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敏慧 黄玉兰 洪旎 廖佳雨
自2020年以来受到新冠疫情的影响,跨区域旅游,尤其是出国旅游的风险明显上升,旅游者偏爱花费时间较少、路程较短、以自驾为主导的城郊游、省内游等散客出游的方式[1]。在这样的背景下,城郊旅游呈现强劲的发展势头。该旅游类型是指以城市居民为主体的旅游者,为了休闲或其他目的而到城市郊区进行的旅游活动[2-3]81。目前,国内关于城郊旅游的研究主要围绕供给侧与需求侧两个方面:供给侧研究集中在旅游基本特征及产品[3]81、目的地空间规划[4]、旅游开发与运营[5-6]等;需求侧研究集中在游客需求的影响因素[7-8]、游客感知与行为[9]、游客的期待与满意度[10]等。研究多聚焦于城郊休闲农业、城郊森林等类型[11],对不同类型的城郊旅游目的地游客动机的研究还较为欠缺。
城郊旅游目的地由于地理区位的特殊性,其主要消费群体及旅游动机可能与其他类型的目的地有着不同的特征。而不同类别的城郊旅游目的地,旅游者的动机可能也会呈现不一样的特征。基于此,本文将应用旅行生涯模式理论对城郊旅游动机的结构、不同类型城郊旅游目的地的动机特征、动机与旅游者游历水平和居住地的关系等展开研究。该研究有助于检验旅行生涯模式(Travel Career Pattern,TCP)理论在中国城郊休闲空间的适用性,从而丰富旅游动机的研究体系;也有助于旅游相关部门掌握旅游者前往城郊旅游目的地的动机特征,以便更好地对城郊旅游休闲资源进行开发规划,提高游客的体验质量和满意度。
1 文献综述
旅游动机由生理和心理的需要激发,促使旅游行为的产生并对其有指导作用[12]。如何从日常行为辨别出旅游动机是学者们研究旅游动机的首要问题[13]。针对旅游动机的研究,学者们提出了3个重要的动机理论。Graham 提出的二元动机理论(“anomic”and “ego-enhancement” motives of travel,A&E)得到了广泛的应用,主要探讨了什么是推力和拉力的具体因素[14],什么是推力和拉力的最大影响因素,以及它们之间是如何相互作用的。Pearce等提出了TCP理论,该理论关注旅游动机的结构,重点研究旅游动机与游历水平的变化关系[15]226。手段与目的的链条理论(Means-EndChain,MEC)认为消费者通常以产品属性为手段,通过属性带来的价值来实现其最终的消费目的[16]。通过MEC理论,可以洞察消费者的动机[17]。而旅游本质上是一种消费行为,所以MEC 理论也被用以研究旅游者的动机。国内外学界较为广泛地运用这3种动机理论来研究某一特定类型的人群或是某一目的地的旅游动机。
在上述经典的旅游动机理论中,TCP理论对旅游动机的层次作了最为系统的划分。该理论是Pearce和Lee在旅行生涯阶梯(Travel Career Ladder,TCL)的基础上提出的,它包括5个层次的需求动机,即放松、刺激、关系、自尊与发展和自我实现需求,且会呈现层级或阶梯的形式。随着旅游经历的积累,游客会逐渐追求更高层次的旅游需要[15]227。TCP模型的内容则更完善,包括3个动机层和14个动机维度。新奇、逃离/放松和关系强化位于核心层;中间层是较为重要的旅游动机,如自然和目的地涉入;最外层由相对稳定但不太重要的一般动机组成(怀旧、隔离、社会认同)。其余的动机还有个人成长、刺激、关系安全感、独立自主、浪漫、自我实现等[15]230,[18]134。该模型也会通过游历水平构建起多种动机与游客年龄和旅游经验的动态关系[15]235。相比于应用广泛的推拉理论,它更强调动机的结构与层次,揭示不同群体的动机重要性的差异,更容易识别出同质群体[19-20]。
