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付欣 石爱炜
(1.复旦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 200433; 2.中国海洋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 青岛 266100)
“海洋孕育了生命、联通了世界、促进了发展。”[1]463随着科技的突飞猛进和全球化的迅速发展,海洋这一资源宝库不仅成为维护人类社会生存、促进人类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场所,也成为世界各国参与国际竞争的重要领域。回顾历史,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国、美国等大国的崛起有力表明,国家的强盛离不开对海洋的重视和海洋领域影响力、控制力的增强。我国要加快建设成为海洋强国、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必须遵循正确的价值观,积极参与全球海洋治理。当下,“海洋争端、海上恐怖主义、海洋生物资源消退、海洋及海岸带环境污染等涉及海洋治理方面的问题不断凸显”[2],全球海洋治理亟需正确价值观的引领。全球海洋治理涉及诸多内容,其主要内容为全球治理主体在遵循国际制度的前提下通过合作、对话、协商共同解决全球海洋问题。具体而言,全球海洋治理的基本要素包括目标、规制、主体与客体四个方面。[3]全球海洋治理的过程,也是这四种基本要素互动作用的过程。因此,应以科学的价值观引领全球海洋治理主体的实践活动,推动全球海洋治理主体在目标制定、制度构建、处理人我关系方面朝着和谐有序的方向进行,实现四种基本要素之间的良性互动,进而推动全球海洋治理取得实质性进展。
全球海洋治理中的“价值遵循”应反映人类对海洋价值的认知、理念与追求,对人们涉海行为方式和评价准则起正向引领作用。参与全球海洋治理是国家硬实力和软实力齐头并进的过程,中国要发挥推动国际海洋秩序有序发展的积极作用,在全球海洋治理格局的调整中占据先机,需要高度重视海洋软实力建设,深度挖掘我国海洋软实力资源,以期凝聚世界人民共识,推动全球海洋治理遵循正确的价值导向。“中和位育”作为儒家思想的价值凝练,蕴含着人海和谐、合作共赢、协调有序、和衷共济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丰富内涵,既回应了建设海洋强国、构建“一带一路”、提高海洋文化软实力的时代之需,也契合全球加强海洋生态环境保护和维护海洋和平安宁的共同议题,理应成为我国参与全球海洋治理的价值遵循。
“中和位育”源于儒家思想,涵盖了我国优秀传统文化中自然观、人生观、伦理观、方法论等内容,内部存在多种辩证关系,构筑成我国儒家思想中极具系统性和统摄性的价值体系。对于现代社会来说,在“中和位育”这一思想指引下,不仅有助于建构以“礼”致“和”的社会治理模式,也能形成处理人与自然关系和人我关系的价值内核,可为全球海洋治理贡献中国智慧。
“中和位育”的论述最先出自《中庸》:“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4]20后世儒者参照这一论述,凝练出了“中和位育”思想,并以人的情绪体验和情感活动为切入点对“中和位育”的基本概念进行阐释,认为达到“中和”的境地,天下万物才会各安其位,进而发育成长。
“中”是天下万物的本质属性,“和”是天下万物的原则要求。在儒家思想中,“中”指中正、适度。《周易》中的“中”指矛盾双方的对立统一,遵循这条规律便可以处理各种矛盾,即“中行无咎”。在儒家看来,“中”既是宇宙万物发展遵循的前提条件和客观规律,也是个体处理人我关系、人人关系、个人与社会关系的根本方法。“和”在中国古代典籍中指音乐中不同音调之间的协调关系,后指人与人、人与物、物与物相互作用后达成和谐统一的状态,即承认差异,调和分歧,谋求共识。西周末年史伯对“和”与“同”进行辨析之后,提出“和实生物,同则不继”的命题,意思是说不同事物在美好和谐的条件下可以实现生长发育,但完全一致则无法继续发展。后来孔子提出了“和而不同”的论断,即“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可见“和”是不同事物秉承本性的前提下在同一个共同体中实现共生、共存、共同发展,并生成新的事物,是承认矛盾双方存在差异的前提下追求二者的有机统一,体现了中华文化对于差异性和多样性的尊重。
