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垛

2023-04-06 07:24江长深
辽河 2023年2期
关键词:草垛油条活儿

江长深

1

谷场上新垒的谷垛又倒了,谷湾村三十多个壮汉担心会引起女人们的恐慌,一个个愣在谷场不敢回家。

在乡下,谷场上的谷垛就像村人的脸面,谷垛垒得多,说明收成好、村子富;谷垛垒得高大、漂亮,说明这村里的庄稼汉又勤快又有智慧。生活在这样的村子,姑娘能找到好婆家,后生能娶上俏媳妇,婆娘、汉子在外说话底气足、嗓门粗!所以,在谷湾村,一旦谷垛倒了,村里人就会觉得晦气,担心会有什么灾祸发生。

大正当队长这些年,谷湾村年年谷子丰收,可是总是不能在乡里评上先进。他觉得自己工作做得不比别人差,就是谷场上这个露脸的活儿没做好,汉子们垒起的谷垛东倒西歪不说,还垒得不够高,更别说有漂亮的造型。

丰收时节,谷场没有高大的谷垛,收粮再多也显不出丰收的景象来,乡里检查谷湾村总被当作反面典型,评比表彰大会上,大正只有坐墙脚当看客的份儿,他把巴掌拍得再响,也没有人愿意多看他一眼。

今年,新谷收完,大正挑选了谷湾村最壮的汉子们垒谷垛,还安排了几个人当参谋,帮助垒垛的人出主意,在一旁指挥。

这一次,大正充分调动了集体的智慧,好不容易垒起了一个高大漂亮的谷垛,大正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想,今年,终于可以在乡里的评比表彰大会上扬眉吐气了。

大正绕着谷垛刚转了一圈,“哗啦”一声,谷垛倒了。大正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这时候,村妇女主任小菊挎着筐风风火火地赶到谷场,她来给汉子们送自己刚炸好的油条。

“哎呀!这是咋弄的呀?”小菊说着,把筐放到地上。

大正火气正盛,大声骂:“我看哪个有脸吃油条?!”

小菊炸的油条又香又脆,搁平时,早就被抢空了,现在,却没人敢动一根。

恰在这时,箍匠坨坨挑着挑子游乡回来,他看了看怒发冲冠的大正和霜打荷叶一般的汉子们,又看了看一片狼藉的谷场,很快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坨坨放下挑子,拎起油条筐,给不知所措的汉子们分发油条,一人两根,他说:“垫垫肚子,这倒下的谷垛我帮你们垒。”

在场的汉子们有人接了油条,有人没有接。油条送到大正面前,大正一巴掌挥过去,坨坨手里的油条变成了油饼:“去去去,坨坨,箍你的盆和桶去,我可没心情吃油条!”

坨坨也不恼,三下五除二把油饼塞进自己的嘴里。他抓起谷场边的一把稻草擦了擦手,眯眼看看快下山的太阳,对站在一边发呆的汉子们说:“都鼓把劲儿,日落之前咱们把谷垛重新垒起来!”

大正愤怒地说:“坨坨,哪好去哪玩儿,你睁眼看看这帮汉子,哪一个不比你人高马大?哪一个不比你身强力壮?他们玩不转的活儿,你一个箍匠,又高又大的谷垛,你就能箍得起来?”

坨坨笑了笑,回大正说:“秤砣虽小压千斤,队长要是不相信,今天我们赌一把?”

大正没把坨坨放在眼里,问:“怎么个赌法?”

“很简单。”坨坨说,“你们平时不是看我扛不动水车,记不了十个工分吗?今天,你们这些汉子拿不下来的活儿,我若能拿下来,就给我记十个工分。”

大正嘴角露出笑容,回了一句:“垒谷垛请箍匠,真是谷湾的大笑话!也罢,你若能拿下,给你记二十个工分!”

坨坨大喜,问站在谷场的汉子们:“二十个工分,你们可都听清了?”