TCP理论最初被用于研究西方旅游者的海外度假旅游动机,但是最初的关注点并不在游客类型或者目的地类型。随后有不少学者应用TCP理论针对不同的旅游者类型展开了研究。如Paris等选取背包客群体作为研究对象,考察了旅行经历和动机之间的关系,并提取了动机的6个潜在维度:个人/社会成长、体验、穷游、独立性、文化知识和放松。其中,文化知识和放松构成了背包客的核心动机[21]244;还有的研究通过TCP理论将留学生的旅游动机层次分为核心动机层、渴望动机层、第二(中间)动机层、发展动机层[22];而“自然”“新奇”“自我发展”成为户外运动旅游的核心动机,证实了TCP理论核心层动机的相对稳定性[23]100。
除此之外,也有少量研究应用TCP理论针对特定类型的目的地展开研究。Zhang等首先研究在非西方背景下中国游客赴澳大利亚的度假旅游,认为“逃离/放松”“体验新鲜事物”和“建立人际关系”等核心动机对所有旅行者都很重要,不受游历水平的影響 [24]。周玲强等也通过杭州案例地指出中国游客的旅游需求包含14个潜在动机因子,且通过不同年龄和旅游经历可以划分出高低两个旅游经历水平的群体,从而验证了TCP理论在中国情境下的跨文化适用性[18]136-139。另外,还有针对外国游客到澳门旅游动机的研究,研究表明在澳门这个特定目的地中,高收入中年游客在旅游业中表现出最大的购买力,中等收入则以业务为主[25]272;而McKercher等在关于外国游客赴巴厘岛旅游动机的研究中也指出,不同动机会导致度假地中的不同的旅游行为等[26]。TCP理论与生命周期相结合的研究也不断丰富,如与旅游者家庭生命周期、旅游地生命周期的结合等[18]141,[25]272。
综上所述,旅游动机是国内外广泛关注的研究话题,其中TCP理论已经在国外得到了较为广泛的应用,该理论对于旅游动机的分层研究具有较好的指导意义。该理论的应用主要包括了对背包客、户外运动者、宗教旅游者等不同类型旅游者的研究,但这些研究多数仅将目的地视为一个均质的整体,不涉及目的地类型之间的差异,而对于特定目的地的研究中,多数研究关注的依然是游客的因素,且主要集中在对游客年龄、旅游经历、游历水平等时间尺度上所呈现的动机关系,而对旅游者居住地、旅游目的地的空间区位的特殊性不够重视。国内对于该理论的应用研究也相对不足。基于此,本研究将借鉴TCP理论对城郊型旅游目的地的旅游动机展开系统性的研究,试图探寻TCP理论对于该特定目的地类型的适用性,并指出该类型目的地旅游动机的特殊性。
2 研究设计
2.1 案例地
本文选择位于广州市郊区的增城区和从化区为案例地,根据《广州市城市总体规划(2017-2035年)》,这两个区同属于广州市外围区且符合郊区的特征。其中从化区位于广州市北部,毗邻清远市;增城区位于广州市西部,毗邻惠州市。考虑到旅游地类型的不同,本文最终选取了增城区的白水寨风景名胜区、从化区的温泉度假村和溪头村作为研究对象,它们分别代表了城郊旅游中的自然类、度假区类和古村类目的地,这3处案例地都具有典型性和便利性的双重优势。
2.2 问卷设计与发放
本文采用的关于城郊旅游动机的量表为李克特5分量表,主要是基于Pearce等 [15]231 最初提出的TCP量表,以及周玲强等 [18]136-137 在此基础上进行修正的量表。但考虑到原始测量项都没有针对特定类型目的地,为了确保研究尽可能地涵盖国内城郊动机的所有可能性,首先进行了预调研,预调研中收集了125份问卷,经过检验分析,删除了一些不达标的题项,并采取德尔菲法征求了专家建议,确定了量表之后进行第二轮预调研(此轮调研收集了203份有效问卷),检测达标后形成了最后的问卷。初始问卷中共有14个动机因子和68个题项,修正后的量表保留了13个动机因子和57个题项,剔除了“怀旧”因子。
正式调研采用现场派发问卷的形式开展,问卷调查于2022年1月在3个城郊休闲目的地进行。案例地以广州本地居民为主要客源,包括工薪阶层、学生和离退休人群。3 个案例地共收集问卷715份,有效问卷638份(其中自然类目的地275份,温泉度假类目的地172份,古村类目的地191份),问卷有效率89.23%,符合统计分析要求。最终收集到的有效样本数据,通过SPSS 28进行统计分析。
