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滨 金晓康 魏士琳 阴晓娟 严世振 贾丽娜 金 花,3
(1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天津师范大学心理与行为研究院,天津 300387) (2 天津师范大学心理学部,天津300387) (3 学生心理发展与学习天津市高校社会科学实验室,天津 300387)
童年期情感忽视(childhood emotional neglect,CEN)是童年期创伤的重要亚型之一,指看护者不能满足未成年者基本的情感需求、对他们的痛苦缺乏情感反应、未顾及他们的社交需求、期望他们处理超出自身成熟水平或不安全的情况(Teicher &Samson, 2013)。CEN是有较高单发率和较强负性影响的童年期创伤亚型(于增艳 等, 2017; Maguire &Naughton, 2016),与成年期情绪失调及相关心理病症关系密切(谢韵梓 等, 2022; Janiri et al., 2021;Khosravani et al., 2019)。但已有研究多以同时伴其他童年期创伤亚型或精神疾病的个体为研究对象,而这些因素可能严重干扰单发性CEN对个体心理生理的影响。大学是个体发展情绪调节能力的重要阶段,探讨单发性CEN对大学生情绪调节的影响及其脑功能机制,有助于更好地预防心理问题。
目前,已有不少研究探讨了CEN对成人期情绪调节困难和情绪调节策略变化的影响(Carvalho Fernando et al., 2014; Ghorbani et al., 2017; Prakash et al., 2019; Tyra et al., 2021)。Carvalho Fernando 等人发现,抑郁症患者在童年创伤问卷上的CEN得分显著大于健康组,且CEN可以显著正向预测情绪调节困难量表总分、负向预测情绪调节量表中重评得分。Tyra等人发现不良童年经历和情绪调节困难、新冠应激反应正相关,情绪调节困难和重评负相关。谢韵梓等人(2022)发现CEN显著正向预测大学生抑郁,而情绪调节自我效能感在CEN与抑郁间起独立中介作用。上述研究提示,CEN可能通过改变个体的情绪调节策略而引发成人情绪调节困难甚至精神疾患,但这些研究均未控制被试其他的童年创伤或心理疾患。因此,单发性CEN是否导致大学生的情绪调节困难和情绪调节策略变化尚有待研究。
同时,CEN还可能改变成人情绪调节相关脑区的功能活动。静息态脑功能成像观察到的BOLD信号自发波动不受实验操纵差异的干扰、反映了个体本身脑激活的固有特征,可以更“纯净”地探究个体间状态性的脑功能差异(Tavor et al.,2016)。研究者借助该技术揭示了CEN对个体脑功能连接的影响(Fadel et al., 2021; Souza-Queiroz et al.,2016; Wang et al., 2014)。Wang等人发现,重度抑郁患者的CEN得分与双侧丘脑、背外侧和内侧前额叶的功能连接存在显著负相关。Fadel等人发现重度抑郁成人患者的忽视经历和凸显网络内功能连接的减少以及与默认网络之间功能连接的增加有关。Souza-Queiroz等人基于兴趣区分析发现,双相情感障碍成人患者的CEN得分能显著负向预测左腹内侧前额叶和杏仁核间的功能连接变化。同样地,上述研究均没有控制被试其他童年创伤或心理疾患。而且,美国学者Cannon于1927年就提出丘脑是情绪调节的重要神经结构,其功能和情绪调节关系密切(Chen et al., 2020; Hayes et al., 2012;Wager et al., 2008; Wang et al., 2014),但相比其他情绪调节神经结构(如杏仁核),丘脑更少被关注。因此,单发性CEN是否可能导致大学生安静状态下丘脑和全脑的功能连接变化尚无明确结论,而基于兴趣区的分析可避免全脑分析中因大量多重比较校正(大脑被分成6000个以上的体素)而产生的假阴性结果,能更好地检测到微小但有意义的差异(Price et al., 2021)。
综上,CEN和成人期情绪调节困难、情绪调节策略及静息态脑功能连接间可能关系密切。但已有研究中成年被试多伴发各种严重疾患,这限制了其研究效度。同时,其健康对照组也存在一定的童年创伤,如Carvalho Fernando等人(2014)的研究中,健康对照个体的CEN平均得分为10.21±5.21。而且,有研究发现CEN对个体情绪调节的影响可能特异于其他童年创伤,如Huh等人(2017)发现,只有CEN可以通过更少的适应性调节策略导致更严重的抑郁和焦虑症状。因此,有必要在尽量控制其他创伤的情况下,考察单发性CEN是否可能引发健康大学生的情绪调节策略变化和情绪调节困难及其与静息态脑功能连接异常间的关系,以更准确地揭示CEN对处于成人早期大学生的情绪调节能力的影响及其机制,为预防CEN继发的各种问题提供参考。
