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 露
(厦门大学教育研究院/《王亚南全集》编辑部,福建 厦门 361000)
大学应该如何办好?这既是一个理论问题,亦是一个实践问题,成为大学办学者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念想。办好一所大学直接关系到内部的成员利益和外部的社会声誉,并且与中国高等教育的整体发展息息相关。尤其是在当下,中国高等教育“以超常规的跨越式路径相继迈入大众化和普及化阶段”,[1]要求大学办学者在办学中下功夫,适应中国高等教育的新阶段与新特点。事实上,近现代教育家对大学办学有过深入思考,他们所提出的不少观点蕴藏着智慧,值得今人借鉴。作为近现代知名教育家之一,王亚南以私立武昌中华大学为例,认为校长、学科建设、学术交流与学风等是办好大学的关键要素,有助于协调高校内部的矛盾,提高毕业生的社会认可度,这对今日大学管理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王亚南的大学时光是在私立武昌中华大学度过的,这一段宝贵时光照亮了他的人生。他认为武昌中华大学之所以在当时私立大学中独树一帜,这很大程度上归功于陈时校长。陈时校长在王亚南的心中占有重要地位,“比第一点还要给我更大影响的,却是这个学校的校长”。[2]陈时的大学办学实践对王亚南产生了深远影响。
从陈时身上,王亚南意识到校长对大学持续发展的引领作用。第一,陈时重视新式学校对社会的改造。陈时生于1891年,字叔澄,生于湖北黄陂县,幼年深受家族文化的影响,熟读儒家经典著作,积累了深厚的知识与文化。1907年他赴日留学,辗转于多所院校,获得学士学位。在求学过程中,他认为中国社会不发达的根本原因在于教育落后,只有发展新式学校,宣扬科学知识,才能振兴国势、转危为安,推动中国社会走向繁荣富强,于是1912年他协助父亲创办“中华学校”。其二,陈时充分调动各种有利因素,支持私立大学的办学。早在留日期间,他积极加入中国同盟会,接受革命思想,宣传革命主张,参与革命活动,构建了广泛的人际关系网络;后来他利用这一人际关系网络,加速“中华学校”的立案,为学校稳步发展扫除障碍,学校后被定名为“私立武昌中华大学”。其三,陈时在校长任上取得了不少的办学成果。1917年陈时接任校长一职,成为私立武昌中华大学的第二任校长,深化学校改革,引领学校向现代化发展。1921年,王亚南考入私立武昌中华大学,[3]在读书期间深受陈时人格魅力的影响。
理论上,人格魅力至少包括“性格、气质、智慧、情感等要素”,[4]。一个具有人格魅力的大学校长能够吸引不同学科或专业的专门人才,笼络各类俊彦,服务于大学的持续发展。那些充满人格魅力的大学校长往往具备远见卓识,他们不迷信权威,坚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抓住大学的核心事务”;他们也不随波逐流,“坚守自己的大学理想”;[5]他们还不遗余力地营造学术自由氛围,借机提高学术水准,造就大学的社会声誉。相反,那些缺乏魅力的大学校长一般短视且敏感,他们故步自封,既不愿意接受细微的改变,也不愿意推动创新,在犹豫不决中浪费教育资源,遗失大学发展的机遇。
实践上,陈时不仅秉持了“教育救国”的情怀,[6]还“是一位颇有活动精神的人”。[7]他的“活动精神”具体反映在:其一,提炼八字校训。他“明确提出了‘成德、达才、独立、进取’的八字校训”,[8]将“活动精神”注入私立武昌中华大学的根基中;其中,“进取”的校训是“活动精神”真实写照。如果没有“活动精神”,学习道路行不通,办学事业做不成,学术难关闯不过;如果没有“活动精神”,个人无法披荆斩棘,也无法完成质的蜕变。其二,器重革命青年。1915年春季,还是预科生的恽代英在私立武昌中华大学创办《道枢》杂志,“这是他主办的第一份杂志”;[9]同年9月,恽代英升入私立武昌中华大学本科,在文科①注:这一名称是特殊历史条件下的产物,当时这一机构相当于“文学院”。的中国文学系继续深造。1917年2月,陈时校长决定让恽代英全权负责《光华学报》,这是对恽代英编辑能力的认可,希望恽代英将“活动精神”种子播撒在青年学生中,彻底发扬“活动精神”。此外,陈时校长“聘请冼百言为学监”,推动了附属中学的教学改革,取得了显著效果,“不到一学期,‘中华附中’之名便大震武汉”。