2.3 信效度分析
本文采用克朗巴哈系数(Cronbach's α)检验城郊旅游动机量表信度。当α大于0.70时,表明各因子内部一致性高,量表信度较好。根据表1,Cronbach'sα 值为0.966,除独立自主动机以外(α=0.654),其他动机因子均高于0.80,表明绝大多数旅游动机因子的内部维度具有高度的一致性。由于独立自主动机仅有2个测量项,因此对该结果予以保留。
为检验量表的效度,本文分别对城郊旅游动机量表的57个测量题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结果显示(表2),KMO 值为0.984,且p<0.01,表明各题项相关性良好,适宜进行后续分析。
采用主成分分析和方差最大旋转法进行探索因子分析(表3)。在特征值大于1的条件下,得到13个潜在的旅游动机维度。由于题对应的因子载荷系数值均大于0.40,所以对57个动机测量题进行保留。结果显示,13个旅游动机因子累计方差解释率为84.2%,表明探索性因子分析结果良好。
3 结果及分析
样本描述性统计如表4所示,在638份游客问卷中,女性所占比例略高于男性,其中女性为53.9%,男性为46.1%;以18~36岁年龄段(53.9%)为主;受教育程度普遍较高,其中本科学历超过四成(41.8%);在职业方面,样本中学生最多,占总样本的25.2%;在收入方面,样本收入7 501元及以上的比例近四成(39.6%);在旅游经历方面,平均每年出游频率为3~4次的比例最高(32.6%);在游客来源方面,超过六成样本居住地为广州城区(63.0%),广州外围区(18.8%)和广州以外地区(18.2%)的比例相近。
3.1 城郊旅游动机结构
以因子分析结果(表3)中均值得分的高低为主要依据,再结合国外以往研究的动机层次,进行城郊旅游动机的重要性排序。其重要性排序与表3所呈现的动机因子编号一致。本文将重要性排序最靠前的3个动机划入核心层,排序最靠后的5个动机划入最外层,其余动机划入中间层(图1)。
自然、新奇和逃离/放松是城郊旅游者最重要的3个动机。与TCP理论的核心层动机相比,新奇、逃离/放松和中间层的关系强化动机依次退后,自然动机的重要性上升。这是因为城郊旅游目的地都具有良好且独特的自然生态环境,能够满足游客对自然景观与新奇的追求,如白水寨景区的瀑布景观、温泉度假村的温泉资源和溪头村的田园景观等。而游客选择目的地是因为该地方的一般特质[27],大多数旅游者来自广州城区,这表明城郊地带最吸引他们的特质可能是逃离城市和放松身心。
关系强化、隔離、刺激、自我实现和关系安全感是城郊旅游动机的中间层。与之前的TCP理论研究不同,隔离动机的重要性增加,所在动机层次也从最外层提升到了中间层。之所以隔离成为城郊旅游者较为重视的动机,是因为城郊目的地与高度城市化区域在空间特质上具有较强的异质性,摆脱城市喧嚣的氛围,回归自然是大部分游客所期望的。同时,为了在追求自然时保持安全距离[28],很多城市居民更倾向于寻找乡野型的、低密度的旅游目的地。
目的地涉入、个人成长、浪漫、社会认同和独立自主是城郊旅游动机的最外层。值得一提的是,目的地涉入在大多数研究中都被列入中间层动机[15]231,但在城郊旅游中却在最外层动机,这是因为城郊旅游目的地位于城市外围区,在空间区位上与城市中心区临近,当地的社会文化与城市中心区并没有显著的差异,同时城郊旅游更多的是为了强化亲密关系,因此旅游者对于探寻目的地居民的生活和文化并不感兴趣。另外,独立自主作为西方国家特别重视的旅游动机,却没有受我国城郊旅游者的重视,这可能是因为我国城郊旅游者以家庭、亲友出游方式为主[29]41,并且调查样本中缺乏TCP理论研究中跨国旅游者的丰富经验,所以对独立自主动机的关注不多。
