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版印迹寻踪科学会编译部

2023-03-11 15:12廖运章聂艳转杨菀芊
地方文化研究 2023年5期
关键词:陈文商务印书馆教科书

廖运章,聂艳转,杨菀芊

(1,2.广州大学数学与信息科学学院,广州,510006;3.广东省东莞市塘厦中学,东莞,523716)

科学会编译部,是晚清民国时期设立于上海的出版机构,以编译自然科学教科书著称,囿于文献匮缺,人们对之了解甚少,学界对其称谓亦五花八门。 魏庚人将科学会编译部视为“上海科学会”“日本东京科学会编译部”,①魏庚人:《中国数学教育史》,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7 年,第46-50 页。常裕如认为“上海科学会编译部(即商务印书馆的前身)”,②常裕如:《中国早期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陈豹隐》,熊诗平、徐边主编:《经济学家之路(第4 辑)》,上海:上海财经大学出版社,2004 年,第 17—20 页。石鸥、吴小鸥则称“由清末留日学生创建”,③石鸥,吴小鸥:《中国近现代教科书史(上)》,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12 年,第131—132 页。张泽贤在分析科学会编译部的出版标记时“猜测科学会编译部是日本人(或与日本人有关系者)创办的”,并指出一枚版权印花“不是贴上去的,而是印在了版权页上”,④张泽贤:《民国出版标记大观续集》,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2012 年,第262 页。饶大平指出“1902 年商务印书馆成立科学会编译所”(视科学会编译部为商务印书馆编译所),⑤饶大平:《查理斯密代数学版本及内容的比较研究》,四川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21 年,第23 页。如此等等。 薛有才等统计分析1906—1950 年我国数学著作出版单位时发现,在172 个出版单位中有24 个出版5 种以上著作,其中科学会编译部6 种。⑥薛有才,刘炜,彭佳:《中国现代数学本土化研究——基于1906—1950 年出版著作的统计分析》,《咸阳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Ⅱ辑)2020 年第 2 期,第 70—75 页。事实上,科学会编译部至少出版过43种数学著述,数量出入较大。

采诗以所藏陈文译述的《查理斯密大代数学》贴着一枚“上海科学会编译部图书发行之证”版权票,认为这是出版史上机构版权印证之凭证与实物的最早证据(即明示为“图书发行之证”的版权票),“可能是我们目前见到的具有现代意义的、我国近代出版史上机构最早的版权票或版权印证之一。 ”⑦采诗:《出版史上机构版权印证的发现》,《寻根》2013 年第5 期。

因此,从科学会编译部的出版印迹、科学会编译部刊行的教科书等视角,寻踪科学会编译部之面貌,颇具必要。

一、科学会编译部的印章印迹

留存于书籍里的印章印迹,是图书出版、传播的历史见证,镌刻着时代的烙印。 解读这些印迹,或许是寻踪历史真相的钥匙。 出版印迹包括版权凭证、出版标记等,后者指“出版机构独有的,且是固定的一种印记”,是一种物化的特殊商标。①张泽贤:《民国出版标记大观》,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2008 年,自序第1 页。从科学会编译部出版印迹的更新变化,可以窥视其当年的种种“尊容”。

受日本出版界影响,中国从光绪晚期开始使用版权凭证,至民国时期盛行。 晚清民国时期的图书版权页/封面/封底等所使用的版权凭证形式多样,有的只是印“版权所有,翻印必究”“版权所有”等字样或空白的方框,有的在版权页上加盖著作者印章,有的印出版机构的出版标记,有的直接或在版权方框内贴版权票,等等。科学会编译部的出版印迹主要包括版权印、出版标记、版权票三种。

1.科学会编译部的版权印与版权票

初创时期,科学会编译部使用一种版权印,是一枚刻有“科学会编译部版权所有”隶书的方形印章(图1),印章直接盖在图书版权页上方的正中,并没有版权申明预印框。

图1 “科学会编译部版权所有”隶书方形版权印

目前只见到光绪三十二年(1906 年)陈文《中学适用算术教科书》活字本(再版)、光绪三十三年何崇礼《中学英文典教科书》、光绪三十四年陈文《查理斯密小代数学》(五版)等书印有这种版权印,使用时间不长。

至少从1908 年起,科学会编译部开始使用版权印花(版权票),分湖蓝色、粉紫色两种,图案一致,仅颜色不同(图2)。 湖蓝色的如光绪三十四年何崇礼《中等教育几何学》(四版),粉紫色的如宣统三年陈文《中等教科平面三角法》(八版)、民国八年魏镜《温特渥斯立体几何学解法》等。 这两种版权票是贴在版权页上的,有的倒贴于版权页上,有的倒贴于版权页上,有的斜贴在版权框里,说明并非“印在了版权页上”(图3)。

图2 贴在版权页上的“亚细亚图”版权票

如图3,“亚细亚图”版权票图案,票面呈正方形。方形四周有花饰,方形四角印有“版权所有”四字,方中有圆,内圈圆为亚细亚地图并“亚细亚”三字,周围是海水图案,外圈圆内为“上海—科学会编译部—图书发行之证”,图案细腻且十分精致。 这枚版权票是科学会编译部的代表性版权凭证,使用时间较长,被誉为“我国近代出版史上机构最早的版权票或版权印证之一”。

图3 “亚细亚图”版权票图案

2.科学会编译部的出版标记

1908—1916 年,科学会编译部形成并交替使用两种自己的出版标记,压印或印刷在图书封底,一是“科学会编译部”隶书圆形图案,二是“科学会藏版”隶书圆形图案,与商务印书馆的“商务印书馆出版”隶书圆形图案相似(图4)。

图4 科学会编译部和商务印书馆的出版标记

于是,这一时期科学会编译部出版的图书,版权页上贴有“亚细亚图”版权票、封底印有“科学会编译部”“科学会藏版”隶书出版标记,这种双重版权保护颇有特色。 如曾顺《查理斯密小代数学解式》(1913 年九版)、王醉六《何崇礼平面几何学问题解法》(1913 年三版)、宣统三年陈文《中等教科平面三角法》(八版)与《中学适用算术教科书》(十六版)、民国三年何崇礼《中等教育几何学教科书》(五版)等。

图5 科学会编译部的双重版权保护

然而,自1916 年科学会编译部将所有出版图书托付商务印书馆印刷发行后,除署“科学会编译部出版—商务印书馆印行”“发行者科学会编译部”外,图书一般使用商务印书馆的出版标记、版权票(图6)。

