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日常生活审美化”中的深层次危机性问题

2023-04-29 12:38杨倩
商洛学院学报 2023年3期
关键词:功利性

摘 要:“日常生活审美化”理论隐藏着诸多带有危机性的、深层次的问题。消费社会中的“日常生活审美化”,与康德开启的主流审美原则即“审美无功利的合目的性”相背离;日常生活审美所具有的“当下、现实、平庸和有限”的特征,也拒斥了传统审美的超越性;其刺激消费的深层动机,成为了资本与欲望的陷阱,削弱了人类的精神性追求,助长了人的物质主义与享乐主义的倾向;同时使人在与物的关系中,丧失了主体性地位而变为资本流通的一个环节,人的生存被进一步伪饰化、虚拟化,人被异化为“非人”,现实感丧失。“日常生活审美化”充满假象和欺骗性的及浅表化、伪饰化的审美事实,违背了美的本质,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审美。它隐藏着的未被充分反思与言明的、关乎人类未来的危机性问题,需要进一步的深思。

关键词:日常生活审美化;功利性;超越性;物质主义;人的异化

中图分类号:I01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4-0033(2023)03-0043-05

引用格式:杨倩.论“日常生活审美化”中的深层次危机性问题[J].商洛学院学报,2023,37(3):43-47.

On Deep Crisis in "Aestheticization of Daily Life"

YANG Qian

(School of Humanities, Chang 'an University, Xi'an  710064, Shaanxi)

Abstract: The theory of "Aestheticization of Daily Life" conceals many critical and underlying problems. The "Aestheticization of Daily life" in commercial society is in direct contrary to "the Purposiveness of Aesthetics Free from Utilitarianism" that belongs to the mainstream aesthetic principle initiated by Kant.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Daily Aesthetics such as "living at present, being realistic, mediocrity and limitation" also abandon the transcendence of traditional aesthetics. The Daily Aesthetics with its deep motive of stimulating consumption has degraded to capital and desire, weakening the spiritual pursuit of human beings and promoting the tendency of materialism and hedonism.Meanwhile, the Daily Aesthetics deprives human beings of their subjectivity in the relationship with objects and reify them in the circulation of capital. Consequently, human beings live in a gradually disguised and virtually unrealistic existence, alien from human nature.

Key words: aestheticization of daily life; utilitarian; transcendence; materialism; human alienation

隨着后工业时代的到来,生产力的高度发展带来了商品数量和类别的极大丰富,这一方面极大地提高了人类的物质生活水平,另一方面也使人类从生产型社会进入了消费社会。作为“物”的形态的商品,在满足了人们的实用功能之后,迫于市场竞争的驱动,转向满足人的“符号化”生存与“诗意生存”等更高需求的进化与形变。当下社会中围绕人的一切商品与人造物,工具、日用品、建筑、居住环境等,都越来越追求实用目的之上的审美化。这种审美化追求,虽然是以实用性的“物”为载体,但其需求强度则超越了物本身的实用属性。以服装为例,其御寒遮体的实用功能,愈发让位于其审美功能,诸如此类的情况不胜枚举。这种由消费引发的、对物的审美化型塑,使其越过它的实用价值的层面,更多地追逐其蕴含着的审美价值,从而进一步加剧了整个社会消费的倾向。同时,审美已成为了资本利用的工具,其性质已发生了潜在的变化。这种日趋炽烈的审美现象被命名为“日常生活审美化”。随着消费社会及全球化的深入推进,其影响已渗透到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人文精神的价值由于消费文化的普及而日渐变得世俗化,物质主义的高涨导致人们的欲望日趋膨胀,“审美却从古典完善和现代生命意识中超拨出来,进入了世俗本能的内在世界。”[1]因此,“日常生活审美化”实质上脱离了传统的审美活动范畴,其理论内部蕴藏着深层次的危机性问题,这是当下美学研究必须重视并加以深入思考和分析的问题。

