，随后在公司上市成功之后，再通过关联交易的方式将相关利益转移回去。此外，一些上市公司会给关联方大金额的预付款，通过关联方的破产行为，将预付款直接算进减值的损失里面。

四、上市公司“财务大洗澡”的危害及应对措施

1.上市公司“财务大洗澡”的危害

（1） 不利于上市公司健康发展

“财务大洗澡”行为会导致上市公司披露的信息不真实、不准确、不完整，进而会影响到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的质量。企业管理者很难依据失真的报表对过去的经营效益进行正确评估，同时也难以准确预测未来经济活动。长此以往，必定不利于决策者做出正确的生产和经营决策，进而对企业健康生存和长远发展产生深远影响。

（2） 损害相关利益者

上市公司财报是相关利益者决策的重要依据，金融机构依据上市公司给出的财报信息决定贷款的额度、期限等；投资者依据财务报表与股价，并结合利润与风险的衡量对上市公司做出投资决策；员工依据共同利益、员工权益、福利等决定是否继续从事该项工作。一方面，通过“财务大洗澡”，能够掩盖财务造假、操纵财务数据等违法违规行为。另一方面，“财务大洗澡”行为会损害投资者的利益。

从过往的案例看，实施财务造假、操纵财务数据的上市公司，最终也会有“翻船”的时候。而其“翻船”之日，也是其股价暴跌之时或者公司退市之日。财务造假导致投资者损失，最终也会传导至上市公司本身，特别是在证券集体诉讼制度已经建立的背景下更是如此。

2.上市公司“财务大洗澡”的应对措施

上市公司“财务大洗澡”的治理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应多方并举，多措并施。2020年在举行的“5·15全国投资者保护宣传日”活动上，证监会主席易会满也表示，上市公司不能趁新冠肺炎疫情“大洗澡”，有中介机构沦为造假“帮凶”。

（1） 强化会计准则的刚性和确定性

《企业会计准则》为企业资产减值赋予了相当大的自主权，这是形成一次性大额计提的主要原因。目前商誉采用减值测试方法，由于其中主观判断空间过大，不少时候甚至连监管部门也很难出手干预，有部分人士建议应该重新引入商誉摊销法，但也有人对此反对，不过目前商誉减值测试方法存在重大缺陷或漏洞，这应是多方共识，即便不废除也必须对其进行重大改革，要尽量减少其中的主观性，增强其确定性和刚性。同时，对其他资产减值，也要减少企业操作的随意性和主观性，要在事前适度引入交易所、中介机构等外部约束机制，不能任由企业随意一次性大额计提并形成具有法律效力的定期报告。

（2） 严格监管执法，加大处罚力度

“财务大洗澡”出格，就可能成为财务造假，监管部门可事后对上市公司的相关会计处理进行问询，排查是否存在违法违规或违反会计准则，在有充分证据条件下，可以认定为财务造假，并有针对性予以有效打击。

（3） 设立一次性巨亏的退市红线

可规定上市公司单个年度亏损幅度达到其上一期净资产的50%，强制退市，不能任由此类上市公司在市场继续圈占资源，成为永远也填不满的亏损黑洞，这样也可部分程度遏制上市公司一次性“财务大洗澡”的念头。

（4） 强化内部控制及加强职业道德建设

强化内部控制方面，作为企业方要完善自身的会计制度，提高会计信息质量，确保公司财报的真实性，同时建立完善的内审制度，严格按照相关法律法规及内部规章制度执行。

加强职业道德方面，对会计人员要有以下要求：第一要有较强的法制观念，履行会计人员的职责；第二是要具备良好的会计职业道德，用行为规范自我约束，保持良好信誉；第三要有较高的业务素质和较强的综合能力；第四要有较高的风险管理能力，保持职业的谨慎性和规范性。

“财务大洗澡”现象频发，已经受到越来越多的投资者、专家和学者的关注，“财务大洗澡”的治理却不是一蹴而就的，唯有上市公司自身提高竞争力完善内部控制制度，监管层加强监管力度严惩违法行为，中介机构提高业务能力恪守尽职，才能有效遏制上市公司“财务大洗澡”行为，还投资者一个相对公平的投资环境，还大家一个稳定和谐的市场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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