图6 科学会编译部出版—商务印书馆印行图书的出版印迹

此后,很难见到贴着“亚细亚图”版权票、印有“科学会编译部”“科学会藏版”出版标记的科学会编译部图书。 抗战胜利后至解放初期的1955 年,已看不到署名“科学会编译部”的图书,原来畅销的科学会编译部图书已完全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发行了。 例如,陈文《查理斯密小代数学》,科学会编译部光绪三十二年七月初五初版,1930 年8 月第39 版,1932 年8 月国难后第一版,1955 年4 月第26 版,共出版65 版,历经“科学会编译部出版发行”—“科学会编译部出版—商务印书馆印行”(贴“商务印书馆有限公司图书版权证”版权票)—“商务印书馆出版发行”的过程,记录并见证了科学会编译部的兴衰与影响(图7)。

图7 陈文《查理斯密小代数学》不同时代的封面、版权页

二、科学会编译部寻踪

目前,对科学会编译部,学界在梳理近代出版史料和教科书时多有提及,但缺乏统一准确的认识,有些甚至有悖于史实。 科学会编译部的名称、成立时间与地点、创办人等基本信息,因缺失直接文献迄今知之甚少,有关著述的看法或观点,尚待梳理相关文献予以考证。

1.科学会编译部的名称

对于科学会编译部的名称,学界不持异议,但常被张冠李戴,与其他相近名称相混淆,就连科学会编译部自己出版的书籍,有时也出现错乱。

汪家熔通过罗列书名的方式,认为科学会、科学会编译部、科学会发行所是不同的出版机构,把陈文编《中等教科新式物理学》、史青译《最新实验化学》、曾彦译《几何学初等教科书》、郑家斌译《温特渥斯解析几何学》认为是科学会社出版的。①汪家熔辑注:《中国出版史料.近代部分补卷(下册)》,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11 年,第253—254 页。事实上,科学会、科学会编译部、科学会发行所等发行的所有书籍都属于科学会编译部。 科学会是科学会编译部的依托单位,是上级,是一个学术团体,陈文在光绪三十二年三月《查理斯密小代数学》“例言”中说,“为余校阅者,为余友科学会会员诸君,然何君崇礼,曾君汝璟,最与有力,余所深谢。 ”科学会编译部是科学会的实体出版机构,是其出版书籍的所有者,而科学会发行所则是科学会编译部的内部发行机构,对外名称为“科学会编译部总发行所”,设在上海,使用地名加科学会编译部的称谓,即“上海科学会编译部”(图8)。 科学会社与科学会编译部是不同的出版机构,但陈文、史青、曾彦、郑家斌编/译的上述书籍,并非科学会社出版,而是科学会编译部刊行之书。

图8 科学会编译部出版图书的封面与版权页

科学会编译部出版的书籍,封面一般署名“科学会编译部刊行”或“科学会编译部出版”,版权页的“发行者”通常署名“科学会编译部”,但有几本书则署名“科学会编辑部”,封面“科学会编译部”与版权页“科学会编辑部”不一致。 例如,陈文《中等教科平面三角法》与魏镜《温特渥斯平面几何学解法》,封面署名“科学会编译部出版”“商务印书馆发行”,版权页的“发行者”署“科学会编辑部”,如图9;而魏镜的《温特渥斯立体几何学解法》则反之,封面署名“科学会编辑部出版”“商务印书馆发行”,版权页的“发行者”署“科学会编译部”,一字之差,顺序相反,如图10-(1)。

图9 同一本书封面与版权页出版者名称不一致

图10 魏镜译《立体/平面几何学解法》封面与版权页

特别是魏镜的《温特渥斯平面几何学解法》,版本众多,其中有一种封面署名“科学会编辑部出版”“商务印书馆发行”,版权页的“出版者”署“科学会编辑部”,时间为“辛亥年闰月初版,中华民国二十一年八月/二十三年三月国难后第一/四版”,封面、版权页均署“科学会编辑部”,如图10-(2)。

到底是“科学会编辑部”还是“科学会编译部”? 从科学会编译部的版权印花图案,可以推测,确切名称应为“科学会编译部”,“科学会编辑部”或许是笔误。 从图9、图10 不难发现,科学会编译部和商务印书馆是合作关系,互不隶属。 民国一段时期,前者是出版者、后者为“发行兼印刷者”,即“科学会编译部出版、商务印书馆发行”。 事实上,科学会编译部曾于1916 年8 月在《时报》等上刊登通告,①《时报》,1916 年 8 月 2 日,第一张。称“本会为便利起见,所有出版各书概行付托商务印书馆一家发售总发行所,定于新历九月念日裁撤。 ”也就是科学会编译部总发行所于1916 年9 月20 日撤销,1916 年9 月21 日起发行业务交由商务印书馆独家承担。 1933 年8 月30 日《新闻报》科学会编译部公告,②《新闻报》,1933 年 8 月 30 日。“本会出版各书,除票有‘科学名著’多种,仍交由商务印书馆印刷发行外;嗣后所有各种新书,仍旧自行出版,特此布闻。”这或许与1932 年商务印书馆因突遭国难有关。可见,商务印书馆独家发行科学会编译部图书的主要合作期间为1916—1933 年。

多数情况下,对外均署“科学会编译部”,偶有称“上海科学会”“科学会”的。 例如,1914 年7 月27日、1915 年2 月18 日《时报》分别刊登的“上海科学会出版”之“中学师范教科书”“中学教科书”,内务部批第85 号(民国六年一月三十日)“政府公报批示”之“原具呈人上海科学会——呈一件请将实用主义中学新算术注册给照由”;③内务部批第八五号,《政府公报》,1917 年第383 期,第23 页。1914 年8 月10 日《时报》登载的“科学会出版中学师范教科书”等广告,如图11。 但其中所署地址与科学会编译部一致,且出版书籍相同,说明它们同属一个机构。

图11 署“上海科学会”“科学会”的广告与政府公报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科学会编译部”“上海科学会编译部”“科学会”“上海科学会”“科学会编译部总发行所”“上海科学会总发行所”等都属于“科学会”,“科学会”的实体机构即“科学会编译部”。 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科学会”并非民国时期成立于上海的光华大学(1925—1951)校内成立之“科学会”。④张青莲:《科学会小史》,《光华年刊》1930 年第 5 期,第 208 页。

2.科学会编译部的成立时间与经营地点

对于科学会编译部的成立时间,一些学者作了史料呈现和初步分析。邹振环的“20 世纪上海重要翻译出版机构一览表”显示,“科学会编译部”的“创办或迁沪年代是1911? ”“停办或并迁年代是1939?”“创办者或主持人”为空白、“主要译作或翻译从事举例为史青译《葛蓝蔚尓球面三角法》”。⑤邹振环:《20 世纪上海翻译出版与文化变迁》,南宁:广西教育出版社,2000 年。除科学会编译部的名称外,其他基本信息存疑。

