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高等教育大变局:坚守与应变

2023-03-03 08:12艾光辉
新疆财经大学学报 2023年2期
关键词:大学教育教师

艾光辉

(新疆财经大学,新疆 乌鲁木齐 830012)

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本身。大学自12 世纪诞生以来,已经发生过两次深刻变化。19世纪初,威廉·冯·洪堡创办柏林洪堡大学,提出科学研究至上的理念,在人才培养之外,学科研究成为大学的重要职能,这是大学为适应工业化发展对科学研究的需求所作出的重大调整。进入20世纪特别是二战后,美国高教界提出了威斯康星理念,为大学拓展出一个新职能——服务社会,这是大学为适应大众化和社会化需求而作出的重大变革。如今,大学又来到了一个大变局的入口,世界全方位的深刻变化给大学提出了一系列新命题、新挑战。跌宕演进的经济全球化,对大学的国际化提出了新的要求;后工业化社会,对大学的普及化与品质提出了新的期待;文明冲突的频现与加剧,对大学作为文明交流互鉴平台的作用提出了新的使命;而新一波科技创新浪潮,尤其是超算技术、移动互联网技术、大数据技术、人工智能技术、元宇宙技术日新月异的发展,更是深刻影响着大学从观念到形态的一系列革命性变化。在这样一个大变局中,大学应该坚守什么?对于正在到来的挑战应当如何应对?这是这个时代对高等教育工作者的发问。未来学家阿尔文·托夫勒曾说“一切教育都是在为未来做好准备”①参见马克·布朗著、肖俊洪译《展望数字化未来:认识新学习平台 重温技术的争论》,原载于《中国远程教育》2016年第10期,第6页。,为未来做准备的教育从业者们,必须知道教育在未来的变局。

一、大学正在发生的深刻变化

今天的大学教育正在发生着自二战以来最深刻的变化。如前所述,这种变化来源多样,但主要源自现代信息技术的重大发展与突破,导致大学将在以下几个方面发生革命性变化。

(一)大学对知识的垄断将被打破,教育资源配置的均衡化有望真正实现

过去,学生之所以要上大学,通常是因为大学垄断了高深知识;学生之所以要上好大学,通常是因为好大学垄断了更多更新的高深知识。但是,网络是对权力和垄断的颠覆。互联网时代,越来越多的知识变成了电子符码存放于互联网上,使用日益便捷,成本日益低廉。过去,对于人文社科专业至关重要的珍本善本文献,可能只有少数著名学府才能拥有,但当它们电子化以后,就可以使所有学者与学生共享。

过去20 年,全球大学学龄入学人口比例从14%增长到了32%,同时教育投入也在不断增加。世界经合组织国家在高等教育上的花费占了GDP的1.6%,美国在高等教育上的投入占GDP的2.7%②参见“The world is going to university”,https://wenku.baidu.com/view/2664e39fba1aa8114531d940.html?_wkts_=1686107134894&bd-Query=The+world+is+going+to+university。。为什么全世界教育投入都在增加?并不仅仅是因为物价因素和设施设备更新所带来的成本上升,更主要的原因是优质教育资源总是稀缺的,教育越是普及,优质教育资源就越是稀缺。教育资源中最核心的资源就是师资。随着教育尤其是高等教育的普及,优秀师资的供给为什么不能同步增加?这是由人才的成长和分布规律决定的,优秀人才的产生受制于很多包括先天和后天的复杂因素。当今时代的教育条件远优于爱因斯坦成长的时代,但却未能培养出更多的爱因斯坦。现实情况是,随着教育普及率的提高,人们对高品质教育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优秀人才供需失衡进一步加剧。也就是说,优秀人才正变得越来越稀缺。在这种情况下,互联网的发展可以使生活在教育洼地的人们分享教育资源富集区的优质资源,从而在一定程度上缩小教育鸿沟。慕课的出现就显示了这一趋势。阿莎·坎瓦尔指出:“慕课(MOOCs)为当前教育系统面临的三个关键挑战(即太过死板、费用高昂、学业完成时间长)提供了重要的解决方案……随着慕课平台的发展,世界成为一个紧密联系的课堂。”③参见阿莎·坎瓦尔著《开放远程教育未来领导力与创新》,原载于《开发教育研究》2016年第6期,第17页。