最早对“日常生活审美化”这一理论进行讨论和阐述的是英国的费瑟斯通。在《消费文化与后现代主义》一书中,他认为“日常生活审美化”与两个关键词有关:一个是后现代主义,一个是消费文化。他认为可以从“艺术的亚文化” “把生活转化成艺术作品” “当代社会生活中存在的符号与影像泛滥”这三种意义上讨论日常生活审美的问题,而且都围绕着消费文化来展开[2]10-11。费瑟斯通之后,德国美学家沃尔冈·韦尔施在他的《重构美学》一书中,对这一理论进行了补充与解构。他认为“当前经历着一场一场美学的勃兴……现实中,越来越多的要素正在披上美学的外衣,现实作为一个整体,也愈益被我们视为一种美学的建构。”[3]2费瑟斯通也对这一现象作了阐释,他从浅层与深层两个层面描绘了当今日常生活审美化的实质。浅层的“审美化意味着用审美因素来装扮现实, 用审美眼光来给现实裹上一层外衣。”[2]2-3浅层上的日常生活审美化是享乐主义的新文化基体和一种经济策略。深层的日常生活审美化是生产过程中物质的审美化与通过传媒对现实的虚拟建构,“影响到现实的存在模式,以及我们对现实作为总体的认知” [2]9。审美成为了经济的附庸与对现实的包装方式,审美不具有传统意义上的特征,反而极具功利性和虚拟性,所以真正的审美活动已经不存在了。

2000年,陶东风立足这一理论提出审美活动的日常生活化极大地影响了文学艺术与文化领域,他指出:“深层的日常生活审美化是生产过程的美化与通过传媒对现实的美化。”[4]这一理论在中国讨论得十分激烈,“赞同者以陶东风、王德胜、金元浦等人为代表,认为日常生活审美化与文艺学联系在一起,对于中国文艺学的发展具有重大推动意义,强调的是这一理论的学科建设意义;否定与质疑者以童庆炳、鲁枢元、赵勇、毛崇杰等人为代表,认为日常生活审美化是韦尔施对于西方社会形态特征的指认”[5],“日常生活审美化”命題的深层含义其实就是对现实的粉饰,是被消费主义裹挟的产物。这些争论是就这一理论是否具有合理性的浅层意义上来讨论的。然而,这一理论中深层的危机性问题更需要深入的研究和挖掘。彭锋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他认为日常生活审美化理论,使得艺术、哲学与现实生活的界限愈加消失,审美化逐渐走向其背面,随之而来的不是促成人们审美的发展而是“它实际上是以美的名义扼杀我们的审美敏感力”[6],他理清了“审美化”在艺术与哲学中的不同,但未能深入剖析其内在的深层意义。如果日常生活审美化已成为无可阻挡的现实,那么,我们应如何看待今日的审美?“日常生活审美化”与传统的美学理念存在哪些矛盾?日常生活审美化蕴藏着什么样的危机?

一、“日常生活审美化”与审美的“无功利的合目的性”相背离

“日常生活审美化”这一理论源于后工业社会图景,在高度繁荣的商品经济的催化之下,人们对物的实用要求得到满足之后进而追求物的“审美化”,这种实用目的之上的审美是被消费挟持的审美,其目的实质是追求经济利益的最大化,与审美的“无功利的合目的性”背道而驰。康德在《判断力批评》中指出,美具有“无功利的合目的性”,康德认为“反思判断力”包含审美和审目的两种判断,审美判断的主要内容是情感而不是概念,审美活动虽然是判断力但并不是单纯的感官的满足。美的事物没有明确的功利性目的,但却又“符合目的性”,即符合人类自身作为有理性者的目的——即包含在目的论的框架之内,通向更高的人类自由。对象的形式适合于主体的想象力与知性的和谐。他认为“纯粹的美”既不涉及概念和利害计较,又是符合人类目的性的纯然形式。这种对于美的定义影响深远,成为广为接受的对美的“规定性”,成为其后美学界的主流观点。但在“日常生活审美化”中,审美与消费联系在一起,主要是为了满足人们生理的快感而非精神的愉悦,从而影响到消费者的占有心理而引发其购买欲。从传统意义上说,它并不是真正的审美,只具有一种审美的假象,以审美作为工具刺激商品的消费,对实用的物进行一种审美的包装,追求物的使用价值之上的附加价值,从而实现利润的最大化。“日常生活审美化”中的“审美”与康德的“审美判断”并不是一个东西,费瑟斯通认为“日常生活审美化”中的“审美”与“后现代”和“消费文化”紧密相关。在后现代主义语境中,艺术和日常生活的界限逐渐消解,高雅文化和大众通俗文化的分别逐渐模糊,呈现出了整体风格和符码的混乱,而消费文化更注重商业性。以现代流行的按摩椅为例,一方面,它作为商品,人们对物质产品的使用,体现的是它的实用价值,满足了人们的生理需求。另一方面,作为美观的“物”,按摩椅审美的价值服务于它的使用与普及。美观的椅子,吸引人坐上去体验,体验时人们身体感觉到舒服、肌肉得到放松、疲劳得到缓解,这种身体的愉悦感增进了享乐主义的生活方式,刺激着人为自己的享乐式生存买单,此时,“美”实质上是商业对人的诱惑与挟持。“日常生活的审美化看似是对人进行了解放,本质却是理性对人控制,把自由异化为消费的自由。”[7]康德所讲的“无功利的合目的性”中的合目的性,是合乎人类自身的目的,人自身是目的而不是工具。而“日常生活审美化”中将人异化,对人进行操纵,人的自由仅剩下消费的自由,人成为了资本的工具。《判断力批判》中康德所论证的最高问题即是人通过审美走向自由,自由是人类的终极目的,人是自由的、道德性的、精神性的、理性的人。而“日常生活审美化”之中,人越来越成为物的附属,成为被束缚着的人,人越来越物化,失去了精神的自由向度。“日常生活审美化”中的“审美”,不仅具有功利性的特点,还深藏着其他更大的危险。总体上来说,它背离了康德所开创的审美道路与传统审美的主流。

