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里的“春”:时代变迁在审美意识形态上的印记

2023-03-18 13:04刘了箬
文学艺术周刊 2023年24期
关键词:药片生命力当代艺术

在经典艺术作品中,“春”被赋予了丰富的内涵,从美学的视角来看,既有鲜艳的色彩、女性的温柔,又有线条的魅力,以及空间的无穷生命力,展现了不同历史时期艺术家眼中“春”的独特韵味。艺术家欣赏着“春”、 记录着“春”,同时也定格了自己独特的审美视角。在不同历史阶段,艺术家基于各自的时代背景和审美意识,对“春”进行艺术表达,使“春”成为时代变迁在审美意识形态上的印记。

一、“春”与女性“直接”的美

在古希腊和古罗马神话中,女性形象往往是与“春”联系在一起的,象征着生命力和生育能力。这一形象在许多经典的艺术作品中反复出现,艺术家将春天的抽象感受具象化为形象,那就是女性形象与大自然的春的结合。

在这类作品中,艺术家通过描绘女性身上精致繁复的服饰、柔美的身体曲线、自如的神态以及与自然风光的和谐共处,来展现“春”的美好与生命力。最经典的莫過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著名画家波提切利1482年创作的《春》,春天在波提切利的笔下是维纳斯带来的,充满了爱与美。作者将春天的意义赋予在自然果实的丰收上,是浓郁的、神圣而梦幻的景象。他的《春》的背后是文艺复兴之“春”,当春天来到文艺复兴画家的画布上,人们对“春”的理解从与爱情、生命、春天相关的神开始,这似乎是一种对“春”的想象与追寻。

而当我们来到19世纪去观察艺术中的“春”,可以看到在印象派大师马奈1881年创作的《春天》和莫奈1872年的画作《春天》 里,春天由象征爱情与生命的神,转化为具体的女性。春天成为一种具象美,无论是真实的女演员珍妮和她身上的衣着花纹,还是坐在莫奈家中后花园的妻子卡米尔和具体真实的光影呈现,皆是如此。此时画中之“春”,也是艺术发展进程中,审美向着生活、平凡转变的“春天”。从印象派的“春”回望文艺复兴的“春”,绘画技巧和色彩运用有所变化,但这些作品中的“春”都展现出作者对女性的欣赏视角,体现了一种集人性、生命力于一体的直接的、纯粹感官的美学。当女性与大自然这两种美的元素融合时,形成了一种集合了美中之美的“春”的表达。

二、“春”与抽象“重构”的美

在后印象派、立体主义的画布上,“春”变得更加丰富和多元,它突破了对女性形象的直接美学表达,对“春”的美进行解构,用更加自由的线条笔触、抽象的几何元素进行的重构。

与同样属于19世纪80年代的侧重于女性之美表达的马奈的《春天》不同,后印象派的凡·高创作于1887年的《春日垂钓》主要通过短线条重构了自然风景中的春意。被砍伐后依然生命力旺盛的大树、停泊在大树荫凉处的小 船、船上的渔夫、静静流淌的塞纳河水以及远处的克里希桥,凡·高更倾向于营造意境,即不仅依靠人物,还通过线条让人物与环境共同达成美妙和谐的“春”的氛围。

当我们来到20世纪,可以看到立体主义的代表毕加索1956年创作的《春》,呈现出更加抽象的风格。在这幅画中,他运用了明亮的色彩、简单清晰的线条和几何造型,展现出明朗自由的“春”之野性。虽然画面主题依然聚焦于山羊、小男孩等主体,但主体与背景因画风笔触基本融为一体,形成了轻松的几何形状和颜色块,使得“春”的表达从集中的人物逐渐转变为对整体氛围的营造。从女性与自然融合的直接的美到人物与环境和谐的美,“春”的主题让我们看到艺术家从固定题材到自由表达的变化,以及从局限走向宏观的审美倾向。

综合观察,画家的“春”都取材于现实,但用朦胧或抽象的笔法对现实进行二次创造,它们突破了用女性去表现“春”的局限性,创作主题由女性角色或女性人物,进一步扩大到更加现实、日常的情境,更加重视环境与人物的综合美。可以说,这样的“春”更情真意切。画家不断对“春”进行提炼,使其成为一种由内而外的,用笔触与线条塑造的作者感情,他们更加重视后期创作的重塑与表达。它代表着艺术家审美的更高追求:它们不只局限在还原春之美、眼见之美,更希望通过自己的创造将真实的世界进行抽象和提炼,还原人处在春天之中的宏观感情与真切思考,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了当代艺术家对沉浸、抽象的追求。