(二)教师的角色将发生重大变化,知识传授与获取方式更加便捷多元

在传统教育中,教师是知识的传授者,所谓“传道授业解惑”,第一位的就是“传道”。学习者对教师的期望很高,希望能够从教师那里学到在社会上学不到的知识。一个人要成为好教师,不仅要接受系统的高等教育,在特定学科打下坚实的知识基础,还要在课前阅读大量文献,并根据教学目标将知识条理化。可以说,教师掌握知识的多少,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他的教学效果与成就。过去,为了掌握尽可能多的知识,很多教师甚至会自己购置大量图书,摘录大量卡片。《围城》中的三闾大学文学系主任李梅亭夸口说,哪怕全中国书都烧完了,凭着他的卡片,照样可以在大学里的文学系开设课程。这当然有吹嘘的成分,但也不无几分道理。然而,在信息化时代,教师作为知识传授者的角色会被弱化。当下大学课堂中,过去人们熟悉的教师侃侃而谈、学生埋头记录的场景已很少见到,即使学生在课堂上错过了什么知识,下课后也很容易在网络上查询到。现在也很少有只有老师能读到而学生无缘读到的文献了。当今的大学教师,更像是一个专业课程的设计师、学生学习的助学师、学生学习成效的测评师和学生职业生涯的顾问。

如果我们从更广阔的视野——人类获取知识的渠道和方式上看,一个总的发展趋势是越来越多样、越来越便捷。在原始社会,人类主要靠结绳、刻契等方式传播知识。语言文字发明后,人类主要靠口耳相传、手写笔抄、雕版印刷等,活字印刷术的发明,是人类知识传播史上的一大革命。到了近代,在工业革命的推动下,知识传播媒介与方式发生了巨大变革,出现了更加平民化、普及化的知识传播方式——报刊与平装书。报刊与平装书不仅采用机器印刷,还运用铅字排版、纸型技术等,使得成本大大降低、效率大大提高。这种书籍复制方式是工业化的产物,没有近代工业的发展,仅仅依靠手工作坊无法完成从线装书到报刊和平装书的知识传播方式的转变。现代传媒运用资本主义商业化方式运作,使其比起传统媒体显示出更大的优势,比如出版物容量大大增加、出版周期大大缩短、效率大大提高、价格大大降低。后来,电影、收音机、电视机、复印机、速印机等的出现,进一步加快了知识传播,丰富了知识传播的方式。然而,上述传播媒介的创新并没有带来知识传播方式的革命性变化,直到数字化时代和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到来,才使人类获取知识的方式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大变革,主要表现在知识获取的时间差大大缩小,世界各地的人们几乎可以在相差不大的时间之内分享最新知识,知识的传播由单向接收转变为多向互动,知识垄断与封锁已不可能,因为在互联网时代,知识的分享与及时传播所带来的利益远大于知识垄断与封锁所带来的利益(某些涉及国家安全等知识除外)。于是,大学和大学教师知识权威的地位受到了挑战,他们正在转型为知识服务者。早在1993年,英国大学主管部门就颁布了一项学生章程,把学生角色定位为“顾客”①参见蒋思铭著《英国高校如何服务学生“客户”》,原载于《中国教育报》2016年3月11日版。。如今,随着信息技术的突飞猛进,互联网和各种终端已具备更大的数字存储能力、更快的数据传输能力、更强的数字接收能力,它们无可质疑地昭告世界,一个人人皆学、时时可学、处处能学的泛在学习时代到来了。

