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网络舆论生态及其舆情治理

2023-03-09 03:00唐魁玉赵峻宏
黑龙江社会科学 2023年5期
关键词:共识网络空间舆情

唐魁玉,赵峻宏

(哈尔滨工业大学 人文社科与法学学院, 哈尔滨 150001)

随着信息时代的飞速发展,互联网技术的进步给人类社会生活带来了巨大变化。但它往往也会伴随着风险一同出现[1]。因此,在当今互联网技术与人类社会高度同步的情况下,网络技术的发展与应用成为网络舆情转变为社会公共安全事件的潜在根源。人们所面对的网络舆论生态异常复杂。与此同时,网络空间也存在着虚假新闻、谣言、网络暴力,以及网民肆意释放的极端情绪,而这些情绪成为影响网络舆论的重大变量。至此,复杂无序的网络舆论生态逐渐催生出种种“后真相”现象,在网络空间中人们失去全面真实的判断力,情绪共鸣成了网络舆论的主要导向,在“后真相”时代里谁掌握了大众情绪谁就能成为“事实真相”的言说者,这对主流意识形态和社会正常舆论的冲击不可小觑。

当今网络舆论空间所处的“后真相”时代特征,使得网络舆论空间迫切需要建立起一种“价值共识”,以此来减少不良网络舆情的发生。诚然,网络舆情中的暴力事件是极端平民化在网络世界的另一种表现,它看似为大众发声、强调人民的价值和理想,实则利用网络世界中言论自由的开放性、舆论交流匿名化的特点,迅速成为社会舆论的放大器。网络舆情之所以乱象不止,是因为它本质上存在一定的民粹性,倘若处理得不好,就会导致网络秩序的无序化。

在“后真相”时代里,人们开始根据自己的立场有选择性地相信事件的真相或者根本拒绝相信真相。“后真相”现象通过模糊情感与事实真相的边界使真相异化,从而导致网络舆论空间无法建立起社会基本共识。极个别人可以轻易利用网民情绪撕裂社会,这无疑加剧了网络环境的复杂性,给网络舆情治理带来了新的课题与挑战。

本文试图从“后真相”现象切入,深入剖析互联网舆论生态中频繁出现的网络舆情事件成因,探讨“后真相”时代下频发的网络舆情乱象给网络舆论生态带来的危害,进而有针对性地提出网络舆情治理的应对之策。只有这样,才能不断提高人们辨别与思考公共事件真实性的能力,进而使新时期网络舆论空间得以良性发展。

一、“后真相”时代的网络舆论生成及演化逻辑

(一)何谓“后真相”时代?

“后真相”(post-truth)这一概念早在1992年作为一种社会现象被美国学者斯蒂夫·特西奇(Steve Tesich)提出,并用“后真相世界”一词批判美国政府以操控舆论的方式刻意隐瞒真相,使民众不能辨别事实真相,生活在不正常的舆论生态中[2]。此后,也有学者运用“后真相”一词但并未在学界产生较大反响。直到21世纪初,美国传播学学者拉尔夫·凯伊斯(Ralph Keyes)重新阐释了“后真相”时代的概念,指出“后真相”是一种模棱两可的陈述,介于真相与谎言之间,模糊人们情感与事实的边界,这将成为未来一种全新的真实观[3]。“后真相”现象相比网络中单纯的虚假编造信息更为复杂,它的特殊之处在于其并未完全抛弃事实,往往真相被混杂在既不完全客观也不完全虚构的信息之中,这种似是而非、真假难辨的状态定义为“第三种陈述”。当今网络社交平台中存在着大量的第三种陈述,诚然,如今我们所处的网络舆论生态可被称为“后真相”时代。

从结构上分析“后真相”时代的特性,主要可分为两个方面。首先,互联网信息膨胀使得人们认知更为多元化,经过“后真相”的粉饰,公共事件的“客观事实”逐渐被隐藏在背后。如果说公共事件的真相只有一个,民众在清楚事件真相的前提下进行的自由交流与探讨是可以达成意见共识的,与此同时网络舆论生态也会得以良性发展。但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社会环境的快速变化、言论自由的失序发展,使得人们在认知多元化的同时变得更为主观,探讨舆论事件更倾向个人主观性判断。“客观事实”与意见共识不再重要,如何在网络中捍卫自己的判断成为人们进行舆论交流的首要任务。当真相缺少了唯一性、失去了统一性时,真相也同样缺少了科学性与准确性[4]。

