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长征是人类历史上的伟大壮举。1934年10月至1936年10月,红军战士们纵横十余省,长驱两万五千里,以非凡的智慧和大无畏的英雄气概,胜利完成了彪炳史册的伟大长征。重温长征历史、深刻体会长征精神的时代内涵,对青少年学习党史具有重要意义。
“壮美长征路”系列以著名连环画家沈尧伊先生多次重走长征路的真实体验为切入点,介绍了他在“长征之路”的沿途走访当地群众和老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等难忘经历。本系列按照时间节点共分为三篇文章,分三期连载。第一篇文章围绕沈尧伊先生第一次重走长征路展开,重点讲述了他在云南、四川等地写生的经历,险峻的悬崖、美丽的森林和广阔的草地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第二篇文章描述了沈尧伊先生在接到为作家魏巍的小说《地球的红飘带》配画的任务后,再一次踏上了红色的征途。他亲历了大渡河的湍急、夹金山的艰险,并深受震撼。第三篇文章讲述了沈尧伊先生到红二方面军以及红西路军的长征路线实地考察,深刻体会到红军精神永远不会过时,它正以各种方式在人们的心中代代相传。
本系列文章以艺术家的独特视角,带领青少年回忆长征故事、缅怀革命先烈,从而深刻体会长征精神的伟大与不朽,引领青少年走好新时代的长征路。
沈尧伊先生的内心潜藏着一个愿望——以造型审美来表现长征。借由将毛主席的警卫员陈昌奉写的《跟随毛主席长征》改编为连环画的契机,沈先生从北京出发,边行边画了三个月,一路行至延安。险峻的悬崖、美丽的森林和广阔的草地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69年,我作为中央美术学院“学生连”的一员,负责为1611部队画团史。在清点团史资料时,我发现了一份全开纸的地图,是1962年版的《中国工农红军长征图》。那深浅不同的红箭头激发了我内心一个潜在的愿望——以造型审美来表现长征。埃德加-斯诺在《红星照耀中国》中说:“总有一天,会有人写出一部这样惊心动魄的远征的全部史诗。”
“总有一天”和这幅地图,从此再也没有离开我的人生之路。
那时毛主席的警卫员陈昌奉写的《跟随毛主席长征》刚出版,我想将它改编为连环画。为了更好地展现书中的情景,我打算重走长征路,深入体会红军战士们当年的经历。
1975年5月至8月,我从北京出发,途经江西、湖南、贵州、云南、四川、甘肃等地,最终到达延安,边行边画了三个月。
1975年6月,我在昆明火车站下车,从昆明乘长途车到禄劝县撒营盘镇,这是去金沙江皎平渡口的路线。军区领导不放心,专门派了一位干事陪着我。皎平渡口在撒营盘镇下行20多千米处。下了车,我和干事开始步行。山路崎岖,难以行进,且越走越热。到了渡口,俨然到了热带。
几日后,我完成了在渡口两岸的工作,准备返程。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其实不然。在湿热又少缓坡的峡谷地带登山,滋味很不好受。直到将近正午,我们才终于见到从撒营盘镇来接我们的吉普车。虽然当时的距离只剩不到百米,但是对于极度疲惫的我而言却是那么遥远。那名干事毕竟是军人,身体素质过硬,背着我的挎包走到前面去了。而我则步履艰难,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前蹭。一边是悬崖,一边是深谷;小路只有一米多宽,一条花蛇躺在路边晒太阳,占据了三分之二的路面。我早已累到麻木,没有惊恐,也没有停步,只是缓慢地从它身边蹭过去,一直往前走也没有回头,甚至不曾看清这条蛇的模样。直到坐上车,我才开始后怕。原来人在极度疲劳的时候是感覺不到恐惧的。当年的红军战士们又是用怎样的勇气和毅力来克服长征途中遇到的艰难险阻呢?
离开撒营盘镇,我们辗转了一些时日,来到了川西马尔康地区。这里皆是高山和原始森林。我钻到杉林中去写生,只觉脚下无一处是实处,都是层层叠叠的倒塌腐烂的树干,踩起来软绵绵的,像在沙发上行走。粗大的杉树干上布满橘黄、深红和粉绿色的苔藓,枝间挂满了透明的絮幔,仿佛童话中的世界。
这样美的景致使我念念不忘,于是在两年后,我又旧地重游。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仅仅两年的时间,近处的森林已荡然无存,需眺望远山才依稀可见森林的影子。望着仅存树墩的光秃秃的山头,我内心感到一阵悲凉和失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当时留下了几幅写生,让后人也能看到在那艰难的长征路上,红军战士们也曾见过这样美好的风景。守护祖国的大好河山是支撑他们前进的动力。
走过森林,踏上草地。红军战士们当年走过的草地,是四川西北部的松潘大草地。那是中国三大湿地之一,也是黄河水系和长江水系的分水岭。我原本以为草地都在低洼处,没想到这里的草地竟然在海拔3500米左右的高原上。小河弯弯,沼泽连连,草田层叠,云如跑马,景色美不胜收。不过这里的温差很大,有“一日合四季”的说法,所以居住在这个地区的藏族同胞终年皮袍不离身。而对于只穿草鞋和单衣的红军战士们,这样的环境是何其艰难。
唐克镇在草地的西北边缘,黄河的上游。从这里的山坡向黄河望去,只见黄河弯弯绕绕,仿佛真的是九曲十八弯,让人分不清主次干道,而且满眼都是被冲刷出来的条状河滩,滩上长满树丛,甚为壮观,颇有“黄河之水天上来”之感。
这里真是块宝地,只需坐在一处,不用动窝就能画出许多幅写生,连我的那匹正在吃草的坐骑也被收入画中。画意正浓,不料远处乌云压顶,我见情况不妙,急忙解开缰绳,上马就跑。其实也不知要去哪里,只是随马而行。那乌云像巨鸟的阴影般在马后追逐,好在陪同人员驰马赶到,将我拉进帐篷里避雨。
雨过天晴,我走出帐篷,眼前景色甚好。在夕阳绚丽的虹霓中,藏族同胞正在草场上搭建一个个漂亮的大帐篷,据说第二天有赛马集会。
这一天,我们在黄河的船上吃无鳞鱼,在藏族同胞的帐篷中品乳酪。美食、奇景、跑马、盛会尽得,实在很享受。也许当年的红军战士们也曾在这里感受过军民同乐的幸福时刻。
1975年8月,中央美术学院的老师听说我回来了,把我在长征路上绘制的百余幅水粉写生借去给学生看。回天津后,我同时画了两幅三四米长的油画——《而今迈步从头越》和《革命理想高于天》,还画了水粉连环画《跟随毛主席长征》34幅。这是长征之路和长征精神带给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