另外,城郊旅游的动机与城市旅游或者乡村旅游动机也存在一定的差异。城市旅游空间大部分可以分为自然类和文化类,自然类休闲空间最重要的动机往往是逃离/放松和关系强化[30],在城市自然类旅游中则较少产生刺激、自我实现等中间层动机。
城市文化类休闲空间的核心动机是自我实现和逃离/放松[31],其中自我实现动机的重要性比城郊旅游空间更为凸显。在乡村旅游动机方面,自我实现和目的地涉入是乡村旅游的首要动机[32],而这两个动机在城郊旅游动机中都处于非核心层,这可能是城郊旅游虽然也涉及部分乡村旅游目的地,但由于城郊旅游目的地与居住地距离较近、文化环境相似,游客对于增长见识和体验不同文化的欲望并不强烈。具备城市和乡村的双重属性的城郊地带旅游在发展中应该考虑如何从差异中去放大自己的特色,从而形成竞争优势。
3.2 城郊旅游动机与游历水平
TCP理论认为,游客的年龄和旅游經历可以代表游历水平,这两者共同影响旅游动机,从而形成不同的旅行生涯模式。Pearce等以年龄、国内旅游次数、国际旅游次数划分旅游经验,将旅游者分为高、低旅游经验人群[15]232,[18]138。受新冠疫情的影响,近年来国际旅游受阻。因此,本文不划分国内外旅游,而是用年均出游频率与年龄两个变量来测量游历水平。对样本数据进行K均值聚类分析,划分不同层次的游历水平群体。在分析之前先将两个变量转化为标准化数据,将样本分为高游历水平和低游历水平2 组,第一组264 人(41.4%)、第二组374 人(58.6%),结果表明:高游历水平群体集中在34~54岁年龄段(58.7%),且40.5%的人每年出游8次以上,具备出游频率高、年龄较大的特征;低游历水平群体集中在18~34岁年龄段(71.7%),39.3%的人每年出游1~2次,具备出游频率低、年龄较小的特征。
判别分析用于确定年均出游频率和年龄对区分游历水平的贡献。首先,本文通过采用皮尔逊检验法对变量间相关性进行检验,发现这两个变量间的相关关系不够紧密,R 值区间为[0.066,0.096],表明这两个变量可分别作为预测变量进行判别。结果显示,判别函数变量的特征值为2.662,该函数代表了100%的解释变量,典型相关系数为0.85,函数与年龄组别之间的相关性较强;相关的平方值为0.73,表明该类别区分度较强;Wilks Lambda值的卡方检验(824.32)表明,通过判别函数得到的分组区分度在0.001水平上是显著的。
其次,本文基于判别函数系数和载荷确定预测变量对函数贡献的显著程度。从表5可以看出,判别首要变量为年龄,次要变量为年均出游频率。结构系数也反映了同样的结论。此外,年龄和年均出游频率的系数都是正数,表明出游频率较高的游客年龄较大。而使用分类矩阵对判别函数的预测效度进行检验,结果表明,所有的样本都被正确地分类,命中率为100%。
最后,以游历水平为自变量,动机为因变量,进行独立样本t 检验,以确定游历水平对旅游动机的显著性。结果显示,两个游历水平群体在目的地涉入动机因子上存在显著差异,其他因子没有显著差异。即使“目的地涉入”的因子重要性不高,但该因子在游历水平不同的情况下存在差异。可见,高游历水平群体比低游历水平群体更重视目的地涉入。这也证实了Pearce等的研究结果,即旅游经验丰富的游客倾向于通过目的地的参与来实现自我发展,随着旅游经历的增加,参与意愿也会增强[15]234-235。此外,虽然高游历水平群体与低游历水平人群相比,会较为重视目的地涉入和自我实现[18]140,但是城郊旅游研究中还没有被广泛接受。
