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与美的交融——《大国速度》创作自述

伍璐璐

近10年来，激荡在大时代中的我们时刻感受到神州大地的强劲脉动，其中，让我体会最深的是“速度”二字。2022年，我创作了大型岩彩作品《大国速度》，表达我对大国发展速度的感受和思考。

在社会日新月异发展的今天，我们经历的、听闻的很多重大事件都体现了非凡的“大国速度”，如中国高铁世界领先、“九章”横空出世、“天问一号”进入火星停泊轨道、5G信号覆盖城乡、“奋斗者”号深潜万米……身处人工智能时代、数字时代，我们被飞快“奔跑”的科学技术环绕，然而，发展的目的是围绕人而展开，传递人性的温度、让人类散发出更耀眼的生命之光是社会发展的目标。所以，我没有用器、物或景而是选择了展现人体力与美的速度滑冰作为创作的主题，象征性地表达中国速度的精神与力量。

2022岁首，第24届冬季奥运会在北京举行。作为运动爱好者的我，不仅探访了首钢园滑雪大跳台、云顶滑雪公园等冬奥场馆，还积极加入了“3亿人参与冰雪运动”的活动，切身感受到了冰雪运动带来的欢乐与刺激。冬奥会期间，世界各地健儿拼搏奋斗的精神感染了我，在疫情肆虐全球之时，我们特别需要这股奋进的精神力量和众志成城的信念。

速度滑冰是冬奥会核心比赛项目之一，也是冬奥会历史上最早确定的运动项目。人类滑冰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2000年，在结冰的池塘和湖泊上用滑冰当作交通方式，是人类在严寒环境下总结出的生存智慧，体现了祖先在恶劣气候中对抗寒冷的顽强精神。人们使用冰刀在冰上获得了身体快速移动的自由，这是世界上最快的无机械辅助的人力运动。20世纪初，“现代奥林匹克之父”顾拜旦把滑冰、滑雪等冬季项目引入奥运会。冬季奥林匹克在追求“更高、更快、更强”的基础上增加与极寒气候的对抗，更能激发出人类的潜力，展现出极限超越的精神。

在中国，不仅北方游牧民族有冰雪运动的传统，在古代宫廷中也出现了滑冰运动，统称“冰嬉”。在现代冰雪运动中，速度滑冰是中国在冬奥会上的传统强项：我们拿到的第一块冬奥会奖牌是速滑；北京冬奥会上，中国代表团拿到的第一金是速滑；历届的冬奥会上，中国获得金牌最多的项目还是速滑。在参与冬奥会的历史中，中国速滑队仅用二十年就完成了从世界排名落后到世界第一的华丽转身，这正是“大国速度”强有力的缩影，展现了永不言弃、顽强拼搏、通力合作的中国精神。

如果说体育运动是人类生命发出的耀眼强光，那么艺术就是人类生命焕发出的绚丽亮色。早在远古的岩壁上、古希腊的陶瓶上和神庙里就留下了人类用绘画、雕塑表达的歌颂身体与运动的华章。以体育为主题的艺术作品不仅展现了人体的健与美，也赞美了人类生机勃勃、勇敢坚毅的精神状态。中国古代美术史中描绘冰上运动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是清代563厘米长的卷轴画《冰嬉图》，它描绘了冬季宫廷冰嬉表演的盛大场景。近代美术史留下了萧淑芳的油画《北海溜冰》、艾中信的油画《滑冰》、戴泽的中国画《什刹海冰场》、古元的黑白木刻版画《北海之冬》等，这些作品主要描绘了冬季北京市民在公园溜冰的日常生活场景。从1985年起至今举办了九届的“中国体育美术作品展览”涌现了不少佳作，如杨刚的中国画《冰舞》。

在研习了古今中外众多艺术作品后，我把此次创作的焦点放在如何运用新的视觉元素体现新时代的速度与精神上。

搜集创作素材的阶段，众多速滑竞赛场景在我眼前和脑海里跳跃闪烁，比如形式感强烈的冬奥场馆建筑，选手训练、比赛、夺冠，观众欢呼的热烈场景，还有历届冬奥会标志。在第九届北京国际美术双年展上，李宏钧的国画作品《生命之光》令我印象深刻，作品以史诗般恢宏的超时空构图形式表现了各个冰雪赛场和各项冰雪运动的生动景象。以我做大型壁画的经验，这种将不同人、景、物拼接组合起来的表现形式也是我所熟悉的，但是我放弃了这种方式，因为不断转换的视角、庞大复杂的内容、分割拼接的碎片化场景削弱了我要表现的力度，我需要让观众聚焦在“速度”上。以往的体育题材作品中也不乏表现比赛瞬间的特写，比如范明杰的国画《筑梦冰上》、蒋露的国画《逐·中国梦》，但一个局部场景又不足以表达大国宽广开放的情怀。所以，我试图突破体育赛事真实场景的局限，将高铁隧道、科技创新等代表大国速度的抽象元素融合到速滑运动中，形成具有象征寓意的画面。体育、科技和艺术，这三者本来就是能够超越地域、文化、社会结构、思想意识的人类共同价值的载体。我让它们相互交融，形成一幅聚焦的整体性画面。

