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时代主流意识形态风险的多样表征及化解

2023-03-07 11:13叶阁泽
理论学刊 2023年6期
关键词:人工智能用户信息

叶阁泽

(福州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福建 福州 350116)

“以信息技术、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兴科技快速发展,大大拓展了时间、空间和人们认知范围,人类正在进人一个‘人机物’三元融合的万物智能互联时代。”(1)《习近平著作选读》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23年版,第468—469页。人工智能是一种引发诸多领域产生颠覆性变革的前沿技术,并且已经成为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核心驱动力,正在对世界经济、社会进步和人类生产生活产生极其深刻的影响。意识形态工作是“关乎旗帜、关乎道路、关乎国家政治安全”(2)《习近平关于社会主义社会建设论述摘编》,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7年版,第176页。的一项极端重要的工作。人工智能时代,主流意识形态传播面临主流资讯传播力度、精度与效度提升的新机遇,得益于大数据分析方法,重大议题的舆论生成过程和内在规律分析等相关研究的科学性也有所提升。但与此同时,主流意识形态也面临受众公共意识培育、主流意识形态整合、主流媒体影响力提升等方面的诸多挑战(3)张志安:《人工智能对新闻舆论及意识形态工作的影响》,《人民论坛》2018年第8期。。在当前人工智能飞速发展的时代背景下,厘清人工智能的意识形态属性以及人工智能时代的主流意识形态风险,确立主流意识形态风险的化解策略,不仅是人工智能技术不断向前发展的前提和基础,而且对充分利用人工智能技术维护主流意识形态安全也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人工智能的意识形态属性

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简称AI)亦称机器智能,指由人制造出来的机器所表现出来的智能。从科学技术本身来看,其是否是一种意识形态尚无定论,但在科学技术的发展过程中,政治与技术的深度互嵌、意识形态与万物的泛在互联、真实与虚假的杂糅互构、人类与机器的双向互驯等特征愈加显现(4)余杰:《人工智能时代的意识形态风险及其化解》,《思想理论教育》2022年第12期。,科学技术具备一定的意识形态属性已然成为一种共识。并且,因其亲和性、非政治性、中立性、隐形性等特性,科学技术的意识形态属性显然有别于传统意义上作为一种观念集合形式的意识形态。

对科学技术所具有的意识形态属性的探讨,要回到意识形态概念本身的语境中去。俞吾金指出,“意识形态”概念最早是由法国启蒙学者特拉西于1796年提出的。在《意识形态原理》一书中,特拉西详尽地阐发了“意识形态”是一种“观念的科学”的观点。拿破仑出于对立的政治见解,将特拉西的意识形态理论批判为一种耽于幻想的、空洞的理论(5)俞吾金:《从意识形态的科学性到科学技术的意识形态性》,《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07第3期。。与此类似,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经典文献中,意识形态同样是被视为一种与科学相对立的概念而被予以否定的。在马克思恩格斯那里,意识形态也作为统治阶级的思想武器,是历史编撰学家“独断的玄想和曲解”(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182页。,其实是在“科学”领域之外的。在阿尔都塞那里,这种对立被进一步极端化,二者之间形成了更加尖锐的对立关系。哈贝马斯则沿着马克斯·韦伯的“合理性”概念以及马尔库塞的“‘技术理性’=‘意识形态’”的思路,重新思考技术、科学同意识形态之间的关系,得出技术与科学就是意识形态本身的论述,认为科学技术既是第一生产力,同时也是一种意识形态,发挥着维护现行政治统治的合法性的作用。哈贝·马斯还进一步指出,科学技术意识形态与传统意识形态之间存在重大差异,具有更强的中立性和隐形性。概言之,伴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其具有的意识形态属性逐渐得到学者的广泛关注。人工智能作为一种新的科学技术,不仅具有一般科学技术内在的意识形态属性,还因其模仿和复制人类智慧的技术本质,具有数据霸权和价值形塑等新的意识形态属性。