其次,网络社交平台、新媒体的迅猛发展与民众使用网络频率的增加,加速了公共舆论话语权的分化。传统大众媒体,因众所周知的原因,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在很大程度上,新媒体已经变成重要的舆论“场域”,在其发挥作用的网络空间中逐渐形成了人人手中都有的“麦克风”、人人都可以拥有话语权的局面。平民大众与新兴媒体成为公共舆论的主流社交媒介,如微博、抖音等新兴社交平台以追求平等、提倡言论自由、去中心化、多元化、匿名属性等特点迅速成为舆论交流的中心地带。网络社交技术的日益发展、舆论社交平台用户的增多不仅给网民评价和讨论公共事件带来便捷,更激发了人们的表现欲与表演欲,在此环境下第三种陈述油然而生。因此,可以说放任网络社交平台无序发展是“后真相”时代到来的必然结果。

(二)“后真相”时代的网络舆论生态逻辑

“后真相”时代的网络舆论生态,具有特定的运行及生态逻辑。从宏观层面上看,“后真相”现象是借助网络舆论的复杂性,创造民众情感和道德的共鸣以此凌驾事实真相之上。但有学者认为,倘若“后真相”现象的出现对民众理解当下网络舆论环境产生了症候学意义,其所表现的就不应该只是某一事件及其背后的结果,而必须指认出当今社会的历史性存在所产生的巨大变化,即“后真相”的本质是后共识[5]。然而,造成“后真相”时代网络舆论生态的逻辑混乱必然包括网络公共性逻辑混乱和价值取向逻辑混乱。

第一,网络公共性逻辑混乱造成网络舆论边界模糊,诱发网络舆论空间“自由言论”的失控,造成社会对立情绪,使得重建网络舆论秩序成为重要议题。现今,网络技术飞速发展,数字通信技术与现实世界高度嵌入网络舆论之中,这对现实生活的影响越来越大。哈贝马斯认为,公共舆论是指“公民对社会公共问题进行自由、平等的辩论与交流,并进行理性探讨从而达成共识的过程;如果公民没有批判意识而进行相互交流,即使舆论具有公共潜力也不可能转化成一种公共舆论,长此以往,网络舆论领域逐渐成为和公共权力机关直接抗衡的第二场域。”[6]数字通信技术的发展使人们可以随时随地参与到网络舆论之中,网络化的舆论“场域”改变了以往的信息传播与交流模式,促使网络媒介的公共性进一步加强。然而,自媒体的兴起一定程度上是从精英手中“抢夺”走了舆论话语权,网络舆论“场域”成为普通网民交流互动的全新场域。网络的进一步普及增加了网络舆论的公共性,网民可以“自由”地对公共事件进行随意评论,为网民提供了大规模交流互动平台的同时,也时刻考验着政府网络治理的水平。

第二,网络价值取向逻辑的混乱是资本集团合谋技术赋权、社会行动以此曲解价值取向,从而使自然情感被工具化[7]。以往在互联网Web2.0时代网络舆论话语掌握在社会精英手中(如网络新闻、“博客”这种只能看的传播形式),网民表达自己观点的机会和内容以及传播后的影响力非常有限。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Web3.0时代微博、抖音、“微信”等网络社交平台以言论自由、去中心化、信息多元化的特点成为公共舆论聚集的主要场所。网民通过发布文字、图片、视频的方式参与到公共事件的传播及讨论中,其中不乏一些无责任意识的偏激言论,以及对公共事件断章取义、虚假编造的失真信息。尤其在后真相时代,人们在网络舆论空间评论与探讨的公共事件很可能一开始就是带有情绪倾向的信息或已经扭曲事实的虚假信息。一些自媒体为博取眼球吸引流量刻意制造具有争议、情绪导向强的公共舆论,从而致使网络舆论环境愈发复杂。人们在网络社交平台无法了解公共事件的真实情况,网络舆论已经不存在通过理性探讨以此达成意见共识的过程,人们在复杂的网络空间中失去了基本的判断力。此时,充斥着极端情绪和意见倾向的网络舆论变成了“武器”对当事人进行攻击,导致网络舆情事件频发。网络的力量从虚拟走向现实直接对现实社会造成影响,舆论的失序与网络价值取向的曲解成为当前网络舆论的主要问题。事实上,网络舆论空间经过多年失序性的演化,已逐渐进入到“后真相”时代。