本研究拟结合简式童年期创伤问卷、情绪调节问卷、情绪调节困难量表和静息态功能磁共振成像技术(resting-state functional 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 rs-fMRI)考察单发性CEN可能导致的大学生情绪调节困难、情绪调节策略和丘脑静息态功能连接的改变,以及情绪调节策略是否在CEN引起的大学生情绪调节困难和丘脑静息态功能连接变化中起中介作用。研究首先采用童年期创伤问卷测量与精神科医生访谈结合的形式筛选单发性CEN(忽视组)和无任何童年创伤(对照组)的两组健康大学生;随后采用情绪调节问卷、情绪调节困难量表分析CEN对其情绪调节困难和情绪调节策略的影响,借助rs-fMRI分析CEN对在情绪调节中有重要作用的丘脑与其他脑区功能连接的影响;最后,结合问卷和影像数据,探讨情绪调节策略在丘脑功能连接和情绪调节困难中可能的中介作用。
研究假设如下:(1)忽视组存在显著的情绪调节困难且更少使用重评策略;(2)基于丘脑在情绪调节中有明显的功能改变(Gao et al., 2020),推测忽视组丘脑静息态功能连接也可能异于对照组;(3)丘脑功能连接与情绪调节策略、情绪调节困难得分可能显著相关,情绪调节策略在丘脑功能连接对情绪调节困难的影响中起中介作用。
天津市四所高校的5010名学生参加了线上问卷调查。收回有效问卷4566份(有效率91.14%),得到符合要求的初筛被试。在至少间隔1个月后对初筛被试进行线上二测,包括:简式童年创伤问卷复测和精神状态、重大躯体隐患的全面筛查。由两名精神科主治医师根据《DSM-IV-TR 轴I障碍临床定式检查》(Structured Clinical Interview for DSM-IV-TR Axis Ⅰ Disorders, Patient Edition, SCIDI/P)共同完成。
采用相关研究推荐的分界值(cut-off scores)作为确定童年创伤各亚型是否显著发生的标准(Peters et al., 2019; Wu et al., 2021)。忽视组为:两次评估中CEN得分均大于等于15分,情感虐待均小于12分,躯体虐待均小于9分,性虐待均小于7分,躯体忽视均小于9分;对照组为:两次评估中5项童年创伤均为最低5分。两组被试的排除标准:(1)符合诊断标准的任何精神疾病;(2)严重的躯体疾病,如高血压、心脏病等;(3)头颅外伤伴昏迷超过5分钟;(4)癫痫或高热惊厥;(5)目前或曾经接受电休克等物理治疗;(6)正在或计划妊娠;(7)磁共振检查禁忌症。
最终获得有效被试:忽视组21人(19.19±0.68岁,女性11人),对照组26人(19.04±0.87岁,女性13人)。被试均签署了知情同意书,并在研究后获得一定报酬。研究方案获得天津师范大学伦理委员会通过。
2.2.1 童年期创伤问卷
采用赵幸福等人(2005)根据Bernstein等人(2003)的研究翻译并修订的中文版28项简式童年期创伤问卷(Childhood Trauma Questionnaire-ShortForm, CTQ-SF)。该问卷评估5种因子:情感忽视、情感虐待、躯体虐待、性虐待和躯体忽视,每项按李克特5点计分(1=从不,5=总是)。各因子及总分越高代表个体童年期的创伤越严重。本研究中各分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分别为:0.82、0.75、0.83、0.83、0.72。
2.2.2 情绪调节问卷
采用王力、柳恒超、李中权等人(2007)根据Gross和John(2003)的研究翻译并修订的中文版10项情绪调节问卷(Emotion Regulation Questionnaire, ERQ)。该问卷评估重评和抑制2种因子,每项按李克特7点计分(1=非常不赞成,7=非常赞成)。某因子得分越高代表个体更倾向使用此种策略。本研究中重评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86,抑制为0.71。
2.2.3 情绪调节困难问卷