(一)数据霸权属性

通常,人工智能是指通过普通计算机程序来呈现人类智能的技术。同其他科学技术不同,人工智能不仅可以使用各种技术和方法来模拟人类智能的某些方面,如知识推理、问题解决、自然语言处理等,更能根据导入数据和适应经验来提高性能,实现自我升级,甚至在某些任务上超越人类。数据霸权是在传统经济、政治、文化、军事霸权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新的霸权形式,旨在借助数据技术手段获取海量信息,并有针对性地对数据进行存储、管理和分析,进而实现信息控制和垄断(7)刘建华:《人工智能的意识形态属性与风险及其应对》,《吉首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2年第6期。。相较于一般科学技术而言,数据霸权在人工智能中的渗透和彰显表现出全方位、全过程的特征。就其生成机理而言,在开发过程中,研发者的思想价值理念及政治倾向被嵌入到人工智能技术中,在运行中,通过算法推荐、屏蔽等技术手段有针对性地对用户进行信息推送,形塑用户对特定问题的认知。在该过程中,人工智能的“中立性”逐渐被打破,成为技术开发者或主导者政治观念和价值取向呈现及施加影响的载体。基于人工智能的数据霸权意识形态属性,主要表现为在人工智能技术发展中,数据的掌握和运用所引发的社会、经济和伦理问题。

数据是人工智能发展的技术基础,在大量数据的基础上,人工智能才能实现数据分析、预测和决策等功能。人工智能具有数据霸权的意识形态属性的主要表现有以下两点:一是少数大型科技公司或组织在数据收集、处理和控制方面具有垄断地位,并从中获得巨大的权力和利益,导致数据和技术资源的不平等分配。具体而言,少数拥有大量数据和技术资源的组织可以利用数据的价值获取巨额利润,而其他组织或个人则面临着被边缘化和被剥夺的风险,从而可能加剧贫富差距和阻碍技术创新,最终限制社会经济的进一步发展。当少数组织控制着大量数据和信息流时,它们可能根据自身利益或偏好筛选、操控或限制信息的传播,这可能导致信息的单一化、偏见的强化和公共对话缺乏多样性。二是个别国家凭借自身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先发优势地位,进行国家间的“数据霸权”甚至“数字殖民”。“在技术统治的基础上,各种非经济的上层建筑也体现出跨国垄断集团的价值取向。”(8)杜娟:《透视帝国主义在互联网时代的新变化》,《马克思主义研究》2018年第7期。以大数据、强算力、智能算法为核心的人工智能,通过对信息资本追逐巨额利润以及社会经济繁荣二者前后相继甚至是因果关系的想象性,建构而遮蔽了政治经济学领域渗透式营销与消费陷阱、既有经济结构和秩序的固化、跨国企业与民族国家的博弈等问题,同时也对个体精神世界造成全知决策的无形泥淖、强制记忆的困局、虚拟的超真实体验等认知困境,从而暴露了其意识形态性(9)吴维忆:《云端的霸权——“大数据时代”的双重隐喻批判》,《探索与争鸣》2015年第4期。。

(二)价值形塑属性

人工智能技术的价值形塑,是指人工智能的设计开发者赋予技术本身的价值指向和用户在应用过程中形成的新的价值理念。就其生成逻辑来看,人们在设计、开发和使用人工智能时,不可避免地会赋予其一些特定的意识形态属性或价值观,而算法设计者可以在“算法黑箱”的掩护下,将这些特定的意识形态概念或价值观念预先嵌入编码设计中,进而让这些人工智能产品在不为外界察觉、理解的情况下,成为推销设计者所倡导和支持的某些国家、组织或个人政治倾向和价值观念的工具。这些被偷偷嵌入的意识形态概念或价值观念不可避免地扭曲了人工智能产品本来所具有的为人类提供客观公共服务的本质属性,原因则在于其中经常包含了大量带有偏见、歧视甚至是虚假的信息(10)王延川、赵靖:《生成式人工智能诱发意识形态风险的逻辑机理及其应对策略》,《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3年第4期。。人工智能需要模仿和复制人类智慧的技术本质,反映了技术和政治之间无法忽视的紧密联系,同时则进一步决定了人工智能必将承载着意识形态属性和功能。