二、网络舆论中“后真相”的现象化表征

从“后真相”时代形成的主要原因不难看出,网络世界正处于“后真相”“后秩序”“后共识”的环境下,真相淹没在无限扩大的言论自由中难以呈现和还原。真相变得不再重要,无边界的言论自由加速网络舆论空间失序,人们情绪宣泄大于寻求事件真相,网络舆论交流难以达成共识,真实不等于真相。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曾指出:“真相的本质就是一种共识,它直接反映事件的因果性与整体性,因此,其正确性在于建立在主观认知和客观事实之间,凡是真相必是真实,但当真实的外延大于真相时则不然。”[8]既然真实不等于真相,那么真相的本质又是什么?如果从认识论上看真相其本质就是经验主义与理性主义、主观与客观各执一词的争论,那么真相就变成了一个伪命题。因此,诸多哲学家通过探讨后更倾向于认为真相是对特定事物主客观的普遍共识,显然真相是没有统一标准的,在理论层面也并不牢靠,这样“后真相”这一真假参半、模糊事实的现象在互联网世界更容易使网民产生分歧,从而形成舆论漩涡。

(一)网络舆论情绪先行,引发认同的异化

在一定意义上,“后真相”时代也可以被称为主观化时代,真相被弱化、情绪先行成为舆论认同的风向标。网络舆论生态中民众面对公共事件的真相是失真的,与此同时网络空间也逐渐难以达成基本共识。诚然,人们通过数字通讯工具可以随时随地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这种不加思考与斟酌的评论是极具情绪化和感觉化的。当交流本身的目的不再是探讨分析社会事实、真实不再重要、基本共识不复存在,抒发情绪和得到认同便成为人们在网络舆论空间交流的首要目的。不思考、不听劝、不理性反而变成了社会事件评论的主要风向。当今网络空间中人人手中都有“麦克风”,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对公共事件发泄极端情绪言论、散布流言绯闻、编造曲解甚至杜撰事实,从而博取认同、获得流量成为“后真相”时代的主要特点。诚然,获取大众情感认同成为某个社会事件的意见领袖以此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和被认同感,这种情感上的“快感”无形中催生了一批“无目的”的民粹主义者。正如学者邹诗鹏所言:“网络世界中的‘后真相’时代,这种负面舆论聚集状态的复杂性与无序性,其本质是网络民粹主义。”[9]网络舆论从理性讨论进而达成共识变为寻找、聚集相同情绪的主观认同,寻求真实、判断对错、理性批判不再是网络舆论的基本共识。人们从各执己见互相劝说变为只寻求情绪先行和只追寻主观认同,这种非理性舆论已然成为网络空间的主流价值观。吴晓明教授认为,网络世界中“后真相”和民粹主义都是时代性的阶段产物,它是一种无限制的主观性,可以理解为“坏的主观性”,这种错误的主观性隐含在主体性哲学形而上学中,其合乎逻辑是必然的结果[10]。但随着网络舆论对现实社会的影响愈发强烈,坏的主观性往往很容易成为群体性共识。这种认同上的异化往往是对统治阶层、精英集团的失望,从而对政府制度产生怀疑,甚至怨恨。个体存在坏的主观性对社会产生的影响微乎其微,但是网络社交平台的兴起以及民众对公共知识分子的失望,致使网络空间可以迅速聚集起众多拥有相同坏的主观的网民,他们使舆论成为武器,并且使网络空间沦为舆论的“修罗场”。

