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梅·萨藤作品中的美

2023-03-18 17:30王芳
文学艺术周刊 2023年24期
关键词:美学

梅·萨藤1912年5月3日出生在比利时沃德尔哥摩,1916年随父母到美国,1995年7月15日在美国缅因州家中去世,享年八十三岁。她是美国著名的日记体作家、小说家、诗人。一生创作了二十多部小说、二十五本诗集和日记。鉴于知网检索的六篇关于梅·萨藤作品的研究和分析(六篇文章的角度为生物学衰老的角度、女性主义凤凰之美的角度、作品的内容分析角度、文学伦理角度等),鲜有从哲学美学的分支去研究她的作品的,本文将试着从美学的角度解读和研究梅·萨藤作品的永恒之美。她将“女性的体验”思想化、内容化,看似在记录日常的日记,实际也有“个人即意志”“个人即政治”在其中体现。个体权力的实现代表她具备争取同时也具备放弃的精神,她怎么样生活,怎么样写作,怎么样与自身的痛苦相处,拥有哪种形态的爱情,这一切都是由其自身独立的价值观支撑的。梅·萨藤生命的长度也说明了她有一套应对生活的好办法来抵御风险,她的美没有残酷性。她的作品里埋藏着强有力的有效的药丸,人类需要这样伟大的可以抚慰人心的慈悲胶囊。脆弱是我们不能锻炼的一种天性。在思想的虚无和现实主义的俗气之间,梅·萨藤与我们结识为朋友,输送了在她人生中遇到的种种。她在日记里真实写下痛苦:“今天早晨醒来,眼里噙着泪。我在想一个人到了快六十岁时是否有可能彻底改变自己。我有可能学会控制自己下意识的怨恨、敌意和矛盾的心理吗?如果不能,我将会失去我所爱的人。一切都无济于事,我只有一分一秒地继续活下去。”(《独居日记》)[1]美即真实。

“迟来的近代主义”是上野千鹤子在《女性的思想》中谈到的词语,与波伏娃(20世纪60年代,波伏娃称怀孕是“女性的诅咒”,20世纪70年代,舒拉米斯·费尔斯通认为如果人工生殖成为可能,那么女性的问题就能得到解决)不同的是,上野千鹤子的作品中少有大自然的元素,多本书里谈到婚育与女性主义之间的矛盾。而梅·萨藤对生育部分的思潮没有以上提到的几位观点激烈。她在《独居日记》1月19日的日记中写道:“当我还是孩子的时候,我总是被借到别人家里去,夏天受邀去别人的家里住一个星期或一个月——克萨基的布顿家里,罗利的科普利·格林家里,邓肯斯巴瑞的鲁克利斯家里,尤其重要的是与比利时布鲁塞尔郊外林鲍奇斯家人一起住过……我是从我父母以及他们美好而有硕果但痛苦不圆满的婚姻生活里懂得了许多,从我自己的私生活以及我所爱的男人女人那里懂得了许多。”作为女性主义者,梅·萨藤有其共有性的特点,但是从作品中,更体现出她独有柔和的一面。她确定父母的婚姻是美好而有硕果的,同时也痛苦以及不圆满。她在《过去的痛》中,言语间表达喜欢家里、重新回到家里的好处,发现自我,驱动自我。

在四本日记中,她很少暴力地叙述关于生育的话题,她对生命的热爱包含对育儿的女性的理解,还有对为爱痴迷的女性的痛苦彷徨的安慰。尽管她没有提出类似波伏娃“女权主义”醒目、强烈的观念,如同机关枪一样对准男权世界做出为女性呐喊存在的平权姿态,但是从她的人生轨迹、生活方式、作品的表达内容,可以得出她一直以柔韧的精神来代表女性,代表人类生命本身,探索和努力地向未来解读生命的苦涩与甘甜。在她的作品中出现的男子都是以工人、教育者、邻居等身份出现的,她对这类男性没有任何的批判,非常平和。这并不影响她作为女性做出的文学成绩带给世界的灌溉,一旦具备一点儿平等和自由的甜,我们势必保护和传播她的物以稀为贵。

本文从内容着手,以梅·萨藤在中国出版的四本日记《独居日记》(写于1970年)、《海边小屋》(写于1974年)、《过去的痛》(写于1978年)、《梦里晴空》(写于1986年)為例,用美学研究的方法来阐释梅·萨藤作品中的美和艺术性,以及作品在当代社会产生的精神价值和思想观念指引。依照写作时间轨迹对她的作品进行审美活动,理清以日记体为特色的美国女作家梅·萨藤在其老年时期作品中的思想特点和深度,分析她所表达的现代人的精神困惑和承受病痛的心路历程,以及她为什么被读者追捧,她是不是当代人为心灵窘境寻找的一抹光源。

一、梅·萨藤作品中的三种美

西方美学史上最为重要的问题都是由哲学角度提出来的。而哲学是关于“人的心灵智慧”的学科。西方哲学所研究的一些核心问题关于人的本质、人的自由、灵与肉、善与恶的问题。美学也是在这些问题的基础上提出来的。基于中西方美学问题的历史脉络,我们先来分析梅·萨藤的作品有哪些形而上的美。