“位”在儒家经典中是一个频繁出现的概念,即位置。《周易》中“位”的最初意义指爻位。《周易》强调天、地、人三才之道,而三才产生的顺序是先有天地,后有万物,人居于万物之中,强调人与天地和谐共生。具体来说,“八卦”由基本单位阳爻“—”和阴爻“--”组成,每一卦都由三爻组成。八卦也称为“三画卦”,其中上画象征天,中画象征人,下画象征地。因此,“位”的本质是强调人与天地万物应在宇宙中处于恰当的位置;同时,《周易》中的八卦强调变化与动态,此处的“位”不是一成不变,而是因时而变、依照规律而行的“位”,在此基础上,方可实现“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综上,对“中和位育”的内涵进行简要概括,即事物内部的基本要素之间各司其职、协调统一,才能实现天地万物的和谐共生和有序发展。在“中和位育”这一概念中存在着几对辩证关系。首先,“中”是“和”的前提,各事物自身只有达到“中”,不同事物之间才能实现“和”。其次,“位”是“育”的基础,“育”是“位”的目标。万事万物只有各安其位,才会实现自身的生长和发展,同时万物的发展又为建立合理的秩序提供了动力。因此,“位”引申为秩序,“育”引申为发展,“‘位育’是基于和谐秩序条件下谋求发展的道理”[5]。最后,“中和”与“位育”之间也具有辩证关系。一方面,“中和”是“位育”的条件和手段;另一方面,“位育”是“中和”的落脚点。潘光旦强调:“惟有经由中和的过程,才能达到位育的归宿。”[6]可见,天地万物要实现发展,需要建立合理恰当的秩序,这一秩序又以不同事物之间的和谐为前提,而不同事物之间实现和谐需要协调自身以达到适度和中正。
“中和位育”这一传统思想在现代社会依然具有旺盛的生命力,为新时代我国构建和谐社会、处理人与自然关系及人我关系提供了一系列原则规定,具有穿越历史的时代价值。
首先,形成了以“礼”致“和”的治理模式。“礼”起源于上古时代的祭祀活动与风俗习惯,其目的在于明辨是非、规范行为。[7]儒家认为,礼的制定是为了形成良好的社会秩序,维护社会稳定。因此,“礼”作为一种制度安排旨在保障社会成员各安其位、各尽其职和各得其所,从而奠定良好的社会秩序。在现代社会,通过“礼”的约束不仅可以达到人与人之间的和谐相处局面,也可以实现国与国之间的和平相处。“社会制度安排本质是社会资源的分配制度的建构及其运行结果。”[8]这在社会治理中集中体现为在“公平”和“正义”的治理体系和制度安排下,实行社会资源的合理分配及社会制度的有效运行,从而促进社会治理秩序朝着和谐有序的方向稳步发展。
其次,秉持“万物并育而不相害”的自然原则构建和谐的生态文明关系。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看,天地万物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人与自然、社会之间是互生互动的循环系统。自然界提供的广阔空间和富饶资源可以促进社会的可持续发展,人类社会在可持续发展过程中也会积极减少对生态环境的污染和对生态系统的破坏,推动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因此,人类社会与自然和谐发展才能推动社会向前进步。当前,“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新发展理念已获得了社会成员的普遍认同,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是落实新发展理念的根本要求。
再次,“中和位育”蕴含的“和平”“发展”基因与“各司其职”“各得其所”等内涵具有宏大的世界意义,既可为我国治国理政和对外交往提供价值引领,也可为推动全球海洋治理从“无序”转向“有序”、从“延宕”转向“发展”注入中华文化智慧。后疫情时代,国际社会经济和政治体系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全球海洋治理的各主体间协调不够、协同不力,甚至由于不同治理主体之间利益不均而出现竞争和冲突”[9]。全球海洋治理的“无序”状态和全球海洋治理变革的“延宕”催生着全球治理价值理念的升华与变革。“中和位育”内隐的文化感召力和价值引领对全球海洋治理主体实现“各得其所”,对全球海洋治理实现“万物育焉”具有重要价值。
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催生国际力量产生新的变化,国家利益与全球海洋利益的交织互动赋予了大国博弈以时代内涵,全球海洋治理的复杂性进一步凸显,严峻性进一步加剧。作为发展中大国,中国在全球海洋治理中理应承担更多的责任,作出更多的贡献。
当今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世界各国力量对比出现新的变化,国际政治格局和经济重心由“西强东弱”向“东升西降”转变,海洋领域的国际态势亦处于此消彼长的风云变幻中,时代格局之变与形势发展之变充盈其中。全球海洋治理体系的内在矛盾和理念分歧在此背景下更加凸显。