“二十个工分,听清了。”汉子们齐声回答。

坨坨找到谷场边的一块空场地,迈开腿,用脚尖画出一个大约五尺的圆形,吩咐身边的汉子们:“谷垛就垒在这里!你们候在这四周给我递谷捆。一捆一捆地递,谷垛高过我头顶了,你们就搭梯子,一担一担往上挑!看我的手势,我招左手,左边挑上来,招右手,右边挑上来。”

刚刚垒倒了谷垛,三十多个汉子都觉得窝囊、晦气,没有人敢站出来再担这份风险。现在,有人主动站出来,要把谷垛重新垒好,他们当然求之不得。他们自觉分成两伙人,一伙人按照坨坨的要求站成一个圆圈,负责递谷捆,另一伙人站成一条线,负责一捆一捆地传递。

尽管大正心里没底,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让坨坨试一试,期望坨坨能垒出一个像样的谷垛来。

准备就绪,坨坨开始操作起来。他走到哪个方向,哪个方向的汉子就把谷捆递过来。谷捆递过来的时候,他会快速地瞄一下谷捆的形状,借助递谷捆的汉子的力量,喊着“一二三”,谷捆应声顺着他的手势落下。然后,他跳上去,在上面跺三跺,直到谷捆被踩得得密密实实,再接着放第二捆。

大正看坨坨一招一式沉稳老道,悬着的心开始慢慢放下,情绪也平缓了许多。

谷垛垒到坨坨的头顶高了,坨坨吩咐汉子们搬来四架木梯,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架好,挑谷捆的人分别从四个方向往上挑运。

坨坨站在谷垛上,招左手,左边的木梯上上来一个挑谷捆的汉子,招右手,右边的木梯上上来一个挑谷捆的汉子。他们按照坨坨的指挥把谷捆放好,坨坨负责调整位置、压实谷捆。每一个方向的汉子都和坨坨配合默契,动作连贯流畅,就这样,坨坨一圈接一圈地往上垒。

谷垛垒了两丈高,谷场上的谷捆都垒上去了,坨坨站在谷垛顶上开始收尖。

大正绕着谷垛看了看,谷垛垒得不仅高大,而且方方正正。他又惊又喜,对坨坨说:“没想到你还藏这么一手,谷湾的箍匠派上大用场了!”

坨坨站在高高的谷垛上笑了:“大用场倒说不上,不过,这场赌局我赢了,记得给我记二十个工分啊!”

大正高兴,说:“你赢了,给你记二十个工分!”停了一会儿,他又说,“你要愿意,今后谷湾村垒谷垛的活儿全交给你,每垒一个垛,就给你记二十个工分,怎么样?”

“队长看得起,我咋能不愿意呢!”坨坨答应了。

2

坨坨本名谷塔塔,坨坨是他的绰号。

坨坨的祖父是石匠,青龙山上的谷王塔就出自坨坨祖父之手。坨坨出生时正值谷王塔建成五十年,坨坨的父亲就给他取名塔塔,以示纪念。

谷王塔高三十余米,塔身最宽处不过三米,最窄处只一人可抱,呈纺锤形状,形奇而状美。塔身用石头砌成,没用一点儿灰,没敷一坨泥,历经风雨洗刷依然严丝合缝。

据说,坨坨祖父建造谷王塔时,不用梯子,也不用脚手架,全部的运输工具就是一根麻绳,一端系在坨坨祖父的腰上,一头垂下。

地面帮工的坨坨父亲将石头系好后,抬头喊声“起”,坨坨祖父在塔上接唱一声“喏”,石头在快速升起的过程中,站在塔顶上的坨坨祖父早就瞄好了石头的大小、形状,也瞄好了落石的位置,就在手起刀落的刹那间,石头砌得恰到好处。

祖父的这门绝技传给了坨坨的父亲。坨坨十二岁那年,乡里创办红砖窑厂,要建一座六十米高的烟囱,厂长请来了几位专业的工程师,也请了民间的石匠高手——坨坨的父亲。工程师们钻探、测量、绘图纸,搞了一个星期,也没确定在哪里建合适。

厂长要进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坨坨的父亲却不慌张,每天在土堆上晒太阳,几天后,他拍拍屁股上的黄土,对急火火来找他的厂长说:“别急,烟囱能建起来!”