首先从形式上看,梅·萨藤的作品在形式上有一种独特的自然美风格。她后半生基本采取的是日记体写作。古今中外采取日记体写作的作家并不罕见,但是其他作家的日记体小说或者文体,都只有一两部,而梅·萨藤显然不同,她的日记体作品形成了她后半生一致的写作风格。中国读者认识她也是记住了她的这种标志。目前引进中国出版的四本图书均为日记体。日记体写作风格有着什么样的魅力,能够吸引她将自己后来的作品打上这种烙印,以至于写作史如果提起日记体,将不得不把她作为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之一,人们介绍她首先要说她是日记体作家,其次才是小说家和诗人。这说明她的日记体写作有多么重要,以及多么精彩。写作除了形式上的各具特色,重要的还是内容,这些写出来的东西到底给读者怎样的美的享受和思考。

其次梅·萨藤的日记体作品在内容中有几个显著的特点。

(一)真实之美

梅·萨藤的日记写作真诚坦率,不遮掩、不虚构,她敢于大胆袒露自己的内心,以及她生活和成长过程中的痛苦、挣扎、喜悦和悲伤。她通过对生活环境的描写、对自己内心世界的直视、对发生在当下的社会以及人的生活事件的反思,达到了对人的新的理解和认识。她通过对自己的认识完成了哲学命题:人的本质是什么。实际上,梅·萨藤之所以勇于真实地表达自己,是因为她意识到生命是流动的,在这有限的生命中,她渴望把她的爱表达出来,从而在永生中回答出人的本质,这种本质,应该就是爱。我们看这段文字:“虽然有点困难,但我同样开始理解,不存在不能表达的东西,也许这种观点并不真实。当然,这是作家的信念。词语是作家赖以生存的东西,他全部的生活就是努力用词语表达他所信所感的一切。真是个讽刺,我爱上了一个不能以任何方式表达爱的人……更不用提凭借语言了。当我教学的时候,我最讨厌的是‘我无法描述‘超出语言或者‘我知道但我说不出来这种短语。我的回答总是你说不出或无法描述是因为你没有看见或感觉到。但是这牵扯到其他的东西。词语可能被滥用,过度表达到最后可能会失去本质。但是,一个不能表达爱的人是在阻止生命的流动,是在进行审查,而这审查是一种自我放任,是惧怕奉献自己。”

这段文字是梅·萨藤在写于1978年的独居日记《过去的痛》中9月12日日记的文字,是她回忆与苏珊·加勒特在黄昏日落时,坐在苏珊·加勒特老房子门廊,面对一条金色的河流湍急地涌向大海时,她回忆了那天的时光,而那段时间对于梅·萨藤来说是“过去的痛”,她爱上了一个不能表达爱的人,而她自己刚好相反,她渴望爱的表达,她曾认为“永恒只在激情的爱中才能到达”(《过去的痛》之9月12日记录),继而又说“这并不十分正确。也许永恒的瞬间是在我们聚精会神的时候到来的,所以我们能真正看见它”。从这些文字中,我们能感受到她的爱是多么的认真,因为她使用了“永恒”这样的词。可是,对方却是一个不能表达爱的人,不表达的情感对于一个渴望回应且渴望表达的人来讲,既是折磨也是痛苦。于是她对于这段感情曾提出了疑问,她写道:“那么为什么要继续?为什么不放弃?忠于一个因自己的需要而从虚无中创造出来的想象世界,这并不是一种值得保持或值得给予的忠实。”(《过去的痛》之9月10日记录)也许正是这种疑问或反思,以及不能对等回应的情感,使得这段感情不能不以一种令梅·萨藤感到痛苦的状态结束,她选择了去约克小镇独居,也许也是为了平复这种痛,她用日记的方式写作《过去的痛》,正是为了使自己摆脱这段感情的折磨与压抑。她直视自己的生活,毫不掩饰地描述自己过往的一幕幕,写出自己的痛苦、失意、喜悦与纠结,让读者心生畏惧与反思,我们也有这种直面自己人生的勇气吗?现实中,很少有人有这样的勇气,这正是梅·萨藤的可贵!美贵在真实,无论是生活的真实,还是艺术的真实,它都能深深打动我们的心,因为我们在其中能感受到真实的自己。这不是冲突,反而是读者和作者某种意义的结合。她在作品中谈到孤独的黑夜、猫咪的死去、很多暴风雪(尤其她晚年居住在缅因州,那里地处美国东北部,气候寒冷),老年中风侵袭她,她在寒风里记录下了各种对冷的感受。