(二)网络言论符号化,造成无边界的言论自由成为网络舆情

“后真相”时代失序的自由言论反而使言论愈发不自由,舆论化身为“暴力”的符号从而形成网络舆情。社会学家皮埃尔·布迪厄曾提出“场域理论”,他认为社会的构成是由各种相互竞争的“场域”构成的,而个人作为影响“场域”形成的主要成分,人的心智构成是呈现为更加具有形成性的“习惯”[11]。据中国互联网信息中心(CNNIC)提供的数据:截至2023年3月,我国网民中20岁以下用户达到2.6亿,青少年占全部网络使用用户的18.7%[12]。数据表示在“网络场域”中青少年用户往往心智尚不成熟、未接受高等教育、情绪波动大,其对“网络场域”的构成造成直接影响。青少年在网络空间中花费大量时间所获取知识的信息来源过于碎片化、多元化,然而青少年缺乏知识体系构建与思维判断训练左右了心智构成的“习惯”。盲目的言论自由则成为那些心智尚不成熟、不具备独立思考能力的青少年网民们的武器。只要高喊“要尊重我言论自由的权力”就可以不假思索、不负责任地对公共事件进行过激评论,这种言论往往具有较强的情绪倾向。久而久之网络空间中出现了“反讽”“整活”“狗头表情保命”的网络语言,这种青年化的网络语言加速了“后真相”现象的发展,直接导致真实信息进一步模棱两可,促使更多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参与到对网络舆论评论的跟风当中。

在网络舆论体系中,情感与理性作为左右个人言论导向的理论范式一直被视为相互排斥、相互竞争的关系。勒庞从情感分析的角度指出:人在群体当中个体智力与道德以极快的速度消亡,个人的情感本能交集取代了理性判断,个体在群体当中会变得异常偏执、盲从、狂躁,本能般地丧失逻辑与判断能力,只有极端情绪才能使他们产生共鸣[13]。意见领袖们正是利用了网络社交中群体化特性,高举言论自由大旗、使用强硬语言输出极端情绪、绝不诉诸理性。此时,无限制的自由言论已变成网络舆论中暴力的“符号”,捍卫自由的权力成为非理性与极端言论的保护伞。至此,失序的自由言论成为法不责众的代名词,也是网络世界中大众默认的共识。哪怕所谓的自由言论是虚假的、具有人身攻击性的,只要情绪得以发泄人们便不在乎其行为对当事人的伤害。久而久之失序的自由言论成为网络场域中的“符号暴力”,意指使用者并不想知道自己已经臣属于符号权力,甚至其行为与使用符号权力者的想法不谋而合,在此功能特性下遭受“符号暴力”的人们毫不知情,法国社会学家布迪厄称之为“温柔的暴力”[14]。在网络空间里,互联网语言无形中构成了“符号暴力”,这种行为是群体合谋参与后赋予的暴力由“网络场域”机制决定的。即使行为者拥有认知与独立思考的能力,只要在网络中交流就会随波逐流产生网络暴力。符号暴力是网络场域中的本能机制,当网络舆情发生时,每一个参与者在潜移默化之中都对符号暴力机制做出了自己的贡献,行为人不会意识到自己参与到了网络暴力之中,即使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是施暴者也不会对被施暴者心存愧疚,只会“安慰”自己刚刚的行为是个人自由言论的表达。

无序的自由言论成为符号暴力的代名词,区别于直白的网络暴力,自由言论者认为在网络世界无边界地发表自己的言论是个人表达自由的权力,肆意地抒发观点是自由言论权力的表现,即使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也浑然不知。如果说“后真相”时代造就了虚假的真相,那么失序的自由言论则经常呈现为不自知的网络暴力。伦理学家密尔曾在《论自由》中说明:“一切思想与意指应该被允许自由发表,但不能超出公平讨论的界限,需要从方式上有所节制。”[15]如何给言论表达设定出合理的边界,逐渐成为网络治理的难题。针对人们在网络空间中的过度情绪宣泄,如何正确引导网络舆论及其走向和重建网络秩序已迫在眉睫。“后真相”时代中的话语表达看似内容更为多元,实则并非如此。而且,毫无边界和限定的表达也是不可以的。

