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品品
(浙江工商大学 艺术设计学院, 浙江 杭州 310018)
当前,数字化、信息化、网络化的技术手段与应用方式在快速推进,在人类生产、生活、生态等各方面形成深刻影响。以计算机和网络为支撑的数字技术从不同维度解构乡村旧有的经济发展模式、文化传承方式、空间组织结构及社会交往形式,与乡村社会各方面相结合,影响着乡村文化生态系统的形态与内容,影响过程呈现双重性:一是数字技术的去中心化使乡村资源得到更有效的流通与配置,为乡村发展提供新的机遇;二是乡村群体的特殊性及基础设施建设的差异性,会导致数字鸿沟与空间隔离等问题[1-3]。数字化对乡村文化生态的多元影响,已成为乡村现代化进程中不可忽视的关键议题。
数字技术作为乡村振兴的重要推进力,对乡村文化生态变迁具有重要影响,是乡村文化在现代化进程中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方式[4]。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数字技术与乡村发展便受到西方学者的关注[5],并在地理学、社会学、信息科学等相关领域学者的关注下相关研究逐渐深化。目前,国外对数字乡村的研究主要涉及乡村的数字技术基础设施建设与应用[6-7]、数字鸿沟与数字包容[1,3]、数字乡村治理模式[8]等方面,并聚焦于文化地理与数字经济等理论前沿。相较而言,国内关于乡村数字化发展的研究起步较晚,前期主要集中于农村互联网与信息服务、数字农业等领域,当前逐渐转向数字乡村与现代化乡村等议题,聚焦方向包含了数字乡村内涵及建设的内在逻辑[9]、数字化与乡村经济[10]、乡村数字鸿沟[11]、数字乡村治理[12]等话题。
数字化是一个不断变革的过程,其作用下的乡村转型发展是多种要素共同交织的结果,乡村数字化与乡村转型发展的协同耦合关系是理解乡村文化生态适应性重塑的关键。揭示数字乡村建设与乡村文化生态系统重塑的耦合关系及作用机制,探讨数字乡村视域下乡村文化生态适应性重塑策略,可以推动乡村文化生态的良性协调发展,助力乡村振兴。
在数字技术快速发展的背景下,全球资源要素都在经历优化重构[13],致使社会文化生态系统的发展方式发生重大转变。数字技术具有高效、创新、普适、低成本等特征,在社会不同结构优化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已成为各领域发展的重要趋势和动力。当前,随着数字技术在乡村地区的不断延展,乡村地区的空间组织、社会交往、经济发展及文化业态等都在不同程度上促使乡村文化生态系统发生结构性转变,乡村数字化成为信息时代乡村的重要研究领域。
数字乡村是数字技术介入乡村发展的阶段性结果,表现在乡村空间组织、经济发展及社会运营等方面的优化配置,包含了乡村的经济、社会、制度、技术等多个维度,几乎涵盖了乡村文化生态系统的全部要素结构。鉴于此,数字乡村视域下乡村文化生态系统适应性重塑的内涵主要包括以下四个方面:第一,文化生态产业,包括乡村文化生态旅游、传统手工艺术品、文化创作艺术品等,主要反映在文化产业的数字化流通与数字经济增长方面;第二,文化生态主体,包括乡村儿童、青年、中年、老年,反映在不同年龄段的文化主体在适应数字化过程中所形成的数字教育模式、数字应用方法及数字鸿沟问题等方面;第三,文化生态空间,包括乡村的生产、生活、生态空间,反映在乡村数字化过程中,数字接入促使乡村空间的组织形式产生的变化中;第四,文化生态创新与传播,包括内部传播、外部传播与传统文化创新,通过数字技术高效、低成本的特点实现文化的创作与传播,获取收益。综合来说,乡村数字化影响了乡村文化生态系统的传统进化模式,促使文化生态系统中的主体、产业、空间等要素转型发展。因此,需要在数字乡村的背景下对乡村文化生态系统进行适应性重塑。
乡村数字化影响着乡村文化生态系统重塑的方向与模式,是推动乡村文化生态适应性重塑的主要推动力。同时,乡村文化生态的现代化推进能有力地反哺乡村数字化的进程,为数字化在乡村地区的可持续推进提供了可能。乡村数字化与乡村文化生态空间适应性重塑的耦合关系主要表现在数字技术建设推进乡村文化生态产业向数字经济转变、乡村数字服务文化主体的数字鸿沟、数字技术应用与乡村文化空间重组、数字传播与智慧治理模式重构等方面。例如,杭州市临浦镇横一村在乡村数字治理中引入“钉钉”,创建“临云智”系统,并植入“你钉我办”的功能,使横一村的数字化治理达到立竿见影的效果,转变了乡村传统的邻里关系。同时,该村在数字治理过程中面临的文化主体数字鸿沟问题也得到关注,其通过建设“临里驿”与常驻服务人员体制,使乡村处于数字边缘的文化主体也能享受到数字乡村建设的福利,缓解了乡村数字鸿沟突出的矛盾。高平市良户村则以“互联网+”与书院结合的新模式,围绕良户村的生产、生活、生态来发现、重构、输出其文化价值,以构建城乡之间的价值交换体系,实现良户村文化资源的活化利用。可见,数字化正在为乡村发展持续注入新动能,改变乡村文化的生存环境,推动乡村文化生态转型。
