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 芮,孙振玉
(宁夏大学 法学院,宁夏 银川 750021)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由来已久,前探五千年。以此而言,中华民族为古老民族,绝无疑义。新时代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这项宏伟事业,其任务之艰巨,可想而知。深化中华民族研究,不能停留于概念玄想,而应落到实处、揭示源头、筑基固本。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研究,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实现其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这是合理要求。然而,古今已大不相同,古代文化,即使优秀文化,也有其局限性,所谓历史局限性和阶级局限性即是。那么,能否透过包括局限性在内的存在表面,探求到中华传统文化的根本所在、精髓所在,使其根本和精髓在新时代呵护下重新焕发新机,以作当代中华文化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之根呢?这正是本文立意之所在,而本文也将对此作出肯定的回答。
古代中华所奉自然天道观,是一种朴素唯物主义原理。这一原理,基于实情,论说实理。情是自然实情,理是自然实理,自然是宇宙的自然、天地万物的实然。古代中华政教致思,着眼于自然实在,这是客观坚实的立足点,至于所秉持的情与理的辩证观,则是务实智慧的彰显,并为治世经验的老成使然。古代中华政教之中,其所关注的情与理,换言之,就是人情和事理。人情,大而言之,可视作是人的性情。所谓性者,生也。故人情,就是人之为人,生而必有或必然表现出来的各种情况,或人们在长期的生活实践中,因袭变革、变局中又有定局的各种情况,如人们拥有不同身份地位和权力的格局,而其中又大者,当是这种格局的实有以及情感和情欲。情的属性是自然性,任情而为,难以成事,故需加以人为驾驭。王朝国家之中,事之大者,当然是政事。政治智慧,洞察政事规律或道理,以此而行,才可收施治之功。古代中华向来以拥有高明的政治智慧著称,虽也有历史和阶级局限性,其成效却通过了中华文明绵延几千年的验证。察人情而明事理,顾两端而守均衡,因此成为古老中华政教的一大特征。
在古代中华政教辞典中,宗法体制、家国情怀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抱负之下,其所突出的社会存在,是由父母和子女构成的家,这个小家用当代话语表述,就是所谓的核心家庭。此外便为国家,其实是王朝国家,而被想象为大家。“宗法”观念中虽也包含“宗”或“族”的概念,但在修齐治平理想的致思之中,却是被省略的。同姓,按血缘关系,远者为宗,近者为族(一般为“五服”之内)。家是基本,国为最大,取两端而执全体,处于中间位置的宗或族虽然被省略了,却没有也不会被忽略。认祖归宗总是无法释怀的执念,祭拜祖先则不仅是家或族的操守,更是王朝国家非常在意的大事①“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古代中华信仰,轻理论而重实践,以行祭祀而著名,其所“祀”诸神,便包括历代祖先神。[1]1911。
以家的实在为坚实起点,又把国想象并造词为“国家”,家国一体观念,便油然而生,其治国理政也因此打上了鲜明的烙印,而拥有其特别之处。其实,古代中华政教,关注小家和大家,还不是全部选择,其选择还包括个人。修身养性,以我做起,也不是最终选择,其最终选择还包括人心,就是说,以我为本,其最深处,乃是以我心(人心)为本。由此而论,便能理解,为何儒家传统,以孔孟之道为始,中经程朱理学,而终结于陆王心学了。阳明心学,全然在心上下功夫,以一句“心外无物”,彻底内卷、内敛,成就了儒家心说的精美体系、内心自信的无限强大。忠孝仁义之为古代中华的道德要目,其约总之义,不仅在于其以基本之义,代表了道德细目的多样为言②如忠孝仁义礼智信、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仁义礼智信忠孝悌节恕勇让、以及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廉耻勇,等等。