基于此,我国参与全球海洋治理既面临着严峻的现实境遇,也面临着史无前例的历史机遇。当前海洋领域的国际竞争态势严峻,阻碍我国参与全球海洋治理的外部因素日益增多。中美博弈中,美国明确将中国定位为“首要竞争对手”及“最大地缘政治挑战”,对华实施全面遏制。①美国在印太地区主导建立了“奥库斯(AUKUS)”三方安全伙伴关系和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对话”机制,试图通过构建盟友关系围堵和制约中国。东海、南海和台海等问题皆是美国推进“印太战略”、妄图掣肘中国的重要抓手。美国企图统筹使用日韩两国的政治、经济和军事力量,打造“亚洲版小北约”,合力遏制中国,这些迹象表明中美两国的海洋博弈进入白热化阶段已是不争的事实。在中美前所未有的竞合背景下,各国之间的经济合作、文化交流、海洋开发等不确定性增强,“美国至上”的单边主义行径加剧了这一变化,国与国之间的信任度下降、敌对性上升,全球海洋治理被赋予强烈的意识形态色彩,日趋短期化和区域化,实现科学理性的全球海洋治理之路任重道远。
尽管沿海各国普遍认识到只有开放与合作才能及时有效解决难题,但在全球经济复苏乏力、冷战思维沉渣泛起、多边主义遭遇逆流的背景下,“全球海洋治理的核心国家采取以相对收益为决策目标的单边主义立场,弱化全球主义,纷纷将注意力转向‘大国竞争’”[10]。全球海洋治理体系的民主性、科学性仍然得不到充分彰显,全球海洋治理的价值理念亟需革新。
然而挑战与机会并存,正如习近平同志所言:“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但时与势在我们一边,这是我们定力和底气所在,也是我们的决心和信心所在。”[11]一方面,中国可以为全球海洋治理发展提供源源不断的内生动力。我国拥有约300 万平方千米海疆,南北跨暖温带、亚热带和热带,海域辽阔,海洋物种资源丰富,可为海洋经济提供无比广阔的战略空间和巨大的发展潜能。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增强,开发海洋、利用海洋、经略海洋的能力也不断提升,参与全球海洋治理的机会不断增加,中国必将以强大的内驱力推进全球海洋治理。另一方面,作为海陆兼备的文明型国家,中国具有参与全球海洋治理的天然地缘优势和传统文化基因,同时作为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中的一员,责无旁贷地成为推动全球海洋治理发展的关键角色。在全球海洋治理的理论与实践双双承受巨大压力的背景下,中国参与全球海洋治理被赋予了更多的社会期待和责任担当,全球海洋治理中涌现的各类矛盾亟需中国智慧的调和。在此背景下,提出并遵循“中和位育”这一价值理念不仅可为化解国际矛盾与意识形态冲突提供一剂良药,同时也契合当前全球海洋治理形势发展变化的需求,是中国共产党坚持“胸怀天下”的使命和担当。
海洋强国战略事关社会发展和民族安危。近代以来的历史境遇警示我们应坚持陆海统筹、重视海洋建设,然而我国的海洋建设大而欠强,存在海洋潜能挖掘不足、海洋资源利用不充分、海洋生态规划不合理、海洋事务管控不到位等诸多问题。党的十八大作出建设海洋强国的重大部署以来,我国海洋强国事业稳步发展。习近平同志在中国海洋大学三亚海洋研究院考察时强调:“建设海洋强国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大战略任务。”[12]海洋作为人类的重要活动空间,承载着其自然属性之外的多种功能,对推动经济社会发展,捍卫国家主权,增强综合国力,实现民族复兴大计具有关键作用。因此“建设海洋强国,必须进一步关心海洋、认识海洋、经略海洋”[1]243。
在全球海洋治理实践中,“中和位育”思想强调各国只有在自身各方面和各要素实现和谐并安于其位的前提下,才能实现各国的共同发展。目前,我国海洋强国建设业已达成“海洋经济发达、海洋科技先进、海洋生态健康、海洋安全稳定、海洋管控有力”的战略共识。建设海洋强国,于国内层面,需要稳定的国内环境和坚实的综合国力作为保障和支撑;于国际层面,需要在和平安定的全球海域环境与和谐有序的海洋秩序中进行。只有在和平与发展的全球海洋治理格局中,中国的万里海疆才能实现安宁与繁荣,建设海洋强国才会质效并行,进而推动全球海洋治理迈上新台阶。因此,我国向“深蓝”逐梦奋进、建设海洋强国需要在“中和位育”的治海理念下进行,“中和位育”中的“中正”和“适度”不仅利于我国协调自身、积累坚实的发展基础,也有助于发挥辐射效应,在全球海洋秩序变革中绽放中华文化的时代光彩。