人工智能具有价值形塑的意识形态属性,一方面表现为人工智能技术可以反映不同的伦理和道德价值取向,其设计、开发和应用应符合人类普遍认可的价值观和道德准则。而这意味着人工智能技术的开发应当遵循隐私保护、公平性、可解释性和责任等原则。算法技术从一开始就已被赋予人类的规则理念,故其有必要对个人和社会的利益负责。如某些人工智能系统可能被设计为遵循隐私权和安全性之间的平衡,而其他系统则可能更关注公正和平等原则。这些不同的价值导向在人工智能系统的决策和行为中得到体现。事实上,在人工智能实际被使用的过程中,其内容以及背后所承载的伦理和道德框架往往呈现出真实与虚假的杂糅。“人工智能时代,眼见不一定为实,构建事实的基础材料在逐渐失去效力;说者不一定为人,人际互动与人机互动在逐渐失去界限。”(11)余杰:《人工智能时代的意识形态风险及其化解》,《思想理论教育》2022年第12期。这一问题值得警惕。另一方面则表现为,人工智能技术影响并创造着新的价值理念。“价值观是主体对客体有无价值和价值大小的立场与态度的总和,是对价值及其相关内容的基本观点和看法。”(12)王娇、柏路:《国外民众价值观养成的影响因素及其比较》,《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2年第3期。作为主体在一定历史条件下开展实践活动的产物,人工智能极大地改变了人类生产生活方式,部分用户在使用过程中持续接受新的思想和行为引导,从而形成新的思维方式、学习方法和行为习惯等。如人工智能塑造出来的令人觉得舒适愉悦的假象,很有可能会迷惑主体性意识,所以有学者提出,人工智能带给人类的“险境”及其在人类本质维度体现出来的“异化”面相必须引起重视(13)沈江平:《人工智能:一种意识形态视角》,《东南学术》2019年第2期。。

二、人工智能时代主流意识形态风险的多样表征

科技意识形态与政治意识形态一样,是回答社会发展的主客体关系、探索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的观念性力量,并不完全是某个特定社会发展阶段才出现的(14)任丽梅:《科技意识形态内涵及作用的马克思主义研判》,《观察与思考》2022年第12期。。人工智能的快速发展和广泛应用,将在很大程度上重塑人们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在给人类带来诸多好处的同时,其内在的数据霸权、价值形塑等意识形态属性,也会给主流意识形态的传播与认同带来潜在的风险。

(一)信息茧房效应加剧化,主流意识形态发展陷入孤岛困局

信息茧房是指“个人或群体被包含在一个信息壁垒之内,进而自主或不自主地把所进行的信息选择行为固定在对前述特定种类信息的选择之内,进而在思想和情感方面产生对这一类信息的亲近和对其他类型信息的排斥,久而久之,人们在信息选择上愈发局限”(15)崔春梦:《网络交往“信息茧房”的意识形态效应及其治理》,《北京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3年第3期。。这一概念由美国学者桑斯坦在数字时代个性化信息服务逐步兴起的背景下提出,表达了对科技力量带来个性化信息服务的同时强化了信息茧房问题的担忧与反思(16)彭兰:《导致信息茧房的多重因素及“破茧”路径》,《新闻界》2020年第1期。。为提高信息的传播效率和内容质量,众多互联网平台基于人工智能技术,向用户推行个性化推荐算法,通过捕捉用户的兴趣和行为为其提供定制化内容,以满足用户的喜好和需求,而这就可能导致信息孤岛和意见分裂的问题出现。具体而言,一些个性化推荐算法倾向于显示与用户立场相同的意见和观点,从而进一步强化用户的偏好和立场,导致用户所能接触到的信息渠道越来越狭窄,不断选取与自己立场相符的内容而忽视了对于其他观点的接受,从而形成信息茧房。

