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经济韧性的影响及作用机制

吕一清, 刘晶晶

(1. 四川大学 经济学院, 四川 成都 610065; 2. 中央财经大学 国际经济与贸易学院, 北京 102206)

一、 问题的提出

近年来,由于中美贸易摩擦升级、2020年新冠疫情冲击以及逆全球化趋势等外部环境不确定性增加,经济韧性一词频繁见诸政府文件、中央领导讲话之中(1)近年来,面对全球经济环境的不确定性增加, 包括习近平总书记和李克强总理在内的国家领导人多次强调“经济韧性”的作用, 2016年博鳌论坛更是专设“经济的韧性”分论坛。。 经济韧性(economic resilience)是经济系统运行的重要指标,其能够反映一国经济动态适应性调整的能力和一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水平[1]。当一国经济遭受巨大外部冲击时,可能会随着外部环境的变化而调整自身的经济发展模式,如重新配置资源、升级产业结构,从而度过危机,实现经济状态的恢复[2-3]。目前,学界关于经济韧性的理论内涵、测算方法、运行规律和实证研究也不断丰富[4-5],普遍认为经济韧性越强,越有可能抵御外部环境的冲击,从而有利于建设更有韧性、更可持续的经济发展道路,增强经济韧性是实现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目标之一。

2018年,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当今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国际环境日趋复杂,不稳定、不确定性明显增强。世界大国在全球经济规则、资源和舆论等方面的话语权博弈日趋激烈,各成员国的相互妥协和利益均衡受到了反全球化和逆全球化势力的阻碍,例如以反倾销为名,行贸易保护之实,等等。加之2020年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暴发,更是给未来全球经济的发展带来了巨大的挑战和不确定性。为降低不确定性对经济造成的冲击,避免经济发生严重衰退,中国政府积极实行了“大众创业、万众创新”“互联网+”“汇准息三降”“工业4.0”“双循环”和“新基建”等一系列宏观经济政策,试图用政策工具来刺激经济恢复及发展。虽然经济困境可能会因政策的出台而得到缓解和改善,但政策的频繁变化和调整也有可能会增加我国经济政策的不确定性。关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研究,大量学者从宏观、产业和企业作实证研究[6-7],例如,郭田勇等[8]研究表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创新活动具有抑制作用,刘晴等[9]研究发现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会倒逼中国出口企业转型升级。当前学界对经济韧性的研究主要聚焦在区域经济韧性和城市韧性的研究,鲜有从国际层面研究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不同国家经济韧性的影响及作用机制。

结合国内外研究文献, 关于经济韧性的测度并没有统一[10-11], 本文尝试引入经济复杂理论中的经济适应度作为反映一国经济韧性的指标, 采用2000—2019年中国、美国和印度等23个国家的经济适应度(economic fitness)以及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EPU), 研究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一国经济韧性的影响及作用路径, 该研究有助于应对国际环境变化、提升经济韧性和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 本文的边际贡献在于: 第一, 丰富经济韧性研究的范畴。 相关文献关注资源丰裕度、区域脆弱性、产业结构、劳动力数量与质量等资源要素对一国经济韧性的影响, 而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一国经济韧性影响的研究存在不足。 第二, 拓展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于宏观经济影响的研究领域。 近年来学界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与诸多宏观经济变量联系的研究成果与日俱增, 但涉及经济韧性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关系的研究并没有看到, 本文验证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一国经济韧性的影响及机制分析是对该研究领域的进一步拓展。 第三, 本文关注到在该问题上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存在差异, 经验证发现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不同国家经济韧性的影响具有明显的异质性。

二、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是指市场经济主体无法准确地预先判断政府未来对经济政策的颁布和调整[12]。2008年金融危机以后,全球经济不确定性风险普遍提升,并带来一系列经济层面上的连锁反应,引发了学者的广泛关注。许多学者针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与经济问题进行了大量的理论和实证研究,其研究视角大致分为宏观经济总量和微观企业活动两个层面。在宏观层面,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上升会对我国宏观经济环境以及宏观经济变量产生不同的影响,有研究认为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升高会导致宏观经济总量显著性下降,有研究认为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波动对中国出口技术复杂度有提升作用[13-14]。在微观层面,企业作为经济发展的关键力量,其行为决策会受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影响,有学者认为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出口和企业创新具有不同影响作用,会导致出口下降而创新能力提高[15-16]。企业投融资、中小企业融资成本和企业创新行为都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有着强关系,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经营行为具有重要的传导机制[17-19]。韩保江[20]从中国经济的规模、结构、创新、开放、制度、政策和政治七个维度对经济韧性进行阐述,认为强大的经济韧性是经济行稳致远的“压舱石”。