(二)爱之美

美国精神分析学家艾里希·弗洛姆曾说爱是一门艺术,爱也是对人类生存问题的回答。然而他认为爱并不容易。他说爱并不是一种任何人都能够轻易沉迷其中的感情,不管你达到的成熟程度如何。他在《爱的艺术》一书中指出:除了努力积极发展你的全部个性,使之形成一种创造型人格倾向外,一切爱的尝试都一定是要失败的;没有爱自己邻人的能力,没有真诚的谦恭、勇气、忠诚、自制,就不可能得到满意的个人的爱。在罕见这些品质的一种文化中,获得爱的能力注定是一个难以达到的目标。任何人都可以捫心自问,他知道有几个真正会爱的人。

对梅·萨藤来讲,我们从她的日记作品中感受到的是一种令人羡慕的爱的能力。她正是通过真诚的谦恭、勇气、忠诚和自制,最终领悟到爱的真谛,她获得了一种超越爱的能力,这种能力使她成了一个具有极高认知以及创造力的人,有这种创造力人格的人才谈得上是一个真正会爱的人。她不仅爱她的过往,爱过往中的那些人、那些忧伤与痛苦,她更爱当下的自己、爱周遭的一切,她满怀深情地每天记录着生活,记录真实的世界,描述着那些花花草草、阳光与风、兔子与猫头鹰、疾病与药,来访的朋友以及熟悉或陌生的来信。她努力又不厌其烦地描述着这一切,并从中感受生命的流逝与爱的升华。这是一种在沉痛的生命流逝、疾病缠绕的老年阶段,如此暗淡和难受的时期还具备的一种精神。这种能力和精神的支撑点在于深刻地热爱生命,哪怕同时也患有精神的感冒——抑郁。她仍旧让这些东西来到自己的世界中,并且坦然接受了一切。她和世界有一种深度的链接,这种链接表现在她坚持不懈的写作中,为文学世界留下了自身的精髓,哪怕是痛苦的感受,她亦是慷慨而出。这是爱的艺术。

她描写朋友的来访:“9月18日,星期四。一个晴朗凉爽的日子,我很快乐,因为我的老朋友菲尔·帕尔莫三点要来,我们每年都会在一起交流彼此经历的一切。他去年患了心脏病,有几个月血液循环不畅,最后不得不辞去他一直希望得到并于一年前真的得到的职位。命运真是残酷。现在他作为牧师回到了一座小教堂,离沃特维尔(Waterville)不远。幸运的是他妻子可以开二十英里(约三十二千米)的车去奥古斯塔上班。医生告诉他不要过度劳累,但他发现自己不可能轻松下来。关于突然面对极度的虚弱、失去力量意味着什么,我们谈了许多。他觉得这是上帝的一件礼物,但我觉得这是一种文饰心理,他想要相信,但尚未接受。”她用叙述的方式来记录她与友人交往的点点滴滴,并让我们通过她的描述能够了解那些人物真实的生活与命运。再比如她写到自己的疾病:“治疗心脏病的新药和旧的一样毒害我,我的腹绞痛白天晚上都非常厉害,但毫无办法,只有‘忍受并露齿而笑,像我父亲半夜胆囊炎发作时说的一样。”面对疾病,她表现出无奈,又以乐观的心态去面对,而这种乐观的心态则来自她的父亲,这是一种意识流的写法,由自己的疾病,她想起父亲半夜胆囊炎发作时对她说的那些乐观的话。多么的可爱、可敬!生命的病痛与我们每个人息息相关,我们都会从那座桥上走过去,除了经验,她还带给我们安全的感受、内心的温暖。

艾里希·弗洛姆说:“爱是一种活动,不是一种消极的情绪。”梅·萨藤的乐观源自她内心深处的爱的能力,一个没有爱的能力的人是很难乐观的,特别是被疾病所困扰的时候。艾里希·弗洛姆的爱的观点还认为爱主要是“给予”,而不是“接受”。对于具有创造性人格的人来说,“给予”是完全不同的意思。“给予”是潜力的最高表现。正是在“给予”行为中,“我体会到自己的强大、富有、能干。”年轻时候的梅·萨藤不仅有着丰富的创作能力,而且是一个开放性的人,这类人群主要的性格是给予,隐含雄性行为的特点。

关于这一点,梅·萨藤在《梦里晴空》里回忆了她的一段爱情。她说自己是开放而且轻率的,而对方则是内向且守口如瓶的。在爱的关系中,总有一方是给予的,而另一方是接受的。梅·萨藤恰恰就是给予的那个人。从心理学角度讲,担心损失某样东西而焦虑不安的守财奴——不管他拥有多少财产,都是穷困的、贫乏的。谁能自动“给予”,谁便富有。她体验到自己是一个能够“给予”别人的人。梅·萨藤直到晚年才对于给予与接受有了新的认识,她的一生都在给予,她的写作的一生就是最大的给予,她把自己真诚的爱给予了自己心仪的人,而且将自己的创造性的作品给予了读者,给予了全世界,让人们能够接收到那么真诚细腻美好的文字,从而让每一个读到她文字的人能够发现更好的自己。在生命的最后,在老年的时光中,梅·萨藤也开始体会到接受的愉快,对生命有了顿悟:“老年带来的结果之一就是我能够愉快地接受,而在年轻的时候,我只想给予,只想做个送花的人而不想收到花。苏珊以她难以言传的方式教我变成了一个热烈的接受者!”于是她在《梦里晴空》的最后说:“一个开阔的空间在我面前展开。我为重新夺回的生活和所有等在前面的事物而欣喜。”