[10]其三,聘请知名学者。例如陈时校长先后聘请邹昌炽、严绂苹、刘凤章、黄侃、董必武、黄负生、余家菊、陈启天、罗家淦等学者担任教职,“让学生博采众家之长、提高学术水平”。[11]这样可在最大程度上发挥“活动精神”,提升大学人才培养的质量。随着越来越多的名人来此讲学,王亚南发现私立武昌中华大学的面貌发生改变,由一所“颇不足道的大学”转变为“一所极有名气的大学”。[12]其四,调动一切教育资源。大学教育不能限于课内教育资源,还要引入课外教育资源,促进课内与课外教育资源的双向互动,实现“活动精神”的转化。王亚南指出,“他(陈时校长)特别看重学校的课外教育;‘名人讲演’简直成了太习常的事。”[13]这些来校讲学的名人有,梁启超、康有为、黄炎培、美国的约翰·杜威博士、美国的孟禄博士、太虚法师、陈映璜、李大钊、胡适、印度的泰戈尔、李四光、蔡元培、张伯苓、王世杰等。[14]他们的讲学不仅实现了课内与课外教育资源的互动,还提升了大学的科研水平,使私立武昌中华大学迅速“成为著名的新文化运动中心”。[15]
学科建设是提升学术地位的必要措施,在陈时领导下,私立武昌中华大学从多方面推进学科建设,取得了一定成就,使其在华中地区高校之中占有一定地位。
学科建设的前提是大学有权决定学科的设立。民国初“中华学校”分为三部,即大学部、中学部(包括初中与高中)和小学部等;[16]大学部因其服务对象的特殊性,享有一定的自主权,有权决定学科的废立。后在北洋军阀政府立案之后,大学部取得了独立地位,成为“私立武昌中华大学”,享有更多的办学自主权,自主决定学科的废立。
一旦学科能够立足,机构设置是学科建设的重要内容,有助于奠定学科的组织基础,锚定各种学术资源。私立武昌中华大学自主设立三大学科,为文科、理科和商科等。在三大学科的基础上,不断完善系科的设置,私立武昌中华大学陆续建立12学系。例如,在文学科的基础上建立了5个学系,依次是中国文学系、外国文学系、教育学系、政治学系、法律学系等;在理学科的基础上建立了3个学系,依次是数学系、物理系、化学系等;在商学科的基础上建立了4个学系,依次是工商管理系、会计学系、银行学系、经济学系等等。正因当时专门设置了教育学机构,王亚南才能进入教育学系,接受教育学专门知识的学习。
“台柱子教授”是学科建设的关键力量。“台柱子教授”是王亚南创造的术语之一,“台柱子”比喻在集体当中能起到挑大梁作用的人,“台柱子教授”比喻在大学教学与管理中起到挑大梁作用的教授。恰如王亚南所说,“教育学系的几位台柱子教授,都是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回来的”。[17]有学者考证,当时在教育学系“林卓然为主要负责人、林和民、严士佳①注:严士佳毕业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师范学院,获得硕士学位。、陈程滋、虞默生②注:虞默生毕业于美国哈佛大学,获得硕士学位。、崔思让③注:崔思让毕业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师范学院,获得硕士学位。先后担任主科教授。”[18]其中,林卓然教授值得一提,他有深厚的学识储备、开阔的学术视野、精彩的留学经历等,这些无不益于大学的学科建设。林卓然是湖北夏口人,幼年诵诗习礼,奠定了深厚的国学根基,肄业于九江同文书院,因其成绩优越,留校任教;1907年他进入美国卫斯理学院(Wesleyan College)——主修希腊文和拉丁文,1911年升入美国雪城大学(Syracuse University)的研究生院——主修哲学(辅修教育学),1912年再入美国爱荷华州立大学(Iowa State University)的研究生院,主修教育学(辅修心理学),直至1915年夏才获得哲学博士学位,留学经历让他开阔视野;1917年林卓然由九江到武昌,担任国立武昌高等师范学校的教授,“于十一年(1922年)改应武昌中华大学之聘,任教务长一职。”[19]林卓然教授是一位享有世界声誉的教育活动家:他既是中国教育改进社的主要创立者,“先生被聘为专员之一,列席演讲指导,蜚声全会”;[20]又在国际会议上大放流光溢彩,1924年夏,林卓然、陈时、郭秉文等教授远赴美国旧金山参与世界教育会议(The World Conference on Education),“先生代表中国代表团致辞,述中国教育之现状;词毕,全体响以热烈之鼓掌,并起立致敬。”[21]正是有“台柱子教授”的无私奉献,大学教育学科变得蒸蒸日上,例如打造学术平台,吸引更多的学术资源;紧跟学术动态,传播前沿学术思想;培养学术精英,拓广学生的学术视野等。