(三)学校的地位和作用将发生根本性调整,泛在学习成为新的教育形态

过去,人们需要在一个特定的学校接受大学教育,这个学校首先是一个空间概念,它座落在某个国家某个地区某个城市,在中国通常还有一道围墙把学校与外界隔离开来。学生在此居住、在此学习,甚至拥有自己固定的教室,学生的生活方式、学习方式、学习时间都受学校的管理。但是,在网络化时代,教育的宽度将发生改变,物质化的校园作为学生学习中心的地位将发生变化。凯文·凯里在《大学的终结:泛在大学与高等教育革命》一书中指出,一种新型形态的大学——泛在大学将会挑战传统大学的地位。在这种泛在大学,传统大学的核心要素如图书馆、教室、教科书、教师等,这些大学组织的构成要素都将被碎片化,那种“圈养”式的教育将被终结,教育资源的垄断局面将被打破,教育的提供者将更加多元化。也就是说,学校将不再是唯一的教育提供者,企业、社会组织、个人都能够成为教育的提供者,一句话——“能者为师”。正如有人所展望的,未来人工智能时代大学教育的特点是:学习在窗外,他人即老师,世界即教材①参见《校长深阅读:展望教育未来,什么值得教?什么值得学?》,https://learning.sohu.com/a/636399046_177272。。学生接受高等教育并不一定要在一个特定的校园里,在网络、在各种社会组织和社会活动、在各类图书馆和博物馆以及众创空间等固定与不固定、现实与虚拟的空间,学生都可以学习自己感兴趣的知识。任何一个人,只要在某些方面超越了你,他就有可能有机会成为你的老师。学习的内容也不仅仅是教科书上与现实稍有距离的知识,真实世界里随时随地都在产生的新经验新发明新知识,都可以成为学习的素材和对象。在信息化环境中,学习可以无处不在,可以随时进行。在美国,本·尼尔森已经创建了一所没有校园的大学——密涅瓦大学,课堂教学在自主开发的在线平台上进行②参见张东著《未来教育的变与不变》,原载于《中国教育报》2017年12月15日版。。“未来的学习模式应该是游学式的,学生不固定在一个地方学习。可以选择去想去的学校游学,体验更多的文化。未来的学习方式应该突破时间、空间的限制,利用碎片化的时间,随时、随地学习。”③参见启笛著《慕课革命:将解决中国教育四大问题——专访经济学家汤敏博士》,原载于《南方周末》2016年5月12日版。在学校之外、网络之中,有更多符合学生兴趣、需求或愿望的个性化学习。校园中的集体学习、讨论和社交自然是学习过程中必不可少的,未来校园也将仍然是学习的核心区域,但不是唯一区域。学习长度将大大延长,学习的连续性也将被打破,大学的学制将被逐渐淡化,学生可以在多个学习中心学习,知识和能力的构建将是关键。

(四)标准化的教育将让位于个性化教育,工业化的培养方式将被信息化培养方式所取代

目前大学所常用的人才培养模式,基本上形成于300 多年前的工业化社会初期,它是伴随着工业化浪潮、为适应大工业生产需要而逐渐形成的,是工业革命的产物。现代工厂与传统手工工场的最大区别在于,现代工厂为了实现大规模批量化生产,需要采用标准化管理模式,从而实现稳定的质量控制、成本降低,保持并提高市场竞争力,为此就需要采用模具制造和流水线生产方式。从某种意义上说,现代高等教育本质上是为工业化发展服务的。现代大工业生产的特点使得教育具有了一些相应的特征。比如,这种“工厂化的学校”强调“规范性”,强调规范学习者和学习行为,追求教育的标准化、统一性,学制是统一的,教学大纲是统一的,教材是统一的,评价标准与评价方式也是统一的。在教学组织上,大多实行组班授课、分科教学,以教定学,以教师、教室和教科书为中心,以培养符合工业化需要的批量化标准化人才。这种教育模式确实大大提高了教育效率,但它也有明显的弊端,即所有学生都是按照一个模子塑造出来的,容易扼杀学生的个性与特长,而且一旦定型就十分僵化,对时代变化的反应不够敏感。

在未来的大学中,实现真正个性化的教育将成为可能。两千多年来,孔子提出的“因材施教”一直是教育的一个理想,在网络化、智能化时代,个性化教育的成本将大大降低,教育者对被教育者个性特点的掌握将更加精准,“因材施教”将有更大的可能由理想真正变为现实。同时,借助信息技术,知识性内容的获取将会更加便捷,教育将更关注对个体分析思维、批判思维和创造性思维的培养,学习力和思考力将成为学生发展的核心价值。随着信息技术的开发与运用,课堂变得更加智能。汤敏认为,慕课将打破物理限制的学习方式,将有可能解决个性化教育问题④参见启笛著《慕课革命:将解决中国教育四大问题——专访经济学家汤敏博士》,原载于《南方周末》2016年5月12日版。。