厂长红着眼说:“我能不急吗?请了一大帮废物,纸上谈兵一个星期,废话说了一箩筐,如今建烟囱的地点还不知在哪,我能不急?”

坨坨的父亲淡淡一笑,用脚尖在地上画了一个圈,说:“莫急,就从这开始建。”

厂长狐疑,问:“从这开始?”

坨坨的父亲点点头:“就从这开始!”

厂长又问:“你一个人?”

坨坨的父亲说:“疑我不用,用我不疑。纸上谈兵的那帮人你辞了,开挖掘机、开吊车的那些人你给点儿油钱也让他们走,建烟囱的活儿,我和我儿子塔塔,一上一下,两个人足够用。”

说干就干,六十米高的烟囱就在坨坨父亲用脚尖画出的圆圈内开始建造,不用图纸,不用脚手架,不用大吊车。烟囱砌出了一人高,坨坨的父亲站在烟囱上,一根麻绳,一端系在腰上,一端垂下。

坨坨将水泥、红砖用塑料桶装好,抬头喊声“起”,坨坨的父亲在塔上回应一声“喏”,水泥和红砖就呼啸而上。坨坨的父亲站在烟囱上,踩砖、砌砖,砌砖、踩砖,十来天的时间,一座高六十米的烟囱就拔地而起了。

塔下的人拍手称赞,大声赞扬,坨坨的父亲得意忘形,振臂一呼:“我是新塔王!”脚尖一晃荡,一块红砖不慎滑落,恰好落在塔下坨坨的身上,坨坨的腰椎被砸骨折了。

坨坨在病床上躺了近一年,命是保住了,但是能吃能睡,就是不再长个,背上拱起一个大肉坨。与他一起长大的伙伴们淘气,喊“塔塔”时有意卷了舌头,“塔塔”就变成了“坨坨”。

坨坨和家人开始没听清,叫的有意叫,应的无意应,有意无意,相安无事。等到听出名堂,也就不以为然了,有意无意间,叫的随便叫,应的随便应。

年少的坨坨成了废人,祖传的石匠手艺他也没法再学了,坨坨的父亲不得不为他重新谋划生活。父亲寻遍当地的名师之后,花重金请了一名箍匠,让坨坨学起箍盆、箍桶的手艺。

坨坨身残脑不残,人矮悟性高,到手的活儿师傅一点就通,一学就会。一年以后,坨坨觉得自己学得差不多了,跟师傅说想出师。师傅听了,只微微一笑,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第二天,师傅接了一个箍水桶的活儿,他对坨坨说:“这两只水桶,你我各箍一只,比速度、比质量。你输了,接着跟我学三年,你赢了,可以立刻出师。”

坨坨点头说:“好。”然后,两个人就各占各的工位,各取各的材料,各干各的活儿。

师傅心想,干一年就想单飞,不亮点儿真本事给你看看,我这师傅不就白当了。

第三天,师傅箍好了桶,收了工具,坨坨却不见了。

就在这时候,坨坨提着与师傅箍得一模一样的水桶进来,桶里还装了半桶水。坨坨把新箍的水桶放在师傅面前,说:“师傅,完工了,洗洗手。”师傅看着坨坨箍得滴水不漏的新桶,一句话也没说,只对他扬了扬手。

从此,坨坨成了青龙山一带有名的箍匠。

坨坨开始外出干活儿了,他不用量尺寸,不用塑模型,东家怎么比画他就怎么做,大到能装下十担粮食的木粮仓,小到饭碗,他从没出过差错。他箍出的脚盆、脸盆、汤碗、菜碟更是不计其数,方形、圆形、梅花形、荷花形,各种形状的都有。这些物件儿一经打磨,光滑如镜,涂油上漆之后,不皱不裂。在青龙山一带,坨坨的声誉并不亚于他做石匠的祖父。

