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基于莫里斯符号学理论,从语构、语义、语用三个维度对佛山醒狮元素进行剖析,提取并重构造型、色彩、纹饰、神态动作四个语构要素。以树脂摆件为载体,引入梅花桩、蝴蝶、棒棒糖、圈椅四种不同时空域的文化符号与醒狮进行组合,以年轻化、现代化的设计语言丰富语构、语义、语用三要素,产出一套面向年轻消费群体的“萌狮”文创产品。
关键词:符号学理论;传统文化;佛山醒狮;文创产品
一、引言
佛山醒狮文化是岭南地区的一张文化名片,其历史悠久,文化内涵丰富,造型色彩独特,轧制工艺精湛,承载着当地人民的文化习俗、人文精神,具有丰富的历史、文化、美学研究价值。佛山南狮的外形与舞法源自北狮,注重技巧,自成一派,是北狮的创新性延续。南狮雄壮威仪,随激昂的鼓乐而起舞,具有深刻的警醒效果,因此也被称作醒狮[1]。
当前,随着“国潮”风等思潮兴起,越来越多的设计品牌注重对传统文化元素进行重新发掘与设计,以故宫博物院、苏州博物馆为代表的优秀文创品牌将中国传统文化元素以现代的设计理念进行重新诠释,积极推動其商业化,受到了海内外消费者的欢迎。然而,当前围绕醒狮文化的文创设计却存在图形设计流于表象、文化特征表达缺失、传播形式单一等问题[2]。本文基于符号学理论,对传统醒狮文化进行分析研究,并依据所得结论开发设计一款“萌狮”摆件套装。
二、设计理念
符号是人们进行信息交流赖以凭借的工具之一。在生活中,符号无处不在,浩瀚如星海,细微如发丝。不同的符号,有着不同的精神映射,也蕴含着不同的信息。符号学理论奠基人分别是瑞士语言学家索绪尔和美国哲学家皮尔斯。
索绪尔提出符号具有“能指”与“所指”的二元结构[3]。“能指”是指特定事物的表现形式,属于表现层;“所指”是指事物蕴含的文化内涵,属于内在层。皮尔斯提出符号三元关系和三分法两个理论体系,他认为符号是表征(Representamen)、客体(Object)、诠释(Interpretant)的三元关系。根据表征与客体之间的关系,符号可以分为像似符(Icon)、指引符(Index)与规约符(Symbol)[4]。莫里斯继承了皮尔斯的符号学三分法理论,提出符号学是由语义学、语构学与语用学构成的观点。在符号语义学中,将产品划分为为语义、语构、语用和语境4个维度。不同的符号学理论有其优缺点与应用环境。
本文基于符号学相关理论,对佛山传统醒狮元素进行挖掘、提炼与重构,以莫里斯符号学体系的语义、语构、语用三个维度解析视觉符号,通过改造符号语构、丰富符号语义,产出具有鲜明文化观感的文创产品。
三、以符号学的视角对醒狮元素进行解读
根据莫里斯的符号学三分法理论,佛山醒狮元素的语构研究主要侧重于造型、色彩和装饰纹样、动作神态等视觉符号;语义研究主要侧重于上述造型、色彩、装饰纹样、动作神态所承载的文化内涵与象征意义;语用研究主要侧重于醒狮与观众的关系。下文以莫里斯三分法的角度切入,分别就醒狮元素的造型、色彩、纹饰、动作神态进行语构、语义层面的探讨,并对醒狮物象进行语用维度的阐释。
(一)造型符号的语构语义分析
在传统醒狮形态中,一般可分为狮头与狮被两个部分,其中狮头是最重要的结构,狮被依狮头而设,有“狮头为先”的说法。狮头可以划分为角、额、天庭(眉心镜)、眉、眼、鼻、上唇、下巴、胡须、耳、球缨等部分,匠人在狮头上因地制宜地粘覆绒毛、绘制纹饰,使醒狮立体感更强、神采奕奕(如图1)。