在乡村搭载数字这条“高速路”的过程中,乡村数字基础设施建设不断推进,直接影响了乡村社会主体生产、生活及生态等物质空间的转变。物质空间的数字化转变为乡村数字化的持续推进提供了实践路径,形成了乡村文化生态系统与数字技术的内在衔接逻辑。乡村文化生态适应重塑的首要目标是实现文化生态产业的经济发展,为乡村文化生态重塑提供资源要素,促使文化生态系统的活态发展。随着文化生态产业对数字化的依赖逐渐深入,乡村发展将更加注重文化主体的教育,注重技术与人才的投入,确保文化产业的深入发展。乡村数字化转型也是文化生态适应性重塑的过程,数字技术在乡村的广泛应用使文化主体的联系逐渐虚拟化,传统的社会交往形式被影响,形成特定的乡村数字文化生态特征。其中,具备数字技能的文化主体在掌握信息资源的过程中也在解构乡村传统社会空间关系,以数字技术为核心要素的社会文化生态逐渐扩张,乡村文化生态中文化主体的数字鸿沟增大。随着数字技术成为乡村文化主体日常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乡村文化生态的适应性问题亟待解决,以形成文化生态与数字化转型的互促模式,推进乡村数字化的协调发展。
乡村的数字基础设施建设主要包括通信、网络以及不断外延拓展的数字设备。数字化建设深化了乡村日常的活动形式,涉及民俗表演、会议活动、空间更新、农业利用等方面。随着乡村网络、新技术基础设施的逐步建立,传统文化生态空间需要适应数字背景下社会的运作方式和演进模式的变革。不同地域类型乡村的数字基础设施建设指向的特征并不相同,但它对空间的影响却都是实质性的。以文旅为特色的传统村落和以农业为特色的传统村落,其数字基础特征在物质空间中的表现特征不同。例如,传统农业村落的数字化特征以灌溉、排涝和抗旱为主要功能,凭借数字监测、数据分析、平台管控推动农业智慧化,而传统文化村落的数字特征以数字化表现、服务和引流为主要功能,凭借数字传播、数字生活服务提升、平台管理推动文旅发展智慧化。数字基础设施的建设以及大数据平台的推广使得乡村实现了数字化和智能化的监测、管理、调度与运营,数字设备和软件平台的运用影响了乡村传统线状基础设施的空间分布以及人们的生活习惯,乡村物质空间呈现现代化、数字化的发展态势。
数字基础设施建设与乡村物质空间重塑还表现在乡村空间组织与空间联系的转变中。乡村数字化建设打破了原有的规模化与集中化的生产性空间,摆脱了传统的产业空间布局模式,同时也影响了文化空间的运营模式,使传统文化生态系统结构失范。依托数字化的发展优势,乡村物质空间的数字建设仍在持续推进。
信息时代的数字技术深刻改变了人们的社会交往与连接方式,带来了革命性的社会变迁,拓展了社会交往边界。乡村的文旅产业、电子商务等推动着乡村社会生产关系的变革,熟人社会的结构与关系网络被解构,形成了与乡村数字发展相适应的新型网络关系,集中体现在数字技术应用下的日常交互方式、社会网络联系及社会空间结构的转变。
在数字技术的渗透下,乡村主体的社会交往方式发生显著变化。乡村社会主体对数字技术的依赖程度逐渐加深,日常交往方式及交往空间从线下延伸至线上,交流频率趋于碎片化及随机化,交流摆脱了空间的限制并呈现出灵活性和高能动性,导致传统交流活动空间的使用率降低,甚至出现荒废闲置的状况,文化生态的物质空间可持续性严重降低,而由数字技术构建的虚拟交流空间成为乡村主体交流的重要场域。不同群体的网络社会催生了乡村社会交往的差异化,导致主体间身份界限产生,形成乡村数字鸿沟,乡村物态交往空间与虚拟交往空间可持续发展的问题显现。乡村数字化重塑了乡村传统的社会结构关系,传统的乡村社会秩序与多重联系被数字化的思维逻辑所取代。同时,传统乡村社会的血缘与地缘关系也在乡村数字化的发展中日渐消解,取而代之的是以数字技能、数字组织、数字利用能力为主要社会作用要素的新型社会秩序。此外,社会的数字经济实践突破了乡村的地域限制,构建起了跨域的乡村社会网络关系,形成分散化、多节点联系的格局,乡村差序格局、礼制秩序、长老统治、血缘和地缘关系逐渐淡化。