教育内容是学科建设的关键,尤其是“教本”——为重中之重。“教本”是学科专门知识的高度浓缩,是大学生形成认知的重要依据,更是大学学术水准的集中展露。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王亚南认为“教本”与国际接轨是必然选择,“我们的教本,主要都是美国大学用的教本。”[22]王亚南认为当时大学教育学系使用国外教材是一件很自然的事,“这一种不自然的现象,在当时看是颇为自然。”[23]其一,“也许因为当时编讲义尚不是普遍要求”,所以大学教师有权自主决定该门课程的教材;其二,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初教育学的发展尚处于起步阶段,国内所编著的教育学教材数量不多、质量有限,所以大学教师更青睐修订多次、相对成熟的国外大学教材;其三,有海外留学经历的教师更熟悉国外大学教材,能依据国外教材展开演绎。据王亚南回忆,当时大学中使用的教材有,“杜威的《民主主义教育与思想》(Democracy and Education),桑戴克的《教育心理学》(Educational Psychology),孟禄的《中等教育》,罗杰斯的《哲学史》,皮耳生的《心理学》;其他《职业教育》《教育测验》《儿童心理》《教育行政》等,莫不是美国大学的教本。”[24]“教本”与国际接轨对学科建设起到了一定好处,例如提高了学科的近代化水平,避免自说自话、闭门造车;产生了一种物超所值的体验,使学生“好像是在中国进了外国大学”;[25]还提高了大学生的英语阅读水平,“我的外国文训练,却主要是从这里打下基础的。”[26]但王亚南反对一直使用国外大学教材,尤其是国内学术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后,大学各学科都要重视教材的编纂,既要吸取国外大学教材的有益成分,亦要结合中国国内的实际情况,努力实现大学教材的本土化建设。
王亚南认为,学术交流是大学属性的体现,是大学发展不可或缺的内容,更是大学提高社会声誉的手段。大学从创立那一天算起,就是一个思想包容的场所;只有允许不同学术思想的相互碰撞、相互争鸣、相互融合,大学才能充满生机与活力,才能弥漫学术自由的气息,因此大学应重视学术交流。现实中,大学常被“一家之言”或“一派之言”左右,这会阻碍大学长远发展,使学术交流丧失活力。王亚南指出,私立武昌中华大学重视不同学者的学术思想,鼓励学者发出自己的“声音”,激活大学的学术氛围,使学术交流焕发生机。因此陈时邀请中外名人“缴纳一点过路的‘精神税’”。[27]
为了方便中外名人缴“精神税”,私立武昌中华大学做好以下的各项准备:其一,了解中外名人的动态,及时邀请他们来校。大学不宜对邀请者设置“门槛”,要尽量杜绝门户之见。不能仿照个别高校,或因学术派别不同而设立“门槛”,或因学术论点不同而设立“门槛”,或因社会角色不同而设立“门槛”等,这一道又一道的“门槛”隔开了学术交往,蚕食了学术自由,阻碍大学的长远发展。中华大学“居天下之中的武昌”,占据地利优势,便于邀请南来北往的学术名人,无论是学界、政界、或经济界的名人。其二,举行隆重仪式,烘托名人演说的社会效应。为此,私立武昌中华大学将中外名人演说视为全校上下最重要活动,一般在学校大礼堂举办,并欢迎社会各界人士参加——最多时可容纳二千余人;不少学术名人能切身体验仪式,如“康有为、章太炎、梁启超、太虚法师、余日章、张君励、杜里舒博士(Dr.Hans Driesch)、马寅初、陶行知、孟禄博士(Dr.Paul Monroe)、黄炎培以至半中国人的何东爵士(Robert Ho Tung Bosman)……”,[28]隆重仪式能够振奋他们精神,珍惜登台演说的机会。其三,细致安排各项工作,这对志愿者提出了较高要求,须详细负责事前沟通、接引、演说记录、新闻报道等工作,“差不多有一半以上的讲演,学校派定我去笔记,这就逼着我去学习。”[29]通过接触此类志愿服务,王亚南从中获益匪浅,“它为我留下了改变研究途径的基础”。[30]