在语构层面,醒狮狮头造型偏重写意,浑圆坚实。在头顶有一个独角,有尖角、钳角两种,向前卷曲,短而凌厉,据传以前的狮角材质是铁,用以醒狮间的武斗;现在则用于装饰,通常粘覆有数圈螺旋状的绒毛。狮眉厚且宽,内藏有眼帘,可根据舞者的操作进行上下眨动,模拟醒狮的“眨眼”。眼眶为白底,绘有两到三圈黑色弧形纹饰,对眼珠起到强调作用;眼珠由一根铁丝固定在眼眶之中,可以随狮头的舞动而左右摇摆。两眉之间是一个高额,额上有一枚圆形的眉心镜,也称天庭,光可鉴人,四周簇拥着多个彩色球缨。狮头球缨源自粤剧角色头冠上的绒球装饰,一般是双色的球形,一色为底色,另一色以点状或圈状进行装饰;球缨大小不一,呈水平对称分置于狮头两侧。大量球缨的使用,使醒狮装饰更加饱满,球缨在舞动时上下颤动,增添了动感。额头下方是鼻,一般也有数圈绒毛和多个球缨进行装饰。鼻下方是上唇,与双眉一样毛密且宽厚。双眉与上唇毛色相同,占据了正面较大的面积,是狮头最突出的视觉元素。上唇下方是下巴,通常为半圆形的一张薄片,表面有彩绘,外侧粘有长须;下巴、眼帘与狮头后部的双耳通过狮头内部机构进行联动,下巴的张合可以带动眼帘和双耳的运动。
在语义层面,醒狮作为粤剧角色的再现,其狮头借鉴融合了粤剧脸谱的许多造型元素。典型的如粤剧角色中佩戴的胡须,根据各人物的性格、年龄不同,须长、须色也不一样。刘备狮须长且苍,代表德高望重、仁义忠厚;关羽狮须长且赤,既符合历史人物“美髯公”的形象,也代表忠义双全、正气凛然;张飞狮须短且黑,代表此狮年轻力健、骁勇善战。在现代醒狮中,也有众多无特定代表角色的醒狮,这些醒狮毛发厚实、头额突出、配色丰富,象征健康活力、吉祥如意。
(二)色彩符号的语构语义分析
在语构层面,传统醒狮狮头的主色来源于粤剧的脸谱设色,分别对应三国时期刘备、关羽、张飞、赵云、马超、黄忠六人。不同配色对应着不同的人物性格,一般有黄、白、黑、红等色调,其中以黄、红两色最为常见。狮头主要的上色区域为面、鬃两部分,面即为未植鬃毛的部分,鬃指眉、上唇、胡须等粘覆鬃毛的部分,在传统醒狮中,由于按照粤剧脸谱绘制,这两部分的设色往往不一致。如刘备狮为白鬃黄面、张飞狮为黑鬃青面等,而现代醒狮往往跳出了粤剧角色限制,多采用单一色调,如黄鬃黄面、红鬃红面等。
在语义层面,醒狮的主色一般饱和度较高,具有强烈的民俗风格。例如常见的红色,与过节悬挂的灯笼、结婚的婚服等颜色相近,增添了喜庆的效果。而狮舞多在传统节日、婚庆、店铺开业时进行,因而寓意吉利的配色更受民众欢迎。随着醒狮文化的发展,也出现了一些新的狮头配色,如紫色,取其“紫气东来”之意;又如金色,毛发中间杂着银色的反光丝线,有“金玉满堂”的美好寓意。可以得出,醒狮色彩符号带有鲜明的民俗特征与美好的祝福语义。
(三) 纹饰符号的语构语义分析
在语构层面,狮头纹样多绘制于鬃毛四周,以二方连续或四方连续的方式排列组合,与厚密的鬃毛形成互补的视觉效果,相辅相成。唐草纹是醒狮造型的基础纹样,是在传统唐草纹的基础上抽象提炼而成的,规律整齐地排列在狮眉、上唇的周围。虎斑纹是由老虎身上的花纹衍生而来,一组虎斑纹由一道“S”型的粗线主纹与两道括号状细线辅纹组成,辅纹呈对角线排列,将主纹括于中间。该纹样多出现在后脑、双耳、上唇处,且与唐草纹进行搭配。火纹在现代狮头设计中运用较多,其线条灵活多变,富有动态,体现醒狮的活力,较多分布于天庭、双颊等部位。花篮纹源自明清时期,边缘优美,内部中空,常写有狮头所有者或吉语。一般而言,纹样是不单独出现的,往往是互相结合,以多样化的组合来充实空白。例如在火纹中常以带状纹勾勒边缘,以线性排列的黑色或白色圆点纹点缀火纹内部,增强纹饰的动态。
表1整理归纳了醒狮常见纹样,并罗列了对应的语义。通过表1可以看出,在语义层面,狮头纹饰多沿用传统的祥瑞图样,象征着吉祥、活力、高升,寄托了岭南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此外,还存在着象征力量、尚武的纹样,体现了岭南人民对自然的敬畏与崇拜,给人为构建的醒狮形象赋予威严。
(四)神态动作符号的语构语义分析
佛山狮舞注重“神似”,力求在表演中表现出狮子的“醒”——威武、精神、富有活力。