,更在于其自身就包含纲常名教之精义③就“三纲五常”,即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妇纲三纲,以及仁义礼智信五常而言,忠,直接对应君为臣纲;孝,直接对应父为子纲。孝虽不直接对应夫为妇纲,但妻子作为人母,却也是孝敬的对象。。四目之中,齐家治国在孝与忠、立人之道在仁与义、政教之精义在互爱互敬。四目之中,以孝为最大,平移至国为忠,故“以孝治天下”,被先王首选为治国方略;以孝以“爱”同仁相媲美、以“敬”与礼相连通;四目凝结着古代中华政教的核心价值,而“义”的存在特别,它独自承诺了古代中华价值之实践的保证。
人生天地之间,有父母兄弟姐妹,血缘亲情是第一人情。以此为起点,由近及远、由亲到疏、由内到外、由血缘到非血缘、由家的范围至国的范围,人与人之间,又以多种纽带广泛联系起来,人际关系是第二人情。此所谓两种人情,都是基本人情,都属于关系范畴,古人尊卑贵贱观念,也必生于其中而不离其宗。故而,无论具体内容如何,人情关系网络,无处不在、无处不有,自然而然、无处不然。质言之,人情关系中,为古人所最看重的,实为人己关系、群己关系。古代中华政教,正是基于、承认并尊重这一人情自然,以其务实精神和高明智慧,为着和谐有序目的,历朝历代、前赴后继,建立并不断完善起自己的文物制度或纲常名教。忠孝仁义,便是这一纲常名教长期沉积提要而有的道德要目。
人情关系,以我为轴,他者为圆。故孝以我自为义,从我做起。以血缘亲情为起点,扩而大之,以致包含于他者的非血缘关系。孝之行,虽以家为起始之地,上至国君圣王,但人皆父母生养,故有孝行天下之说,乃其普遍之义。其实,从道德根源上讲,人之为人,理应秉孝德而生,孝是活人的基本,这是基于人的自然属性而有的觉性,是必然的德性。故古代中华政教,正是将“孝”作为臧否人物的第一准则。何以如此呢?其实理由很简单,这就是,若失去人之活人的基本,其还何以为人呢?何况,古代华夏人的理想之人是君子之人、理想社会是君子社会、理想之国是君子之国,而天下亦复如是。
据传,《孝经》所记,为孔子之言。如,《孝经注疏序》曰:“孝经者,百行之宗,五教④此“五教”,当指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五种之教。之要,自昔孔子述作,垂范将来,奥旨微言已备。”[2]2538十三经中之《孝经》共有九卷十八章,首章“开宗明义”,讲“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唐邢昺释曰:“孝者德之至、道之要也。”[2]2545先代圣王,指有道人君,其行至德要道,即是行孝之义。以孝抚顺天下人心,众人遂和睦而无怨。《孝经》二至六章,还分别针对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和庶人,言其所应尽之五等的孝,并包总言曰:“故自天子至于庶人,孝无终始而患不及者,未之有也。”①关于“庶人”,邢昺释曰:“正义曰:庶者,众也,谓天下众人也。皇侃云:不言众民者,兼包府史之属,通谓之庶人也。严植之以为士有员位,人无限极,故士以下皆为庶人。”按皇侃,“庶人”当包括下级官员和差役,即吏卒;或曰“府吏”,即皇侃所谓“府史”。按严植之,则不包括士,即庶人仅指与治人的官员相对的受治的民众。无论如何,受治之广大民众,都是庶人的基本对象,而此处经文所指,正是这一阶层或阶级。[2]2545意思是说,行孝,即使贵为人君,也无幸免;自天子至于庶人,都有理由各尽其孝、终日尽孝,而唯恐不及。
孝,虽自我做起,始于小家,但其究竟之落脚所在,却不仅为私,更为公。属于政治伦理范畴,也是为官之德。以孝事亲,为孝的本义,以孝事君,为孝的转义,是即为忠。“故以孝事君则忠。”[2]2548忠和孝,虽因所针对而有意义差异,其理却是相同的,即,都源于事父之“敬”的道理。“资于事父以事母而爱同,资于事父以事君而敬同,故母取其爱而君取其敬。”[2]2548古代中华政教,有德治和法治分别,其实,两种分别之外,还有更实际的设计,这便是孝治。《孝经》有“三才章”,从天经、地义、人行角度,讲道:“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经,而民是则之。则天之明,因地之利,以顺天下,是以其教不肃而成,其政不严而治。”孝是天经地义,法天而行,因地之利,为人应有的孝行。孝是至德要道,于道德和法而为基本,以孝施治,岂不是更有着落?齐家治国平天下,岂不更有望其成功?