(三)数字时代技术发展加速社会进程,群体基本共识消亡

数字时代下,数字化技术对社会的加速致使原有传统共识消亡。网络空间中,“后真相”时代本质是模糊真相并且难以达成理性共识,那么造成这一现象的根源是什么呢?归根结底是技术发展导致的传统集体共识不再被人们熟知。网络空间中集体性共识消亡是社会异化的另一种映射。学者拉尔·耶基(Rahel Jaeggi)指出:异化是社会中缺乏关系的关系,异化并不是没有关系,异化本就是一种关系,是有缺陷的关系[16]。“异化关系”成为现代社会批判理论中传统共识改变的新形态,“异化关系”是社会加速发展的产物,可理解为一种人与世界之间的冷漠化、没有回应、本能地不顾及他人以及静默不理会的关系。“异化关系”直接影响了青少年的价值观,社会关系的冷漠导致网络世界传统共识的崩塌。

当今令诸多学者不能理解的是,在关注网络舆情问题时原本可以通过基本共识就能避免的舆情事件怎么就突然变成了网络暴力?直到德国社会学理论家哈特穆特·罗萨通过对社会加速后产生的新异化现象的研究,才解释了社会基本共识消亡后产生“异化关系”的原因。主要表现为以下几点:其一,社会加速后人与空间的关系异化,人们无法与所居住、生活的环境建立起熟悉的亲密关系(“家”的概念从温馨的港湾变为物质性极强的社会细胞),这种归属感的缺失使空间成为没有意义且没有回忆的“沉默空间”;其二,社会加速后人与时间关系的异化,人们习惯了接受碎片化信息,看似获取的信息更为丰富和多元,实则逐渐丧失了对人生历程中内在经验的感知(比如旅游时忙于拍照打卡,照片和纪念品成为记录时间和回忆的载体,而不是好好享受的美好时间和旅途中的风景);其三,社会加速人与自己的行动关系的异化,人们每天机械式地生活逐渐忘记了什么是自己想做的(即使看似人们自愿做的事情),人们开始忽略自己的想法,自己想做什么变得不再重要,社会想让你做什么逐渐成为我们的生活准则,我们看似自愿“刷短视频”、买“快消品”,其实放弃了原本想读的书,想关心的人[17]。罗萨认为,社会中“新异化”的产生是社会加速破坏了人与自身、人与世界之间原有的共鸣关系,直接造成了人与世界之间冷漠、疏离的异化关系。当今,过快的生活节奏和海量的碎片信息,诱使人们宁愿把所有空闲时间浪费在网络之中,也不愿意重新关注自己、关注生活。人们迷失在失序的网络空间变得越发冷漠、越发不愿意思考,迎合多数人、随波逐流地宣泄情绪成为人们网上冲浪的首要目的。这也是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网络舆情之中的原因,即使人们知道自己在网络世界对他人进行了言语施暴也不会有任何负罪感。

社会加速无形之中影响了青少年的价值观和生活习惯,原本通过周边熟悉的邻里亲朋就可以建立的基本共识不复存在。共识的缺失使人们越来越难得到培养独立思考、独立判断事件真相的能力。总之,社会基本共识的缺失是造成“后真相”现象复杂的原因之一。人们正在经历社会对个人思维意志的洗脑,我想要什么、想成为怎样的人,生活的意义是什么不再重要,取而代之的是社会想让你成为什么样的人、资本需要你成为什么样的人。

三、“后真相”时代的网络舆情治理路径

“后真相”的形成是数字技术发展与社会互动的结果。意见领袖通过模糊事件真相,制造网络舆情,并借助“后真相”现象破坏网络秩序以此影响现实社会。网络中真相问题本质是政治问题,而政治问题的本质又是社会问题。社会加速发展导致社会缺乏共识就难以建立经验事实的真相。社会共识缺失直接导致网络秩序混乱,只有一个社会秩序才能够产生出人们可以接受的普遍后果,满足人们的公平感和必要的社会共识,“后真相”现象才能被克服[5]。因此,“后真相”时代的网络舆情看似是网络舆论问题,实则是社会问题。努力将改善民生和保障公平相结合,普及传统社会共识与建立理性的网络价值观是解决网络舆情滋生的根本方法。除此之外,消除“后真相”现象需要通过完善相关法规将言论自由设定界限,加强网络道德教育提升思维判断力、重新建立网络秩序控制话语权,形成社会共识。从政府、社会和网络“三位一体”进行协同治理,进而探讨符合当下“后真相”时代网络舆情治理的新路径。