基于文献分析,在经济研究中,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已经成为一个重要外生冲击变量,其对经济系统运行产生着重要冲击影响,通过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内涵进行挖掘,发现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并非是不利于经济发展的指标而是一个反映经济政策变化的中性指标。一国经济韧性是指一国经济运行的自我恢复能力和调节能力,当受到冲击后能够以较快的速度恢复至受到冲击之前的经济增长路径和经济发展路径,抑或是根据冲击后的情形重新调配资源以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Martin[21]对经济韧性给出一个比较完整的定义,他认为经济韧性是一种动态调整的适应性能力,包含四个维度:第一,脆弱性;第二,抵御冲击;第三,适应冲击;第四,从冲击中恢复原有状态。Lagravinese[22]、Di Caro[23]从区域脆弱性、适应能力、资源丰裕程度、产业专业化水平等方面进行了实证研究。孙久文等[4]将经济韧性的研究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2002—2010年的概念形成与起步阶段;第二阶段是2010年至今的探索阶段。另外,区位条件和企业增长率等因素对于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也开始引起国内学者们的关注[5,24]。当下,我国经济运行正处于国内国际双循环的大背景下,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持续增加,其对一国经济韧性的冲击是否损害经济高质量发展?如何正确认识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探究其与经济韧性间的相互作用机制是本文研究的核心问题。

1. 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一国经济韧性的影响分析

一国经济韧性强弱是经济系统稳健性的重要表现,而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又是一国经济发展中重要的外生冲击变量,那么,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一国经济韧性的影响如何以及作用机制是什么?对该问题的研究有助于减弱一国经济波动,促进经济更加稳健、高质量发展。由于一国经济韧性是一个综合性概念,它能体现产业结构、劳动力市场、经济制度和能源系统等多方面的恢复能力和抗风险能力,而且其影响因素也很多,既有经济系统自身的结构影响又有外生冲击因素,因此,如何度量一国经济韧性成为本研究首要考虑的问题。本文采用产品空间理论中的经济适应度作为一国经济韧性的代理变量,它既是衡量国家经济结构多样化程度的指标,也是衡量国家在全球竞争基础上抵御风险能力的指标[25-26],该指数越大,说明该国家出口产品竞争力越强,生产复杂度越高,产业间关联性更紧密、更加多元化,国家经济韧性越好。在面临外部不确定性冲击时经济韧性强的经济体更容易迅速适应外部环境的变化,“熨平”经济波动影响,实现自我修复[27]。

关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一国经济韧性影响及作用机制,本文从宏观、产业和企业层面三个维度对其进行探讨。从宏观层面看,一国经济韧性的强弱是由经济系统内部特征和结构关联的不同而形成的某种稳态。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越大,其对经济系统的冲击越强,表现在产业政策、财政政策、货币政策、贸易政策以及汇率与资本项目政策等多方面协调作用。只有当经济政策的调整适应市场预期并符合一国经济发展的宏观战略,其对一国经济韧性提高具有促进作用,但是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作为外生冲击应该是适度的,过高的外生冲击一定会导致一国经济不稳定甚至是经济系统的崩溃[28]。因此,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与经济系统的韧性或稳定性存在着非线性关系。从产业层面看,一国经济韧性重点反映在产业结构的多元化,产业结构的关联度强和产业链的完备性。经济政策重要目标之一就是优化产业结构和完善产业链提升行业比较优势,提高经济增长质量和国际竞争力。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提高对一国经济的产业结构的变动具有冲击作用。实际上,对于发展中国家,经济政策尤其是产业政策出台对经济产业结构优化是有正向优化作用的[29]。对于发达国家,由于其市场经济完善、产业结构合理,过度频繁的经济政策可能会对经济系统带来破坏性冲击,不利于市场经济体系运行从而影响一国经济韧性的稳定性[30]。从企业层面看,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创新具有促进效应。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提升对企业来说不仅带来风险而且也蕴含着机遇。在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冲击下,企业经营者为了提升企业竞争力而加大企业创新力度和企业经营效率从而推动企业稳健发展。有学者也从风险收益理论和增长期权理论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创新的正向效应进行了论证[31]。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假设H1: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适度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一国经济韧性的提升具有正向效应,而过高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一国经济韧性是有害的,其两者间存在非线性关系的门槛效应。假设H2: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所带来的产业结构优化、产业链完善和多元化从而正向影响一国经济韧性。假设H3: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经济政策不确定性通过刺激企业危机意识从而激励企业创新能力提升来正向影响一国经济韧性。