信息茧房效应的进一步凸显,将会使得主流意识形态发展陷入孤岛困局。其主要原因在于,人工智能算法的“巧妙”推荐与个人选择性接受的心理不谋而合,使得信息的自由流动形成桎梏,个体接收信息逐渐走向片面、极端和群体极化。信息的桎梏会导致“沉默的螺旋”进一步延伸,使得公共领域的理性意见逐渐丧失,同时也会削弱新闻传播领域“把关人”的作用,意识形态的引导权将逐步让渡给算法推荐背后的信息资本(17)龚莉红:《基于“信息茧房”理论的意识形态话语权研究》,《河海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5期。。这些信息茧房效应表面上体现的是人们对“海量”信息的自主选择,但自主选择掩盖的则是背后信息资本对数据的操纵,这种操纵导致个体常常隔绝于外界公共领域之外,长期沉溺于自己的小圈子,缺乏对外界信息的了解与关注。由于缺乏多样化的声音和观点,用户只接触到与自己立场相同的信息,可能导致意识形态的偏见和极化,进而造成社会分裂以及公众对话的困难,使得主流信息的有效传播受到限制。不同群体形成的各类信息茧房极大地削弱了主流意识形态的作用发挥,各类信息茧房的“小孤岛”环伺在主流意识形态之外,形成了对主流意识形态的围猎与包围,主流意识形态的发展陷入孤岛困局。同时,公众与主流意识形态之间缺乏互动与对话,削弱了主流意识形态的影响力和凝聚力。

(二)信息传播内容碎片化,主流意识形态完整性遭受冲击

信息传播内容的碎片化客观上是新闻媒介不断发展、人类社会不断进步的产物。在经典传播时代,信息传播方式大多是精英式的、自上而下的,大众所掌握的信息质量和数量往往远逊于精英群体。随着社交媒体和即时通信软件的广泛应用,信息传播的速度和广度前所未有。与此同时,人工智能技术的迅速发展也为信息传播带来了一些问题与挑战,其中之一就是信息传播的碎片化。这种碎片化往往表现为“碎片化制作、碎片化传播及随机性分发”(18)赵灯峰、王习胜:《碎片化传播对大学生意识形态养成的影响及对策——以“抖音APP”为例》,《广西社会科学》2019年第9期。,即脱离了传统的逻辑叙事结构,只截取部分片段予以呈现,再配以夸张、醒目的标题来吸引用户目光。碎片化在传播学语境中主要指信息传播的分众化,主要来源于传播主体的多元化。信息传播碎片化会导致信息传播的去逻辑化,大众面对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很容易先入为主,只知其片段而不知其全貌,甚至这些信息片段有时也并不是真实的。这种信息传播的去逻辑化常常会让信息接收者失去理性辨析而不加思考地接受,进而陷入感性宣泄,导致社会舆论高涨,有时甚至会造成民意倒逼决策乃至是绑架决策的严重后果。

整体性是马克思主义的重要属性,同时也是社会主义主流意识形态的显著特征。人工智能发展的现实进程中,信息传播内容的碎片化不可避免地与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整体性形成矛盾和冲突,其结果就可能是主流意识形态的完整性受到严重冲击。一方面,从碎片化信息的发布角度看,人工智能技术使得短小精悍的信息得以广泛传播。社交媒体平台和通信应用的限制性要求,使得用户倾向于使用简洁、鲜明的语言和形象来表达观点,如推文、短视频和图片分享,从而限制了信息传播的内容和表意作用。另一方面,从碎片化信息的接受角度看,用户接收信息的过程中,内容的海量呈现以及页面切换的快捷便利,与用户快节奏的生活方式以及日渐浮躁的社会心态相契合,导致用户往往会不加思考地对页面内容进行切换,难以对某一固定事件形成全面、客观的整体性认识。除此之外,人工智能算法倾向于向用户推荐那些能够引发用户情绪共鸣和具有极端化观点的内容,因为这些内容往往能够激发更多的用户参与和互动。这种趋势使得信息传播更加偏向于情感化内容,从而忽视了对于复杂问题和意识形态观点的深入探讨,忽视了对于事实和逻辑的深入分析,使得主流意识形态的完整性在某种程度上被肢解。