(三)探索美

如果说哲学是关于心灵的智慧的学科,那么美学也是。曾经有人说比陆地更宽广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宽广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广的是人的心灵。而在人的心灵这广阔的世界里,充满了无穷的奥秘,对心灵的探索充满了魅力。对于人类来说,心灵比起有形的肉体更难解释清楚。人类虽然走过了漫长的演化岁月,但是心灵疆域仍是陌生的国度,它有着深不可测的深度,有些地方甚至令人望而生畏,这正是由于对心灵的探索需要真诚的勇气,而这种品质是稀少的。一丝不挂地去真诚面对心灵,并与之对话、敢于叙述的人并不多,梅·萨藤却是这少数人之一。一切的文学和艺术都是人类心灵之子,没有心灵对于真相的洞察,没有心灵对于人类复杂情感的感知,也就不会有令人难忘的伟大文学艺术作品的产生,更不可能令人感动和产生共鸣。梅·萨藤是一个了不起的心灵世界的探索者,她的作品直面自己的爱与痛,反复回忆人生中那些触动心弦的时刻,并用一种令人敬佩的真诚叙述出来,在这种书写之中,她认识到人类的心灵感应到底有着怎样的维度。正如她自己所说:“我的心得到了一种新的启迪。”(《独居日记》1970年11月18日)写日记成为她探索心灵隧道的路径。“写日记是一种方法。长期以来,与另一个人的每一次会面都是一种冲突。我感觉太多,太敏感。甚至最简单的谈话,我都会回味得精疲力竭。”她这样写道。对于一个像她这样细腻敏感的人来讲,社交以及与人交往的点点滴滴都会影响她的情绪、情感和内心世界。愉快的场景令她怀念,而不愉快的场景则让她痛苦和折磨。她反复回忆,反复咀嚼,就像一个精神病患者,而写作对于她实际上就是一种疗伤,在这疗伤的过程中,她治愈着自己的心灵创伤,从而也使读者找到与自己的心灵对话的方式。在这个历程中,她感受到一种独特的审美体验。从精神分析学的角度看,这实际上也是每一个人追求美的欲望的内在心理,弗洛伊德认为:“生活的幸福首要的就是去追求美的愉悦……作为生活的一种目的,审美态度虽然很少能防范苦痛的威逼,但却能做出大量的补偿。”梅·萨藤的回忆,是一种独特的审美性写作,她记述的每一个故事和感受都带有忧伤、反思、氤氲、意味无穷的审美境界,这种文学化的意境成为她自己以及读者审美的对象。而这可能就是文化与文明的来源。

正如弗洛伊德所说:“美的享受有一种独特的令人微醉的感觉;美没有显而易见的用途,也没有明确的文化上的必要性。但是,文明不能缺少它。”梅·萨藤长达数年的日记,是一种独特的心灵探索的行为方式,也成为文学史上独特的审美方式,为人类浩瀚的文学宝库增添了特殊的审美通道。

二、美在梅·萨藤作品中存在的原因

阅读梅·萨藤的作品,我们会得到一种疗愈。她的文字犹如甘泉,在现代文明的荒漠里起到了解渴的作用。而谁去疗愈她呢?我们不禁要担忧,有抑郁症痛苦和特殊人生选择的她,在自身探索生命黑暗和光明之际,支撑她持续发热的爱的能力究竟在什么地方?在早期创作中她写过的一部小说《斯蒂文斯夫人听到美人鱼在歌唱》被贴上了女权主义的标签,这使她深感遗憾。她说,这一部分在她的作品中是微不足道的,她愿意让人们把她看作是一个多面性作家,她的绝大多数作品着重于人类共有的婚姻家庭生活方面。然而这部小说却是她创作生涯的转折点。她被一种巨大的坏情绪困扰了,读者们误解她了。从这一点上来看,梅·萨藤并不是极端的写作者,她是全方位的,希望读者不要用一本小说来定论她的类别。