冯绍霆《从清末上海几份书目说起》,⑥冯绍霆:《从清末上海几份书目说起》,上海市档案馆:《档案里的上海》,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6 年,第252 页。对上海市档案馆收藏的上海书业公所(光绪三十年1904年成立)《书底挂号》记载的57 家书局登记的2488 种书底及其书版数量进行了分析,其中显示“科学会编译部总发行所的书籍总数为3,均为课本”。 经查,科学会编译部1905 年出版的书也只有三本,即陈文编译的《中学适用算术教科书》、陈文与何崇礼编译的《查理斯密大代数学》、曾彦译的《几何学初等教科书》。 而1906 年在《时报》的售书广告,推介的是陈文与何崇礼《查理斯密小代数学》、陈文《问答体物理学初等教科书》、再版《中学适用算术教科书》、曾彦《几何学初等教科书》《查理斯密大代数学》上卷五本。 《书底挂号》形成于1906 年,可以推测科学会编译部1904—1906 年间已经出版图书。

庄志龄和徐世博整理的《上海书业公会关于版权纠纷案档案辑录(一)》记载,①庄 志龄,徐世博:《上海书业公会关于版权纠纷案档案辑录(一)》,上海市档案馆:《上海档案史料研究(第十七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4 年,第 195 页。“丁未九月十五日,科学(编译)书局翻印陈文《算术教科书》”纠纷、“丁未九月念七日,科学(编译)书局翻印科学会编译部陈文《中学适用算术教科书》”纠纷,署“光绪三十三年九月念五日”“科学会编译部经理:陈幼弼,允,科学编译书局经手:杨沐林,允”,说明1907 年9 月25 日之前就已出现盗版纠纷。

从上述资料不难看到,科学会编译部“创办或迁沪年代”应该在1904—1906 年间。

《时报》民国三年九月六日刊登科学会编译部的广告中称,“本会编译部开办以来,迄今十年,出版各书向照定价七折出售”,与上述资料记载吻合,由此推知,科学会编译部应创办于1904 年。

至于科学会编译部的存续时间,今已无从查考。 考察科学会编译部发布的售书广告,1906—1909 年、1910—1919 年在《时报》上投放广告依次为 251 次、228 次,1933—1934 年在《新闻报》上发布广告4 次。 因此,至少在1934 年科学会编译部尚在营运中。

科学会编译部何时停办,亦无信息可查。目前所见最迟出版/再版的图书是1944 年4 月再版的陈文《范氏大代数学(中册)》,这或许是科学会编译部最后出版的书籍。 如图12,封面署“改订增补《范氏大代数学》中册,陈文著,1944 年4 月再版”,版权页的印刷所为“蓝田书报社印刷所”、发行所是“蓝田书报社”。

图12 蓝田书报社印行的《范氏大代数学(中册)》等封面及版权页

据考证,1938 年国民政府在湖南安化县蓝田镇成立国立师范学院,国立师院又设民众教育馆,1939 年馆内教师梁尚彝与钟莘夫等受命创办蓝田书报消费合作社,梁尚彝任经理。

合作社除供应书报纸张笔墨等文化用品外,还开展出版业务,共出版书刊30 多种,包括《范氏大代数学(中册)》《中国近百年政治史》等。

综合推知,科学会编译部的存续期间至少从1904 年至1944 年,跨越清光绪、宣统年间和民国抗战时期,历经动荡不安的时代变革,在中国出版史上实属难能可贵。

对于科学会编译部的创办地,现已无证可查,但科学会编译部总发行所的成立地是明确的。 据1906 年2 月15 日《时报》科学会编译部总发行所刊登的告示称,“本部书籍向以以广智书局为总发行所,现因书籍渐多且留学诸君大半归国,除仍托广智代售外,特在上海四马路惠福里设立总发行所”。 可见,科学会编译部出版的书籍,先委托广智书局发行,1906 年在上海成立自己的发行所。

科学会编译部总发行所曾几度迁移(图13)。 创立至1907 年,设在上海四马路惠福里。 清光绪三十三年十一月底(1908 年1 月)迁至上海四马路老巡捕房东首辰M 字二十四号洋房,《时报》1907年12 月22(光绪十一月十八日)告示,称“本发行所向设在四马路惠福里,今准于十一月底迁至四马路老巡捕房东首辰M 字二十四号洋房。”有时简称“上海四马路老巡捕房东首”“上海四马路二十四号”等。1914 年1 月1—4 日《时报》《生活日报》《神州日报》等报刊刊登科学会编译部总发行所迁移告示,“本发行所现已迁至四马路东首十六号三间门面、三层洋房交易,特此布告。 ”据科学会编译部在1915 年2 月4 日《时事新报(上海)》刊登的广告落款发现,1915 年2 月科学会编译部总发行所已迁至上海交通路口新造洋房,1916 年9 月20 日总发行所撤销。

图13 1906—1915 年科学会编译部总发行所的迁移

1916—1933 年交由商务印书馆承担发行业务期间,科学会编译部出版的图书中不再注明其地址,从科学会编译部在《申报》《时事新报(上海)》《新闻报》等报刊登载的广告可知,1916—1932 年科学会编译部设在上海北河南路七号,1933 年后先在上海靶子路北江西路,1944 年“出版者科学会编译部,原设上海,今暂设蓝田书报社内”(图12),至于何年迁至、迁离该处,均不得而知。

从印刷所与印刷者来看,一般不固定,有的书在东京印(如株式会社秀英舍第一工场),有的书在国内印(商务印书馆等),印刷者既有国人也有日本人(如藤本兼吉)。 但科学会编译部的总发行所一直设在上海,尽管具体地址几度变更,先后在上海四马路惠福里、上海四马路巡捕房东/二十四号、上海四马路东首十六号。 交由商务印书馆独家发行后,科学会编译部/科学会,也迁址上海北河南路七号、上海靶子路北江西路等处(图14)。 这些地点相距不远,四马路即上海福州路,是当时上海著名的文化街,书店林立,从清末传教士办的墨海书局、格致公学,到《申报》《新闻报》《时报》等影响巨大的传播媒介,以及执全国出版界之牛耳的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等均云集在此。 结合《书底挂号》相关记载,上海无疑是科学会编译部的主要经营地。

图14 1916 年后科学会编译部的经营地

3.科学会编译部的创办人/经营者

对于科学会编译部的创立者,石鸥、吴小鸥根据“其教科书上的印刷者署名为日本人”而认为“由清末留日学生创建”。 张泽贤同样基于印刷所为东京市的秀英舍第一工场、印刷者是藤本兼吉等人名、工场名以及地名,“猜测科学会编译部是日本人(或与日本人有关系者)创办的”。 常裕如认为科学会编译部即商务印书馆的前身,暗含创办人为商务印书馆的创立者夏瑞芳、鲍咸恩、鲍咸昌、高凤池。