(五)教育的微观形态与环境将告别工业化思维,发生革命性变化

传统大学最主要的微观教学环境就是教室。对应工业化生产的环境特点,学校的教室宛如工厂的车间,课桌成排整齐摆列,学生均面向前方的讲台。讲台一般会高出地面20厘米左右,一方面是为了便于教师清楚地观察到教室的每一个角落,另一方面也可以突出教师的中心地位和知识权威角色。但是,在“以学生为中心”的理念之下,随着虚拟现实等新技术和“翻转课堂”等新型教学形态的出现,“生产车间”式的教室格局正在被打破。当下,虚拟现实技术已开始在教学中应用,教学空间与环境将变得更加多样。虚拟现实技术(VR)是综合利用计算机图形系统和各种现实及控制等接口设备,在计算机上生成可交互的三维环境中提供沉浸感觉的技术。运用虚拟现实技术,教学活动可以在虚拟教室、虚拟实验室、虚拟考场等空间进行。

(六)大学将不再垄断对学生的评价权,新技术将使评价更加及时、精准

如何评价教育质量一直是大学教育中的一个难题,因为很难找到一个明确的、客观的标准。从某种意义上说,学生是大学的产品,这种特殊的“产品”与其他物质性产品有很大不同。无论是工业产品还是农业产品,都有一些可量化的质量标准,广大消费者对它也有很大发言权,消费者不喜欢企业通常就没有必要再生产。而对于大学培养出来的学生而言,并没有一套客观准确的评价标准。德国社会学家卢曼认为,人类在生存当中有很多策略,信任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包围人类的社会环境和自然环境太复杂了,我们无法应对和把握它们,必须有一套处理它们的简化机制①参见《郑也夫:信任危机下的中国人,如何重建信任?》,http://www.rmlt.com.cn/2016/0808/435834.shtml?from=singlemessage。。大学在评价学生学习质量时,考试成绩就是一种简化机制,虽然它并不是非常可靠的标准,而只是人们采取的一种相对客观的策略。此外,对学生这个“产品”质量的评价是多维的,包括知识、能力、素质、心理等多个向度。严格来说,当大学把毕业生送入社会时,它所提供的还不是一个定型的“产品”,它提供给社会的更像是一种预期价值。也就是说,大学想让社会相信,其输送的毕业生因为接受了大学教育,未来将会创造出更大的价值,但是否如此还需要经过较长时间的检验。人才的成长是一个没有止境的过程,即使我们在某一个时间点上对大学毕业生进行测评,也会发现难度极大,更不可能对每一个学生方方面面的能力都进行仔细的测评。至于智商、素质,更多地表现在一个人的言谈举止、待人接物、行为方式、思想方法之中,很难用测试的方法来评价。另外,大学教育目标的实现具有滞后性。学生作为“产品”的特点在于,消费者要等待较长的时间才会知道自己当初购买的“产品”质量如何,而且一个人读完大学走向社会以后,工作单位也参与了对他的培养,还有他自己在工作实践中的摸索和感悟,大学教育在他成才的过程中所起的作用究竟占多大比重,很难说得清楚。教育评价的难点除了教育本身固有的特性之外,信息的不充分以及缺乏科学有效的信息处理分析技术是主要的痛点。