三、“春”与空间“沉浸”的美

过去的人们很难想象在一个铁柜里整齐码着的6136片药片是一幅作品,当我们来到21世纪,这6136片药片却成为表现“春”的作品,人们对这样的“春”感到舒适与美。

英国艺术家达明·赫斯特2002年创作的《春天摇篮曲》用色彩鲜明、数量庞大、整齐 摆放在层层铁柜上的药片造成了极为强烈的视觉冲击,营造出扑面而来的春天气息。在这个 作品里,“春”的载体由更鲜活、更明确的人与情境转化为看似无趣的客观物上,运用规律、色彩、形状组成的沉浸空间,实现了表达上的宏观与沉浸。当代艺术的表现手法使“春”凝练为一抹和谐的色彩、一片跳跃的星星点点。这是出于对抽象、沉浸的极致追求的审美需要,也是当代艺术中常见的“悬置”表现手法:药片是我们再熟悉不过的生活用品,在过去不可能具备任何美感的普通必需品,却因为颜色的选取和排列的独特产生了形式美感,在艺术家的手中组建为不一样的“春”之符号,这种由熟悉变得陌生的过程,由冰冷、低廉的用品变成“春天盛开”的过程, 由不美变得美的过程,是当代艺术中的“悬置”。“悬置”是由胡塞尔提出的现象学概念,这样的美学可以让固有认知被打破,但人们不会被激怒。当艺术中出现“悬置”时,人们会在信息爆炸的时代静下心来驻足、反思、深入:当审美信号不直接地出现在观众面前,而信息载体却又不能再“大众化”时,人们不得不超过表层的内容好坏、利益寓意,去静心凝神地沉浸在一种特殊的形式美感中。

在经历了机械化、媒介化的变革后,我们正面临着人工智能带来的未知,如今的生活被无限地加速,人们很难静下心来面对眼前之美,取而代之的是屏幕的“黑镜”,人们在被塑造的“真实”中迷失自我。《春天摇篮曲》借助药片这一贴近大众的日常物,更加亲切地表达了人对身体、生命的关怀与赞美。当这种最平常的关怀被规律性地放大,成为沉浸空间,人们便被这种关怀和温暖所包围,《春天摇篮曲》里一片片小小的药片正如我们每个微小的个体在变革的年代中安静睡着的样子——五彩斑斓、形状各异,却又都安然放于架中,放眼 望去它们是相同却美丽的。它们带给人无限的希望与救赎感,正是春天的气息。

当代数字空间艺术团队teamLab也创作了与“春”相关的花海,它试图让观众在一个空间内看见这个春天所有的花。花开绽放、花海流动,艺术家对春天的代表元素“花”进行提炼创作,它同样出发于物,通过对单一元素的规律性组合和集中,表达春天的生命力。数字技术在这样的艺术创作中起着关键性的作用,当代艺术借助多媒体手段更加动态地突出了春之花海的沉浸效果。在有关“春”的沉浸空间中,观众不仅被动地观看,更能够和审美对象进行简单的互动。这样交互沉浸的体验加强了人在“春”之中的认知感受,也打破了审美对 象的静态想象空间,增添了动感真实的“春”之韵味、“春”之灵动。

总的来说,当代艺术中的“春”借助数字技术由平面静态的抽象逐渐向动态立体的抽象转化,聚焦用小元素创造宏观的沉浸体验。在当代艺术家的眼中,“春”比毕加索的《春》拥有更加具身的个人内在感觉,通过审美意境的直接呈现,观众不再需要投射审美感情到既定的审美对象上,而是直接通过一种经过彻底转码的沉浸空间,自发地带来希望和生命力。

四、结语

艺术中的“春”由“再现具象美感”向“创造抽象符号”的改变,可以看出人们的审美由过去的具象美走向趣味美、抽象美、沉浸美的变化。这样的变化不仅体现了审美变化的趋势,也体现出其内在的审美过程转化,即审美主体对审美对象由独立和单向变为交互与融合的双向关系,实现了审美对象与审美主体的双向“对话”,让审美感受由单向逐步转变为双向的无限反馈,为审美主体提供超越以往的审美体验,其所带有的娱乐性质能够很好地和审美过程相互结合,使审美主体与审美对象交互融合,让人与美之间变为人进入美、美呼应人,增加了切实可感的审美体验。

几百年前艺术家呈现“春”的方式,无论是写实、印象派还是立体主义的技法,其载体往往是人们肉眼可见的自然风景或现实人物,人们对“春”的表达更贴近现实世界,更聚焦生活瞬间,利用笔法构图将现实画面上升为灵性空间,达到了“时间上的停滞”效果,是一种对现实美好、精神向上的“记录”。而当代艺术是抓人眼球、富有趣味的,但瞬间欣赏的快感也容易被利用、被商业化,使人们对真实美的认识逐渐模糊。而观众“参与式”的艺术表达用作品内容引发观众的思考与心灵的启迪——作者借助符号寓意来表达,达到创造有限、具象时空,产生无限、抽象时空的效果,实现对现实细节的“从头塑造”和对心灵的“救赎”。相信未来会继续涌现出一“春”又一“春”,不断追求重塑、打破旧有审美约束、寻找救赎的作品。

[作者简介]刘了箬,女,汉族,北京西城人,北京師范大学本科在读,研究方向为数字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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