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胜
1
恍惚间,一颗炮弹从天际飞来,精准地落在了甲板上。她惨叫着,前方父亲驾驶的战舰爆炸了。海面上硝烟滚滚,激起的浪花飞上了天……
正是午后的慵懒时间,毒刺般的阳光照射进来,直直地打在她的眼皮上。她昏沉的脑袋低垂着,突然像一头受惊的老黄牛,她醒了。缓神儿的过程有点儿长,她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她静静地靠在沙发上,回味着梦中的情景,心有余悸。不管怎么说,类似的惊悚梦境,已经不止一次出现了。
父亲,还是父亲,这个遥远又陌生的称谓。
客厅茶几上,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播报着A国和B国交火的消息,起身一看,视频里一栋高楼被炸穿了几个大窟窿,惨不忍睹。
紧接着,网上出现纷繁的跟踪直播、深度报道,网友也开始站队骂战,她冷静地看着这一切,像是在家里看电视一样。
她只想关掉惹人纷争的手机,清净一下耳根。
最后,她揉了揉眼睛,脑袋风扇似地扫视着四周。她现在住的房子是租的,三室,六十平方米。客厅和过道里都堆满了杂物,找个下脚的地儿都难,说它是一家杂货铺也不为过。再看看窗外棋盘似的高楼,眼前的境况让她联想到了养鸡场里一排排鸡笼,自己就像一只老母鸡,逃不了,也离不了。忽然间,她怀念起小时候在乡下自由狂奔的时光。
如今的生活异常简化了,只剩下吃喝拉撒和挣钱,然后,每天鸡零狗碎似地重复着。日子无聊得像是一台老旧的复读机,自己却又没什么办法去改变。
所有这一切,都因为当年父亲无声无息的离开,导致她们只能搬到城里来讨生活。几十年过去了,看着窗外茫茫的城市,她感觉自己像是一粒微不足道的石子,被平凡无声地丢进了滔滔江水里。
视线又扫到了墙上的挂钟,她心里一阵慌乱,快到点了。
思绪像风筝的线头一般被拉了回来。她赶紧披上外套,从沙发上小心地站了起来,朝次卧房走去。临走前,她准备看一下大儿子许新。许新最近刚从国外回来,国外的局势动荡不安,交战开火更是让他没了工作。就这样,她让他直接回到家里来了。
她轻轻地推开了门,房间里很安静,许新弓着身子,靠在沙发上,那模样松软得像一块豆腐。
许新在国外工作了几年,除了一身赘肉,什么也没有带回来,年前经朋友介绍谈了个对象。过年期间,两人见过几次面,感情迅速升温,并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工作没了的消息刚一传过去,女朋友就再也不见了。其实,这事情怨不得别人,给不了对方生活保障,何谈婚姻。
两人的婚事吹了,这样熬着身体也不行。她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悄悄地关上了门。对象跑了,可以再找,饭不能不吃。她快速地走进厨房,把中午的剩菜倒进了锅里炒了炒,又热了饭,端进了房间,轻轻地冲他说:“快起来吃饭!饭放在桌上了。”说完便出门工作了。
陀螺似的生活,让她一点儿也不敢怠慢。
2
进了小区,一栋栋气派的欧式别墅呈现在眼前,皇宫似的大房子惊得她大气不敢出。她是专门做钟点工的阿姨,现在要去张小姐家试工,劳务中介所刚介绍的新活儿,据说是给600多平方米的独栋别墅做保洁。中介特意交代说,张小姐对于卫生有着极高要求,每天上午和下午都要打扫一遍。照这个情况,在她家一天至少要工作8个小时以上。
其实,打扫多少遍都无所谓,只要钱给够就可以,做完张小姐家再去李姐家,然后回家做晚饭,一天行程排得满满当当的。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又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她按了下门铃。浓郁的香水游丝般飘来,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看上去顶多也就二十多岁。女人穿的是长皮靴、黑短裙,腰间露细肉,身材恰到好处。
这大概便是张小姐了。她愣怔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着实被这风姿惊到了。您是张小姐吗?我是来做保洁的。张小姐点点头,并让她进来。一进门,张小姐便细致地交代起重点打扫的区域。房间的边角都需要打扫,所有的沙发要挪开打扫,窗户、油烟机要擦两遍,一遍用湿抹布擦,一遍用干抹布擦。
交代完,张小姐便坐到了沙发上木偶似地摆弄起了手机。一忙起来,她才知道活儿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关键是张小姐还像监工一样,时不时地提一些要求,比如嫌地拖得不够干净,要求重新拖,还要帮忙搬沉重的家具。
一个上午下来,她的脸热得跟煮熟的南瓜一般,汗珠子直往下流。午饭还没来得及吃,她又到书房里忙活了。
这时,门铃又响了。追寻着发声处,她发现一个谢了顶、身材微胖的老头进来了。他看上去大概有六十多岁,可能是张小姐的父亲,也有可能是叔父。不过,老头保养得很好。
老头刚一进门,张小姐从客厅飞奔过去,柔声细语地喊“亲爱的”,然后一头扎进老头的怀里。老头则拥抱着张小姐,抚摸着她的头发。这么缠绵的场景,让她看得耳朵发热。这时候,一位白净瘦小的年轻人从楼上下来了,模样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他冷冷地喊了声“爸”。她这时才搞清楚,原来张小姐是那老头的老婆,是年轻男人的“妈”。