每个人都是孤立的单位个体,即使组织成家或国这样大小不等的集体单位,他都是实体存在,不是集体的特定关系的存在。治国理政,落到实处,从每个人抓起,是合理的。以“孝”要求每个人,要求所有人,这种基于血缘的道理、源于自然的实操,紧密契合人们的朴实知觉和经验感知,更有说服力。还有更好选择吗?或许也有。无论如何,古代先贤明确选择了“孝”,而且真抓实干,须臾没有放松。孝,确实可以要求每个人,进而所有人,就此一点而言,无论是否还有更好选择,它都已然是合理的。不过,孝虽“则天之明,因地之利,以顺天下”[2]2549,虽为百行之首、百行之本②“云‘孝为百行之首,人之常德’者,郑注《论语》云:‘孝为百行之本’,言人之为行,莫先于孝。”[2]2550,却也仅为孤德、只义,而需要全部的道德土壤,需要整体的道德氛围,才能获得应有的呵护和滋养,才能成其为孝。此即为什么,在古代中华道德要目中,不能只突出忠孝,还要加上仁义,如此方能成就道德文明的格局和气象。
古代中华道德要目中,不仅突出孝为所谓“至德要道”,为百行之首、百行之本,还以仁包举道德之全部,并且,孝与仁又以爱和敬互相连通。根据前引经文,孝的基本含义有二,一是爱,源于人们的血缘亲情,带有先天性,就此而言,无需更多理由,生养之身,自然回报以爱。事母以爱,则更显生身之命的回报。二是敬,始于血缘亲情,也带有先天性,但更具后天性。由家至国,事君如事父。以敬事君,自是忠诚。古代中华成功地建立了道德文明,有其丰富的道德思想。仁,作为包总的道德条目,直接被孔子赋与了“爱”的含义。“樊迟问仁。子曰:‘爱人’。”[3]2504孔子还讲“克己复礼为仁”③“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3]2502。恰是这个“礼”,又被孟子赋予了“敬”的含义。“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4]2752解释虽有一些曲折,却仍可见到,同“孝”一样,爱和敬也是“仁”的基本含义。
孟子不仅直言“仁者爱人”,他在孔子之后,对儒家道德思想,还有进一步丰富发展。众所周知,正是他合并“仁”和“义”,提出了“仁义”概念,并解释道:“仁,人心也。义,人路也。”[5]2730要正确理解孟子这段话中“仁”和“义”的意思,还得结合他的另一番话,即,“孟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其下解释曰:“几希,无几也,知义与不知义之间耳。众民去义,君子存义也。”[5]2727拿人与禽兽对比,认为两者的差别,只在存义不存义,而存之与否,又在于知义不知义。这样,前面那段话,是否可理解为是要人存人心、走人路呢?在古代中华文化话语中,类似“仁义”的提法,还有“礼义”①“凡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参见:《十三经注疏·礼记正义·冠义》,中华书局影印本,1979年,第1679页。“夷狄与中国,《春秋》之义则有因礼义为进退者焉。”参见:《春秋繁露义证》,苏舆撰、钟哲点校,中华书局,1992 年,第350 页,注。“号为大夫者,宜厚其忠信,敦其礼义,使善大于匹夫之义,足以化也。”参见:《春秋繁露义证》,苏舆撰、钟哲点校,中华书局,1992年,第286页。[6]和“道义”②《春秋繁露》注,引《易》经云:“成性存存,道义之门。”[7]306等,这样基于“义”的造词方式,为周全以免产生歧义考虑,便可作两种理解,其一是仁之义、礼之义、道之义,其二是仁与义、礼与义、道与义。这两种理解其实都可指向实践,即行仁、行礼、行道。义者,宜也。“义”之一字之所以被突出,并与仁(还有德)和道等相连言,其实不仅是指行事之合宜,还是指行事之有度、知止。合宜之事,虽应当仁不让,却也要有度和知止,方为明白事理。仁与义相组合,强调践行之义,实可见我国古人虑想之全面,故有“立人之道曰仁与义”③《春秋繁露》注,引《易》经云:“将以顺性命之理,立人之道曰仁与义。”[7]306之说。
古代中华政教的基本用心,在立足社会现实,教导人们要从我做起,要有家国情怀,要在齐家治国上建功立业,其最终目的,是“协和万邦”,即令天下和谐,这就是以“明德”澄明天下之义。近现代以前的中华社会,是权力地位等级鲜明的社会,是治乱兴衰循环上演的社会,这种社会常态,并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而是人类历史长期发展的结果,也是人性自然导致必然如是的深刻见证。面对如此这般的、客观的社会现实,古代中华政教选择的不是改变,也不能说是维护,因为这种现实是人们当时无法改变的,也是无需人类维护的。究其根本,在于人类历史还没有发展到可改变的时候,也就只能将就现实、致力于建立和谐秩序,以让社会长治久安,让人们得以安身立命。任自然、尽人事,也是可理解的选择。
面对社会现实,做可以做、也能做的事情,抱定恒久为功信念,即使家国命运跌宕起伏,也要振作起来、从头再来,以求建元一统,万象更新,这就是中华民族书写的波澜壮阔的历史,也是古代中华政教所彰显的真实自然、勤奋务实、顶天立地的民族精神的写照:天行健而自强不息,地势坤而厚德载物。数千年来,华夏人务实却不乏精明、勤奋却非蛮干,在治世根本上,任自然而重德性、任人情而重事理、大开大合而不失实际、究天人之际而以人为本、求大治之功而人治为要,所以,以道德治世,才是古代中华政教的真实基底,而“以孝治天下”之被奉为具体实际的选择,岂非是真正的明事合理?