2. 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一国经济韧性的异质性分析

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经济结构和市场环境具有非常大的差异,那么,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其的冲击影响可能存在差异,即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一国经济韧性的异质性。首先,发达国家的市场化程度高,市场配置资源效率高,而发展中国家的政策调控力度更大,其产业政策和区域政策的制定策略和质量的要求较高,政府在资源配置中发挥着强有力的作用,会对一些具有发展潜力和发展空间的企业和行业给予一定的政策倾斜,从而使得经济政策和产业结构多元化的发展方向耦合度更高,整体行业发展具有活力和创新力,有利于发展中国家经济韧性的提升[32]。因此,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发展中国家经济韧性的影响具有更强的正向效应,而对发达国家可能具有负向影响。其次,发达国家的经济系统已经进入一个相对稳定状态,经济增速和发展动力也相对稳定,企业和政府也更愿意维持稳定状态。发达国家的产业结构相对比较完善,产业升级空间小,而发展中国家具有很强的后发优势、强劲的发展动力,产业结构存在较大优化空间。在这种情况下,当发达国家的企业在面临频繁的经济政策变化时,出于预防性动机,推迟研发并减少创新投入。虽然有一少部分企业具有较强的创新能力,但发达国家整体行业状态趋于保守,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增加对其经济韧性提升的负面效应可能会大于经济政策本身对产业结构调整的正向效应。相比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的产业结构更加具有转型升级的空间。在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冲击下,发展中国家的产业结构转向更加专业化和多元化的发展方向,从而形成更完善的产业链和产业网。因此,本文提出假设H4: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对于发达国家而言,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一国经济韧性的提升具有抑制作用。假设H5: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对于发展中国家而言,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一国经济韧性提升具有促进作用。

本研究的理论框架如图1所示。

三、 模型、变量与数据说明

1. 模型构建

(1) 基准模型设定

检验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一国经济韧性的影响(假设H1),设定的计量模型如下:

其中, EFit为经济适应度指数,反映一国经济韧性; EPUit为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 CVit为控制变量集合, 包括GDP增长率、居民受教育程度、基础设施建设程度、企业实力、企业竞争力、知识产权保护程度、外商直接投资、研发支出和金融发展水平;μi为个体固定效应;γt为时间固定效应;εit为随机扰动项; 下标i和t分别代表国家和年份。

考虑到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值应该存在一个合理区间,过强的外部冲击对一国经济韧性是不利的,本研究采用门槛回归模型对假设H1中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适度性进行验证,门槛回归可避免主观设定门槛值的弊端,设定面板门槛模型如下:

其中,ρ1和ρ2分别为待估计参数;I(·)为示性函数,若括号中条件为真,取值1,反之,取值0;γ为带估计门槛值;qi为用来划分变量的门槛变量,本研究指经济政策不确定指数,目的是探究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超过一定范围值是否会对一国经济韧性产生负向影响。

考虑到受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影响的延迟性和一国经济韧性特征本身存在的惯性,首先,研究中加入经济适应度的一阶滞后项和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一阶滞后项,核心变量可能存在动态效应,动态模型设定为

其次,重点考察产业结构优化和企业创新能力在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影响一国经济韧性中的中介作用。以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作为核心解释变量,产业结构优化和企业创新能力作为被解释变量,验证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产业结构优化和企业创新能力的作用(假设H2和H3)。对应的面板模型设定为

其中,ME表示中介变量,主要包括产业结构优化和企业创新能力。

最后,为验证中介变量的中介效应是否存在,设定模型如下:

(2) 异质性分析

将国家的异质性(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引入模型,构建含有国家异质性的面板回归模型,探究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不同国家经济韧性的影响的差异性(假设H4和H5),模型设定如下:

其中,Hkt表示国家异质性特征, 分别为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 其他变量设定与基准模型相同。

2. 关键变量度量

(1) 被解释变量

经济韧性通过经济适应度来度量。经济适应度指数(EF)运用一种新的、非线性迭代的方法,能够有效地捕捉不同国家的出口篮子与其产业竞争力之间的内在联系。通过查看表示每个国家出口篮子的二元矩阵并结合迭代测量来实现对经济适应度的测量。具体来说,该方法以非线性自洽数学的方式,实现了与国家产品矩阵M的三角结构相关的基本经济观测,经济适应度指数的数据来源于世界银行数据库,包含149个国家1995—2019年的经济适应度数据。