这么复杂的关系,顿时让她脑袋里一阵眩晕。原本以为这些奇怪的关系只有在电视剧里才会有,没想到就在自己身边。老人没有搭理年轻人,搂着张小姐便上楼去了。年轻人显然有些不悦,坐在沙发上愤懑地刷手机,嘴里的咒骂声不时传过来。
她低着头,老牛似地默默干着活儿,脑海里突然联想到了自己的父亲。父亲叫王汉,在她7岁那年,丢下母亲和她,消失了。从那以后,她的母亲气不过就给他盖了一座空坟墓,上面挂着一张父亲年轻时的照片。
父亲为什么突然离开了家呢?村里人关于他的行踪做出了很多种猜测,有人说他跟人家跑了,在外面有了新家庭。有人说他忍受不了母亲的软暴力,追求自己的事业去了。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但所有一切都那么似是而非。四十多年过去了,仍然没有一点儿关于他的消息。最终,母亲在苦苦等待中离世了。于是,她下了决心,一定要把父亲找回来。
后来,她又辗转了很多地方,寻找父亲的执念,也渐渐淡了下来。直到几年前,二儿子许岳告诉她,在网上看到有一个人的名字跟父亲一样。但是,现在她已经不想了解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她的内心排斥、厌烦这种背弃家庭的人。可是,父亲的影子,还会不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不知过了多久,张小姐笑容满面地走下来,看了看她打扫完后的屋子,说,还行,你以后继续来吧!对了,这几天你要做一个体检,因为我们经常接触,还是确保你没什么病最好。
她默默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3
回到家时,天已经擦黑儿了。她刚进家门,许新的手机响了,信息是前女友发来的,说要跟他复合,可以继续,中断的婚事也可以安排。
许新的脸色看上去好了很多,许新复读机似地念叨着。她拉着许新问,你们结婚的事,到底是怎么谈的?他红着脸说,女朋友说暂时没有工作没什么关系,就希望在城里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她一听这话,整个脸黑了起来,说得那么简单,买个房子,得花多少钱啊!等下饭桌上和你弟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借点儿钱?
支走了许新,她看了一下时间,估摸着许岳和他媳妇张红也快回来了,忙不迭地进了厨房准备做饭。她家的厨房十分狭窄,格局就像半截长条面包,炒菜想转个身都困难。更重要的是,油烟机还不好用,烧了点儿东西就油烟四散。其实,这油烟机出问题已经半年多了,她一直舍不得修,现在修一台油烟机都能赶上买一台新的了。城里的生活就是这样,钱就是续命的水,用一点儿就少一点儿,不敢多用。
短命的丈夫留给了她一堆烂摊子,这么多年她靠着在城里做保洁,才把两个孩子拉扯大。半年前,靠自己省吃俭用攒的一笔钱,终于给二儿子许岳的婚事办完了。现在,钱还没存够,大儿子的婚事又要筹备了。存钱的速度永远赶不上挣钱的速度。
这时,许岳和张红也回来了,两人都在大饭店里打工,一个负责切配菜,一个负责洗碗,高强度的工作让他们的眼角都爬满了皱纹。
快来吃饭吧,她赶紧招呼他们来餐桌吃饭。许岳和张红刚坐上座位,许新迫不及待地嚷着要告诉大家好消息,说他跟女朋友的冲突解除了,准备继续商量结婚的事了。她们家那边不需要什么彩礼,就是要一套城里的房子,就这么简单。
话音刚落,张红有些不高兴了,城里一套房子可不少钱,要的太多了。我跟许岳结婚也没有要房子,如果给你买房子,那也要给我们买房子才对。再说了,咱妈也拿不出那么多钱给你。你也知道,她辛辛苦苦工作赚点儿钱不容易。
许新扭过头去,不理会张红。对于这个有点儿跋扈的弟媳妇,他一向没有什么好感。他认为这个乡下女人过于精打细算,给她和弟弟办婚礼时,婚礼刚结束她就因为有些亲戚没有及时给红包和弟弟吵了一架,导致他在亲友面前失了面子。
这时,许新把眼睛投向了许岳,眼神里投出一丝期待。弟,能不能借我点儿,咱妈给我拿点儿,房子首付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
许岳头压得很低,脸红得跟番茄似的。他说,其实,我们也没有多少存款,而且每天还有很多开销。许新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起来,嘴里嘟囔着,真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大哥。
你说什么?张红闻声发出尖锐的反问。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双方争吵起来了。
她看他们争吵,连忙劝开了他们。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吧。说完,许岳气冲冲地进了房间。一顿原本可以欢愉的家庭晚餐就这样不欢而散了,她在床上滚筒似地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觉。
蔚蓝色的大海上,空气里弥漫着海风的咸腥味儿。这是父亲曾经带着她航行过无数次的海域。
她还记得,那一次,海水汹涌得像有人用一双巨大的手在搅动,扑面而来的海浪像一面高墙似地朝着他们打过来。啊!她发出了惊呼。一旁的父亲紧紧地扶住了她,眼神里流露出超然的镇定。
船仍然在航行着,滑过了喧嚣与寂静。那时,父亲的身影是那么高大,他是那么的坚定。
船身一晃,父亲不见了。
她突然惊醒,迅速掀开了被子,怔怔地看向窗外。
父亲,你还在吗?