(三)社会舆论出口多元化,主流意识形态面临去中心化风险

“去中心化”概念源于自然生态学,美国学者马克·波斯特在《第二媒介时代》一书中,明确提出新兴数字媒体依托互联网呈现出“交互式、去中心化”的传播特征(19)刘康:《“去中心化—再中心化”传播环境下主流意识形态话语权面临的双重困境及建构路径》,《中国青年研究》2019年第5期。。此外,“市场经济体系所培育的多样化利益主体的权利意识和利益诉求,形成了个体舆论表达的内生动力,个体本我意识的外化功能凸显”,这导致主流意识形态话语权的传统构建方式面临着“去中心化”的严峻挑战(20)刘康:《“去中心化—再中心化”传播环境下主流意识形态话语权面临的双重困境及建构路径》,《中国青年研究》2019年第5期。。话语权是一种控制公众舆论的权力,意识形态话语权主要指在社会思潮中控制社会舆论的能力。意识形态话语权的争夺关系到主流意识形态建设的成败。伴随着科学技术尤其是人工智能的发展,主流意识形态的话语中心作用即其话语领导权逐渐受到挑战,原因在于:一方面,技术的产生及其应用受人的主观意识影响。技术虽然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及方法原理,具有客观决定性,但其生成过程还是离不开价值观在内的各种人的主观性因素。技术的这种本质属性决定了其在一定程度上仍然体现着人的主观意志,并在一定程度上反过来塑造着人类社会的意识形态(21)李晓阳、王雪朋:《智能传播时代维护主流意识形态安全探析》,《理论界》2023年第2期。。另一方面,技术的广泛应用客观上使得社会舆论出口进一步多元化。技术赋予了每个用户公开表达观点的权力,成为信息的生产者和发布者。在市场需求的不断推动下,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兴技术已经渗透到现代媒介信息生产和传播的各个层面,极大地改变了人类获取信息和传递信息的方式。

具体而言,首先,新兴媒体和平台的兴起形成去中心化的信息传播格局,主流意识形态的传播力、影响力被进一步削弱。随着技术的发展,新兴媒体和平台不断涌现,个人和小团体通过视频分享平台、博客、播客等渠道,可以传播自己的意识形态、价值立场和个人观点。一方面,公众参与和网络活动使得话语权争夺主体变得更加多元化。人工智能技术为公众参与网络活动提供了更多机会和选择,社交媒体平台、在线论坛和短视频等工具使个人和组织能够自由表达、分享意见。这使得主流意识形态传播不再局限于少数权威机构或传统媒体,同时使更多的声音也参与到话语权的竞争当中来。另一方面,因其较多地从现实个体的微观视角出发反映现实生活,便天然地容易引起广大受众的情感认同,从而形成一个个极具影响力的信息高地,甚至与传统主流媒体相竞争。这种去中心化的信息传播格局使得传统主流媒体在意识形态领域的统治地位受到空前挑战。相应地,主流意识形态也就不再是唯一占据绝对统治地位的价值观念,官方宣传机构对平台观点和信息的筛选及把控能力同样遭遇侵蚀。其次,信息过滤和个性化推荐弱化了主流意识形态在传播领域的主导力。人工智能技术在搜索引擎和社交媒体平台上的应用,使其能够根据用户的兴趣和行为进行个性化的信息过滤和推荐,这可能导致用户往往只能接触到更符合用户本人认知的意见和观点,从而减少了对意识形态话语的主导力量,主流意识形态内容很可能在这一过程中被边缘化。