采用王力、柳恒超、杜卫等人(2007)根据Gratz和Roemer(2004)的研究翻译并修订的中文版36项情绪调节困难量表(Difficulties in Emotion Regulation Scale, DERS)。该量表评估6种因子:意识、清晰、冲动、目标、不接受和策略,每项按李克特5点计分(1=从不,5=总是)。各因子及总分越高代表个体情绪调节越困难。本研究中总量表的 Cronbach’s α 系数为 0.92。
2.2.4 童年期社会经济地位
鉴于童年社会经济地位可能和个体成年脑功能改变有关(Muscatell, 2018)。本研究采集了被试童年期父母的教育程度和工作情况以及主观感知的家庭经济情况作为组间脑功能分析的协变量,以排除童年社会经济地位对结果的干扰。根据Luo和Waite(2005)的研究,本研究设置了6个维度测量父母的受教育程度:无学历、小学、初中、高中或中专、大学或大专、研究生;设置了7个维度测量父母的工作情况:无工作、教育系统、卫生系统、企事业单位、政府部门、私企、其他;设置了3个维度测量主观感知的家庭经济情况:贫困、中等、富裕。
2.3.1 数据采集
采用西门子MAGNETOM Prisma 3.0T磁共振扫描仪和64通道头线圈。被试仰卧位,全程保持头部及身体静止、清醒、闭眼,不做任何系统思考。静息态功能像采用快速梯度回波平面成像,参数为:TR=2000 ms,TE=30 ms,FA=90°,无间隔扫描,FOV=224 mm×224 mm,matrix=112×112,voxel size=2 mm×2 mm×2 mm,slices=75,Time points=240,加速因子=3。T1全脑结构像采用3D快速磁化预备梯度回波序列,参数为:TR=2530 ms,TE=2.98 ms,FA=7°,slice thickness=1 mm,无间隔扫描,FOV=256 mm×256 mm,matrix=256×256,voxel size=1 mm×1 mm×1 mm,slices=192。
2.3.2 数据预处理
在MATLAB R2015平台,使用DPABI V4.3对数据做预处理:(1)将原始数据转化成NIFTI格式;(2)剔除每个被试前10个时间点的数据;(3)因静息态采用3层加速同扫,使用MATLAB查询每个被试每层扫描的时间点,找到中间点作为参考层,使用SPM12逐一做时间层矫正;(4)删除平动超过1.5 mm,转动超过1.5°的被试数据,最后保留忽视组19名被试,对照组25名被试;(5)采用DARTEL将功能像标准化到MNI(montreal neurological institute)空间,先将每个被试的结构像配准到平均功能像中,后将结构像分割成灰质、白质、脑脊液,生成一个矩阵,最后使用分割结构像时产生的矩阵,将功能像标准化到MNI空间,重采样体素为2 mm×2 mm×2 mm;(6)空间平滑:FWHM=6 mm×6 mm×6 mm;(7)提取并去除协变量:Friston 24头动参数、脑脊液、白质。
使用SPSS25.0对两组年龄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p<0.05),对其余人口学变量做卡方检验(p<0.05)。对两组各问卷得分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p<0.05)。以年龄、性别、是否独生、生源地、童年期社会经济地位,除CEN外各童年创伤得分共计13项为协变量,进行重评、抑制、情绪调节困难得分间跨组的偏相关和线性回归分析(p<0.05)。
3.2.1 提取丘脑各亚区作为兴趣区
根据中科院自动化学院脑网络组开发的图谱(Brainnetome, BN)对丘脑16个亚区(BN231-BN246)进行标记。使用REST V1.8提取其二值Mask。
3.2.2 基于体素的功能连接分析
(1)采用平滑后的数据,提取并去除协变量(Friston 24头动参数、脑脊液、白质),进行0.01~0.1 Hz的滤波,后进行功能连接(functional conne-ctivity, FC)分析。兴趣区(region of interest, ROI)为丘脑的16个亚区。分别提取两组ROI的平均时间序列,计算它们与全脑各体素的线性相关系数,进行Fisher-z转换,得到zFC值。(2)使用SPM12,以FD Jenkinson头动参数和问卷分析中的各控制变量共计14项为协变量(以下同),对两组数据中每一兴趣区的zFC统计图做双样本t检验,设置多重比较校正的显著性标准为pFDR<0.05,连续体素k≥50。使用xjView,根据BN图谱对有显著差异的激活簇进行标记,并用AAL(Anatomical Automatic Labeling)图谱进行对照,得到丘脑各亚区功能连接具有显著组间差异的脑区。