如今,教育大数据技术的产生与发展使得教育评价的精准化成为可能。“在大数据交互的协助下,可以让教学评价更加多元化,促进学生多元发展……对于教师而言,大数据有利于教师对学生学习情况进行实时跟踪,并做出恰当的教学决策,促进学员、教师的互动与了解……后台技术人员则负责把交互数据的分析结果简单明了地呈现给用户,实现从抽象到可视化的映射”②参见雷萍著《关于在线教育未来发展途径的思考》,原载于《海峡科学》2018年第2期,第89页。,这里说的“数据”并不仅限于数字,还包括视频、文本、图像、音频等。在大学的图书馆、教室、实验室、运动场、报告厅、食堂等所有师生活动的公共场合,每时每刻都产生着各种各样的数据,它们对于评价学生的学习和成长都有一定的价值。过去,由于人们缺乏有效的技术手段收集、存储、加工、分析这些数据,因而无法使它们转化为学生学习评价的依据。在大数据技术应用背景下,对数据的全样本采集、传感器收取、射频识别等手段的应用,使得大学校园中无限丰富的数据可以通过各种渠道整合到一起,特别是借助智能教学系统和练习系统,我们可以关注课堂中每个学生的即时反应和获取知识的角度,进而通过数据挖掘、学习分析和可视化软件等多维度分析学生的学习数据,从而提供一种更为全面的视角,精准分析每个学生的知识掌握情况,实现更加科学高效的测评。

二、大学在大变局中的坚守

达尔文的进化论告诉我们,生物的演化分为渐变与突变两种。从哲学意义上讲,突变也是在渐变基础上发生的。从迄今为止的大学发展史来看,大学的演化从来都是渐变而非突变,在大学走向未来的路途上,传统中的一些东西不会发生颠覆性变化,更不会完全丢失。

(一)大学作为知识创造和科技进步重要引擎的作用不会改变

可以预见,未来高等教育的形态会发生变化,除了常规形态的高校,还会产生或变异出“异形”高校。这些高校或许会逐渐演化为主流,但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无论如何,人们接受高等教育的需求都不会消失,社会越发展,人类越需要智能升级,接受高等教育就是智能升级的最好方式,无论是在现实空间还是在虚拟空间、以固定方式还是以流动方式、用集中的时间还是用碎片化的时间接受高等教育,就接受大学教育本身而言,这是不可缺失的。再者,自洪堡在柏林洪堡大学升级出科学研究功能以来,大学就成了知识创造和科研成果产出的中心,全球诺贝尔科学奖得主中有相当一部分来自大学。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80%以上的自然科学基金项目由高校承担,依托高校建设的国家重点实验室占到总数的60%左右,高校获国家科技三大奖数量占比也达到60%以上①参见杨三喜著《这5年,教育贡献力显著提升》,原载于《中国教育报》2017年10月23日版。。

人类越发展,面临的挑战就越严峻复杂。现代学术研究与古典时代已大不相同。在传统社会,学术研究大多在单一学科范围内由作为个体的学者独立进行,但如今,那种靠着个人聪明的大脑、坐在自己的书斋中通过沉思默想就能作出突出科学贡献的时代早已过去,现代人类面临着越来越严峻复杂的挑战,学者要解决的是更远、更深、更难的课题,越来越需要多学科、跨学科的团队协作。大学的一个天然优势就在于它拥有相对齐全的学科(尤其是综合性大学)、拥有数量充足和结构完整的学术梯队(老中青教师和从本科生到博士生的学生群体)、拥有体系完备的科学实验平台、拥有丰富多样的学术资源积淀,这一切都表明大学是最适宜解决人类复杂问题的机构。因此,高校作为一个国家科技进步的重要引擎是不可或缺、不可改变的。

(二)教师在学生人格发展和道德培养上的引领作用不仅不会改变,还会得到强化

信息化时代,由于人们学习的自主性、便利性增强,有人认为教师或许有一天会被取代。这种预测至少在今天还没有展现出具有足够说服力的逻辑。毋庸置疑,教师的角色定位、作用、使命和工作方式等未来将会发生一定变化,教师作为知识传授者、教育管理者、评价主导者的角色或许在一定程度上会被弱化,但是教师作为学生价值引领者、学习组织者、成长伴随者的角色将会得到强化。在这里,最重要的就是教师对于学生价值观的引导,它是任何时候都不能被弱化的教师最重要的使命。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与进步,互联网、人工智能会越来越先进,就其对现实问题的解决,比如准确捕捉正在形成的问题、精准找到问题的症结、按照最优化原则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法与路径等,人类可能会趋于劣势,甚至在预测未来发展趋势方面,智能机器也具有无与伦比的优势,但是,人类社会的发展方向需要理想与信念的引导,而这种理想与信念是人工智能无法给我们的。在日益复杂的人类社会中,学生人格的养成成为了教育中越来越重要的目标,如何处理人际关系,在团队中如何与人合作,甚至如何正确处理人与机器的关系等这类涉及情商的问题,都不是“算法”可以解决的,它需要教师的人格熏陶、行为示范和经验传授。教育在越来越依赖技术的同时,对于人性、人格、人情的需求也越来越大。技术不会使教育中人性的温度降低,反而会促使人们更加重视人性的滋养。未来,在知识与技能学习方面,确实可能出现“他人即老师”的情况,但在价值培养、人格引导等方面,仍然需要对教师的认证遴选制度。换言之,未来需要一些“核心教师”,他们不仅具备能力培养和知识传授能力,还是社会核心价值观的坚定守护者、社会主流道德观的践行者,他们的作用是其他泛在学习时代一般意义上的教师所无法取代的,否则就不能解决“培养什么人”以及“为谁培养人”的问题。