在语构层面,狮舞以腾、挪、闪、扑、弓、马、仆、跪、跳、探、回旋、飞跃等步型步法,来表现喜、怒、哀、乐、动、静、惊、疑八态。此外,醒狮的神态变化还可借助道具来体现,例如佛山狮舞的代表性套路“高桩狮”的道具梅花桩阵。梅花桩是多根高低不一的圆柱,在顶部有一个直径稍大的圆盘,便于舞者站立。醒狮踩着桩柱腾挪飞舞,会表现出身在高空的畏惧、惊颤、迟疑、鼓勇、昂扬等循序渐进的神态变化,让狮子形象更加鲜明立体。
在语义层面,不同的醒狮套路蕴藏着不同的精神追求。例如采蛇青以蛇象征邪祟厄运,以醒狮破阵采青展示醒狮不畏邪祟、坚毅勇敢的个性;“年年有余”阵则虚拟了田园农家的环境,通过醒狮采食鱼青表现醒狮的机敏可爱,这些都寄托着岭南人民对富足生活的美好追求[5]。而高桩狮主要表现醒狮威凛雄壮的形象,以比拼狮技为主。
(五)醒狮符号的语用分析
在现实生活中,佛山醒狮扮演着礼仪教化的角色。受儒家文化的影响,舞者在狮舞的开头与结束时进行“三拜狮礼”[6],即持狮头向左前方、右前方和正前方行鞠躬礼,以示对观众的尊敬与谢意。醒狮还作为引吉纳福的媒介,寄托了人们对福祉的期盼,在虚拟情境中以抽象的套路阵法驱邪辟祟,使观众的期盼与祈愿在狮舞过程中得到满足。此外,佛山醒狮还作为岭南地区的精神、文化图腾,其寓意、表演形式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时空域内的民众精神面貌、心理诉求与艺术创作形式,并能深刻地影响民俗文化的传承与发展。
四、设计实践
(一)设计原则与方法模型
设计过程中应科学合理地对造型、色彩、神态动作语言等设计元素加以创新变换、提炼重组,产出符合现代消费观念与审美情趣的文化产品。在设计的構思阶段,应设想将醒狮本身的符号加以提炼简化,以现代化的设计语言进行重构,同时引入另一道具作为辅助的文化符号,该符号可不与醒狮来自同一地域、年代或文化。主要是将其作为醒狮姿态动作的产生者与依托物,是与醒狮符号的创新性结合,从而丰富该摆件设计系列的语构、语义表达。相关文创摆件的消费主力是年轻的消费群体,在用户定位中,也是以18-25岁人群为主,因此,设计语言应偏向年轻化、现代化。
根据上述设计原则,基于符号学理论建立设计方法模型(如图2)。
(二)设计效果展示
本设计从传统醒狮神态中拮取了疑、喜、静三种语构进行拓展,结合人的肢体动作将醒狮这一物象进行拟人化,以展现其活泼可爱的一面,使其与传统醒狮的威仪英姿形成反差感,从而体现设计的“萌”态(如图3)。这套萌狮摆件采用了象征、隐喻等创作手法,局部运用了符号原型并重构了部分符号。辅助的符号道具选取了梅花桩、蝴蝶、旋转棒棒糖、圈椅四种语构,这四者来自于不同的时空域,但都带有一定的时代感。在设计中使不同的文化符号形成交集,在赋予了设计创新性的同时,更易引起消费者对往昔的回溯与共鸣。
在设计中,将视觉性符号划分为四部分——造型、配色、纹饰、神态动作,每一部分都有其创新点。造型设计中,将传统醒狮的狮被部分进行了实体填充,将狮被变成狮身,连接头身,使醒狮由一件需舞者舞动的物变成了一个独立的生命体,从而达到拟人化的效果。传统醒狮体态挺拔,为贴合消费者的审美取向,将造型设计得圆润憨厚,放大头身比,以“萌物”的角度重新诠释醒狮这一物象,营造反差感。文化符号道具的使用使摆件的姿态动作具有张力。配色上以黄色为主要色调,浅黄为底,明黄作为眉、唇的颜色,使萌狮带着一股丰衣足食的贵气,同时以嫩白、粉红、咖啡色等马卡龙色系作为纹饰、道具等辅助色彩。总体而言,配色方案融合了中华传统色系与西方现代色彩,形成了丰富的视觉体验效果。纹饰设计中,对传统纹样的形态进行了提炼与演变,例如,将唐草纹末端改成柔和的半圆形,围绕眉四周进行排列;在正面的阵列密度较大,色彩与底色融合度较高,以衬托双眉、上唇的主视觉效果;在头顶的阵列密度较小,同时形态较粗大,填充的咖啡色与底色反差较大,强调了睫毛的效果。