二、“日常生活审美化”与审美的超越性相背离

无论东方还是西方,传统的审美观都强调审美的超越性。与东方美学中的超越不同,西方美学的超越,是从现实到理想、从物质到精神、从自然到自由等向度上的超越,但基本笼括在“二元对立”的认知框架中。20世纪中国美学的缔造者朱光潜、宗白华等人,在对西方美学思想的领悟中,结合中国古代美学传统,提出了“美在意象”这一命题。朱光潜和宗白华的美学思想实际上都在不同程度上反映了西方美学从二元对立、主客二分模式走向“天人合一”思维模式的转变,也反映了他们在当代寻求中西美学融合的一种倾向。他们认为审美活动是以审美意象为核心的精神文化活动,在审美中,人的精神通达无限、获得解放,实现人的精神自由。在审美中,人确证了自己是人,实现了“真” “善” “美”的统一。在这种活动中,没有直接功利的目的,没有实用的思索计较。意味着人的审美是一种精神解放,是与思索计较无关的愉悦,只存在于人的文化精神之中,与生理刺激无关。朱光潜在《文艺心理学》和《谈美》中,对“无功利性”进行了辨析。他由不同审美主体对一棵古松的三种态度指出,审美的态度与实用、功利态度不同,审美的态度是无功利的,是审美主体的一种“不假思索”,是一种“呈于无心,而见于外物”的体验,审美的态度是超越的“真我”。审美对象不是逻辑外物,而是外在于人的“本然之物”。在这种物我同一、意象交融的世界中,不会产生实用为主的目的,因而能使主体获得精神上的自由和解放,实现超越。引发的审美愉悦也无关实用计较,是纯粹的审美享受,一种非常微妙的情感体验。这种愉悦,超越了有限的个体自我,“在心灵深处产生的满足感和幸福感,是人在物我交融中和整个宇宙的共鸣和颤动”[8]。这种愉悦也包含着多重感受,有和谐感,也有不和谐感,有痛感也有快感,有喜悦也有忧愁,它是一种体验的综合效应,但却没有生理刺激或消费刺激的快感愉悦。在这种意义上,“日常生活审美化”与“审美的超越性”是相背离的。

“日常生活审美化”与传统美学背离的主要原因是这一理论与经济密不可分,它以审美为噱头,控制人们的消费,通过一些“吸睛”的产品,刺激消费者的购买欲望,达到资本的商业目的。审美成为“物”的装饰,人成为“物”的奴隶,人的主体性被异化,精神向度和理性向度弱化或丧失,超越性不复存在。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西方,美学虽然是感性学,但都具有超越性。作为人的精神文化活动,审美中人的自我不是实体而是一个超越的自我,这种超越是对于审美主客二分的一种超越,或是对当下、现实、平庸和有限的超越,是由外向内的超越。主体与客体不再限隔,与天地万物共处、互动。将主客体置于一个无限的时间和空间,置于一种无限延伸的时空之中,这种超越实际上也是对于狭隘的个体“自我”的超越,是对于个体生命有限存在和有限意义的超越。这种超越也是精神的超越,对于肉身化的人来说,人的个体的存在并非无限,只是一种暂时的存在,但审美中可以通达永恒。审美活动中,自我实现了超越,往往会获得一种自由和解放。康德的优美最终通向自由,康德的崇高通向人的精神优越,最终落点都在人类的目的性上。然而,“日常生活审美化”基于消费主义之下的审美,并没有超越主体与客体的区别,没有超越有限进入到无限实现“自我”的超越,却使自我最终困于欲望的牢笼,被物化、被束缚,成为资本实现自身目的的工具。