科学会编译部的创办人是谁,迄今尚未发现直接的文献记载。 但综合已有相关资料,笔者认为,科学会编译部是由以陈文为代表的晚清两广留日学生创办的。

一方面,科学编译部的骨干作者是两广留日学生及其相关者。 据统计,曾彦(归顺)、何锡龄(桂林)、李天佐(桂林)、陈用光(桂林)、马君武(桂林)、秦嗣宗(灵川)、赵懿年(临桂)、白鹏飞(桂林)、陈文(连江)、何崇礼(南海)、李德晋(桂林)、郑家斌(香山)等,都是科学编译部的知名作者(至少一半书籍都是这些作者),除陈文外都是两广人士,但陈文却与两广素有渊源。

其一,陈文与上列人士都是同期在日本的留学生(李德晋、郑家斌除外),其中与何崇礼是同批留日,光绪三十年三月两广学务处送出洋学生,名单记录“统计本处所考取采访及高等学堂所移送各学生,实共四十六:……派赴日本者何崇礼、陈文等二十二人。 ”晚清留学日本学生,始于光绪二十二年。而政府公费派遣广西籍留日学生,则始于光绪三十年三月两广学务处考选留日学生。留日的22 名学生中,只有李质、苏寿松是广西人,其余20 人为外省籍人,具体名单为:李质、邓瑞槃、任斌略、董荣光、黄瀚、金殿动、卢公辅、杨永贞、马光援、王敬秋、何崇礼、陈文、章鸿钊、汤 、盛德镕、沙曾诒、许璇、陶昌善、周维新、夏同纯、张淑皋、苏寿松等22 人。①李彦福:《广西教育史料》,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1990 年,第196—197 页。

其二,康有为曾于1894—1895 年、1897 年两次到桂林讲学,特别是第二次来桂活动当中,尤以建学会、开学堂、创报刊最为历史所铭记;陈文与马君武、汤壑、秦嗣宗、何锡龄、赵懿年等,是康有为桂林讲学的听讲者。②李建林:《“誓将手植万树桂”:康有为桂林讲学、维新活动及其评价》,广西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6 年。1897 年6 月陈文、何锡龄等共计40 人成为康有为及其弟子创办的广仁学堂学生,1898 年广仁学堂因戊戌变法停办后,陈文、何锡龄、马君武、秦嗣宗、李天佐、曾汝璟(曾彦的叔父)等入读1899 年创办的广西体用学堂,受业于唐景崧(中学科总教习兼授经义及策论)、利珣(粤人利文石,西学科总教习兼授中西算学)、陈崇实(闽人,英文教习)。③唐咸明:《清末广西体用学堂创办时间考》,《中国人民大学教育学刊》2017 年第5 期,第62—65 页。综合籍贯和学习工作地等相关信息,陈文很可能是陈崇实之子。

其三,科学会是一个“科学救国”性质的学会。戊戌时期学会勃兴,思图救国之士所组织的学会,从不同方向谋求救国,无不以讲求学术为入手之方,而讲求学术之目的是强国、为了能与列国竞存于世界。 可以认为,科学会是直接受康有为建学会思想影响下,由包含陈文在内的两广留日学生等人士创建的,学会的宗旨是通过传播科学知识达成科学救国之目的。

1918 年中国科学社《科学》杂志刊登七位新社员名单,其中“物算”3 人、“电机”3 人、“化学”1人。 “物算”中吴在渊、顾珊臣任职于上海大同学院,陈文标住的地址为上海爱而近路102 号科学会。 经查,1918 年中国科学社刚从美国迁回国内,社员人数仅为363 人,而“物算、天文”社员人数1916 年、1917 年分别为 11 人、18 人,主攻数学依次为 5 人、10 人,人数虽少,但素质很高,如胡明复、姜立夫、周达、熊庆来、曾昭安、吴在渊等,都是杰出的数学家、数学教育家。

另一方面,科学编译部的主要管理者是陈文。 对于科学会编译部的经营管理人,现有文献只提及陈幼弼、陈文2 人,前者系处理科学编译书局盗版陈文《中学适用算术教科书》纠纷的时任经理,后者则在呈送政府部门请求颁发著作权、审定教科书等事务时出现“上海科学会编译部经理”字样。

首先,陈文的生平事迹。 有关陈文的个人信息,学界尚缺乏完整的直接文献,只有一些零散的、主要出自其出版著述中的相关记载。陈文,字邃生,福建连江人。冯立昇认为,陈文出生于1880 年,卒年不详,光绪三十年(1904)在日本第三高等学校读书。④冯立昇:《中日数学关系史》,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09 年,第269 页。地方文献等认为,陈文1897 年入读广仁学堂,①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桂林市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桂林文史资料(第2 辑)》,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桂林市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1982 年,第69 页。1899 年进入新创立的广西体用学堂学习,②李彦福,何龙群:《广西体用学堂》,《壮族百科辞典》编纂委员会:《壮族百科辞典》,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1993 年,第257 页。光绪三十年留学日本。 “两广总督岑春煊实施新政,奖励游学,考选有为青年学生,优给官费赴日学习法政的考试。 ”其中法政速成科考选保送各官绅的名单中包含陈文等四十一人,③《东方杂志》,1904 年第 9 期,教育,第 217 页。故陈文于1904 年保送日本第三高等学校法政速成科学习。留日期间,开始编译数学教科书,归国后曾担任科学会编译部经理,之后在商务印书馆数学部就职。董涤尘回忆其在商务编译所数学部任职的8 年(1924—1931),称“当时数学部有八位同事。 即段育华、陈文、骆师曾、陈岳生、胡达聪、何甘露、沈凤威和我……陈文和骆师曾在数学部工作时间最久,大约在辛亥革命前后就在数学部任职,那时数学部部长为寿孝天。 陈文早在日本留学时就加入孙中山先生的同盟会……陈文已年老,主要审查些日文数学的译稿”,④董涤尘:《我和商务印书馆》,高崧编选:《商务印书馆九十五年》,北京:商务印书馆,1992 年,第268—269 页。“在20 世纪20 年代以编数学课本闻名的陈文”,“今该校(广西体用学堂)学生之在沪者,则有马君武及陈君文(字邃生,今为商务印书馆编辑部聘员,当代算学专家)”。⑤黄炎培:《清季各省兴学史》,田正平,李笑贤编:《黄炎培教育论著选》,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18 年,第369 页。董涤尘有关陈文“大约在辛亥革命前后就在数学部任职”的忆述,与相关史料有出入,可能指一种非在编的职位。