面对面接触中外名人对私立武昌中华大学的办学起到了积极的效果。其一,传播高深学术,了解学术动态。例如,康有为先生的演说以小见大,由约返博,他选取《中庸》的话,“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并从“不离为道”与“离经叛道”的辩证关系中,深入阐释学理,层层演绎观点,较好启发了听众。而章太炎先生的演说只是表面上高深,尤其是他让“当时的词学教授黄侃先生当翻译”,[31]让高深演说显现出一种滑稽感。其二,培养独立思考的能力,使学生不必盲目迎合任何权威。事实上,一些名人的演说“把他们的权威打了一个折扣”,[32]例如,张君励先生的玄学演说让人云里雾里、疑窦丛生,这一玄之又玄的理论不是建立在中华传统思想的基础上,“连续的几次演讲中,都是抱几本洋书到讲坛去”;[33]他极度推崇国外学者论说,如康德、霍布斯、卢梭、洛克等,将上述外国学者的言论逐字逐句“抄绎在黑板上,再加以引论”;[34]甚至对玄学的基本问题缺乏思考。其三,养成勤读新书的好习惯。不同名人有不同思想,他们的立场不同、观点各异、逻辑有别,易让人产生一种“不调和”的感觉;为了更好地接受中外名人的思想,师生不得不提前阅读,从某位名人的新著中汲取知识与养分,这样能主动改造思想,打破先入为主的偏见,吸收新的知识与经验,构建起个人的认知体系。其四,唤起个人的批判性意识。批判性意识是建立在独立思考的基础上,并将个人思考引向深处。例如,孟禄博士是哥伦比亚大学师范学院的知名学者之一,他曾受邀来私立武昌中华大学演说,校内《中等教育》的教材就是由孟禄所撰,“他是我已研读过的中等教育的著者,读其书、见其人,当然是要亲切有味的。”[35]而王亚南综合孟禄的论说,进行了全面批判;他意识到这位学者的局限性,即缺乏对中国传统文化教育的了解,不能推陈出新,自然难以有效地指导中国教育改革等;上述的批判性意识“作了我(王亚南)抛弃教育研究的一个伏线”。[36]
大学办学离不开学风的作用,良好的学风能够凝聚人心、维持良好大学秩序;相反,不良的学风容易引发混乱,损害大学社会声誉。然而,大学学风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一个过程。
之所以私立武昌中华大学可以迅速“成为著名的新文化运动中心”,王亚南认为这与该校学风息息相关。私立武昌中华大学的优越性在于,校园中“自由学习的风气非常浓厚”。[37]这种风气表现在三个方面:其一,发扬学生自我发展的求学风气。大学生具有聪明才智,这为自我发展和自我实现提供了一种可能性;大学生还要利用多种教育资源,开阔胸襟、拓展见识、不断交流、努力实现超越。其二,发扬学生自负责任的生活风气。大学生是主人翁,有权决定学习什么,亦有权决定舍弃什么,这一意志须得到尊重;同时,大学要恰当引导学生,使大学生做到自我负责,不可完全放任个人意志。其三,发扬学生自开门径的研究风气。这一风气较早从国立北京大学开始,经五四运动之后,在全国范围内得到传播,“是由于当时从北京大学提倡自由研究的作风以来,全国到处已深受其影响”,[38]自开门径是从事独立研究的真实写照,也是学术研究的灵魂所在,自开门径要避免外部社会的干扰,也要谨慎对待各种诱惑;保持着笃定的意志和坚贞的操守,独立在学术沃土上辛勤耕耘与劳作,持续产出一些经得起岁月考验的学术成果。
“自由学习的风气”能够推进私立武昌中华大学的办学。首先,这一风气使大学的办学精神深入人心,大学教育“是一种准成人教育”,[39]应调动大学生积极性,独立卷入学习中,发挥聪明才智;大学的办学不能阻碍自主学习,更不能干扰学生的注意力。其次,这一风气顺应了社会发展的潮流,大学不是与世隔绝的“象牙之塔”,其研究须走出象牙塔,关注“现实的需要,实践上的热闹”,[40]真正投入时代发展的洪流中。因此大学校园环境应与社会环境相适应,使大学生“处在‘活’的研究环境之中”,[41]利用校内外的环境与资源开展各种研究活动。再次,推动研究“百科全书主义的倾向”,[42]“自由学习的风气”能激发学术研究活力,使学者吸收新的知识与文化,“是多方面的,是探索的,是尝试性的”,[43]用于指导本土的科学研究实践,最终实现“研究的专门化”与“分工的精细化”,打造出一个又一个“专精的小天地”。[44]
