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民
2022年12月22日,这天是冬至,一个噩耗传来,尊敬的张湮伯父走了。悲伤的泪水还在心中未干,转眼清明节又到了,哽咽之时,一些记忆的文字不由自主地跳出笔端。
张湮叫我和及时君为贤侄,不光是我们和他子女亲如兄弟姊妹,更多的是他对我和及时君在文字上的教诲。往事悠悠,张湮伯父摆龙门阵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
记得那年从都江堰档案馆得到一张《青锋》报影印件,石印,16开小报,虽然年代久远了,报上的字迹有的已经模糊了,但是报头“青锋”二字仍然那么刚劲有力,闪射着青春的活力。主编就是张湮。当我们把这张《青锋》报的影印件给他看时,“青锋”二字让这个老报人激动地打开了岁月的记忆。
《青锋》报是抗战时期灌县(今都江堰市)创办的一份小报。
张湮先生主编《青锋》报时,正是中国抗日战争处于最艰苦的年代。
在当时,作为全国抗战的大后方,四川不仅有几百万将士出川,走上抗日前线浴血奋战,还向全国提供了三分之一的壮丁和钱粮。而留在后方的川人也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在支持和支援全国的抗战。在灌县就有一批热血青年,如羊村、马仁海、鲜裕龙、陈道谟、许伽等,他们虽不曾拿起枪杆子走上抗日前线,但他们用手中的笔为武器投身抗日战场。陈道谟、许伽在成都联络安旗、赁常彬等办起了抗战文艺刊物《挥戈》;羊村、马仁海、鲜裕龙等则在灌县柳街创办宣传抗战和进步思想的刊物《文艺堡垒》。
在全民抗战爱国思想的影响下,正在艺专读书的张湮也坐不住了。1941年他回到灌县,在堂兄张瑞渝的鼓动下,他和几个热血青年在灌县南门城门洞的墙壁上办起了宣传抗战的大型墙报,一时间成了轰动县城的大新闻。张湮回忆说:“我简直成了主笔,从设计刊头到编排缮写,文章占了一半,在南门城门洞张贴了一大版。涉及的内容既有抗日杀敌的故事,又有歌颂都江堰的百行长诗,既有版画,又有水墨,内容丰富多彩,是县里空前壮观的精彩大壁报。”
张湮先生的写作、绘画才能得到了乡人的首肯,17岁那年(1941年)他就被聘到灌县民众教育馆(相当于现在的文化馆)当了一名干事,从事群众文化宣传教育工作。当时的民众教育馆就在现在的离堆公园内,馆长叫周郁林,總务主任叫徐懋德,两位领导都比较开明,这样便给了青年张湮比较大的发挥空间。
在民众教育馆,张湮遇到了一位对他办《青锋》报影响很大的年轻人小徐。张湮回忆说:“我去后不久又来了一个有点‘独特的人物,圆圆的脸,配上深度近视眼镜。深入了解,才发现这个‘独特的、二十几岁的青年原来是共产党人,县里的党组织被破坏后流亡在外,前两年在刘文辉主政的西康省政府里躲了一段时间,终未找到组织关系又回到家乡。他介绍的共产党情况比许多传说可信得多。我们很快成了朋友,除了文学,我们谈得最多的就是共产党在延安情况,共产党的纪律、作风,批评与自我批评,无产阶级及其政党领导的统一战线等话题。我得出的印象是:中国共产党的纪律严明,比较民主。”这种进步思想后来直接影响了张湮主编的《青锋》报。
在全民抗战的大背景下,灌县民众教育馆创办了《青锋》报,张湮任主编。“青锋”即青年先锋的简称,意思是青年要作抗日的先锋,民众的先锋。当时的印刷条件十分有限,开始是油印,后来是石印(在石板上制版,一张一张地印),最后才改为铅印。编写人员也有限,张湮既是主编,又是主笔,整张报纸几乎都是他一个人采、写、编、校。十七岁的张湮正是风华正茂,在如火如荼的抗战高潮中,他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多才多艺,将一份石印小报办得有声有色。
张湮在他的回忆文章中这样写道:这是县里出现的第一份公开的报纸,几乎全是我一人的文章,我写散文、报告文学,记家乡风物,小故事。开始,《青锋》是石印,我自写自编,直至发行。从第三期后,这份四开的半月刊小报变为铅印的十六开刊物了。
张湮主编《青锋》报有一年多的时间,具体办了多少期已记不得了。他后来离开了民众教育馆,《青锋》报也停刊了。
从张湮的回忆中我们知道,这是灌县第一份公开发行的报纸。《青锋》报在那个特殊的年月一问世,就在当时的社会上引起关注,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历史功绩——它宣传爱国思想,刊发地方新闻,鼓舞和激励了灌县民众的抗日热情和斗志。
张湮也是从《青锋》报开始走上职业报人和文学创作之路的。
斯人虽逝,其文不湮。
(作者为张湮学生,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都江堰市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