在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乡村数字化促进了城乡资源的优化重组,对激活乡村的内生发展动力具有重要意义,但同时也给乡村传统文化生态的自然演进带来了挑战。综合来看,乡村数字化对乡村文化生态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乡村文化生态空间转变,包括物质空间与文化空间,主要呈现在数字基础设施建设与乡村主体的线上交流拓展对传统文化空间的影响上;第二,乡村文化产业发展,包括乡村电子商务、文旅产业、文化创新产品等,主要体现在数字技术在产业发展过程中的渗透、促进乡村文化产业的城乡融合与经济增长方面;第三,乡村文化主体活性,包括乡村社会主体的线上与线下活跃程度,主要表现为线上活跃程度超越线下活跃程度,致使文化生态主体所形成的传统文化空间活性降低;第四,乡村文化活态创新与传播方法,包括数字化创新与数字化传播,主要呈现在数字技术与传统村落文化结合的创新度以及数字化传播手段形成的良好文化生态效应层面。
乡村数字化作为数字技术与乡村发展结合的阶段性成果,强调数字技术对乡村地域的作用机制与多重影响,关注文化生态空间的重塑。乡村数字化使乡村文化生态空间发展更为叠合,涉及物质、社会、经济等多个维度,乡村与数字连接对乡村文化生态空间的结构、格局与发展模式产生根本性影响,生态空间的部分功能与虚拟空间重合,延伸了乡村文化生态空间适应性重塑的内涵。随着乡村数字化催生出新业态、新关系与新主体,乡村文化生态空间的物理联系、发展模式以及群体结构发生变化,形成数字化与乡村文化生态相互作用的样态,推动乡村文化生态空间适应性重塑。乡村文化生态空间包含自然生态空间与社会文化空间。在数字适应性重塑的过程中,自然生态空间侧重修复与维护,而社会文化生态空间则侧重保护与利用。其中,受乡村数字化影响更大的是社会文化空间,因此其是重塑的重点。乡村物态文化空间是村落传统技艺的载体,是乡村可持续发展的承载物,如何在数字乡村背景下保护利用传统的物态空间,是数字发展背景下需要重视的文化生态问题。在乡村数字化进程中,可以利用数字技术参与保护与盘活传统文化生态空间,将传统废弃建筑修复利用,充分发挥文化空间的教育功能,留存村落文化与记忆。
乡村数字化发展重塑了乡村文化业态、生产组织方式以及市场运作模式,使乡村的经济生产趋于数字化、去中心化及混杂化。乡村文化产业包含了文旅产业、文化创新产品、艺术创作等,在数字乡村进程中,应着重将数字技术与乡村文化产业深度融合,重塑特色数字文化产业体系。乡村传统经济结构由传统方式转向数字方式,是乡村振兴走向现代化的重要标志。当前,传统的养殖业、种植业正在实现现代转型,文化创意农业、生态农业成为当下乡村经济的热点,聚焦乡村产业体系,优化城乡资源配置,才能促进数字特色产业的发展。各地应依托数字基础设施的建设,挖掘地方特色资源,通过数字技术融合带动地方产业重塑,形成具有核心竞争力的乡村数字综合体,挖掘地方文化的时代价值。例如,挖掘乡村非遗文化特色资源,将其转化成生产力,结合现代数字技术将非遗保护、商品销售、旅游传播三者相结合,赋予非遗资源现代化价值。
随着乡村数字化推进,传统的乡村文化主体正遭受冲击。传统乡村工作人员的数字化认知和数字技术应用不足,无法跟上数字乡村推进的时代步伐,难以承担助力乡村振兴发展的重任。目前,乡村文化主体建设是持续推进乡村数字化的重中之重,主要包括数字人才引进、乡村主体数字教育两个方面。通过对乡村文化社群的优化重塑,能更好、更快、更准确地推动乡村数字化,促进乡村振兴。首先,要引进层次多样的文化人才,通过吸引数字创作者驻村,为乡村数字文化创作引进活力主体,支持他们利用数字技术以地域文化为主题进行创新。其次,要建立乡村主体数字培育机制,引导乡村社群组织建立乡村人才小高地,通过与乡村基层主体的良性互动融入乡村数字化建设,改善乡村文化生态数字适应性发展,形成乡村文化生态可持续发展的数字文化生态机制。
乡村基础设施建设与乡村数字网络在不断完善,乡村文化的传播渠道也急需与时俱进,改变传统乡村信息传播路径,打破“信息孤岛”的隔绝状态。现代信息技术的发展促进了城乡融合,数字技术的应用与普及正不断消解城乡发展的差距,新型数字技术拓展了乡村文化传播的渠道,使乡村文化建设成果有了更多的呈现方式。主要有以下方式:第一,建立乡村数字文化站,结合VR、AR、MR等数字技术丰富乡村文化体验与传播的形式;第二,通过直播互动平台,对地方文化产品进行网络销售与传播,宣传乡村数字文化建设的特色成果;第三,通过建立自媒体平台,聘用相关专业人才进行推广策划,定期更新乡村数字文化建设的丰硕成果。乡村文化传播形式与方式的适应性重塑同样是乡村数字文化生态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能有效促进乡村文化生态的可持续发展。
文化是乡村可持续发展的灵魂与根脉。在数字乡村建设的背景下,乡村文化生态的发展需要运用数字手段进行适应性重塑。文化生态的数字适应性重塑既是乡村现代化发展的重要前提,也是保护乡村特色文化生态持续发展的基础,能保证乡村文化生态健康、创新地持续发展,有效地融合现代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