(四)智能媒体算法精准化,主流意识形态遭遇泛娱乐化挑战

人工智能的智能媒体算法在当今数字时代的媒体环境中发挥着重要作用,然而它也可能导致泛娱乐化的甚嚣尘上,并加剧主流意识形态认同主体的数字致瘾性。泛娱乐化“得以生存的前提就是去迎合一切有价值的题材并加以娱乐化、碎片化的话语解构,以建构起‘娱乐’表象来掩饰自身虚无本性”(22)汪康、吴学琴:《网络“泛娱乐化”引发的主流意识形态安全风险及其治理》,《思想教育研究》2021年第3期。。在此过程中,社会公众会逐渐疏离对主流意识形态核心内容及其科学性、思想性、理论性的认识,主流意识形态还会被泛娱乐化的信息和题材所掩盖。究其原因,个体成瘾与人体内的“多巴胺”神经化学物质密切相关,数字致瘾性也是利用这种原理让个体出现强烈的兴奋感,进而产生不断使用的强烈欲望。例如,无限刷新或滚动播放、点赞按钮、蔡格尼克循环、极端个性化推送、创造稀缺性、界面操纵等设计,都是数字平台的典型成瘾性技术。这些成瘾性技术不仅会带来平台垄断、消费者自主权益受损等经济损害,同样也会带来心理危害、暴力脱敏、信息茧房等社会损害(23)孙瑜晨:《数字平台成瘾性技术的滥用与反垄断监管》,《东方法学》2022年第6期。。

由个性化推荐的精准诱惑、持续娱乐体验的连锁效应以及社交媒体的娱乐导向所造成的这种数字致瘾性,将导致主流意识形态遭遇泛娱乐化风险。首先,个性化推荐的精准诱惑。人工智能媒体算法往往利用用户的个人数据和行为模式来向用户推荐内容,用户只需花费少量的时间和精力即可获得符合自己喜好的内容,进而沉溺于网络构造的虚幻世界。然而,这种个性化推荐可能导致用户对娱乐内容的过度依赖,忽视了接触其他更具深度和价值的信息,丧失对主流信息和热点事件的关心、关注和思考。其次,持续娱乐体验的连锁效应。智能媒体算法致力于提供连续、吸引人的娱乐内容和呈现形式。例如,视频流媒体平台会自动播放下一集,并根据用户喜好和习惯推荐相关内容,让用户沉浸在无尽的娱乐循环中。这种连锁效应让用户难以自主控制自己的媒体消费行为,从而形成了数字致瘾性。用户渴望更多的娱乐刺激,对官方媒体发布的主流信息及其蕴含的主流意识形态逐渐疏离,甚至忽视了学习、社交和个人发展。最后,社交媒体的娱乐导向。社交媒体平台通过智能媒体算法来优化用户体验,强调用户之间的社交互动和娱乐性内容。用户可能在社交媒体上寻求认同和赞同,追求短暂的快乐感,而忽视对于复杂问题和深入思考的需求。这种情感依赖和情绪化的媒体消费可能会加剧主流意识形态认同主体对于自身立场的执着,解构用户的主流意识形态认同,同时削弱对于其他意见和观点的开放性和包容性。这种娱乐化导向还可能使用户过度依赖社交媒体平台,将大量时间和精力投入虚拟社交和娱乐当中,从而对用户的现实关系和体验产生消极影响,对主流意识形态的传播和认同带来不便。

三、人工智能时代主流意识形态风险的化解策略

人工智能是仿拟人类思维而发展出来的科学技术,不仅能够对人的思维进行模拟和仿造,还会直接影响到人类社会的生产生活以及思想塑造等方面(24)张磊、王建:《从释放到赋权:人工智能嵌入网络主流意识形态话语权建构研究》,《新疆社会科学》2021年第1期。。在人工智能快速发展的时代背景下,政府需要非常审慎地对待这种具有革命性的技术,努力限制其对主流意识形态的潜在风险。一方面,应对人工智能数据霸权属性的主流意识形态风险,有必要打造信息指引服务体系,突破信息茧房效应,严格把控传播关口,确保主流意识形态完整性,给人工智能技术扣紧数据使用的安全锁;另一方面,面向人工智能价值形塑属性的主流意识形态风险,亟需围绕主流意识形态核心价值打造多元化优质内容,着眼传播机制创新巩固主流意识形态的引导话语权,为人工智能技术形塑主流意识形态的核心价值。