按照弗洛伊德的角度,我们解释了她作品美的价值。依照心理学,对她的作品内容又有什么样的解读呢。从与弗洛伊德相反的马斯洛论证人类之爱的著作中,我们可以找到解读梅·萨藤的另一种可能。《第三思潮:马斯洛心理学》的序言写道:“马斯洛在对他所认为是优秀个人的思想、行为和精神状态进行大量的研究和记录之后,声称人类有着精神健康方面的共同特点。马斯洛心理学不仅充满了对人类的精神健康和发展的坚定信念,而且也充满了对人与人之间的爱的信心。”强调人类之爱是马斯洛心理学的又一特征。弗洛伊德认为,仇恨深藏于人与人之间所有友爱关系的背后,对一个对象的恨比对它的爱要古老得多,因此没有比爱邻人如同爱自己这一要求与人的天性更背道而驰的了。马斯洛明确反对这种观点。马斯洛认为爱是一种健康的、感情的关系,是双方深深地理解和接受。对婴儿的实验表明,生活早期失去慈爱和感情会导致严重的心理问题。患者早期生活中缺乏爱是许多严重的精神病例的原因。这就表明爱是人类的本能,“我们需要爱就像我们需要碘和维生素C一样”[1]。爱是本能,痛苦也是本能。疾病在梅·萨藤的作品美中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她在多次的冬天日记中都提到隨时被撂倒了。但是无数次,她又在休息过一阵后重新回来,伟大的思想者证实了马斯洛的观点,人类在健康方面有着共同的一些特点。无论在审美的外部还是内部,感性作为最基础的存在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感性

从德国学者鲍姆嘉通的“感性认识的完善”、康德的“审美判断的契机”、黑格尔的“艺术哲学”到现代的审美心理学,美学都在为感性活动提供一种引导,反之在感情活动中呈现的美学现象也具有人类心灵的代表性。在《梦里晴空》1984年4月9日的记录中她写道:“这也许是不可能的,因为我的头感到这么不舒服,心理或者生理上最小的努力,都让我筋疲力尽……自一月初,我就与我一生想要的东西隔离了。”她写到自己像个脆弱的赤裸的新生儿,与朋友相处超过半个小时以后,就感觉身体被抽干。

在精神分析学的书里,可以找到这样的一种看法:“根据这一点,弗洛伊德做出了一个最伟大的发现:害怕及罪恶感是大多数精神疾病的根源。”然而借助于许多新的知识,弗洛伊德的观察结论就有了一种全新的含义。马斯洛发现患者确实压抑、禁锢了自己,他们对自己感到畏惧,这种畏惧是因为对自己不了解。不过,有两种罪恶感:一种是真正的罪恶感,它是因人们没有正视自己的心理需要而引起的,所以这种罪恶感是必要的、有理由的;另一种是神经症的罪恶感,弗洛伊德注意的就是这种罪恶感,它是指某人具有害怕别人意见与别人反对的倾向。真正的罪恶感能起到一种有益的作用,它能引导人们发展自己;它的作用就如人的良心所起的作用一样。因真正的罪恶感而产生的痛苦能使人明白他做了些对他有害的事。如弗洛伊德所说的那样,一个深感不安的人的一举一动就像丛林中的一头动物的举动。

在这种人看来,这个世界是个危险的地方,里面净是些要么由他统治,要么统治他的人。这种人的价值观与他的世界观也是一脉相承的。克尔凯郭尔在《论怀疑者》初稿中写过,意识的形成,这是存在的第一痛苦。

梅·萨藤在《过去的痛》10月12日的日记中写道:“一年多的昏暗使我已不再是自己……所以是停止这些沉思的时候了。应该是迎接快乐和赞美的回归,他们缺席得太久了。”抑郁的病症和她始终同行,是她的一部分,但是她并没有将它视为自我的完全,她始终称其为“情绪”又来了,或者快把她击倒。她从来没有认为自身会倒下,她很科学。

在自我疗愈和自我分化的问题上,她做得很完善,对自己的思想循序渐进,她的爱也体现在爱自己的基础上。自我分化是心理学中的一个名词,它讲的是人是否从原生家庭很好地剥离出来,成为独立的自己。显然,梅·萨藤的思维、思想,都是独立的。她的病症尽管像乌云一样覆盖过她的生命,但是她始终持有一种界限:那是一种病症,她需要慢慢克服。对自己的人道主义等同于对他人的人道主义,所表现的就是从万种痛苦中感受痛苦,并且与这些不适的感受(躯体化、精神化)在一起。这是生命原本附带的东西,她没有哲学思想虚无得那么绝对。

《启蒙的时代:十八世纪哲学家》一书中谈到感观的问题:我们的感官并不像它们的印象那样呈现为关于某些个别的或者独立的而且是外在的事物的意象,这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它们只给我们传入一种单纯的知觉,而决不会给我们一点儿关于外物的暗示。单纯的知觉除非通过理性或者想象的推论,否则绝不可能产生关于双重存在的观念。当心灵之所见超出直接呈现给它的东西时,它的结论绝不能归源于感觉。当心灵从单纯的知觉中推论出一种双重的存在,并且假定了它们之间的相似与因果关系时,它确实是看得较远了……[1]

(二)忧郁

法国诗人波德莱尔说:忧郁才可以说是美的最辉煌的伴侣。读梅·萨藤的日记体作品,时时感受到的语言的美的极致正是一种挥之不去、感伤又绵长的忧郁之美。那种美是希望不断破灭,而残灰又慢慢复燃的一种记忆,是如中国诗人戴望舒《雨巷》中描绘的独自彷徨,徘徊在悠长的雨巷中结着愁怨的那个姑娘般的忧郁。