3

坨坨接过垒谷垛的活儿后,就没有更多的时间外出箍盆、箍桶了。谷子收割了,他得候在家中,村里的汉子们把田地里的谷子挑回,他负责带领大家一起垒。原来有谷垛的地方,在原来的地方垒,原来没有垛的地方就选址新垒。

有时候,他挑着箍匠挑外出游乡,遇到天气变脸,狂风舞、黑云飞,大正会派人四处找他,因为割下的谷子要在大雨来临前抢收、抢垒。坨坨也会根据自己的经验预判,感觉有风雨要袭来,不管大正找不找他,他也会停下手中的活儿往家里赶。有谷垛垒谷垛,没有垒谷垛的活儿就在谷场上转转、看看,研究他先前垒起的谷垛的形状、大小、高矮,琢磨着哪个垛可以垒得更高、更漂亮,哪个垛歪斜,问题出在哪个层面、属于什么原因。

谷湾村谷场上的谷垛越垒越多,越垒越美,有的圆圆如塔,有的尖尖似荷,来欣赏的人也越来越多,随之而来的好事也越来越多。乡里检查,谷湾村成为第一站。大正出席评比表彰大会,专找显眼的位置坐,专找领导套近乎。会上交流经验,他嗓门大,底气足。上台领奖,他笑得最长久、最灿烂。

谷子需要及时脱粒,所以谷垛垒得再高、再漂亮,保存的时间都有限。谷子归仓后,谷场上谷垛的风光就没有了,就留给了草垛。

草垛不同,因为是饲料,需要保存的时间长,一个造型优美的草垛,要历夏经秋,留到第二年春天。

每次垒草垛,坨坨特别认真,草捆压得严实,一捆咬着一捆,层次特别分明,垒出的草垛造型别致,远远看去,有的像蘑菇,有的像雨伞,一垛一个形状,一垛一种特色,成为谷湾村的一道风景。

箍匠垒草垛绝妙的消息传开了,乡里准备召开现场观摩会,要推广坨坨垒草垛的经验。大正听后很高兴,要坨坨做好准备,垒出最漂亮的草垛。坨坨不解,问大正:“咋?垒个草垛也要喊那么多人来看热闹?”

大正一脸严肃:“莫瞎说,是现场观摩会,要拿出谷湾村的经验。”

坨坨嘻嘻笑,说了一句:“什么谷湾村经验,他们是要看坨坨的把戏。”

现场观摩会如期举行。

当坨坨从谷场的草堆里钻出来,四周的笑声就起了。坨坨知道那笑声意味着什么,他也不恼,抱拳绕场一周,算是打招呼。

谷场站满了人,外面一圈是站着来观摩的人们,也是刚才发出笑声的人们;内圈站的是谷湾村的汉子们,是坨坨的帮手。帮手是坨坨精心挑选的,汉子们手中握着冲担,冲担尖上挑着稻草捆,站在圆圈里的坨坨一一与他们对视,没有说话,用目光交流。

坨坨用脚尖在地上画出一个圆圈,他在圆圈中深吸一口气,两手一拍,大吼一声:“开始!”汉子们齐齐回应:“开始!”

汉子们将手中的冲担举起来,稻草捆沿着顺时针方向开始有序飞舞。坨坨伸出左手,接住稻草捆,把稻草捆夹在腋下,右手快速把乱蓬蓬的稻草捆挽出一个圆头,再把草捆压实。他敏捷地跳到稻草捆上,跺三跺,站稳后又扬起左手,继续刚才的动作……