(一)打造信息指引服务体系,消解信息茧房效应

在信息爆炸的时代,如何拨开重重信息迷雾,准确获取主流意识形态信息,成为当前主流意识形态建设进程中亟待解决的关键问题。如前所述,人工智能技术具有双面性,它的快速发展既为主流意识形态的传播带来风险,也为解决这一问题提供了强有力的技术基础。进言之,我们可以依托信息技术打造信息指引服务体系,保证主流意识形态信息链的完整性,规避人工智能在数据环节带来的风险和不确定性。首先,建立数据采集和过滤机制,构建确保信息指引服务体系有效运作的基础。政府可以通过智能技术来实现自动化采集和筛选信息源,包括新闻、社交媒体、专家评论等内容。在过滤过程中,利用自然语言处理和机器学习技术,对信息进行分析和评估,从而筛选出符合主流意识形态的信息。其次,强化信息验证和真实性审查,确保主流意识形态信息链的完整性。智能技术可以帮助工作人员快速识别和排查虚假信息、谣言和偏见,利用自然语言处理、数据挖掘和人工智能技术,分析信息的来源、传播路径和信誉度,判断其真实性和可信度。再次,巧用个性化推荐和定制化服务。信息指引服务体系应考虑用户的个性化需求和偏好,通过智能技术实现定制化服务,基于用户的兴趣、观点和行为偏好,为用户提供个性化的信息推荐和指引,帮助用户获取符合主流意识形态的信息内容,避免信息孤岛现象的出现。最后,建立持续监测和反馈机制,确保信息指引服务体系有效运行。通过智能技术,政府相关机构可以对信息指引服务的效果进行实时监测和评估,及时收集用户反馈意见,不断优化智能系统的算法和模型,以提高信息指引的准确性和全面性。

(二)加强传播内容审核力度,营造良性网络氛围

明确技术的法律行为边界、构建科学高效的话语管控机制,是主流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的重要保障(25)汪青、李明:《人工智能视域下主流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电视研究》2022年第8期。。信息时代背景下,主流意识形态传播的重要性愈加凸显,不仅关涉意识形态安全,同时对社会健康发展、民众价值认同同样重要。为确保主流意识形态的准确传播,构建和完善信息审核、监管机制至关重要。首先,加强法律法规建设。制定与主流意识形态传播相关的法律法规是构建信息审核、监管机制的基础。政府应出台相应的法律法规,明确规定发布虚假信息、恶意传播等行为的法律责任和处罚力度,为相关机构提供必要的执法权限,提升对网络平台违法行为的警示作用。同时,强化对违背主流意识形态内核的话语和信息传播的监管和处罚力度,确保违规行为得到有效遏制。其次,建立独立的审核机构。设立独立的信息审核机构是确保主流意识形态传播关口安全的重要一环。信息审核机构应由具备专业背景和判断能力的专家组成,负责审核和筛查各类信息;遵循客观、公正、科学的原则,对信息的真实性、准确性和合法性进行评估,以确保主流意识形态的信息传播质量和传播效率。再次,加大监管与执法力度。相关监管机构应积极建立健全违法行为监测系统,及时发现并处理违规行为,加强对媒体、互联网平台和社交软件的监督,加大对违法违规行为的打击力度。最后,引导公众参与监督。公众的参与监督是构建信息审核、监管机制的重要环节,应通过加强公众教育提高其对主流意识形态的辨别能力和素养,引导公众自觉拒绝虚假信息。同时,建立公众投诉渠道,鼓励公众积极参与对违规信息的举报和监督。强化公众监督不仅可以提升公众对公共事务的关心度和参与度,同时也有助于促使相关机构更加有效地履行审核和监管职责,确保公众获取准确、客观、合法的信息以及主流意识形态传播的公正性和准确性。