忠孝仁义,作为古代中华政教的道德要目,代表的正是古代中华文明的核心价值。在“自天子至于庶人”这样全包含的话语中、政治和社会一体及其整体观中,核心价值之践行,必然是针对每个人和所有人的要求。爱和敬,作为古代中华政教之精义,固然也是普遍的要求。而这个爱与敬的真实含义,实质上是互爱和互敬,这在道义上是跨越社会等级、没有贵贱分别的。不过,若作细致分别的话,忠孝仁义四者之中,“忠孝”,实际对应“三纲五常”中的“三纲”,是在为“君父”立义,在古代家国一体、宗法制下,当偏向政治属性;“仁义”与“五常”相对应,作为“立人之道”,则偏向社会属性。以忠孝仁义为要目、以互爱互敬为精义、以有“名教”之名而居“国教”之地位,中华道德说教,自然拥有王朝国家正统思想的属性,拥有权威压制话语的强大影响力。
忠孝仁义四要目中,当以“孝”最受重视,也是最大,故有明王“以孝治天下”之功绩。“昔者明王之以孝治天下也,不敢遗小国之臣,而况于公侯伯子男乎?故得万国之欢心,以事其先王。”[2]2551有孝为至德要道、百行之首、百行之本的古人确认。“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邢昺释曰:“言行孝以事亲为始,事君为中,忠孝道著,乃能扬名荣亲,故曰终于立身也。”[8]2545孝,正是以其最大,包容古代中华政教始终。孝之大,不仅以其事体为大,还以其原始为大,故不仅君之忠以其转而为义,还以其同仁以“爱”相媲美、同礼以“敬”相连通,含义之中,托举仁德和礼法,而为其含容之大。“孟子曰: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常爱之;敬人者,人常敬之。”其下释曰:“存,在也。君子之在心者,仁与礼也。爱敬施行于人,人亦必反报之于己也。”[5]2730人人以爱和敬相施相报,此即互爱互敬之义。
忠孝仁义,虽都可要求每个人、所有人,但就忠孝而言,孝以事亲在齐家,忠以事君在治国,即使以平天下为宏大抱负,这些要求和事功,在古代“君父”社会中,则都是治人者所应承担的政治责任。仁义却具有普遍的社会意义,“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脩身为本”[9]1673,修身必不能遗其道德之大者,必不能遗仁与义也。古代中华政教之精义在爱与敬,之所以如此,其最终目的,无非是要建立和谐的社会秩序,即所谓“平天下”之义。“爱始于和而敬生于顺,是以因和以教爱,则易知而有亲;因顺以教敬,则易从而有功。爱敬之化行而礼乐之政备矣。圣人则天之明以为经,因地之利以行义,故能不待严肃而成可久可大之业焉。”[2]2550和顺生爱敬,教化从和顺源头做起,可收易知、易从之效,而成长久基业。人生在世,做到有亲有功,其建功立业,也就别无他求了。这样的教化理念,还是从祖先那里传下来的。“先王见教之可以化民也。是故先之以博爱而民莫遗其亲,陈之于德义而民兴行。先之以敬让而民不争,导之以礼乐而民和睦,示之以好恶而民知禁。”[2]2550以仁爱①经文中“德义”一词,当可作“仁义”解释,因为,在古代中华政教中,德之总言,曰仁。和礼敬施行教化,始自血缘亲情的仁爱,终于政教法度的礼敬,可谓亲而后疏、易而后难,能教人知所进退了。
我国古人的政治抱负,在齐家治国平天下。平天下,是“欲明明德于天下”,为“尧舜率天下以仁”之义②在《大学》的“八条目”,与“平天下”相对应的表述正是“欲明明德于天下”。[9]1673-1674。由是便知,虽然齐家治国在孝与忠,其平天下却又返归于仁,而止于仁,但最终又都共同归于义,即归于道德生活的实践。行善,首当其冲者是君王,目的在于表率臣民。“诗云:‘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9]1673人的地位不同,行善的要求也不同,这是一种细致关照。将行仁的责任赋予“人君”,此是仁之为大的又一证明。行善,还贵在知止,故臣止于敬、子止于孝、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各行其善即可。行善知止,而合其宜、合其各自之义,这是度的把握。合义则行,不合义则停而止之,这是古代中华道德礼法的一个重要准则。行仁和行礼,义之当行不当行,是要把握的。人们各行其善,其实亦是行仁,因为仁是全德。人君独行仁,止于全德,是知做人君,道理上应是至德之人。人君“率天下以仁”,即率天下以全德。古人“天下”观念,其实是“社会”观念,而且是指“全社会”。故爱亦有“博爱”这样的表达,如此正是大爱。
行文至此,我们也就可以回答本文开头提出的问题了。古代中华政教虽以忠孝仁义为四大条目,其精义却在互爱互敬,并倡导以孝治天下。若谓忠孝仁义表征的是古代中华道德的核心价值,那么,这一表征的永恒之处、正能量之所在,显而亦然,就在其精义自身所蕴含的互爱互敬,这正是中华文化的精髓和根本精神,它是当代中国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轴心,也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