在建设海洋强国的战略背景下,“一带一路”倡议随之提出,不仅为我国经济外交和政治外交提供了重要平台,也成为连接中国与世界文化交流的桥梁纽带。“一带一路”倡议强调与“21 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沿线国家共同开展双边多边海上合作,不仅是区域经济合作,更是文化交流合作。经济利益驱动虽较为实际,但文化的号召力、凝聚力更为持久。“一带一路”作为“共商、共建、共享”的发展倡议,主要内容包括“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为世界各国搭建国际务实合作平台,具备强大的开放性与包容性。
作为“一带一路”倡议的重要组成部分,建设“21 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是我国为解决人类社会发展共性问题、推动全球治理体系变革提供的全球公共产品,其致力于亚欧非大陆及附近海洋的互联互通,建立和加强沿线各国互联互通伙伴关系,是新时代我国承担国际道义责任、顺应世界经济发展大势提出的重要举措。起于我国的“21 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经东南亚和南亚,通往非洲和欧洲,连接亚非欧三洲,沿线国家众多,宗教信仰多元,文化差异较大,迫切需要以正确价值观为引领,发挥文化的桥梁纽带作用,实现文明互鉴、文化互信。“中和位育”倡导和而不同的文明相处之道,尊重文化差异性和多样性,能让沿线“各国人民产生共同语言、增强相互信任、加深彼此感情”[13],实现真正的民心相通。
习近平同志强调:“共建‘一带一路’顺应了全球治理体系变革的内在要求,彰显了同舟共济、权责共担的命运共同体意识,为完善全球治理体系变革提供了新思路新方案。”[1]486在全球治理理念与实践变革的背景下,“21 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吁求在科学价值理念的引领下,全力打造全球利益共同体和责任共同体,以各国“合力”而非中国“一国之力”推动全球海洋治理在充满活力的国际环境中迈上新台阶。
“中和位育”所蕴含的深厚文化底蕴及其在现代社会散发的理性光辉为中国在新时代参与全球海洋治理提供了实践指向。一方面,贯彻“中和位育”的理念有利于打造和平安宁的海洋环境,进而构建和谐文明的人海关系;另一方面,“中和位育”作为处理人我关系的重要法门,可推动我国更为科学理性地处理海洋领域的国家间关系,进而构建合作共赢的外交关系。
“中和位育”思想的核心是和平、和谐。和平安宁的海洋环境是推进全球海洋治理的重要基础,也是后者首要和基本的目标。习近平同志强调: “海洋的和平安宁关乎世界各国的安危与利益,需要共同维护,倍加珍惜。”[1]463当前,国际社会面临诸多海洋冲突与纠纷,“全球海洋治理面临的诸多问题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源于未处理好人与海之间的关系;二是未处理好全球海洋治理主体之间的关系”[14]。和平安宁的海洋环境为解决这两个问题提供了前提。
在“中和位育”思想指引下,我国致力于凝聚各方共识,坚持友好协商、相互包容、相互理解的国际交往原则,坚决反对诉诸武力破坏和平之海的恶劣行径。首先,我国始终坚守“和平”治海理念。一方面,我国自觉贯彻《联合国宪章》的内容和要求,自觉遵循《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在内的国际海洋法律制度,不因一己私利染指他国海洋主权、安全和发展利益问题。另一方面,自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坚持以和平共处五项原则规范自身言行,处理国家间关系,中国海军始终遵循和平发展的理念参与海上公共安全维护,在国际社会通过国际合作、开展救援等方式树立了和平之师的形象;进入新时代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在深刻研判全球海洋治理变革形势、把握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基础上,提出共商共建共享的治理理念,在从事海洋活动时着眼于人类整体利益,摒弃零和博弈,以“达则兼济天下”的责任意识积极维护和平安宁的国际海洋秩序。其次,我国在处理国家间海洋关系时尊重彼此的核心利益和重大关切,致力于消弭分歧,寻求共识。我国坚持“和”思想的指引,不以双重标准压制他国,持续加强国与国之间的平等对话和协商交流,始终致力于通过和平的而非武力的方式应对海洋冲突、解决海洋矛盾,推动形成和平、稳定、合作、发展的全球海洋秩序。如我国以“互信、互助、互利”为原则提倡构建的蓝色伙伴关系,其中,“中国—东盟蓝色伙伴关系”和“中国—欧盟蓝色伙伴关系”的建立有力证明了我国在拓展蓝色伙伴关系网络中收获了累累硕果。最后,我国主动践行使命担当,于变局之下谋求创新,面对全球海洋治理中涌现的新问题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奋力实现“因中致和”,共护和平、安宁的海洋环境。如构建“海洋命运共同体”是我国将传统治海文明与严峻的海洋现实结合而推出的重大理念,这是中国为解决全球海洋治理结构性矛盾提供的优质公共产品,力求以和平正义为指引开展多边海洋合作,与各国一道推进全球海洋治理,构建可持续发展的全球海洋治理模式。