(一)政府层面:完善网络安全法,给言论自由设定界限

网络空间不是法外之地,言论自由也需要设置边界,这是需要良法善治作为运行基础的。习近平同志在《在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指出:“要依法加强网络空间治理,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人类优秀文明成果滋养人心、滋养社会,做到正能量充沛、主旋律高昂,为广大网民特别是青少年营造一个风清气正的网络空间。”[18]实际上,我国近年来出台了一系列针对网络舆情治理的行动。中央网信办多次部署开展“清朗”行动,对网络舆情开展了专项治理行动。主要聚焦网络舆情易发多发、影响力大的18家网络平台(包括“微博”“知乎”“抖音”等),并通过建立完善的网络监管识别系统、实时监控保护、溯源追究法律责任等措施进行全链条治理。其一,建立健全的识别预警机制,通过细化网络舆论分类及时预警具有网络舆情倾向性问题;其二,建立健全的个人隐私保护机制,通过建立快速举报、取证通道及时对受网络暴力人群进行救助保护;其三,严防网络舆情信息传播扩散,通过对信息传播方式的监控及时处理网络不良评论;其四,加大对违法违规账号、机构平台的处罚力度,对有煽动性质的平台及相关账号进行法律追责;其五,强化警示曝光和正向引导,推动权威机构和专业人士友善评论、理性发声[19]。从各项新增的媒介法规与治理办法可以看出我国对整治网络舆情的决心,显示评论者IP地址无形中给言论自由设置了边界,一些带有恶意舆论倾向的评论在被显示国外IP地址后其评论的影响力大大减弱。给言论自由设置边界,让网民意识到网络不是法外之地,逐渐引导人们在网络社交中理性评论。

(二)社会层面:加强网络道德教育,提升思维判断力

互联网是现实社会的再映射,更是个人思想道德的“放大器”。社会加速发展,青少年的成长中分数成为评判一个人能否成功的唯一标准,学校与家长逐渐忽视对青少年责任意识、法律素养和逻辑判断能力的培养。网络道德教育的提升主要源自学校和大众传媒的持续教育,但目前这两方面逐渐成为“后真相”时代网络舆论生态中舆情发生的天然土壤。青少年一边在学校里接受主流思想教育,一边在网络中“抱团取暖”滋生出种种大众文化意识。这种情形导致了许多青少年知行不够统一,缺少了对社会中多元文化的真正理解、认知与包容。如何处理好“一元主导”和“多元化发展”的关系,这需要学校和家长共同协作完成,培养新一代青少年正确的思想道德观是解决网络舆情乱象的根本任务。首先,学校应该强调思想道德品质的重要性,改善青少年的社会化环境,使青少年从小就意识到拥有良好的道德品质是一个人难能可贵的优点;其次,家长应该加强对孩子独立思考和批判性思维的教育。父母永远是孩子最好的老师,通过家长给予的思想启蒙教育,让青少年从小耳濡目染形成独立思考和批判性思维意识,更有助于孩子今后的成长。我们认为,理性是启蒙的第一要义,更是发挥思维判断力与行使社会责任感的重要路径。面对复杂多变的网络舆情环境,只有保持理性判断和高度的责任意识,才能快速有效地分辨出事件的真伪,从而进行理性讨论[20]。最后,媒体应该承担起更多的继续教育责任,加强主流媒体的影响力和内容多元化,增加符合青少年兴趣的爱国教育内容。要让网民意识到在行使公民权利的同时,还需要履行相应的公民义务。如何探寻出主流媒体继续教育的正确方式是疏导网民负面情绪、辨别信息真假的关键,社会层面只有通过学校、家长、主流媒体多方面配合才能在潜移默化之中培养出青少年正确的道德素养和思维判断能力,这是有效治理“后真相”时代网络舆情乱象的根本方法。