校长引领、学科建设、学术交流与学风营造等对王亚南的办学活动产生直接的影响。首先,王亚南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历任厦门大学校长”,[45]他发挥了校长的引领作用。作为以前的同事,潘懋元回忆王亚南校长在办学活动中能够充分挖掘“人的价值”,[46]最大程度上发掘人才的创新能力;他树立了一种人才培养观,既要将广博与专精二者结合起来,又要开发非智力因素,包括顽强意志、坚定信念与远大的理想等。王亚南校长的人才培养思想与科学精神已成为厦门大学办学的精神财富。
其次,王亚南重视大学的学科建设,一方面,重视大学已有的学科基础,发挥学科优势,例如厦大理学科(尤其是化学)在民国时期就已经具有雄厚的学科基础,后经萨本栋和汪德耀两任校长励精图治,理学科的实力在国内声名远播;王亚南亦重视理学科的地位,为安全起见,他力主异地办学,将理学科迁入龙岩地区,在办学中推动理工结合,解决实际的工程问题;为了提高大学育才的水准,1950年王亚南支持理科创办化学研究所,“招收研究生”,[47]发展研究生教育。不过有学者误认为卢嘉锡受到王亚南赏识才被“聘为化学系的教授”,[48]与史实相去甚远①注:卢嘉锡毕业于私立厦门大学,早在1937年就已在私立厦门大学理学院任助教,资历远超王亚南;1945年学成回国后,卢嘉锡受校长汪德耀的聘请,返回母校继续任教,担任化学系教授,产生了一定的学术影响;他还兼化学系主任和国立厦门大学校友总会的正理事长,担任领导的时间早于王亚南。。另一方面,重视大学课程的建设,据潘懋元回忆,1945年王亚南在讲授《高等经济学——中国经济问题与经济原理》时,“以研究的态度来讲学”,[49]这样的课程有利于调动学生积极性,启发学生思维,培养学生独立思考能力。
再次,王亚南发挥教育交流的作用。厦门大学最初由侨商陈嘉庚捐资兴办,在办学过程中屡次接受东南亚各国华侨、华人的捐助,历年向东南亚各国输出一定数量的毕业生,与东南亚各国形成较为密切的联系,而不仅仅只是“面向海洋,具有得天独厚的区位优势”。[50]在文化上,厦门大学应“把处于不同历史发展阶段的文化进行比较”,[51]所以他力排众议,于1956年创设南洋研究所,“是我国高等院校中最早设立的一个国际问题研究机构”,[52]与东南亚各国在教育上开展直接交流,打破帝国主义国家的学术封锁,取得了不小的成就,产生了广泛的教育影响。此外,王亚南还推动大学的期刊建设,如1952年恢复《厦门大学学报》,1957年推动《学术论坛》杂志的创刊,1958年以厦门大学经济研究所为平台试行《经济调查研究集刊》①注:1959年这一杂志定名为《中国经济问题》,一度与中国社科院主办的《经济研究》并为国内经济学研究的两大重要期刊。,是新中国大学中新创办的第一家经济学专业杂志;[53]大学中高水平期刊的恢复与创办,有助于科学研究和教育交流。
最后,王亚南营造良好学风,并利用学风密切师生的关系,促进教学与科研,赓续“自强不息、止于至善”的精神。好的学风不是刻板地学习间接经验,而要理论联系实际、积累丰富的直接经验。从事研究过程中,“把科学上已经作了结论、已经获得了应用效果的原理和规律,不断回到实践中去加以验证、对照和应用,加以创造性地发挥。”[54]为了更好地贯彻理论联系实际的原则,1956年王亚南推动厦门大学第一次科学讨论会,不光鼓励本校师生的广泛参与,还特别邀请国内大学的知名学者,产生了积极的学术影响,如“激发了师生进行科学研究的积极性,帮助他们树立了严谨踏实的科研作风,加强了科研工作者的相互合作”。[55]
王亚南的大学观对如今大学管理依然具有启发意义。首先,慎重遴选大学校长,要德才兼备,能引领大学的发展。近年来,国内多所大学出现“校长落马”现象,这表明目前遴选大学校长的制度仍不够成熟。大学需要树立校长的遴选标准,应落实校长的遴选标准,为学校的长远发展找准“引路人”。其次,重视学科建设,大学是由不同学科组成的,学科进步才能整体推动大学发展,学科的“突然”衰落必然动摇大学的根基;以2022年2月教育部公布的双一流大学名单为例,学科数量变动大,这足以体现学科建设在当下的重要性。所以大学将发展重心放在学科上,为学科发展创造良好条件,扫除一切阻碍学科发展的因素。再次,继续深化教育交流,只有不断地交流、深入地互鉴,才能推动现代教育迈上一个新台阶,才能使新教育满足社会转型的新要求。最后,始终警惕大学学风,有人用“玩命的中学、快乐的大学”来形容如今中学教育与大学教育的区别,这一“怪现象”从根本上说,是大学学风出现了问题,因此大学的学风建设势在必行,使学生发生改变,保持一种持续奋斗的精神,积极面对学习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