(2) 核心解释变量

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数据来源于Baker等[33]研究构建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Baker等对新闻媒体每月文章进行关键词检索,根据检索结果计算出现特定关键词文章数与当月出版文章总数的比例,再将1985年1月—2012年12月比例的均值标准化到100,进而得到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的月度时间序列数据。这三位学者还构造了除美国外其他23个国家和地区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本文将Baker等人计算的各国月度经济政策不确定指数计算算数平均数之后得到了年度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

(3) 中介变量

为了研究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一国经济韧性的传导机制,本研究构建了两个经济变量:产业结构优化(UIS)和企业创新能力(EIA)。关于产业结构优化的测算主要基于产业结构变迁的规律[34],本文从产业高级化的维度来定义产业结构升级(UIS),计算公式如下:

其中,INi是第i产业占总产业的比重;UIS的取值范围为[1,3],数值越高,其产业结构等级越高。而一国企业的创新能力(EIA)采用企业专利研发效率来衡量,即单位科研投入为企业带来的专利数量:专利申请数量(个)/上年研发投入(千万元)[35]。

(4) 控制变量

控制变量包括GDP增长率、居民受教育程度、基础设施建设程度、企业实力、企业竞争力、知识产权保护程度、外商直接投资、研发支出和金融发展水平,数据来源于世界发展指标数据库(2)世界发展指标数据库:http:∥www.databank.org/source/world-development-indicators。和世界银行数据库,见表1。

将上述几个数据库加以匹配,最终选取23个国家(美国、中国、英国、意大利、印度、德国、加拿大、日本、韩国、法国、西班牙、澳大利亚、巴西、智利、哥伦比亚、希腊、克罗地亚、爱尔兰、墨西哥、荷兰、俄罗斯、新加坡、瑞士)2000—2019年的数据作为研究样本。

3. 变量描述性统计

本文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和经济适应度两个核心变量以及其他控制变量进行了统计性描述,研究发现经济适应度这一指标各国之间差异很大,最大值为10.68,最小值为0.29;而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这一指标各国之间的差距相对较小,见表2。由于变量的单位差异比较大,在实证分析中对数据进行标准化处理。

四、 实证结果及分析

1. 基准回归结果

本文对模型进行回归,验证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一国经济韧性即经济适应度的影响,模型(1)为不加入控制变量时,只考虑国家固定效应,可以看出经济政策不确定指数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模型(2)为在列(1)的基础上加入时间固定效应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经济韧性即经济适应度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模型(3)为加入一系列控制变量后,经济政策不确定指数的回归系数仍显著为正。模型(4)为加入控制变量后,综合考虑国家效应和时间效应后,结果仍然显示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会提高一个国家的经济适应度即经济韧性,该结论是对研究假设H1的验证。考虑到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应该处于一个合理的水平值才对一国经济韧性是正向影响,过高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会损害一国经济韧性。模型(5)通过面板门槛模型假设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存在门槛效应进行实证检验,其结果显示在EPU大于5.21时,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一国经济韧性具有负向影响,即过高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一国经济韧性具有损害效果,该结论进一步验证假设H1的成立,具体基准回归结果见表3。

2. 稳健性检验

(1) 内生性问题的讨论

政府在出台新的经济政策和经济规划之前,往往需要进行长期的调研工作再颁布施行,另外在实行期间也存在由上到下的落实问题,这也需要时间,所以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具有一定的时滞性。因此,本文采用滞后一期的lnEPU重新进行回归分析,使用系统GMM回归检验前文结论的稳健性,这一做法可有效避免可能存在的反向因果关系。如表4所示,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与经济韧性之间存在显著正相关,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会促进一个国家经济韧性即经济适应度的提高。

(2) 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标的稳健性检验

除了使用年度算术平均值衡量各国的年度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本研究通过计算年度几何平均值和年度中位数来衡量年度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然后对全样本进行基准模型和动态回归模型检验,检验结果如表5所示。从表5中可以看到,核心解释变量经济政策不确定性(EPU)的回归系数仍然显著为正。因此,基本结论并不随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计算方法的改变而改变,其具有一定的稳健性。