(三)明确社会核心价值导向,提供优质创新内容

人工智能的快速发展正在深刻影响着人类的思想理念和文化思潮,在新的时代背景下,围绕主流意识形态核心价值引领人工智能发展,打造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多元化优质内容成为关键任务。一方面,确立核心价值导向,坚持“守正”,为人工智能技术应用和发展提供价值导向和指引。相关主体需要明确主流意识形态的核心价值导向,包括强调人民利益和社会公平,注重推动技术的普惠性,确保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惠及广大人民群众,引导技术造福社会;强调人的主体地位和尊重个体权利,坚守人的尊严和权利,确保技术的发展不侵犯人权;强调人工智能技术应为人类服务,而不是取代或剥夺人的自主决策权和自由发展权。要“将主流价值融入算法推荐的核心技术之中,为算法推荐植入主流价值的基因,提高主流价值权值在算法优先级中的比重”(26)余杰:《人工智能时代的意识形态风险及其化解》,《思想理论教育》2022年第12期。。总之,通过明确核心价值,为人工智能技术创新和应用树立软性意识规定,同时也为主流意识多元化优质内容的创造和传播、人工智能的发展和创新提供目标导向。另一方面,打造多元优质内容,鼓励人工智能技术在意识形态领域的创新发展。政府相关机构应采取包容态度,在牢固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前提下,鼓励多元化优质内容创作,积极支持和培养多样化的创作团队,以确保具有不同背景和经验的人才都能参与到内容创作过程中来;鼓励新兴创作者和独立媒体不断创新创造,并为其提供资源和平台。总之,通过多元化表达和个性化传播,着力将主流意识形态的核心价值理念融入到创作的文化产品和内容中,充分发挥人工智能技术在意识形态领域的赋能作用,通过明确社会核心价值导向来打破信息壁垒,推动跨文化交流,促进不同社会利益群体之间的理解和对话,进一步强化社会核心价值导向的广度与深度。

(四)着眼改进媒体传播机制,守好意识形态阵地

话语是防范网络意识形态风险、增强主流意识形态说服力感召力的重要载体。为了巩固主流意识形态引导话语权,主流媒体需要创新传播机制。首先,内容是信息的生命,要结合新媒体语言特点,创新内容传播机制。互联网的高速发展深度改变了人们获取信息的行为和习惯,并对互联网时代的新闻内容提出了更高要求,不仅要够新够快,还要有适合互联网传播媒介的内容形式。主流媒体应加强人员队伍建设,结合人工智能赋能下的新媒体技术着力提高内容生产力,推动新闻语言平民化、大众化;应充分利用多媒体手段,结合文字、图片、音频和视频等多种形式进行报道,通过图文并茂、生动有趣的报道方式,提供更具吸引力和感染力的内容,使受众更易于接受和理解;应立足于公众在精神文化产品方面的多元需要,“将娱乐需求的满足同引领健康娱乐心态结合起来,让娱乐的娱乐功能与教化功能同频共振”(27)汪康、吴学琴:《网络“泛娱乐化”引发的主流意识形态安全风险及其治理》,《思想教育研究》2021年第3期。。其次,要结合全媒体传播需要,打造一体化指挥和管理机制。加快搭建统筹协调的全媒体指挥平台,结合人工智能等技术手段加快技术攻关,重塑新闻采编业务流程,实现媒体指挥调度、选题策划、采编联动、分享传播等全流程配合,实现新闻信息一次采集、多种生成、全媒体传播。 再次,要坚持问题导向,紧抓热点问题,创新数据驱动报道机制。主流媒体可以利用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技术,通过数据分析和挖掘,提供更有深度和洞察力的报道,准确把握社会趋势和民意动向,坚定主流意识形态的发展方向。最后,要加强与受众的交流互动。主流媒体应积极鼓励用户参与互动,增强用户的参与感以及主动参与到主流意识形态安全维护中的使命感,建立良好的互动平台,有效提升主流媒体在公众中的影响力和信任度,最大限度地实现主流意识形态的传播与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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