3.2.3 脑-行为关联分析
(1)以上述组间与丘脑功能连接差异显著脑区的中心坐标为圆心,6 mm为半径,使用DPABI提取每名被试所有相关的zFC值,使用SPSS25.0,将其与问卷数据(重评、抑制得分,情绪调节困难总分,以下同)在控制各协变量时分别进行跨组的偏相关分析(采用Bonferroni校正,校正后p<0.05);(2)如存在显著相关,使用SPSS25.0,将与每个问卷数据显著相关的一组zFC值作为自变量,将对应的问卷数据作为因变量,控制各协变量进行跨组的线性回归分析(p<0.05);(3)如某zFC值可以同时对ERQ重评/抑制得分和DERS总分有显著的预测性,使用SPSS的插件PROCESS 3.4中的Model 4模型,以该zFC值为自变量,以ERQ重评/抑制得分为中介变量,以DERS总分为因变量,控制各协变量进行跨组的中介分析(p<0.05)。
4.1.1 人口学数据的组间差异
分析结果显示:除家庭经济情况组间差异显著外(p=0.005);年龄、性别、是否独生、生源地、童年期父母受教育和工作情况的组间差异均不显著 (ps>0.05)。
4.1.2 问卷数据的组间差异
忽视组各童年创伤得分及DERS总分均显著高于对照组,ERQ重评得分显著低于对照组;忽视组的ERQ抑制得分和对照组无显著差异,详见表1(当剔除头动过大的3名被试后,所有组间差异结果与表1一致)。
表1 问卷数据的组间差异 (n=47)
4.1.3 问卷数据间的相关与线性回归分析
偏相关分析发现,ERQ重评得分与DERS总分(r=-0.55,p=0.001)显著负相关,ERQ抑制得分与DERS总分(r=0.26,p=0.157)无显著相关。回归分析发现,ERQ重评能显著负向预测DERS总分的变化,标准化系数为-0.60,t=-4.00,p=0.001,95%CI[-3.00, -0.93]。
脑-行为相关分析发现BN242区与右颞中回、与左颞下回的功能连接,BN246区与右辅助运动区的功能连接与ERQ重评显著负相关(见图1);BN242区与右枕下回、BN246区与左枕中回的功能连接与DERS总分显著正相关(见图2);BN244区与右背外侧额上回的功能连接既与ERQ重评显著负相关,又与DERS总分显著正相关(见图3)。上述FC均为忽视组显著大于对照组,信息见表2。没有发现任何FC值与ERQ抑制有显著相关。
图1 丘脑功能连接与ERQ重评的相关
表2 存在组间差异且与问卷数据相关显著的FC(n=44)
图2 丘脑功能连接与DERS总分的相关
图3 丘脑功能连接与ERQ重评和DERS总分的相关
回归分析发现只有丘脑BN244区和右背外侧额上回间的FC值能显著负向预测ERQ重评得分的变化,标准化系数=-0.51,t=-2.69,p=0.018,95%CI[-34.05, -3.82];也只有丘脑BN244区和右背外侧额上回间的FC值能显著正向预测DERS总分的变化,标准化系数为0.46,t=2.46,p=0.027,95%CI[7.01, 98.47]。
中介分析发现间接效应和总效应显著:路径a(t=-5.38,p<0.001)、路径b(t=-2.32,p=0.034)、路径c(t=2.66,p=0.017)均显著;但路径c’不显著(t=-0.03,p=0.980),中介效应路径及标准化系数见图4。即重评策略在右侧丘脑与右背外侧额上回间的功能连接对情绪调节困难的影响中起完全中介作用。
图4 FC:BN244-BN6与ERQ重评、DERS总分间的中介效应路径
本研究结合问卷和脑静息态数据,探索了单发性CEN对大学生情绪调节困难、情绪调节策略和丘脑功能连接间的影响及情绪调节策略在脑功能和情绪调节困难中的中介作用。结果发现,忽视组存在情绪调节困难、更少使用重评策略、丘脑和其他脑区间的功能连接更强;重评在右丘脑和右背外侧额上回间的功能连接对情绪调节困难的影响中起完全中介作用。结果提示,忽视组的情绪调节困难可能和其静息态下丘脑与其余脑区功能连接过强有关,后者可能通过减少重评策略的使用而更容易导致情绪调节困难。