一捆、两捆、三捆……稻草捆在飞舞,稻草垛在长高,过程不复杂,操作也单调,但经过坨坨的手,张弛有度、韵律十足。观摩的人目瞪口呆,先前的嘻笑换成了敬意。

现场观摩会持续了一个小时,坨坨垒出了一个又高又大的蘑菇形草垛,基础圆如柱,开伞美如塔。走近细看,草捆层层叠叠,像巧手编织过的一样。

现场的主持人要坨坨介绍经验,坨坨说:“我把草垛当盆、当桶箍,同法同理,周正、严密、平稳是关键。歪不得、短不得、虚不得。”说完,他就钻出人群不见了。

4

联产承包责任制开始了,农民种田的极积性、创造性被激活,田地的产量翻番增长。粮食丰收了,谷场上需要垒的谷垛也多了,谷湾村的婆娘、汉子们都想让自家的谷垛最漂亮,于是争着抢着请坨坨帮忙垒谷垛。坨坨忙不过来,一天到晚忙在谷场上,垒了东家垒西家,下了这垛上那垛。但不管多忙多累,坨坨垒谷垛时绝不潦草、绝不应付,他揣摩各家主人的心思,垒出的谷垛一家一个特色,一垛一个风格。

坨坨帮人垒谷垛不收人钱物,村里人念他的情,都寻机帮他。

坨坨是个残疾人,结婚迟,儿女很小,插秧割谷的苦活儿、挑拿提背的重活儿、犁田打耙的技术活儿,村里人都抢着帮他干。

春去秋来,谷湾村的谷垛一天比一天多,坨坨的箍匠活儿却一天比一天少。农闲时节,坨坨挑着箍匠挑游乡,无论到了哪个村子,人们还是像从前那样尊敬他,还是不厌其烦地夸奖他的手艺,但坨坨一天难接到一件活儿,有时候几天也接不到一件活儿。坨坨百思不得其解:是没箍匠活儿了,还是没人相信他的手艺了?

有一天游乡,坨坨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发出一声又一声的赞叹。他凑近一看,一辆小四轮车上满满地堆放着各种塑料制品,盆、桶、碗、碟一应俱全,旁边站着一男一女正一唱一和地在推销。女的高声说:“塑料桶塑料盆,摔不烂随便扔;塑料桶塑料盆,爷爷用了子孙用。”

男子双手高高举起塑料盆在地上摔打,现场验证,围观的人举着钱争相购买。

坨坨知道他的生意被谁抢了。他很生气,挤进人群拿起一个塑料盆大声嚷道:“这是什么破玩意儿,还摔不烂随便扔?”

卖盆的男人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坨坨就将塑料盆甩了出去。

坨坨与卖塑料盆的男人和女人打了一架,他的腰部受了伤,诱发了旧疾,在床上一躺就是几年。

5

坨坨病情越发加重,已经无法站立,只能终日躺在病床上。他叫儿子把他的工具拿到床头,再找来之前他游乡时积攒下来的边角木料,每当他有了一点儿气力,就不停地磨削。

儿子说:“你病在床上,不方便,要做什么告诉我,我替你做。”

儿子跟坨坨学过一段箍匠技艺,坨坨听后,只摇头不答话。问的次数多了,坨坨就说:“别问了,等我眼睛闭上那天,你就知道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儿子也不敢再问了。

坨坨的病情更重了,经常喘不上气,拿工具的手哆嗦着,一块小小的木片他得花费好几天才能磨好。有时候,坨坨的手还会被工具划破。

儿子看了心疼,劝他:“过几天再干吧。”

坨坨长叹一口气:“怕是没多少时间了。”

坨坨走了,没有一丝痛苦的呻吟,安静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儿子来到坨坨的床头,喊了几声“爸”,不见应答,他掀开被角,一堆木疙瘩滚落地上。有精制的小木桶、有小木碗、小木碟。坨坨的手里握着的是一个小谷垛!

儿子想起来,以前曾问过爸,为啥喜欢谷垛?爸说,民以食为天,看着谷垛就像看着丰衣足食的日子,心里踏实。儿子流泪了,说:“放心吧,爸,我会把你的手艺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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