为进一步探究年龄与出游频率如何影响动机,本文采用多元方差分析分别检验不同动机因子在年龄和出游频率上的差异。首先,本文依据数据正态分布,结合年龄相关文献,以35岁为界分为2个年龄段,剔除35组缺失数据后,得到年龄大组206人,年龄小组397人。其次,将出游频率6次为界分为两组,同样剔除35个数据后,得到高出游组178人,低出游组425人。从多元方差分析的Pillai's trace检验结果可见,年龄组(F=1.704,p=0.056)、出游频率组(F=1.666,p=0.064)在所有动机上无显著差异。总体而言,年龄与年均出游频率没有显著的交互作用。然而,在单一的动机因子下,新奇、逃离/放松、关系强化、独立自主、自然、目的地涉入、个人成长和关系安全感的显著性概率均低于0.05。而年龄和出游频率的组合对这8个因子存在显著影响。
根据出游频率和年龄段,对样本进行K 均值聚类分析,得到4组不同的旅行生涯模式:出游少/年龄大组、出游少/年龄小组、出游多/年龄大组和出游多/年龄小组。本文将每个动机因子在组间均值差减掉该组动机的平均值,得到4组经过2次比较的数据。其中核心层动机被设定为2次得分都高于均值的动机因子,仅一次得分高于均值的为中间层动机,两次都低于均值的为最外层动机(图2)。这种算法在阐述4个群体的动机层次差异的同时,可以排除动机变化趋势和样本数量的影响。
由图2分析可知,在出游频率相同的情况下,不同年龄段的群体在动机层次有相似之处。出游少、不同年龄的群体在新奇、自我实现的动机层次相同;出游频率高、不同年龄段群体在新奇、浪漫两个动机层次相同。在年龄相同的情况下,不同出游频率的群体在浪漫、隔离、社会认同、独立自主、关系强化、个人成长、自我实现和目的地涉入等8个动机层次相同。年龄小、不同出游频率的群体,在隔离、自我实现、关系强化、社会认同、独立自主、个人成长和目的地涉入7个动机层次相同;年龄大、不同出游频率的群体,在关系强化、隔离、独立自主、个人成长、浪漫和社会认同等6个动机层次相同。与周玲强等对城市型目的地研究所得出的TCP 模型进行对比[18]141,发现城郊型目的地所呈现的TCP结构有较大的差异:在核心动机方面,除年龄大、出游少的游客以外,其他游客群体都发生了较大的变化,主要体现在年龄大、出游多的群体对刺激、新奇和逃离/放松动机的更加重视;年龄小的群体对隔离、自我实现动机的更加重视。而在周玲强等研究中出现在几个群体核心层的“社会认同”,在本研究中发现其只在年龄小的群体中的中间层出现,而在年龄大的群体中则只出现在外围层。另外,“浪漫”在本研究中对于大多数群体来说也只是处于一个外围层的位置。可见,城郊休闲旅行生涯模式中不同游历和年龄的群体动机层次具有不同于周玲强等所研究的城市旅游的特征。
3.3 不同类型城郊旅游目的地的动机特征
通过对3个类型目的地的各动机因子单因素方差分析发现,不同类型目的地的动机因子之间都存在显著差异。本文根据因子的重要性排序及现场访谈结果,结合文献研究,将3个目的地的动机都划分成3个动机层次,排序最靠前的3个动机划入核心层,排序最靠后的5个动机划入最外层动机,其余划入中间层。总的来说,不同类型的城郊目的地动机重要性和所属层次有所差异,但总体上符合城郊旅游动机的整体趋势,以下是具体每一类目的地的动机特征分析。
3.3.1 以白水寨景区为代表的自然类城郊目的地
自然、新奇和逃离/放松是自然类城郊目的地的核心动机。该类型城郊目的地依托独特的自然风光、优美的生态环境,享有较高的知名度,对周围同类景区具有一定的屏蔽作用,能得到游客的识别和认同。以往的动机研究[18]136 同样也发现游客能清晰认识到这一动机在城郊旅游中的重要性。白水寨景区陡峭、蜿蜒的栈道使游客视线被林间山色遮蔽,营造了一种幽静的氛围,同时因为白水寨景区拥有全国内地落差较大的瀑布,以及有9 999级阶梯连接三座高山的“天南第一梯”,因此激发并满足了游客的新奇动机。逃离/放松更多的是指从城市空间到乡村空间变化,能够满足游客从快节奏、高压力的都市生活中脱离出来的目的,获得轻松愉悦的心理满足感。虽然登山过程身体劳累,但攀登后收获到的精神放松比身体放松更具有激励作用[21]255-256。所以,逃离/放松在自然类目的地更多的是指心理层面上,而非身体层面上。回归自然帮助旅游者从长期异化的生活中找回迷失的自我,所以也吸引了有逃离/放松需求的旅游者。总体上看,自然类目的地在动机排序与结构上也与整体动机最为接近。城郊目的地的调查问卷同样证明了以白水寨景区为代表的城郊自然类目的地在整体上最契合游客心中城郊目的地的形象。