(三)网络层面:强化主流媒体公信力,掌握网络话语权

“后真相”时代看似通过模糊事件的真相来影响舆论、制造舆情,实则是网络世界中具有公信力的媒体受到一定削弱,网民无处获取公共事件真相的权威信息。因此,在网络空间讨论社会问题时,有些人就会主观臆断,把个人意见和情绪宣泄在网络之中。诚然,网络媒体权威性的缺失,加之我国正处于高风险社会时期,社会潜在问题不断显现,社会矛盾日益突出,从而导致网络舆情事件频发。个别网络舆论人利用“法不责众”的特点践踏媒介法律规则,并不失时机地抢夺话语权。因此,应在互联网中培养积极正面的意见领袖与加强主流媒体公信力相结合,重新掌控网络话语权,化解网络舆情风险。实际上,在网络舆论生态中出现的网络舆情事件就是别有用心的人发表带有非理性情绪的评论,以此吸引网民参与非理性的讨论,影响舆情导向。由此可见,意见领袖对于舆论风向的引导起到了关键性作用。因此,应该通过积极正面的网络意见领袖的动员功能,利用培养出来的意见领袖增加主流媒体公信力,建立政府与人民理性沟通的桥梁,以此达到治理“后真相”时代网络舆论生态中舆情乱象的目的。其一,在互联网中培养体制内积极正面的意见领袖,与此同时吸收网络中具有影响力的“公共知识分子”“网红”,利用其一定的“名人效应”促成积极正面的舆论共识和价值引导。其二,必须加大官方网络平台多元化建设,搭建富有活力的可以理性沟通的实名制虚拟社区。提供社会重大问题交流讨论专项论坛,使公众可以表达自己对社会问题的看法,让不同阶层、不同利益群体可以进行理性交流;鼓励体制内培养的意见领袖和政府官员参与到讨论之中,积极发声弘扬正能量,合理引导网民意见从而提升主流媒体公信力,搭建政府与人民沟通的网络桥梁,以此巩固民心。其三,建立针对具有影响力的意见领袖的硬性监管机制、定期沟通交流、明确社会重大事件讨论的“红线”,引导建立积极正面的网络共识。对于具有煽动和发表不良言论的海外IP和意见领袖应第一时间进行“封号”,根据具体情况进行法律追责。其四,主流媒体应积极弘扬正能量,同时秉承实事求是的态度避免过分夸大和误导性宣传。只有官方媒体做到严于律己,实事求是地掌握宣传尺度才能逐步提升网络公信力。其五,主流媒体应与网络意见领袖一道,定期举办社会问题讨论会。鼓励网民积极参与提出问题,官方提供合理解答,在疏导网民情绪的同时达到教育与宣传相结合的作用。在网络舆情事件发生前预先与网民沟通建立正向的社会共识,防患于未然。通过建立具有公信力的主流媒介进而形成拟态环境,让民众在潜移默化中理解认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内化于心、外化于行,以此有效疏导“后真相”时代网络舆论生态中的网络舆情乱象,从而净化网络环境、化解网络舆情风险,最终把握住文明和健康的网络意识形态及其方向。

结 论

当前,由于网络空间的复杂性,致使网络舆情事件频出。“后真相”时代网络舆论生态下产生的舆情乱象映射了我国在社会转型期间,社会日益增多的矛盾与分歧。对于社会转型期间的网络治理必须摆脱原有经验主义的局限性,与时俱进、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加快社会层面改革速度,改善民生与加强网络舆情防范、疏导情绪、管控监管相结合。重视网络舆情对现实社会意识形态的影响,完善网络安全法规建设给言论自由设定边界,鼓励理性讨论社会问题;加强网络道德教育提升网民思维判断能力,不造谣、不传谣、不信谣,面对公共舆情事件首先秉持怀疑的态度,进而减少“后真相”现象的出现;不遗余力地强化主流媒体的公信力,将传统媒体和新媒体加以融合,掌握正面积极的网络话语权,搭建民众意见反馈平台,尽力疏导民众负面情绪,加强网络治理水平,从而提高政府形象来化解问题、聚集民心。各级政府只有在网络舆论中及时提供事实真相及其信息,建立理性共识倡导民众理性讨论社会问题,并寻找出符合社会规范和社会宽容原则的平衡点,才能卓有成效地对网络舆情进行社会治理和国家治理。中国式的现代化有赖于文明、健康的网络舆论环境以及数字经济的双重支持和保障,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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