“日常生活审美化”不是一种超越性的审美,人们对日常环境的改造及欣赏,是以人的主观目的为主,意在满足人们的实用目的。实用性与功利性驱使着人们,审美只不过增强了人们对商品的购买欲,将其变成了一种对日常生活用品的浅层体验, 日常用品貌似变成了审美的“艺术品”。经过艺术处理的日常生活用品如绣花枕头、玻璃杯、玻璃器皿等,首先凸显的是实用功能,其审美性功能则寓于实用性之中,最终追求的是商业价值。经济、美观、实用三者统一于“物”,只是一种以审美为包装、以商业价值为目的的消费刺激行为,根本上缺乏审美的超越性。现代设计使衣食住行、吃喝玩乐中的各种产品愈发精巧美观,不是旨在满足人们的精神需求,更重要的是满足人们的物质需求和生理需求,最终成为消费行为的诱因。家具的设计是为了使其看起来更加养眼、用起来更加舒服;服装的设计是为了让人们凸显身材,在保证舒适的同时,美观的追求比重逐渐增大;办公产品是为了让人工作更加便捷又更加愉悦。环境设计,不止于对自然环境的改造,更在意自然环境和人工环境越来越符合人们身心、行为和审美的需要,它是以整个社会和人类为基础,以对空间进行规划为中心的创造活动。“与其说日常用品是人器官的延伸, 毋宁说日常用品是个人财富、品味、身份的延伸。”[9]美成为一种符号化的商品,成为消费欲的刺激性因素。以当下的“苹果”电子产品热为例,“果迷”对于苹果产品的喜爱,一方面是因为其便捷性与强大的功能,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产品的外观设计吸引了消费者的眼球。现代设计使它不仅是一个工具,更像一件艺术品。然而苹果产品的外观设计精巧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销售,从而获得更大的经济效益,资本通过苹果手机的美化吸引消费者的眼球,使得消费者占有欲激升。苹果手机畅快的使用体验,引发了人极强的生理刺激及娱乐冲动,从而手机与人的主客关系发生了变异。因为过度的喜爱,所以更增加了沉湎于网络的虚拟世界中的风险,成为了被手机捆绑束缚的异化的人。人的物化与异化,置换了审美的实质,远离了审美的超越性。

三、“日常生活审美化”暗含着诸多危险,加剧了人的异化与现实感的丧失

“日常生活审美化”暗含着物质主义与享乐主义的导向,成为刺激消费的深层动机,使审美成为诱发消费与享乐主义骗局的幌子。阿多诺在大众文化批判理论中也例证了这一现象,在竞争资本主义的背景中,资本运用其日益精巧的技术效应,促成了文化工业的推进,使得大众文化成为了资本的工具,以伪个性化的意识形态,利用无意识的大众心理与非理性欲望,促成人们的物质占有欲,使人们将可贵的时间与精力,投入无尽的娱乐和消费之中,娱乐至死而不自知,逐渐丧失了主体反思能力和审美判断力,日渐庸俗化和浅薄化。“文化工业通过图式化运作,力图限制消费者思考,鼓励他们不假思索地遵照媒体所提供的方式去理解自己的体验”[10],其目的是追求经济效益,导向了享乐主义和物质主义。当下,随着全球化的深入推进及消费文化、大众娱乐的迅猛扩张,资本对审美的利用更加剧烈。在资本的推动下,人们越来越追求一种生活的“精致化”,这种“精致”需要物质产品的大量堆砌。例如,人们不再以需求作为购买物质产品的主要动因,而以满足人们更高程度的享乐作为主要推动力,“消费主义思潮是一种崇尚占有和消费,将无止境的消费视为人生根本目标和终极追求的生活态度和价值取向”[11]。例如,近些年来,日本对于消费主义与享乐主义的编织,在这一方面尤为明显。日本的“萌宠经济”,从零食到玩具,从日用品到办公用品,通过萌宠外观的系列产品催动消费的扩张,实现其商业的目的。资本利用人们对动物的喜爱,对产品外观进行精巧包装,抓住人们对于“萌宠”动物的溺爱心理,设计产品外观,从而获得极大的经济利益。这种看似审美化的生活方式之下,潛藏的是资本与文化工业的阴谋,借助一种以消费性与享乐性为追求的审美,利用人们无意识的心理,实现商业化的目的。“日常生活审美化”此时成为了资本的帮凶,为虎作伥,为资本服务,助长了人类消费主义和享乐主义的倾向,与审美的无功利性和超越性背道而驰,审美已成为资本与欲望的陷阱,削弱了人类的精神性追求。