(三)传统现实空间师生互动的教学模式仍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

斯坦福大学原校长约翰·亨尼斯说:“很多东西只通过在线可能无法完全学到。我们并不鼓励完全的在线课程,学生可以在线上课,但也有指导教师面对面解答问题,进行一些小测试,有更多的互动,更多的问答环节,我们称之为组合式的教学方法。我们的数据也显示,这种组合式的教学方式优于纯粹的在线式教育。”①参见李晓婷著《7.5亿美元怎么花——斯坦福大学史上最高额奖学金》,原载于《南方周末》2016年4月7日版。在物理空间内,教师与学生面对面的教学方式,不仅有利于师生更直接快捷的知识交流,还有利于师生更直接的情感信息交流,师生之间通过眼神、表情、肢体动作传递的信息,很多是直抵心灵的。更何况一个富有人格魅力的教师在教室中所形成的气场,对学生潜移默化的影响是难以描述的。

不过,虚拟现实技术的发展,或许能够部分地获得现实物理空间师生面对面教学的优势。曾有人预言虚拟现实进入教育的三大优势,即拓展学习的多维空间、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让学习更安全。“虚拟现实还能让教学突破时间的界限,我们可以利用它回到过去,与历史伟人对话,了解曾经作为万园之园的圆明园的辉煌,一点点地看着长城在历史长河中不断的修筑、延伸,追寻六朝古都的历史变迁。”②参见黄蔚著《当虚拟现实与教育亲密接触》,原载于《中国教育报》2016年7月16日版。但即使这种情景在未来变成现实,作为碳基生命体、拥有理想情怀的人类教师的作用能否被替代,现在乃至不远的未来下结论都还为时过早。

现阶段,一个国家或一所高校采用怎样的在线教育模式,与他们的教育传统和教育理念不无关系。比如,中国和美国都在发展混合课程,但二者差异较大。在美国,混合课程实际上就是“慕课+翻转课堂”,它从传统课堂“老师讲学生听,课后练习巩固”翻转成了“先课前自学,再课堂讨论”。这种混合课程模式与美国的人才培养模式是相契合的,这种模式的核心理念即“自由教育”。但这种模式未必适合中国国情。中国式混合课程是“线上的慕课+线下的课堂”,也就是以课堂讲授为主、在线学习为辅,“线上互动+线下讨论”、“网上测试+网下考试”的教学模式,特别是对于数量庞大的一般院校,这种模式可能更符合中国国情校情。调查显示,我国有70%左右的学生认为这种教学模式有助于增强学生的自学能力,50%左右的学生认为这种教学模式对提升教学效果非常有帮助③参见《学生成长的新战场》,原载于《麦可思研究》2017年第4期。。当下,中国式混合课程的典型情景是:“上课之前,通过‘雨课堂’‘粉笔匠’等工具,老师将本节课要讲的知识点,提前上传到课件平台,学生们提前预习、自行掌握。课堂上,老师们不再进行知识讲授,而是提炼几个关键要素和问题组织小组讨论,大部分的课堂时间留给学生讨论和主题陈述,一部分留给老师释疑解惑,从而实现老师讲授为主到学生讨论为主的‘翻转课堂’。课后的复习和作业,可在线上或线下混合完成。在整个教学过程中,老师可通过在线工具,时时掌握学生的学习情况,并可随时组织基于线上的测评,以更好地了解学生情况,从而随时调整教学进程。”④参见赵婀娜著《比技术更重要的,是教育理念》,原载于《人民日报》2017年10月26日版。可以说,在中国传统现实空间教学的生命力可能会比美国更强。这一判断不仅来自对中国文化传统坚韧性的理解,还来自对中国复杂国情和不同区域教育发展程度差异性的分析。