人海关系即人类活动与海洋相互作用、互相影响的关系,以及以海洋为背景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15]近年来,随着人类社会生产力的迅猛发展,污染海洋环境、破坏海洋生态、毁坏海洋资源等问题日益严峻,海洋保护现状不容乐观,维护海洋生态环境的紧迫性和重要性愈加凸显。党的十八大以来,生态文明建设被纳入到“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内在要求。”[16]海洋不仅是纷繁复杂的生态系统,也是拓展人类活动和发展空间的巨大场域,是支撑各国经济社会发展的资源宝库。因此世界各国在开发利用海洋时应加强顶层设计,真正做到“把海洋生态文明建设纳入海洋开发总体布局之中”[17]。
然而近几十年来,世界各国对海洋石油、鱼类、海岸线等海洋资源过度开发和利用的恶果慢慢显现,海洋生态环境“旧病未愈,又添新伤”,人海关系并不乐观,维护海洋生态环境、构建和谐海洋生态文明体系已迫在眉睫。在此背景下,“中和位育”呼吁人与海洋相处时应遵循协调适度、万物和谐的原则,以实现人海共同发展。一方面,人类活动应在不危害海洋生态的前提下进行,走和谐共存的新型发展道路,各国应妥善处理好经济发展与海洋发展、经济利益与海洋利益之间的关系。另一方面,各国应改变把海洋作为人类征服对象的传统观念,统筹海洋生态环境和经济社会发展,推动海洋产业体系转型升级,构筑海洋绿色发展格局,全面推动海洋开发活动向循环利用型转变,建立人与海洋之间平等、和谐、可持续发展的新型人海关系。
“中和位育”思想主张在处理国际海洋争端时,各国应遵守国际法则与惯例,以和平方式化解冲突,实现合作共赢,坚决反对恃强凌弱的霸权主义行径和鼓吹敌我对立的冷战思维。在现行国际政治体系下,全球海洋治理难以规避大国强权政治干涉,“传统的海洋强国依旧在议题设置、资源分配、规则制定等方面占据主导地位”[3]。以美国为首的西方海洋强国在当前全球海洋治理体系中位于核心地位,而众多发展中国家则被迫在边缘位置徘徊。
当前,世界各国特别是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呈现出对全球海洋公共产品的巨大需求,并深刻认识到国家海洋权益在现行全球海洋治理体系中无法得到有效表达和合理伸张。它们反对西方国家恃强凌弱的丛林法则,与西方国家在维护海洋生态、保护海洋环境、应对海洋气候变化等全球海洋治理的理念认识上出现分歧,但西方国家不会轻易让渡其权力来维护发展中国家的权益,发展中国家和西方海洋强国之间的矛盾日趋尖锐。如美军加州南部海岸的石油泄漏事件,导致大量鱼类死亡,对海洋生态环境造成严重污染,导致海洋资源受到损失,影响了发展中国家开发海洋、保护海洋的质量和效率;日本政府不顾中国和周边邻国的强烈反对,在未解决国际社会关于核污染水净化装置长期可靠性、核污染水数据真实准确性、排海监测安排的有效性等重大关切下,强行将核污水排入大洋,对整个生态环境造成了巨大的威胁,这一行径严重侵犯了太平洋沿岸国家乃至全球人民的健康权、发展权和环境权,而美国等西方国家在此问题上却立场模糊,实行“双重标准”,这与发展中国家向往的民主、平等的全球海洋治理秩序背道而驰;再如韩日独岛(日本称竹岛)之争,中日南海争端、西沙争端,以及“灰犀牛”“黑天鹅”等事件,使全球海洋发展处在低迷局势中。
在西方传统海洋强国和新兴发展中国家二元对立的矛盾下,“中和位育”思想超越了意识形态的对立、立足中国和世界人民实际、着眼人类未来发展方向,旨在引领更多国家以平等尊重、互利共赢的方式共享全球海洋治理的成果,构建合作共赢的海洋外交关系。从“蓝色伙伴关系”到“海洋命运共同体”的构建,都是我国奉行合作共赢理念、践行“中和位育”理念的有力注脚。“中和位育”思想站在全人类发展的角度,契合人类的共同利益,在全球海洋治理中必将为世界各国的海洋发展和国际海洋秩序带来全新活力和强劲动力,真正实现“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注释:
①2022年10月,拜登政府正式发布《美国国家安全战略》,将美国战略重点压倒性地转向与中国竞争,并将中国明确列为其“首要竞争对手”及“最大地缘政治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