忧郁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禀赋或天性,也可能是漫长人生岁月塑造出来的某种特质。梅·萨藤或许已经习惯了那种状态,正如她所说:“每次离开,哪怕只是一个周末,屋子和花园都得重新去接近。有些东西随人的离去而消逝,必须再重新使之恢复生气。”(《独居日记》1970年10月5日)

大凡喜欢独处的人,都是忧郁性格的人,梅·萨藤也不例外。所谓性格也没有绝对的好与坏,它只是个人的某种特质,与生俱来或者由后天经历的环境所塑造。然而任何一种性格在文艺家那里如果被他用作创作,附加个人的语音、情感,都可能升华为一种独特的审美。梅·萨藤的忧郁性格也正是如此。她使人们在阅读她的日记时,能够深刻体会到作者的所思所感的强烈,那种怨与爱深深触动我们的心弦,然而忧郁的人为人类文化创造了美,其个人却充满了痛苦和折磨,内心世界就像澎湃的海洋。因为他们太敏感。

梅·萨藤写道:“写日记是一种方法。长期以来,与另一个人的每一次会面都是一种冲突。我感觉太多,太敏感。甚至最简单的谈话,我都会回味得精疲力竭。而最厉害的一次冲突一直使我不能自拔,折磨他人,也折磨自己。我所作的每首诗,写的每本书,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寻觅自己的思想,了解自己所处的位置。我所发现的并不能使我改变。我像一台不胜任的机器,在关键时出了故障,戛然而止:‘不行了!或者更糟,迁怒于有些无辜之人。”(《独居日记》1970年9月15日)

忧郁之美也有着多重的样式,譬如林黛玉的哀哀怨怨,李清照的“独上兰舟”,戴望舒的《雨巷》,其实庄子的《逍遥游》何尝不是忧郁的。忧郁的尽头或许正是极致的逍遥游。而梅·萨藤的忧郁是一种异域的美,是美国缅因州海边小屋那种清冷寂寞、宁静孤独中夹杂着风暴和热情的特殊的美,它是属于梅·萨藤自己的,也是属于每一个热爱她的读者的。

“太阳出来了。它从雾中升起,草坪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烁着。”(《独居日记》1970年9月19日)梅·萨藤的忧郁之美正如那从雾中升起的太阳,映照着草坪上闪烁的露珠。

三、梅·萨藤作品在美学史上的意义

美学意义上的“美”,最早在柏拉圖哲学那里,有两种用法和含义,一种指个别事物的美,亦即现象、经验层面的美;一种指美之为美的普遍本质的美,即作为理念的“美本身”。柏拉图哲学给予τοχαλλοζ(具体之美)和χαλóζ(抽象之美)的明确区分。既然论述梅·萨藤作品在美学史上的意义,就需要厘清美学和美学史的概念。

早在两千多年以前,庄子有言:“逆旅人有妾二人,其一人美,其一人恶,恶者贵而美者贱。阳子问其故,逆旅小子对曰:其美者自美,吾不知其美也,其恶者自恶,吾不知其恶也。”(《庄子·山林》)由这段话可知美是主观的感受和相对的概念。美的感知是因人而异的,不存在一个共同的标准。而美学是什么呢,一般的理解就是研究美的学科。如果对美的感知都是因人而异,各美其美,又如何去发现和建立审美的理论和科学体系呢?

美的概念是抽象的,有人认为艺术性就是美学的状态。但是黑格尔在《美学》中提出“反对美学”的言论,他认为艺术美是诉诸感觉、感情、知觉和想象的,不属于思考的范围,因而就不同于科学。维特根斯坦也认为,把美学看成说明美是什么的科学,是“可笑的”。审美和伦理都属于非定义的领域,难以建立科学统一的规范标准。虽然美难以确立统一的标准,但是在一种文化系统中,人们由于相同的文化基因、民族情怀、审美习惯、伦理熏陶,往往会形成一定的相近的对美与丑的判断观念。比如汉文化的传统美学就形成了一整套共同认知的判断标准或者说依据。中国传统山水画就有以谢赫的“六法”为判定一幅作品的艺术性及审美境界的基本标准。而传统文学,比如诗歌也有司空图将其分成“二十四品”的概念。对于文学作品的评判还有《文心雕龙》这样系统的书。因此可以认为中国传统文化已经建立了审美的系统,存在着一定标准概念的评价体系。

到了近代,王国维继承了中国古典美学的成果和西方康德、叔本华等人的美学思想,而自成一套体系,在新旧美学思想交替的时期,成为中国美学史上旧时代最后一位、新时代第一位美学理论家。他兼容了中国传统和西方传统的美学成果。而西方自柏拉图、康德开始的美学传统则是建立在哲学系统之下的一套美学体系。

(一)具有艺术性

在黑格尔的眼中,人道的理想自然而然地创造了评价每个艺术风格、每个艺术种类或个别艺术作品的绝对指标。由此得出自然不是“相对主义”而是“绝对主义”的评量标准:那种把艺术诞生时期的世界状态最圆满地表现出来的艺术并不是最伟大的艺术,“人道主义”的艺术才是最伟大的艺术。而且立刻可以看清楚,这里的“人道主义”一词应当以很特殊的意义来理解。