3.3.2 以温泉度假村为代表的城郊度假类目的地
自然、新奇、关系强化的动机因子排序最靠前,为度假区类城郊目的地的核心动机层。虽然温泉度假村自然景观的丰富度远不如自然类城郊目的地,甚至可能与城市公园景观相似,但由于与旅游地的地域距离在一定程度拉开了心理距离,游客更倾向于静下心来欣赏这些景色。在本文中,温泉度假村拥有含氡及多种元素的稀缺苏打泉,也满足了游客的自然动机。而新奇动机与自然类城郊目的地最大的不同是,该类型目的地强调的是非自然产品的作用,即劳务与娱乐设施服务带来的体验。家庭出行、朋友出行是度假区旅游出行的重要形式之一[29]41,通过聊天休闲等方式增进亲友感情,从而实现关系强化的目的。逃离/放松也与自然类城郊目的地不同,这里更多的是指身体与心理得到了双重放松。
3.3.3 以溪头村为代表的城郊古村类目的地
与度假类城郊旅游动机相似,自然、新奇、关系强化是古村类城郊目的地的核心动机。自然动机在这里更多地表现为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人类居住地与自然景观的和谐统一。古村落的自然生态和文化生态,使其成为摄影、绘画等相同兴趣爱好的个体出游最佳选择[33],如溪头村依托旅游登山路线成为“驴友”为代表的游客群体聚集地的重要节点。新奇则是因为村落提供与城市不同的生活场景,让游客可以体验地方饮食文化和集市贸易,参与传统节庆和游神赛会。而在关系强化方面,古村落的休闲农业、家庭旅馆等吸引了大量家庭游的客源群体[34]。关系强化是家庭出游、朋友结伴出游方式的最重要目标之一,通过古村落旅游而巩固与家人或朋友的关系。古村类目的地特殊之处在于可以更加便利地接触当地居民及其生活环境,该类型目的地的动机也呈现目的地涉入动机显著性提升的特点。这表明古村类目的地的游客在旅游过程中更注重与当地居民联系,而两者的互动往往通过购买旅游产品或服务进行连接[35]。
3.4 动机与居住地类型
根据居住地与目的地的空间关系,本文将游客分为广州城区群体、广州外围区群体和广州以外地区群体。由于动机和游客来源的空间差异性,居住地对各动机因子的单因素方差分析显示,只有隔离动机(p=0.02)在 F检验中具有统计学意义的概率低于0.05,这表明该因子与居住地之间存在显著差异。Levene方差齐性检验表明,隔离(p=0.016)的显著性小于0.05,故采用Tamhane's T2方法。
结果显示,隔离受游客的重视程度排序是:广州城区群体>广州外围区群体>广州以外地区群体,广州城区群体的重视程度明显高于广州以外的地区群体。占总样本的60%以上的广州城区群体将城区与城郊地带之间距离的空间距离转化为逃避日常的责任和压力的心理距离,从而获得放松。
4 结论与讨论
4.1 结论
本文以广州市郊区为例,基于旅行生涯模式理论,对广州城郊旅游者的动机展开研究,得出以下主要结论。
(1)城郊旅游动机结构与TCP理论的动机结构存在一定差异。城郊旅游核心动机为自然、新奇和逃离/放松,动机排序与TCP理论的最大差异在于自然与隔离[15]230,这两类动机在城郊旅游中的重要性更加凸显。
与周玲强等所研究的城市型目的地不同[18]136的是,自我实现是城市型目的地最重要的出游动机之一,而城郊旅游中,核心动机则是逃离/放松。该动机与以往乡村旅游研究所得出的主导动机是类似的[36]。可见,城郊休闲目的地具备了与城市的邻近性但是又拥有城市人所向往的乡村性,因此满足了城市人便捷地“逃离城市”的需求。另外,独立自主作为西方国家特别重视的旅游动机因子,却没有受到中国城郊休闲旅游者的重视。