三、大学应对高等教育大变局的策略

高等教育大变局已经悄然到来并加速发展着。中国高等教育是体量巨大的教育,是以一流教育为目标的崛起中的教育。正在到来的大变局,对于我们而言既是挑战又是机遇,是我们由跟踪状态转变为领跑状态的机遇,但前提是我们必须及早谋划应对之策。

(一)切实推动教育观念大转变,为正在到来的大变局做好思想准备

人类有史以来,任何伟大的变革无不来自观念的更新,理念是推动人类进步的核心动力。没有新理念就没有新创造、新发展、新变革、新模式、新方法、新效果。在科学研究中,每一次重大发现都源于基础理论的突破,也就是对自然规律认识的理念的更新。比如:电磁理论的突破,带来了电和无线通信技术的诞生与发展;牛顿万有引力的发现,开启了人类走向太空的征程;巴斯德对微生物观念的突破,为疫苗的产生奠定了理论基础。在人类社会发展中,每一次重大的变革也无不是源于观念的变革。自古以来,人们都认为人的自利性是人性中需要抑制的本能,但亚当·斯密却推翻了财富与道德彼此对立的观念,提出了人的自利本性是促进生产力进步的巨大动力的观点,从而引发了市场经济革命。由于“创业”观念的改变,才有了“众创时代”的到来。正是因中国人民在20 世纪70 年代末毅然抛弃了“两个凡是”、“以阶级斗争为纲”、计划经济等观念,确立了改革开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等新观念,才有了之后40多年高歌猛进的发展。

在高等教育中,正是有了洪堡理念和威斯康星理念,大学才先后开拓出科学研究和服务社会的功能维度,使之成为促进现代社会进步的重要动力。如今,面对新的产业革命、科技革命浪潮的冲击,尤其是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的快速迭代对包括教育在内的人类社会生态的重塑与改变,高等教育亟待一场深刻的理念变革。比如:改变学校作为知识垄断者、学校是学习主要甚至唯一场所的观念,树立人人皆学、时时可学、处处能学的泛在学习的观念;改变学生上学的主要价值是学习知识的观念,树立以素质养成、能力培养、合作探索等为主的新的学习价值观念;改变教师与学生固定的、单向的教育与被教育关系的观念,树立师生互动、角色交叉、伙伴共进的观念;改变人才培养标准统一、学制一贯的观念,树立个性多元、学制灵活的人才培养观念;改变国家和学校垄断文凭认证的观念,树立文凭认证社会化的观念;改变学科细分、专业培养的观念,树立打破学科壁垒、模糊专业界限、可宽可窄、可多可少、自由选择的观念;改变教师与学生隶属固定的观念,树立二者皆可有序流动的观念;改变学习评价以考试为主的观念,树立多元测量、综合智能评价的观念;改变教学以教师为中心、以教为主的观念,树立以学生为中心、教与学灵活变换的观念;改变工厂化、工序化教学空间设计和课程设置的观念,树立现实空间与虚拟空间、标准空间与异形空间、程序化课程设置与非程序化课程设置灵活组合的观念;等等。伴随着观念的变革,高等教育改革的视界必将变得更加清晰而深远。