其次,科学会编译部与商务印书馆的关系。 张元济日记记载,“科学会编译部出版各书均寄存本馆。每月贴我用人二十元、栈租三十元,保险由伊定当。”(一九一六年七月二十四日星期一)⑥张元济:《张元济日记(上)》,北京:商务印书馆,2018 年,第 92—93 页。“用人梦(高凤谦,号梦旦)意聘用陈邃生。 余意专任编改算术书,月薪与寿孝天相等。 已复梦。 科学会愿以所有版权让归于我,梦旦查版税书,约每年售一万五千元,版税一成,千五百元。 寄售书每年约二千元,四五折归账,计九百元。 全年共两千四百元。 如以一万元购入,五年中销数不减,可收回本息。 余意可不购。 ”(一九一八年九月二十四日星期二)⑦张元济:《张元济日记(上)》,北京:商务印书馆,2018 年,第 444—445 页。“高凤谦拟聘陈邃生,先生允之”。⑧张人凤,柳和城编著:《张元济年谱长编(上)》,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8 年,第520 页。这三段记载说明,科学会编译部曾将出版的书寄存商务印书馆,二者也商谈过图书版权转让事宜,当时没有成交,由此推之,科学会编译部、商务印书馆都是独立的出版机构;至少在1918 年9 月24 日前,陈文尚未正式加盟商务印书馆;虽然商务印书馆同意聘用,但陈文是否愿意,不得而知。经查商务印书馆“编译所职员名录”,民国十一、十二年及之前未署陈文之名,民国十三年起才忝列其中,数学部计有“段抚群、陈邃生、骆绍先、陈岳生、胡达聪、何甘露、吴锦生、沈凤威”。⑨刘曾兆:《清末民初的商务印书馆——以编译所为中心之研究(1902—1932)》,新北:花木兰文化出版社,2005 年,第116—120 页。又从骆师曾编纂的《新学制算术教授书(高小用)》(商务印书馆1924 年版)版权页可知,陈文为该书的校订者之一,这也是陈文在商务印书馆校订的最早书籍。 综上资料,陈文很可能于1924 年方正式成为商务印书馆一员。

第三,陈文署理科学会编译部事务。 民国元年《政府公报》“通告”十一月初九日第一百九十二号记载,“内务部现在著作权律暂行援用所有表列未经给照各书籍应由呈报人来部缴费领照通告(附表)”称,“为通告事,本部接管前民政部卷宗内有前注册局批准注册未经给照各书,计呈请注册书共三十六种……”其中各书名后都列有呈报人为“上海科学会编译部经理陈文”。 中华民国四年《政府公报》七月二十二日第一千一百五十一号“教育部示第七号”记载,“为公布审定教科图书事,兹将本部第四十四次审定教科图书列表如左,此示”,列出陈文《平面三角法》、曾彦《普通教育植物学教科书》、秦嗣宗《中等博物动物学教科书》、陈用光《中等博物矿物学教科书》等4 本科学会编译部出版的教科书。 可以推测,至少在1911 年时起,陈文就掌管着科学会编译部的运营。 同时,郑家斌《温特渥斯解析几何学》“叙”记录(1908):“丁未春……是年伏腊节前一日,(郑君家斌)以所译温特渥斯氏书,谋刻于科学会编译部。 会余居海上,执阅稿之役,寻绎浃寻,视其条目……惟所译学语,与科学会前此所译各书,稍有出入。 因复请于郑君,许由鄙人更改,乃费匝月力,为之校阅一过。 ”不难看出,陈文实际上已具有决定书籍能否出版的权限。

三、科学会编译部的图书出版及影响

统计科学会编译部出版的图书数量,唯有从现存书籍及其附录“科学会编译部发行书籍”“本会出版书目”“科学会出版书目录”和报刊登载的售书广告等途径去挖掘和搜集。

现有文献显示,宣统二年(1910)前,科学会编译部出版的图书不分类,之后依次分为:(甲)文学书(国文、外国语),(乙)名学(逻辑学)书,(丙)数学书(算术、代数学、几何学、三角法、解析几何学、微分积分学),(丁)理化书,(戊)博物书,(己)历史地理书等六类。 后来又有所变更,增加修身书、文学及政法书/政治经济书、心理书、职业教育丛书、理科书(小学),数学书增列数学总记,理化书变更为理化工业书,文学书分为国文书、外国语书,历史地理书裂为历史书、地理书。

需要说明的是,科学会编译部的售书广告中,标有定价的图书几乎都可目见(下称“已刊图书”),但标注“近刊”“印刷中”“编辑中”“演述中”“译述中”等且无定价的图书却无一发现,这类有出版计划并登载售书广告的图书,不妨称作“疑似未刊图书”。 统计显示,除国文书、修身书只有疑似未刊图书外,其他两者均有。现按数量从小到大的顺序、分三类呈列,即一类心理书、名学书、理科书(小学)、文学及政法书、职业教育丛书、外国语书、历史地理书,二类理化工业书、博物书,三类数学书。

1.已刊图书及其数量

统计发现,科学会编译部出版的已刊图书共94 种,其中心理书1 种、名学书与理科书各3 种、职业教育丛书各4 种、历史地理书与外国语书各5 种、文学及政法书6 种、理化工业书11 种、博物书 13 种、数学书 43 种。

心理书 1 种,即《记忆学》(张谔编,1911 版,下不赘述)。 名学书 3 部,《名学释例》(陈文编,1910)、《中等教育名学教科书》(陈文编,1911)、《名学讲义》(全三册,陈文著,1913)。 理科书 3 种,《高等小学理科教授法》(秦嗣宗编,出版年份不详)、《高等小学理科笔记簿》(秦嗣宗编,出版年份不详)、《高等小学理科笔记簿》(秦嗣宗编,出版年份不详)。 文学及政法书6 种,《财政学提要》(陈启修译,1914)、《政府论》(梁同译,1914)、《中等国学教科书》(何锡龄编,出版年份不详)、《中学法文文法》(共二册,凌望超译,出版年份不详)、《国民教育实用三字经》(出版年份不详)、《国民教育实用三字经注解》(陈文著,出版年份不详)。 职业教育丛书4 种,《金木工及玻璃细工》(陈文编,1917)、《机器制造业大要》(陈文编,1918)、《纺织工业大要》(陈文编,1918)、《小件木器工作图及制造法》(唐英编,1918)。 外国语书 5 种,《中学英文典教科书》(何崇礼编,1907)、《汉译世界语》(林振翰译,1917)、《英文典图解》(樊崧骏编,1913)、《汉译烈斯斐德第三英文典》(何崇礼编,出版年份不详)、《日语教程》(湘渔著,出版年份不详)。 历史地理书5 种,《中等历史教科书·中国史》(赵懿年编,1908)、《中等历史教科书(本国之部)》(赵懿年编,1909)、《中等历史教科书(东西洋之部)》(赵懿年编,1909)、《中学国史教科书》(全四册,马叙伦著,出版年份不详)、《中学教科中国地理》(梁成章编,出版年份不详)。