《宗白华美学文学译文选》中,也有黑格爾对美学的观点。在卢卡契的《美学史论文集》(1954年柏林版)里,他看到黑格尔美学的主要功绩是阐明艺术受着社会条件的约束,以及与此有关的美学范畴的历史化。卢卡契认为:依照黑格尔,艺术家应该把“当时社会的和历史的发展状态——把这个内容,而且仅仅这个内容艺术地再现出现,把它摄取到艺术里面,把它用艺术自身的工具表现出来……在这里鉴别伟大艺术作品的标准是看它如何广博地包含着,深入而直观地(这就是说不纯靠理智的反省)把某一时代内容的整个无尽的丰富表现出来”。根据这个标准,一个艺术作品能够把它的“世界状态”越广博地表现出来,那么它越伟大。至于所涉及的是哪一个世界的状态,却是无所谓的;在这个意义上任何一个时代都一定可以有“伟大”的艺术。

一件作品被定义为具备艺术性时,首先看它是否在讲述思想。杜尚的小便池瓦解的是装置艺术的一些传统的观念,当代艺术绘画是对古典绘画的一种形式上的解释。绘画、音乐、电影都有自己体裁的历史轨迹。文学也是一样。除了审美主体是否具备审美能力,作品的普遍性也决定了它究竟是作品还是艺术品。热爱梅·萨藤的读者是从浩瀚的书籍里选出了这些亲切的书。

她在《过去的痛》8月4日的记录中写自己在作品《报应》中试图暗示某些东西。“人道主义”的思想在她的作品中多次出现,她的内容包含了她的邻居、她的帮手、她的爱人,还有山野中的动物、海边的海、剑桥大学的学者……她以文字叙述的方式表现各方面发展的、被歪曲过的、分工而成或者不完整人格的人,中风的痛苦,与爱人在平安夜一起跨年,这些肉体的和精神的性能,个体和社会的一切特点构成一本有机的书。这是人道主义的一个表现,再宏大的启示都应该在人的内部心灵展开。她所谓的人道主义体现在她在观察人类。人类的文明就像鸡蛋壳,在中午闹哄哄的车水马龙的街道口,那些肉色的鸡蛋壳碎裂在路的中央,将会带给我们无限的遐想和记忆。也许是一位妇人不小心从车筐掉下,也许是附近的餐馆厨师故意泼向道路,也许是深夜一个探望病重的患者的陌生男人急匆匆经过,他将希望和需要不小心掉在地上,他没有停留,手持唯一一个没有碎的鸡蛋奔向病重患者的身影。这一切,都是有限之外的无限可能。梅·萨藤在对面,我们在她的彼岸,我们始终在一起。尽管人类的欲望、血肉、意志没有太大变化,文明却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不是文化多么伟大或多么渺小,它是理想最后的方式。