(2) 城郊旅游动机随着出游频率和年龄变化呈现不同群体动机特征,形成了城郊休闲旅行生涯模式。年龄与出游频率构成的游历水平造成的群体动机差异体现在非核心层的动机,即高游历水平群体比低游历水平群体更重视目的地涉入。相比于户外运动生涯模式[23]100,游历少/年龄大则看重自然、自我实现和目的地涉入,游历多/年龄大更看重刺激、新奇、关系强化和逃离/放松。相比TCP 決策模型[18]141,城郊旅游者中游历少/年龄大则看重自然和关系强化,游历多/年龄大更看重刺激、新奇和逃离/放松。对比两个模型[23]100,[18]141,城郊旅游者中游历多/年龄小更看重自然、隔离、自我实现和安全感,游历少/年龄小更看重隔离、刺激、自我实现和逃离/放松。
(3)城郊旅游动机在目的地类型和居住地类型上存在一定的差异。目的地类型差异在所有动机因子上都有所体现,自然类城郊目的地的动机最契合旅游者心中的城郊目的地的总体形象,而度假类和古村落类的城郊目的地更关注人际关系的强化。居住地的差异体现在广州城区群体对隔离动机重视程度远高于广州城区以外的群体。
(4) 城郊旅游动机与城市旅游动机、乡村旅游动机存在一定的差异。其主要特征体现在对自然、新奇和逃离/放松的重视,与城市旅游的不同在于对刺激、自我实现动机的追求不明显,与乡村旅游的不同在于对目的地涉入和自我实现动机的重视不足。
4.2 管理启示
根据结论,本文对城郊型休闲旅游目的地的发展提出以下建议。
(1)明确后疫情时代城郊休闲市场主体及需求,重视自然、新奇、逃离/放松等核心动机,以特色旅游资源进行差异化营销:对于自然类城郊目的地,应提高自然资源的知名度,规划不同类型的游览路线,监控客流量,保持环境密度和做好卫生工作;对于度假区类目的地,应便捷化交通与流程,开发适合家庭、朋友等关系强化类度假休闲项目,营造休闲放松、方便快捷的环境氛围;对于古村类目的地,应维持传统的村容村貌,利用传统饮食、节庆元素来举办地方特色活动项目,突出活动的自然性与地域性,增强场景体验,提高互动性。
(2)基于城郊休闲旅行生涯模式,城郊旅游目的地可依据目标群体、所处的生命周期而关注游客不同动机的满足。如果目标群体是青少年,城郊目的地应更关注隔离、自我实现、关系强化、社会认同、独立自主、个人成长和目的地涉入等动机;如果目标群体的年龄较大,则需要关注关系强化、隔离、独立自主、个人成长、浪漫和社会认同等动机。而如果处于旅游地生命周期探索期的目的地,则可以针对目标群体的核心动机进行规划布局,以提高吸引力,尽快提升知名度。如果处于成熟期,城郊目的地可能具备区域内的知名度,此时可以在满足核心动机的基础上,发展部分中间层或最外层动机,以吸引游客的重游。
4.3 讨论
后疫情时代人们对短距离的城郊旅游需求不断增加。目前的研究大多将旅游目的地视为一个均质的整体对其旅游动机展开研究,而针对城郊休闲旅游的动机和需求的研究较少。探索TCP理论在城郊休闲旅游中的适用性,有助于丰富该理论在目的地类型方面的研究,也有助于丰富旅游动机理论和城郊旅游的研究体系。修正后的TCP理论可以更好地对城郊旅游动机进行针对性地研究并有助于该类型目的地的规划、管理与营销。
本文的研究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TCP理论的跨目的地类型的适用性,有助于丰富旅游动机的研究体系,但是还存在以下问题:第一是样本分布不均匀。家庭出游是城郊旅游最为重要的出游方式,然而18岁以下和54岁以上的样本数量较少。第二是每种类型的城郊目的地只选取了一个案例地,在样本上稍显不足,后续研究有必要增加不同类型城郊目的地的数量。第三是问卷分析法强调的是某一类型城郊旅游者的动机共性,忽视了个体之间的差异,对于動机的形成机制的分析还不够深入。后续研究还可以增加对动机的质性分析。此外,本文的研究结论是否能外推到其他城市的城郊目的地还需要进一步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