理化工业书11 种,《问答体物理学初等教科书》(陈文编,1906)、《物理学原理教科书》(陈文编,1906)、《中等教育新式物理学》(陈文编,1907)、《初等重学》(朱文熊译,出版年份不详)、《新编初等重学》(朱文熊译,1911)、《伦孙氏中等化学教科书》(马君武译,1911)、《实用力学》(马君武译,1912)、《工业常识》(白鹏飞译,1913)、《近世物理学教科书》(陈文编,出版年份不详)、《物理学讲义》(何崇礼编,出版年份不详)、《最新实验化学》(史青译,出版年份不详)。博物书13 种,《实用主义植物学教科书》(马君武译,1918)、《实用主义动物学教科书》(马君武译,1918)、《普通教育植物学教科书》(曾彦译,1908)、《普通教育动物学教科书》(曾彦译,1914 第 3 版)、《普通教育地文学教科书》(曾彦译,1914 第 3 版)、《普通教育生理卫生学》(曾彦译,1910)、《最新动物学》(唐英译,1914)、《(德国胡沙克博士著)矿物学》(马君武译,1911)、《中等博物教科植物学》(李天佐编,1908)、《中等博物教科动物学》(秦嗣宗编,1908)、《中等博物教科矿物学》(陈用光编,1907)、《中等博物教科生理卫生学》(陈用光编,1907)、《(美国吕特奇约翰著)生理卫生学》(罗庆堂译,1913)。

数学书43 种,其中算术、代数学、几何学、三角法、解析几何学、微分积分学、数学总记本。 算术书6 部,《中学适用算术教科书》(陈文编,1905)、《高等小学算术教科书》(全四册,陈文、何崇礼合著,1907—1912)、《高等小学算术教授法》(全四册,陈文、何崇礼合著,出版年份不详)、《中等算术教科书》(言涣彰译,1908 再版)、《实用主义中学新算术》(另编答案一册,非卖品,陈文著,1916)、《陈氏标准算术》(全四册,陈文著,1933)。 代数学 9 种,《查理斯密小代数学》(陈文编,1906)、《查理斯密小代数学解式》(曾彦译,1916)、《查理斯密大代数学》(卷上,陈文、何崇礼合译,1905;卷中,陈文、何崇礼合译,1907;卷下,陈文译,1907)、《查理斯密大代数学例题解法》(作者、出版年份不详)、《教科兼用初等自修代数学》(曾彦译,1910)、《实用主义代数学教科书》(陈文编,1919 第二版)、《实用主义中学新代数》(全三册,陈文编,1923)、《陈氏标准代数》(全四册,陈文编,1934)、《范氏大代数学(中册)》(陈文编,1944 再版)。 几何学 12 部,《几何学初等教科书》(曾彦译,1905)、《中等教育几何学教科书(平面之部)》(何崇礼编,1906)、《中等教育几何学教科书(立体之部)》(何崇礼编,1911)、《何崇礼平面几何问题解法》(王醉六演,1913 第 3 版)、《平面几何画法》(何锡龄编,1907)、《温特渥斯平面几何学》(马君武译,1910)、《温特渥斯立体几何学》(马君武译,1910)、《温特渥斯立体几何学解法》(魏镜译,1912)、《温特渥斯平面几何学解法》(魏镜译,1914 第 3 版)、《实用主义几何学教科书(平面部-立体部)》(陈文著,1917)、《实用主义中学新几何》(全四册,陈文著,第一册几何初步、第二册平面上、第三册平面下、第四册立体,1923)、《陈氏标准几何》(全四册,陈文著,1934)。 三角法 5 种,《中等教科平面三角法》(陈文编,1907)、《陈文平面三角设题解法》(黄离演,1913 第 3 版)、《葛蓝蔚尔球面三角法》(史青译,1911)、《高等数学平面三角法》(龚文凯译,1911)、《实用主义平面三角法》(陈文编,1919 第3 版)。 解析几何学5 种,《温特渥斯解析几何学》(郑家斌译,1908)、《温特渥斯解析几何学解法》(王蓺演,1913 第2 版)、《美国斯密氏及改勒解析几何学原理》(龚文凯译,1913)、《斯改二氏解析几何学原理》(龚文凯译,1928)、《温特渥斯解析几何学补遗》(黎鹏翰译,出版年份不详)。 微分积分学 5 种,《奥斯宾氏微分学》(李德晋、郑家斌合译,1909)、《奥斯宾氏积分学》(郑家斌译,1909)、《奥斯宾氏微分学全草》(王蓺演,1910)、《奥斯宾氏积分学全草》(严圣俞、金维震合演,1911)、《微分方程式》(马君武译,1913)。 数学总记 1 种,《数学游戏》(周永暮著,1913)。

2.疑似未刊图书及其数量

科学会编译部的疑似未刊图书,除书名外其他信息不全,有的署名、有的不署名,往往以“印刷中”等代替出版时间。 经不完全统计,这类图书至少有39 种。

修身书 1 种,即《普通教育修身教科书》(全五册,编辑中)。 国文书 5 种,《说文今释》(编辑中),《中等教科国文典》(编辑中),《中等教科国文读本》(编辑中)、《说文阶级》(编辑中)、《中国字母》(印刷中)。 外国语书 2 种,《英文正字》(林振翰译)、《作文白话英文法规详解》(樊崧骏编,印刷中)。历史地理书4 种,《中学教科外国地理》(编辑中)、《中学中国历史》(仁和马叙伦著)、《高等教育天文学教科书》(陈文译,印刷中)、《中学西洋史教科书》(印刷中)。 经济及政法书5 种,《经济学纲要》(陈弢译)、《专门学校及中学用经济学》(印刷中)、《政治学纲要》(印刷中)、《最新刑法讲义案》(张仁普述,印刷中)、《理财学纲要》(印刷中)。

理化工业书10 种,《中等教科实验化学》(印刷中)、《高等物理学教科书》(述译中)、《化学工业大要》(白鹏飞译)、《木工用器具工具及机器》(印刷中)、《物理学原理教科书》(陈文译述)、《物理工业实习教程》(近刊)、《普通教育理科案编》(编辑中)、《理科辞典》(陈用光、 李天佐合编)、《科学公例提要》(陈文编)、《世界格言集》(陈文编)。 博物书 3 种,《植物学讲本》(邵锡漮、陈以益合译,印刷中)、《普通教育地质学教科书》(述译中)、《普通教育天文学教科书》(述译中)。