“日常生活审美化”加剧了消费主义和享乐主义的盛行,而消费主义和享乐主义的泛滥加剧了人的异化。随着人对物质的欲望变得越来越强烈,以“审美”作为功利性的外衣,实现对物质的占有,这种占有满足了人的生理需求,人们在购物中获得快感,“将日常生活‘审美化的不是艺术而是消费经济”[12],这种非理性的消费,刺激人的欲望,人们逐渐迷失在物质的享乐之中,人成为了异化的人,“在马克思主义美学中,审美是产生于物质实践,却超越物质需要的自由的、理想的生存状态”[13]。马克思主义美学要实现全面发展的人,受消费主义、享乐主义的影响变成了作为消费工具的人,不再是“人役物”,而变成了“物役人”,“大众沉迷于被商业化运作后的文化载体, 最终被吞噬”[14]。另一方面,“日常生活审美化”导致人们审美能力的弱化和现实感的丧失,商业化的载体通过传媒和日益发达的现代技术,“影响到现实的存在模式,以及我们对现实作为总体的认知”[3]9,人们“求真”的欲求被抑制,人活在被包装的、被美化的、虚拟的现实中,丧失了对现实的评判和分析能力,进一步丧失了自己主体性的反思能力。社会中的层层矛盾被掩盖,人不再是真实社会中的人,人的生存被进一步伪饰化、虚拟化,最终消解了生存的意义,变为消费社会中一个单纯具有消费意义的、实现经济增值的“新穷人”,甚至最终活在“元宇宙”中,进而成为真正的工具性的“非人”。

这种对于人的异化,不仅使人的审美能力平庸化、浅薄化,现实感丧失,人的主体性反思能力丧失,还影响着人的各个方面的发展。对于这一问题仍需要不断地深思。“现代美学研究应该坚守本心,以人文理性为依托探究人的生命价值”[15]。此外,美学研究应该重视人的实践价值,把审美变成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必需品,让审美成为批判文化价值的一剂良药。只有这样,才能实现真正的审美感性,实现真正的关怀人的审美化。

四、结语

“日常生活审美化”与由康德奠基的审美的“无功利的合目的性”背离,也不具有传统美学中的超越性。它被后工业时代的资本控制、利用,审美反而助长了消费主义与享乐主义趋向,而消费主义和享乐主义最终导致的是人的异化和人的现实感的丧失,人成为了资本流通中的工具和环节,逐渐丧失了自身的主体理性、精神性与超越性,可以说,“日常生活审美化”中,隐藏着深重的、却未被充分反思与言明的、关乎人类未来的危机性问题。科学技术的进步与工商业的日益繁荣,大审美经济时代的到来,其内在潜藏的危险性,即物质主义与享乐主义、人的异化、现实感的丧失,不仅会影响人类的进步,甚至会影响人类的文明方向。因此,对于这一理论的研究应该更加深入。就现时代的美学学科而言,在实际生活中,“日常生活审美化”的充满假象和欺骗性的,浅表化、伪饰化的审美事实与现象虽层出不穷,且违背了美的本质,早已超出现有美学体系的框架,却未被充分的重视、挖掘、反思、批判。在这样的审美事实与现象的冲击之下,未来如何建构更充满人文精神、更能合乎人类目的性的美学,也是有待系统深思的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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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2-11-07

作者简介:杨倩,女,陕西长武人,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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