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谢其章
李广宇 著法律出版社出版:2022年10月定价:468.00元
书话文章勃兴于20 世纪八九十年代,其历史要追溯到20 世纪三四十年代,开创者首推阿英和唐弢,这两位都是有名的藏书家,这就给后来的学步者设定了一个无法超越的标尺。书话文章,在现代文学史毫无地位,如果非要给书话文章定一个名分的话,几乎是不可能的,书话文章说来说去无非是一种消遣文化,与赏花品酒无甚差别。书话文章到了黄裳和姜德明之后便一茬不如一茬,日渐衰落,几近消亡。当年的“黄迷姜粉”,真有那么几位在抛售黄姜的书呢,可谓风水轮流转,各领风骚三五年。
李广宇先生新书《李广宇书话五种》,在这个当口出版,很有点儿反向操作、逆势而为的壮烈。李广宇作为书话文章界的一股清流,据我20 多年的观察,他的书话文章的风格有意识地与大多数作者保持着距离,从来不参与这界的聚会活动,从来不供稿给这界刊物,所以我的书友们对于李广宇是陌生的,以为是个新人。我告诉他们李广宇早在1994 年即编著过《书文化大观》,姜德明还托我找过这本书呢。李广宇哪里是什么新人,论资历,他是比我们都旧的旧派哩。我20 世纪80 年代开始逛旧书店淘旧书,也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自称“独行侠”,慢慢地交往了几位书友。孙犁说过“文人宜散不宜聚”,书友之间也是这个道理,这个道理适用于所有人群吧。
李广宇书话文章没有新八股的文风,没有“书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式抒情,没有故作高深的卖弄,偶尔还显露一点儿幽默,如《香港书店鳞爪》第47 页“我好像见过照片,没觉得惊为天人,索性不加反驳,继续听他讲古”。我是见过“天人”真面的,且有合影在手边,却不知揶揄了多少回。逛旧书铺淘旧书不像买新书更不像在网店上买书,其最大不同在于前者要与老板或店员打交道联络感情,后者呢,多为一锤子买卖,钱书两讫过后不思量。在李广宇书话文章里有许多与旧书店主人闲聊的场景,如神州老板欧阳文利。欧阳先生对我极其照顾,行了许多方便,如李广宇千寻百觅的《猎书小记》,欧阳先生对我说,你尽管出价竞拍,不管拍多少我只收你300 元。《大人》《大成》《大华》“三大”文史杂志,寒斋所存的书大部分得于欧阳先生之手。你只有在和琉璃厂旧书店(中国书店)打过无数交道之后,才能真正感觉欧阳先生的可贵和高贵。我想说的是我的待人接物,在礼数上真是比李广宇差出十条街去,欧阳先生来北京,我躲着不见;书话文章大家许定铭来北京约见,我也借故推辞。张爱玲说过“在没有人与人交接的场合,我充满了生命的欢悦”。我经常用这句话当宽心丸,可是淘买旧书必有人情往来的,甭解释,差劲就是差劲。
我和李广宇搜书的范围有许多相同的品位,也有很多不同之处。叶灵凤是我们都喜欢的作家,尤其是叶灵凤书话文章里那些精辟的格言式句子。李广宇早年间写有《叶灵凤传》,且正在撰写“叶灵凤香港出书记”。李广宇的藏书理念,我感觉受到叶灵凤影响不少,叶灵凤区别于他那个时代的藏书家的一个特征即西洋书收藏,李广宇的外语优势可能也是他敢于搜集西洋书籍的必备条件,我所说的别开生面,有一多半的意思是指这个优势,绝大多数的藏书爱好者相对来说是瘸着一条腿的。很不幸,大多数美妙的高超的非八股的书话文章,在古不在今,在西不在中,这或许是李广宇书话文章的另一个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