(3) 加入其他更多控制变量

除控制变量以外,本文还考虑到人均消费、投资规模、技术水平和劳动力素质也是影响一国经济韧性的重要因素。技术水平由高科技出口占制成品出口的百分比来衡量,劳动力素质由就业人口的人均GDP来衡量。将技术水平和劳动力素质加入控制变量集,再进行回归,得出的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系数仍显著为正,表明结果稳健。

3. 行业和企业层面传导机制的路径分析

通过研究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一国经济韧性的影响发现,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增加会增强一国的经济韧性。由于产业结构优化和企业创新能力增强对一国经济韧性具有正向促进作用,本文试图从产业结构优化和企业创新能力的角度来探讨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其的传导作用机制。表6为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产业结构优化和企业创新能力的影响,表7为产业结构升级和企业创新能力对一国经济韧性的影响。

由表6的Panel A可知,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产业结构升级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即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显著促进产业结构优化。这意味着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越高,越有利于产业结构优化。表6的Panel B可知,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与企业创新能力同样存在着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即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显著促进企业创新能力的提高,该结论是对假设H2和H3的验证。

为考察经济不确定性影响一国经济韧性的传导机制,检验产业结构优化和企业创新能力的中介效应是否存在,对模型(4)进行面板回归(见表7)。由此可知,当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纳入回归模型时,产业结构优化和企业创新能力增加对一国经济韧性仍存在着显著的正相关关系,且通过了1%水平的显著性检验。表7结果表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一国经济韧性提升存在显著的促进作用,且产业结构优化和企业创新能力具有部分中介效应。

综上所述,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增加对一国经济韧性提升具有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并通过促进产业结构升级和企业创新能力来提高一国经济韧性的提升。一方面,经济政策不确定性通过调整产业结构从而促进产业结构升级,增加产业的多样化和增强产业结构的关联度,通过产业结构升级形成产业间融合网络进而促进一国经济韧性提升。另一方面,经济政策不确定性通过促进企业创新能力,激励企业为了获取高额利润而扩大创新投资,进而推动企业经营发展的多元化,整体上提升企业应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能力,从而促进一国经济韧性提升。因此,经济政策不确定性通过提升产业结构升级和企业创新能力,促进一国经济韧性的提高,两个传导作用的具体路径如下。传导路径1: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升高→产业链完整和结构优化→促进一国经济韧性的提升。传导路径2: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升高→企业创新能力提高→促进一国经济韧性的提升。

4. 异质性分析

各个国家的国情不同,颁布实行经济政策的程序不同,市场环境和产业发展的路径也有所不同。将所有国家的数据一起进行回归可能会忽略国家间的差异而使回归结果产生误差。为更全面地考察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经济适应度的影响,研究将样本中的23个国家分为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两组,见表8、表9。在发达国家中,列(1)～(4)中核心解释变量经济政策不确定指数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负;而在发展中国家中,列(1)～(4)中核心解释变量经济政策不确定指数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因此,经济发展程度不同的国家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一国经济韧性的影响具有异质性。

五、 结论和政策建议

本文将2000—2019年23个国家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与世界银行数据库发布的经济适应度的数据进行匹配,意在探究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增加对一国经济韧性的影响及其传导机制。研究结果表明:适度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上升有利于提升一国经济韧性,其传导路径表现为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增加通过优化一国产业结构和增强企业创新能力来提升一国经济韧性。进一步研究发现,对发达国家,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上升对其经济适应度提高具有显著的负面影响;而对发展中国家,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上升反而有利于发展中国家提高经济适应度,促进经济韧性的提升。经过一系列稳健性检验,包括对内生性问题的讨论、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以及加入其他控制变量后,以上结果仍然成立,这说明本文结论有较好的稳健性。

基于以上研究结论,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议:第一,各国经济政策部门在制定政策前应该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作出合理预期,过高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不利于一国经济韧性,制定合理而又精准的经济政策,重点放到产业结构和企业创新方面,通过促进产业结构优化和企业创新能力提高进而提升国家经济韧性。第二,发达国家应当致力于维持国内经济政策的稳定,审慎评估执行各项经济政策,尽量减小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波动。注意评估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带来的负面影响,尽量降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产业结构变迁和企业市场预期信心的干扰。第三,发展中国家在制定并执行宏观经济政策时,要因地制宜,使政策具备灵活性;注意政策之间的协调联动和相互作用,更为科学合理地制定经济政策。在产业和企业扶持方面,政府部门应当为企业创新提供配套的扶持和帮助,以帮助企业在不确定的大环境下更好地发挥其创新活力,从而实现产业结构网络化、合理化和高级化,最终优化整体经济结构,提升国家经济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