数学书9 种,《查理斯密大代数学解式》(曾彦译)、《温特渥斯平面三角法》(周永暮译)、《球面三角法讲义》(钟毓灵译)、《微分学讲义(上下册)》(陈文译)、《积分学讲义(上下册)》(陈文译)、《数学辞书》(何崇礼译)、《何崇礼立体几何问题解法》(演述中)、《陈文中等算数解法》(印刷中)、《射影画法》(近刊)。

3.科学会编译部图书的特点与影响

依据如上所列图书可知,科学会编译部已刊图书94 种、疑似未刊图书39 种,合计133 种,包括教科书、教参、工具书以及其他教学辅助材料等,主要涉及心理学、逻辑学、政法、外国语、历史地理、理工科、数学等领域,涵盖“文理科技各科”,以理工科类图书为主。已刊图书近七成(63/94)为理工科类图书,近半数(43/94)是数学图书,学科占比最多。

首先,致力于翻译、编译、编写大中小学各学段各科教科书,数十种被学部或教育部审定为教科书,缓解了当时国内教科书短缺现状,有力促进我国近代教育的发展进程。 废科举兴学堂以来,教科书需求量迅速扩大,质量参差不齐,清政府确立了教科书审定制度。 例如,学部审定通过的教科书就有陈文的《中学适用算术教科书》(1906)《小代数学教科书》(即《查理斯密小代数学》1906);1915 年教育部通过审定的教科书就有16 种,即《中学适用算术教科书》《查理斯密小代数学》《中等教育几何学教科书(平面之部)》《中等教育几何学教科书(立体之部)》《中等教科平面三角法》《中等教育新式物理学》《中等博物教科植物学》《中等博物教科动物学》《中等博物教科生理卫生学》《普通教育植物学教科书》《普通教育动物学教科书》《中等博物教科矿物学》《普通教育生理卫生学》《(美国吕特奇约翰著)生理卫生学》《最新动物学》《普通教育地文学教科书》。①科学会编译部:《上海科学会出版中学教科书》,《时报》,1915 年10 月18 日,第2 版。有时科学会编译部将教育部审定的批语印在书中,如《中等教科平面三角法》的版权页和书首都印有教育部审定批语“该书教材,多寡适均,证解亦简洁,准予审定作为中学学校教科用书。 ”

其次,出版若干有影响的系列教材和丛书,促进教科书编写的中国化进程。 例如,科学会编译部适时推出中等教育/中等教科/中等博物/普通教育/实用主义系列教科书、职业教育丛书、陈氏(陈文)标准数学(算术、代数、几何各四册)、科学会数学大丛书等,以满足当时国内教科书短缺之需。特别是与商务印书馆合作后,1916 年开始陆续出版一套中学校用“实用主义教科书”系列,包括陈文(图15)的《实用主义中学新算术》(1916)、实用主义几何学教科书(平面部—立体部)》(1917)、《实用主义代数学教科书》(1918)、《实用主义平面三角法》(1919 第 3 版),马君武的《实用主义植物学教科书》(1918)、《实用主义动物学教科书》(1918)。 马君武的这两本书,是科学会编译部与商务印书馆的合作产物,但署名有所变化,动物学封面只有“商务印书馆”、内页联袂尚署“科学会编译部出版—商务印书馆发行”,版权页则加盖“马君武所著书”的朱红印章,以示这位德国博士、社会政要的著述,兼顾宣传和防止盗版的作用,然而植物学则看不到科学会编译部的出版署名(图16),开始被边缘化。

图15 实用主义数学教科书初版

图16 马君武的实用主义动物学与植物学教科书

受欧美实用主义教育思潮的影响,陈文参考德国D. Behrendsen 和Dr. E. Eotting 合著的《葛莱主义中学数学教科书》编写“实用主义数学”教科书,又因“葛莱主义数学,仅有几何,代数三角,且上及解析几何,微分积分,而算术缺然”,“按诸我国情形,中学教科,算术实不可缺”,故为填补空缺,陈文以之前的《中学适用算术教科书》为底本,删繁就简,编写了《实用主义中学新算术》,这样“实用主义数学”就包含算术、几何学、代数学与平面三角法4 种。 1922 年《学校系统改革令》颁布,规定“把原来的中学校(堂)改为初级中学,修业年限改为三年,高等学校(堂)改为高级中学,修业年限仍为三年。授课以学分制,每半年度每周上课1 小时为1 学分。”于是,1923 年陈文将部分实用主义数学教科书分册出版,以方便初级中学教学所用。

《实用主义中学新几何》与《实用主义几何学教科书》内容相同,只是将之前的一册书分为四册,其中第一、二、三册适用于初级中学,第四册则适用于高级中学。《实用主义中学新代数》与《实用主义代数学教科书》内容大致相同,只删去部分内容如复素数的算法等,并将原来的一册书分为两册,分别设置于初级中学的二、三学年教学所用。为区分前后出版的这两本几何、代数学教科书,故改名“新几何”与“新代数”(图17),封底也使用“商务印书馆出版”而不是“科学会编译部”/“科学会藏版”出版标记。与此同时,陈文还拟定“初级中学数学课程表”,说明在初级中学的第一、二、三学年分别使用哪本数学教科书,每周及每课时教授多少内容(表1),与时俱进地推动实用主义教育思想在中国的传播。从中发现,先译后编、编译结合、自主编著是晚清民初教科书编写的渐进过程。

图17 陈文的实用主义新几何与新代数教科书

表1 陈文拟定的“初级中学实用主义数学课程表”

第三,数学教科书是科学会编译部的重要出版业务,先后涌现出一些备受欢迎、十分畅销、影响广泛的数学教科书。 这些数学教科书,覆盖算术、代数、几何、三角、解析几何、微积分等科目,多数译自日英美。 可以说,科学会编译部的每种数学教科书几乎都不断更新、持续出版,印行多次,流传久远。 例如,陈文的数学著述,《中学适用算术教科书》1921 年1 月第30 版,《实用主义中学新算术》1930 年 3 月第 16 版,《查理斯密小代数学》65 版 (1906—1930 年 39 版、1932—1955 年 26 版)等。 魏庚人罗列清末初定学制时期学堂常用的数学教材,其中科学会编译部出版的占比是算术1/8、代数2/12、几何2/12、三角2/8、解析几何与微积分5/7、其他数学书2/3,高于同期的商务印书馆(只有7 本)。①魏庚人:《中国数学教育史》,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7 年,第49—50 页。尤为可贵的是,李德晋与郑家斌合译《奥斯宾氏微分学》、郑家斌译《奥斯宾氏积分学》是我国首套比较系统的西化符号微积分译著,是当时译者就读的上海高等实业学堂(南洋公学)专科所用教材,其习题解答即王蓺《奥斯宾氏微分学全草》、严圣俞与金维震《奥斯宾氏积分学全草》。 王蓺自序中说“我国微积分学尚在幼稚,译成之书除制造局出版者外(谢译微积分不出制造局之范围),首推科学会编译部奥斯宾氏之微分学、积分学,最完备、最新式。 ”