4
这是一个岑寂的午后,同平常一样,没有一丝微风,燥热的天气像是把人闷在了一口锅里。
她正在张小姐家干活儿,一声巨响突然传来,吓了她一跳。她从洗手间里探出脑袋顺着声音走到楼上,看见茶杯碎落一地,张小姐倒在了旁边,模样非常凄惨,浑身抽搐着,嘴里大口地吐着白沫。
她赶紧拨打急救电话,很快,救护车来了,急救人员将她和张小姐都带上了车。她坐在车里,看着逐渐远去的别墅,心里复杂得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因为抢救及时,张小姐活了下来。医院检查的结果是中毒,只是,是谁在她的茶杯里投毒呢?她暗自伤感。随后,这个事件在网上炸开了锅。
警方宣布的结果,如她猜想的一样。张小姐老公名下的资产,已经挪到了张小姐的名下,老公的儿子已逃亡出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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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在卫生间,她意外地听见了许岳和张红的低声对话。一个说,吃、喝、住的开销,还有赡养费都是我们出的。你哥什么都不付出,就要拿走你妈那么多积蓄娶媳妇,这不公平。我们今后还要生孩子,需要一大笔开销,这么下去日子怎么过?不能让你妈的钱全给了你哥,咱们在城里又没有社保,检查费用跟流水似的,靠我们这点儿微薄收入怎么够?
另一个说,这我都知道。可我,怎么开口?
她站在门口,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低着头,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张红在第二天晚上宣布了怀孕的消息。许岳脸红得低下了头,张红嘴角却洋溢着止不住的笑容。许新脸色难看,说了句客套话。弟媳妇怀孕了,那么所有的事情只能以她为先了。
妈,接下来检查费啥的还得不少花,您可得帮帮忙。张红夹了一点儿菜到她的碗里。一旁的许新气得猛地站了起来,说,张红,怀孕归怀孕,我的婚事还是要办!
一句话说完,兄弟两人都站起来了,像是要打一架似的。她站在一旁,左帮也不是,右帮也不是,连忙劝他们,你们两个我都帮,行不?不要为了钱的事伤了感情。好说歹说,争吵暂时停息下来。
回到房间,她清点着手里的钱,一部分要给许新,一部分要给许岳。看着不多的钱,沉重的叹息在房间里一声声回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躺在床上睡着了。
父亲如一缕青烟,消失在了暴雨的世界里。她望着蔚蓝无际的大海,茫然,疑惑如杂乱的线头交织在了一起。
我的船啊,如今该驶向何方?