情绪调节困难与情绪调节策略的选择密切相关,重评和情绪调节困难显著负相关(Ghorbani et al., 2017),抑制和情绪调节困难显著正相关(Prakash et al., 2019)。重评可通过赋予负性刺激或情境以更积极的意义而使个体同时降低不良情绪体验、表达行为和生理反应,从而有效改善情绪(Giuliani et al., 2008; Ray et al., 2008);但抑制可能仅降低了负性情绪表达的冲动,没有从认知上对情境或刺激做出更积极的解释(Harris, 2001)。Khosravani等人(2019)的研究为CEN可能引起成人情绪调节困难提供了一定的证据。他们招募海洛因成瘾的成年男性为被试并发现,CEN能正向预测情绪调节困难。Carvalho Fernando等人(2014)以边缘性人格障碍和重度抑郁患者为对象发现,CEN不仅正向预测情绪调节困难、而且负向预测重评策略的选择。
本研究证明,经历单发性CEN的健康大学生也存在一定程度的情绪调节困难和情绪调节策略的变化。结果提示,单发性CEN虽未必诱发严重的成人期心理疾患,但其可能导致个体更少地选择重评这一适应性策略,从而更易发生情绪调节困难。因此,高校有必要关注这一群体的情绪变化以避免负性事件发生。
美国学者Cannon于1927年就提出了丘脑在情绪调节中有重要作用,并且这种作用也被后续实验证实。Hayes等人(2012)有关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的研究发现,当被试出现情绪失控时,其丘脑的活动显著降低。Wager等人(2008)也发现,重评策略对于不良情绪的改善与丘脑活动增强有关。
本研究发现,忽视组丘脑和其他脑区的功能连接不同于对照组,这和以往文献一致(Chen et al.,2020; Wang et al., 2014)。但在具体功能连接异常的脑区上,本研究结果却和Wang等人的研究结果并不一致。本研究发现,忽视组丘脑的功能连接异常发生在丘脑与其他脑区之间,而Wang等人发现的异常在双侧丘脑之间。这可能和Wang等人研究中的被试有多种不良童年经历和心理疾患有关,该研究的被试为重度抑郁患者,而且有显著的CEN和躯体忽视经历。不同的童年创伤亚型对成人期情绪调节行为和相关脑区的影响可能不同。Souza-Queiroz等人(2016)在探讨双相情感障碍者患中童年期创伤各亚类与大脑边缘系统与脑兴趣区功能连接间的关系时发现,仅CEN和躯体忽视得分能显著负向预测左腹内侧前额叶-杏仁核的功能连接变化;而能显著负向预测双侧腹内侧前额叶-海马功能连接变化的只有躯体忽视得分。
更重要的是,本研究进一步发现了可能受CEN影响的情绪调节行为和脑功能间的关系:右侧丘脑与右背外侧额上回的功能连接强度可以通过改变情绪调节重评策略的使用而影响情绪调节困难的程度。功能连接强度越大,个体日常使用重评调节策略更少,情绪调节的困难越大。此结果也进一步验证了之前关于问卷分析的推测,即伴有单发性CEN个体的情绪调节困难可能源自更少使用重评策略。本结果首次从神经-行为关联角度揭示了CEN导致大学生情绪调节困难的机制。
背外侧额上回在个体的情绪认知评估中发挥着重要作用(Lee et al., 2021)。它通过自上而下的控制过程,调节产生情绪反应的皮层和皮层下系统的活动(Ochsner et al., 2002),并参与对重评相关刺激的特征识别及保持对重评目标的意识活动(Wager & Smith, 2003),从而使个体以预期的方式改变情绪反应。结合本研究结果,推测伴单发性CEN的健康成人在安静状态下右侧丘脑与右背外侧额上回区间的功能连接强度可能显著增加,这可能会通过更少的重评策略使用倾向导致更严重的情绪调节困难。
本研究存在以下局限:(1)对照组无任何童年创伤经历的入选标准虽较好地操纵了CEN这一变量,但这也阻断了将CEN作为连续变量对它和其他变量关系进行更多分析的可能。因此,虽然本研究结果“忽视组丘脑功能连接显著强于对照组”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CEN可能是上述变化的原因,但难以基于回归分析建立CEN和丘脑功能连接变化间的因果关系。(2)丘脑功能连接-重评使用偏好-情绪调节困难间的关系是基于跨组分析得到的,其中功能连接的组间差异结果是基于先验假设通过兴趣区分析得到的。今后有必要扩大样本数量并采用全脑分析方法,力求在CEN得分全域范围内验证上述各变量间的关系。
本研究考察了单发性CEN对个体成人期情绪调节的影响及其机制。结果表明,伴单发性CEN的成年个体日常重评策略的使用减少,情绪调节能力下降,安静状态下丘脑与其他脑区的功能连接增强,重评策略的使用中介了丘脑功能连接对情绪调节困难程度的影响。结果提示,单发性CEN也可能诱发成人期的情绪调节困难,而丘脑自发活动的改变可能通过影响重评策略而影响成人期的情绪调节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