(二)具有有限意境和有限之外的无限精神

从梅·萨藤作品的内容上看,她的记述与描写充满了个人的观察与体验,这种观察与体验都与她的生活、疾病、恋爱、工作、写作、友谊以及思考有关。她以一种通俗易懂、自然流畅的语言描述了她生活的环境及周遭,这里有约克小镇的美景、有大海的魅力、有原野和海岸线,也有窗台上的鸢尾花和水仙球,有她的猫咪斯克布朗的呼噜声,更有理查德·亨利牧师对她的打扰,以及黎明草地上厚厚的霜,屋后树林里群鸦呱呱地叫……这一切都营造出一种独居者特有的生活方式带来的情绪感受和意境。在文学作品中并没有单纯地描写与记述,一切都是为了营造出诗意与意境。作者描写自然以及环境的目的不是单纯的叙述,而是表达自己的情感与情绪,是寓情于景,这正是文学的魅力,它是艺术性的审美活动。在环境的描写之后是情感的表达,在情感表达的深层,是思想和反思的延续。梅·萨藤《海边小屋》1974年11月18日的描写和叙述:“黎明,草地上覆盖着厚厚的霜,屋后树林里一群乌鸦呱呱乱叫……昨天散步时就听它们在叫(我是指每天中午十二点前和塔玛斯的散步,布兰波愿意的话也一起去,穿过树林,围着沼泽绕一圈)。大概什么地方有只鹿受了伤,正濒临死亡?黎明刚过我就听到一声不响的沉闷的枪声。”她一开始就写草地上覆盖着厚厚的霜,这显然已经进入了深秋的季节,在这样的季节里没有了春的勃勃生气,也没有了夏的草木繁秀,迎来的是秋天的肃杀与寒凉。中国的《易经》中有一句话:履霜坚冰至。就是说脚踩到霜上,就意味着后面的坚冰马上就要来了。这是一种凶险和不祥的预兆。她接着写了“屋后树林里群鸦呱呱地叫”,而乌鸦在多数文化系统里都是不祥的预示,有着死亡的象征,梅·萨藤这样写,显然是为了后面的叙述铺垫。她说昨天散步就听到了乌鸦的叫声,于是情绪和思考都被慢慢引导出来,她猜测“大概什么地方有只鹿受了伤,正在濒临死亡”?为什么她有这样的猜测和不祥的感受呢?因为“这正是令人担心的猎鹿季节。散步时,我一直在说话,警告周围那些猎人不要开枪”。而为什么她会一直在散步时说话,警告周围的那些猎人不要开枪呢?因为“两三天前,开车和理查德·亨利出去,遇见一个拿着猎枪、一脸凶相的人”。梅·萨藤继续写道“我停下来让他明白牌子上写着这是私人领地。他分辩说他要到树林深处去——言下之意是说那里不属私人所有。我知道这个秋季物价上涨,人们需要猎鹿为食,然而看到那猎枪,我有种说不出的惊恐。任何行走的动物都处在危险之中”。她的叙述在一层一层递进,草地上的霜,乌鸦的叫声,内心的不安,拿枪的猎人,说不出的恐惧,最后导致她对于政府允许持枪的不满。她写道:“比直接的畏惧更甚的是,我对持有枪支感到强烈的不满。每天有那么多人,好像出于偶然原因成了谋杀凶手,就是因为他们手中有这可怕的杀人武器——男人发怒,‘砰!砰!他的妻子或是孩子就倒下死去了。一个国家怎么能允许这种事发生?我们就这样容忍枪支制造商置我们于死地?发生了那么多谋杀及‘偶然事故,仍然不见对枪支有什么法律约束,真是不可置信。”在这里我们清楚地知道她是一个反对持枪的作家,她代表一部分人的立场。梅·萨藤作品的意境当然是有限的,词语的有限、描绘的有限、自身经验的有限,但其中之美却源源不断给人带来新的启发和能量。她的作品给读者和世界一个准确的围栏。围栏的里面是她,围栏的外面是除了她自身的所有。法国作家加缪认为:“自从人不再相信上帝的存在,也不再相信人可以长生不老的时刻起,他就要为他生活着的一切负责,为生于痛苦并注定为生活而受苦的一切负责。该由他,由他自己去建立秩序和制定律条。于是,被上帝弃绝的人的时代开始了,人开始不遗余力要证明自己的无罪,开始了无端的忧伤,内心常思考的最痛苦、最令人心碎的问题是:何处我才能感到得其所呢?”[1]

四、结语

审美是一个庞大的知识体系,审美文学作品更能给读者带来精神的享受与愉悦感。梅·萨藤的作品不仅调动人的各种感官的感受功能,心理结构的各个层次也参与其中,让我们发现美,感受美的清丽和美存在的原因。这个原因是她作品的内容来支撑的,也就是真实之美。在精神世界中,我们的情感得以宣泄、补偿与升华,在精神之外,读者的认知空间也无限拓展。笔者对梅·萨藤的日记体文学作品做了力所能及的一些探索。作品可讨论的意义是多方面的,既有人生的哲理,又有日记体的独特性,既有形而上的哲思内容,又有社会快速发展的当下,作家以生活中的小事所表达的对现实的反思和批判。宁静清丽的文学境界与孤独病痛的精神累赘并不矛盾,它带给我们审美的一种新的视角。作为读者,我们可能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关系与作者有着深度的思想交流,但是从《解释学和人文科学》中,我们也许也不能肯定作者与读者交流的那个东西究竟属于谁。“我与一个传统或多个传统的所属关系贯穿于对符号、作品的文本的解释,文化遗产正铭存于符号、作品和文本中,并待人去解释。当然伽达默尔对语言的全部思考直接反对把符号世界归结为可供我们任意使用的工具……能使我们进行超距交流的是文本这个东西,它不是属于作者也非属于读者”[2]。法国存在主义作家萨特在作品《禁闭》中有一句名言:“何必用烤架呢,他人就是地狱!”意思是一个人与他人的关系恶化了,他人就是地狱……相对来说人与人之间只有仇恨,哪怕互相理解也难同行。这种思想代表了现代文学的另一个研究方向,即探讨人与他人的关系问题,以戏剧的形式重申了存在主义观点。在本文研究的作品中,梅·萨藤日记体的内容大多是以每天的生活,与他人的活动,参加的社会研讨,与花匠、朋友、同行等的交往为核心展开,字里行间也会读到作者与外界相处时的困扰。人际困扰是抑郁症的一个构成诱发因素,在作者的慷慨地叙述中,现代人亦可以从美与痛中寻求救赎的力量,发现更多的鲜花和荆棘。

[作者简介]王芳,笔名爻一一,女,汉族,甘肃文县人,北京语言大学汉语言文学学士,《万里长城》编辑,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豆瓣阅读签约作者,研究方向为外国文学。已出版长篇小说《她曾穿过暴风雨》《雏菊》,另有长篇小说《草莓发夹》《海岛202号》《鸟要挣脱出壳》《劳拉》等在网络发表(连载中)。指导老师:徐立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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