风平浪静的时刻并没有维持太久,海浪再次席卷而来,裹挟着海水,一浪高过一浪地朝着她翻滚而来,最高的浪约有30层楼那么高,她感到很恐惧。
漂泊的小船被打得摇摆不定,汹涌的浪潮,将小船推向了最高的浪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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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段时间,她说不清到底为什么,除了做噩梦,还吃不下饭。前几天,张小姐让她做体检,报告也该出来了,她得好好看看。
于是,她起身去医院。
体检报告结果吓得她不轻,再细细一问医生,她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竟然得了胰腺癌,并且还是晚期。这是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医生才告知的。
病房内,儿子和媳妇坐在她身边,儿媳妇问,妈,你到底怎么了?她低着头,不想说什么。
沉默阴云似地笼罩着整个房间。医生来了,说要找家属谈一下,玻璃窗外,儿子和媳妇都沉着脸。她明白了,昂贵的治疗费用根本不是她这样的家庭能够承担得起的。
当天晚上,兄弟俩还是争吵起来了。至于为什么争吵,她当然知道。可知道又能怎样?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回忆着自己的人生,似乎理解了一些有关父亲的琐碎生活。为了一点儿小利而争吵,这绝对不是父亲心中所追寻的人生。是啊,也许人应该超然,放下争执才是。
海浪猛地袭来,打翻了船。她坠入了大海,她慢慢地闭上眼睛,父亲这个词不时地在她的脑海中回荡。
海水仍然不停地朝她袭来,灌进了她的鼻腔,淹没了她的身体。她用尽全部的力气,默念出了最后一句话:爸爸呀,我把一切都放下,只剩下仰望你了。
无尽的黑暗朝她涌来,她安静地向下沉去……
7
第二天一早醒来,她告诉孩子们自己要出院,她把自己的大部分财产分给了两个孩子,她准备去网页上出现过父亲名字的地方看看。
她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但是,寻找,至少能给她带来一些希望。她强撑着搭乘大巴车,翻山越岭,来到了中国南部的一个海滨小镇。
小镇距大海三十里,已经建起了高层建筑,但是越靠近大海,越显露出渔村的古朴。村庄,仿佛被城市遗忘了。
她朝那渔村走去,根据手机里联系人发送的地址,那个人应该就在村子里。
算下来,她已经有五十多年没有见到过父亲了。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似乎有数不尽的眼泪在流淌。
父亲是否还活着,这一切她并不清楚。
村子里七零八落地散居着几户人家,房子都很破旧,像是很久没有人居住了。由于经常受到海风的洗礼,墙皮一块一块地脱落了,远远看上去就像打了一块块补丁。
走到村里第二户人家,她轻轻地敲了敲门,过了很久才听到屋子里面有些许的响动,然后有脚步声传来。一位老奶奶打开了门,八十多岁模样,穿着青色灰布大衣。
您是王奶奶吗?她轻声地问。得到确认后,她赶紧介绍自己,我是王汉的女儿,几年前曾经在广告上看到您刊登的信息,那位失忆军人,有可能就是我的父亲。
王奶奶审视着她,过了一会儿,颤抖着手拉她进了屋,让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随后转身进了卧室。客厅十分昏暗,仅有屋顶一个小天窗透露着亮光,客厅里的布局也十分简单,一个沙发、一张茶几、几幅拙劣的油画,便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她坐在椅子上慢慢地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挨过去,她越来越焦急。王奶奶从卧室出来了,她捧着一本相册,上面蒙了厚厚的灰尘。
翻阅着相册,其中有几张真的是她的父亲。王奶奶说,当年,我们渔村被日本人欺凌,是他们这些英雄保卫了渔村的安全。你父亲很了不起,他们用自己的鲜血换回了我们的自由。若是没有他们,也就没有了我们。
王奶奶眼睛湿润着,一遍又一遍诉说着。你父亲当年头部中弹,失去了记忆,无法说清楚自己的家庭住址。民政部门怎么查找,也没有查到你们的信息。现在你终于来了,这太好了。
我父亲,他现在在哪里呢?她的声音里多了份急切。
王奶奶的脸沉了下来,指了指窗外的海边哀声地说,他去年刚走。烈士的骨灰都抛撒在了这片海域,我们给他们立了一座纪念碑,你可以去看看。
她悲恸起来,一时间,她如雕塑般说不出任何话。
沉默间,门被重重地推开了。一个中年男子进来了,身材微胖,戴着墨镜,腋下夹着个公文包,一进门就厉声责问,妈,你不知道我一单活儿不干,好多钱就没了吗?为什么非得打电话让我过来?
王奶奶冲他说,来重要客人了。这是烈士的女儿,你呀,就知道少赚了多少钱!男人没有再说什么,在屋子里踱了几步,跟王奶奶说,那走吧,赶紧上车。
她也不理会男人,默默地搀扶着王奶奶上了车。没过多久,车子开到了烈士陵园。把她们送到了目的地,男人就离开了。
她经过一座座墓碑时,心中的情感如波涛般翻涌起来。走到最新的那一座,看到石碑上镶着父亲的照片,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倒在墓碑前号啕大哭。
朦胧中,她似乎看见了在海面上行走的父亲。爸!一声惊呼随即响起。她猛然冲进了大海,激起了绚丽的浪花。大海上,军舰的鸣笛响彻了整个海域,声音悲凉,仿佛是一曲沉痛的乐歌。
浪涛中,她沉沉地睡去,再也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