伍璐璐 大国速度 岩彩画 120×240cm 2022年

在画面结构上，我着重用“势”来传达力与美，表现速度带来的视觉冲击力。首先，我选择了1∶2长宽比例的画幅，横向展开，表现开阔、舒展、动感的场面。众多描绘冰雪主题的作品中，有突出人物、虚化甚至不画背景的人物组合画，如高毅的国画《巅峰舞雪》，有突出大场面而弱化人物的场景画，比如胡永桥的《乐在其中》。而在我的创作中，我试图让人物和景物交相辉映，不分主次，共同构建出动势强烈的画面。我从敦煌莫高窟172窟壁画《观无量寿经变》中的宏大叙事的场景结构中得到了启发，采用了中心对称式构图，用高铁隧道的弧线和路面上消失到远方的透视线形成引人入胜的纵深感，让观众的视觉牢牢聚向焦点，落在速滑运动员聚精会神、坚韧笃定的神情上，制造出紧张的竞赛气氛。在这屏气凝神的瞬间，观众仿佛听到了电光火石之间冰刀在冰面上风驰电掣产生的摩擦声。画面中用大的几何结构线构架出时空纵横的感觉，而用运动员“山舞银蛇、原驰蜡象”般的身姿和气势营造出浪漫的想象。敦煌壁画中急速舞动的飞天并无翅膀，仅凭飘带和身体扭动形成的动态线表现出速度。在我的创作中，虽然运动员们没有真实的飞翼，但我也用上扬的胳膊形成飞舞的V字形动态走势，幻化出大鹏展翅、鹰击长空的意象。他们就是现代版的“冰上飞天”！画中人物分成三组，以正面大透视的角度，由远及近向观众飞驰而来，展现出排山倒海的气魄。每组人物由两三个先后发生的动作组成，显示了时间上的前后次序与关联，如动画片中的分镜头，给人动态联想，为画面加入了时间的维度。

画面在色彩的安排上，突破了具象限制，让形与色铿锵有力地碰撞，表现大国速度传递出的热度与能量。真实场景中的冰雪运动场景多是银装素裹，以白色和蓝色为主，而我的创作选用了红色作为主基调。夺目的红，是中国速滑队的队服，更是战袍，是队员脚上的“风火轮”，红色象征了生命绽放的强烈火焰。火红的人物从银色冰面和藏蓝色远景中脱颖而出，形成了一冷一暖的鲜明对比，是“冰与火”的合奏，也象征了超越严寒、突破极限的速度与激情。光与色没有按照三维立体明暗表现法，而是如中国画中的撞色将多彩的颜色和红色碰撞，呈现出抽象又绚丽的偶然效果。借助水和彩的交融产生浓淡虚实的变化，表现出晃动的光影、激烈的动感。画面使用了天然矿物色和金箔材质，在光线的照耀下流光溢彩。这也是古代敦煌壁画的主要材料，正是这种材料才让古老的壁画历经千年仍然光彩夺目、熠熠生辉，如同经久不衰的奥林匹克精神。作品运用了岩彩的表现技法，作画过程犹如体育赛事，充满了刺激与挑战。颗粒状的岩彩材料不能被百分百地控制，在胶和水的调和下，它动态发展，呈现出随性自然的东方意趣。我也在尊重和顺应材料属性的基础上挖掘材质更多的可能性来表达自我，正如人类通过体育探索身体的局限又不断突破极限一样。

综上所述，在经历强烈的时代变迁和社会发展脉动的今天，我用冰上运动的力与美展现人类生命本身的价值与勃然生机，赞颂生命的美好，表达我对大国速度的理解和思考。《大国速度》这幅作品，是我艺术之路中第一次探索此类题材的创作，也是我第一次运用岩彩技法进行的主题性绘画，记录了我在宏大叙事构图和岩彩表现语言上的尝试，这只是一个开始，我的探索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