第四,重视图书的版权保护。 初创时期,科学会编译部即面临盗版困扰,因陈文《中学适用算术教科书》被盗版与科学编译书局对簿公堂。 此后,与时俱进通过版权印、版权票、出版标记等形式,并运用版权保护新技术,全方位施行版权保护。 如科学会编译部曾登载售书广告,声明“本会出版《中学适用算术教科书》《查理斯密小代数学》,以上二书近来外间伪版甚多,本会自上年六月起,已于二书扉面粘贴玻璃版印唐六,如仿照千里雪栈图一幅并加盖陈文印章,如无此图及印,即属伪印,购者最宜注意。 ”②《时报》,1911 年 10 月 8 日。《陈氏标准算术》的售书广告也有此防伪标识,③《新闻报》,1934 年 1 月 12 日。这也从侧面反映了其出版书籍的受欢迎程度。 可以说,科学会编译部是中国近代最早一批使用版权法律与版权保护技术进行知识产权保护的出版机构。

第五,1904—1923 年是科学会编译部黄金时代,作者稳定,出版量大,之后骨干作者大多不再进行教科书编写(如从政等),除《斯改二氏解析几何学原理》(龚文凯译,1928)、《陈氏标准代数》(陈文,1934)外,再无出版新书,主要以再版、订正版、改订版为主,陈文自始至终是科学会编译部的业务骨干。 陈文潜心学问、著述甚丰,涉猎数学、物理、名学(逻辑学)、职业教育、哲学等领域,共编译著作30 余种、校订数学著作8 种,除《初中算术》(中国科学图书仪器公司,1936)、《初等方程式论》(商务印书馆,1924)、《中庸谊证》(未定稿)外,其余均由科学会编译部出版刊行。④杨菀芊:《科学会编译部及其出版的数学教材研究》,广州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23 年,第35—38 页。陈文的著作,版次多、流传广,深深地影响着我国近代科学(特别是数学)教育的发展。

第六,科学会编译部出版的图书,发行面广,畅销全国及新加坡。 从当时报刊、图书版权页上的总发行所与分售处中的售书广告及销售地点推知,科学会编译部的图书除在经营地上海出售外,还销往北京、天津、保定、奉天、吉林、长春、龙江、济南、东昌、太原、开封、洛阳、西安、南京、杭州、蓝溪、吴兴、安庆、芜湖、南昌、袁州、九江、汉口、武昌、长沙、宝庆、常德、衡州、成都、重庆、福州、厦门、广州、潮州、韶州、汕头、澳门、香港、桂林、梧州、云南、贵阳、石家庄、哈尔滨等地,遍布全国并及新加坡,影响不小。

最后,学科齐全、内容系统、重视应用是科学会编译部图书畅行不衰的内在因素。 以数学图书为例,涵盖小学中学大学的各科数学教材,小学算术、中学算术代数几何三角、大学三角解析几何微积分,学科门类齐全,重要的教科书还配有教学用书、习题解答等,如《高等小学算术教授法》《何崇礼平面几何问题解法》《陈文平面三角设题解法》《查理斯密小代数学解式》《奥斯宾氏微分学全草》等,便于教师教与学生学;知识内容覆盖面广,由浅入深,循序渐进,适合不同对象使用,例如畅销书《查理斯密大代数学》,不仅包括数、代数式、比及比例、方程、对数、排列与组合、数列、概率等中小学代数课程的内容,还包括一些数学分析、高等代数、初等数论课程的内容,如调和级数、敛散级数、行列式、不定方程、Eratosthenes 筛法、连分数、数论函数与素数分布等内容;重视数学知识与实际生活的联系,除成套“实用主义数学教科书”外,多数教材都适当编排数学应用的必要内容,算术介绍房捐、契税、债券、日用诸算等基础金融与商业生活知识,代数讨论复利、年金,几何依托实际物体学习概念、定理应用渗透于生活情境,三角结合测量、天文应用、物理学中的曲率等,旨在发展学生的数学应用意识。

四、结 语

综合现有文献,科学会编译部的确是一家规模不大的出版机构,除提到陈幼弼、陈文两任经理外,看不到其他任何诸如编辑、管理人员等员工的只言片语,但它的出书数量和质量在当时则是可圈可点的。 从数量上看,出版近百部图书已然不易,如民国时期北京出版图书7400 余种、出版者不少于700 家,而出版100 种以上者仅5 家。①廖运章,郑丽萍:《从出版印迹寻踪文化学社》,《地方文化研究》2022 年第10 卷第6 期。从质量上看,出现若干图书精品和经久不衰的畅销书。例如,陈启修《财政学提要》是我国系统介绍资产阶级财政学说的一部新书,林振翰《汉译世界语》是我国第一部比较规范的汉译世界语教科书,陈文编的职业教育丛书则是上海最早的职业学校教材,②上海通志编纂委员会:《上海通志》(第9 册),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5 年,第6000 页。特别是先后出版的两套“实用主义教科书”和“中等教育教科书”曾风靡一时、不断再版。 当然,科学会编译部出版的数学教科书也负有盛名,影响深远。

在梳理科学会编译部历史印迹的基础上,应深入考察、系列研究其出版图书特别是不同学科教科书的内容特点及影响,清晰认识科学会编译部,以个案形式探索我国近代教育的时代变迁,为当今教科书编写提供历史借鉴。诚然,运用印章印迹文献收集与利用方法,寻踪民国时期其他出版机构,尤其是具有特定历史意义的如燕京大学、地质调查所、北平研究院等设置的出版机构,亦很有意义。

猜你喜欢
陈文商务印书馆教科书
《备急千金要方》:中医急诊教科书
陈文新著《明清小说名著导读》序
藏起来的教科书
对一道教科书习题的再探索
商务印书馆120年
1949年以前商务印书馆股东财产权分析
被藏起来的教科书
商务印书馆
高吟不厌空灵意 大笔偏来万苦中*——评陈文增诗词
商务印书馆推出《新华成语大词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