第一个设计取自醒狮的“疑”态,描绘了年少懵懂的萌狮站在梅花桩上,看见展翅欲飞的蝴蝶时的好奇疑惑之态,造型符号可分为萌狮、梅花桩与蝴蝶三部分(如图4)。萌狮的动作姿态来源于现实中高桩狮采青过程对青物的试探状,因其动作姿态类似于儿童初见小动物时的表现,所以以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替换青物。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蝴蝶是一个象征着美好、自由的文化符号,通过狮与蝶的互动,传达出和谐相处的语义,让消费者保持一颗好奇童心。
第二个设计取自醒狮的“喜”态,描绘了萌狮玩乐后坐于地上,舔食棒棒糖的欣喜之态,造型符号可分为萌狮与棒棒糖两部分(如图5)。所针对的消费群体的代表性童年甜食之一是旋转棒棒糖,曾在新千禧年初风靡一时,具有鲜明的时代文化烙印。以儿童享受甜食的姿态代替醒狮采获青物后的“喜”态,使年轻的消费对象对往昔产生回溯与共鸣,传达出记录美好、珍惜当下的语义。
第三个设计取自醒狮的“静”态,描绘了萌狮坐于圈椅上,四肢放松,目光远眺,似睡非睡之态,造型符号可分为萌狮与圈椅两部分(如图6)。此方案将萌狮高度拟人化,模拟了成年人发呆时的肢体动作,营造了稚嫩面容与成熟体态的反差感。将圈椅作为萌狮的载具,使萌狮的冥思带着禅意。醒狮与圈椅分别作为岭南文化与江南文化的代表性符号,两者相互碰撞,传达出文化共融的语义。
五、结语
通过上述的理论研究、元素解读与设计实践,简要分析了醒狮的造型、色彩、纹饰、动作神态四种视觉符号及其中的文化内涵,选取了部分原型符号进行现代化创新,运用于佛山“萌狮”文创摆件的创作中,基于原有的视觉语言与精神内核进行拓展,产出一套具有丰富语构、语义、语用元素的文创产品。
以此设计为例,可以将符号学相关理论映射到整个文创设计领域,从CMF、造型、姿态等维度以符号学的思维与方法进行剖析,深入发掘其中的文化内涵与象征意义,并对拮取的元素进行重构、重组,融入创新性、艺术性、时代性的创作语言,适当對外显的符号元素进行创新,以拓宽文创产品内在的精神价值。
参考文献:
[1]秦序.中国音乐史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论文集:传统在召唤[M].北京:时代华文书局出版社,2016:32.
[2]朱雪萌.图像学视角下南狮文化视觉表现研究[D].桂林:广西师范大学,2022.
[3]SHUMAKER S A,TAYLOR R B.Toward a Clarification of People-Place Relationships:A Model of Attachment to Place[J].Environmental psychology,1983.
[4]PEIRCE C S.Collected papers[M].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31:60.
[5]谢中元,黎念忠.南海醒狮的历史、文化与技艺[M].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19:46.
[6]陈耀佳,林友标.南狮[M].广州:广东科技出版社,2007:141.
作者简介:谢昕泽,广东工业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设计学专业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