(二)深化高校管理体制改革,尽快补上尚未完成的现代大学制度建设这一课

高等教育每一次重大变革,无不伴随着体制机制的重构。或者说,体制机制变革本就是高等教育大变革的题中应有之义。改革开放以来,中国高等教育获得了长足发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但是,毋庸讳言,中国高等教育40 余年的发展,主要还是体现在“体量”的增长上,如院校数量、办学规模、硬件条件、人才输出、成果产出数量等方面,而在更能体现高等教育竞争力的内涵品质和文化软实力方面,我们与真正的高等教育强国相比差距仍然很大。这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体制机制改革滞后。早在1985年,中央在召开改革开放后的第一次教育工作会议上讨论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教育体制改革的决定》中就曾指出,教育体制的主要问题是“政府有关部门对学校主要是高等学校统得过死,使学校缺乏应有的活力”。时至今日,这个问题仍然没有得到彻底解决,现代大学制度的建设依然任重道远。现代大学制度的核心就是政府宏观管理、市场适度调节、社会广泛参与,在大学内部则是党委领导、校长负责、教授治学、民主管理。当今现代大学面临的挑战,是尚未完成现代大学制度建设的高等教育体系所无法应对的,因此,中国高等教育必须尽快补上现代大学制度建设这一课。

在管理体制上,要理顺高校与政府之间的关系,二者应适度拉开距离,政府主要采用宏观、间接的方式管理高校,而不直接插手高校的微观运作。只有让高校成为真正的独立法人,担负起自主依法办学的责任,其创新与变革的主动性、能动性才能被真正唤醒。在这一方面,高校一如国有企业,如果不赋予其市场主体地位,就很难有创新与变革的积极性和活力。

对于高校内部组织架构,必须打破遵循科层逻辑、行政管理逻辑和体现官本位意识的编制管理思维。扩招以后,随着办学规模的扩大,各高校大都模仿西方尤其是美国大学实行学院制,但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的学院对名称的关注远超对实质的追求。也就是说,我们并不是从现代科学技术发展规律与需求——如学科的交叉融合——出发构建学院,而是更多从便于管理甚至扩大干部编制等考虑出发设置学院体系。根据笔者的研究,西方发达国家大学里的学院,近70%是按照学科门类或学科群设立的,30%是按照一级学科设立的,而在中国只有28%的学院是按照学科门类或学科群设立的,66%是按照一级学科设立的,还有6%是按照二级学科设立的。从某种角度来看,这种院系设置体系不能很好地适应现代科技发展的需求,不利于高校应对正在到来的高等教育大变局。

(三)加大对新教育技术和新教育模式建设与改革的资源投入,缩小与发达国家在大学教育模式创新上的差距

上世纪末到本世纪初,中国高校曾出现过教育信息化建设的热潮,重点是校园网和多媒体教学。之后一直在原有基础上不断增量和升级,但它们对教育改革与质量提升的促进作用却逐渐被弱化。比如多媒体教学,曾一度带来教学观念与方法的变革,但现在却已成为广受质疑的问题,很多多媒体教学设备蜕变成了简单的电子黑板,已经起不到教学成效倍增器的作用。近几年,随着互联网、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技术的进步,新一波的教育信息化与现代化浪潮风起云涌,建设重点领域是网络在线课程、教育大数据和智慧教室,但与发达国家高校相比,发展较为滞后且不够平衡。美国哈佛大学每年大约投入制作40 门在线课程,拥有30 余位全职制作在线课程的员工,2 个专门用于制作在线课程的摄影棚,还有1个专门研究团队致力于在线课程研究,以便更好地了解学习者,更好地改进教学设计①详见黄蔚著《信息时代,哈佛依然通过学习引领世界》,原载于《中国教育报》2015年12月2日版。。在教育大数据建设方面,欧美国家也是先行者和领跑者。许多欧美发达国家都在国家层面建立了教育大数据中心,它们具有以下特点:“首先是多样性,要从多个维度赋予某个事物的数据内涵;其次是动态性,数据要不断更新,政府组织、研究机构和各级学术组织,乃至每个科研工作者都是数据的提供者;再次是直观性,大数据不仅仅是数据的提供,更是数据统计的直观图像的研究、建构和分享;最后是共享性,每个人都是大数据的分享者。”②详见王克明、楚爱华、李纯玮、贾国锋著《大数据时代的教育新使命》,原载于《中国教育报》2016年11月5日版。在这些方面,我国总体上说还处于跟踪状态,虽然在规模上我国已名列前茅,但原创性技术、理论与模式不多,而且发展很不平衡,高水平大学发展较快,地方高校特别是中西部地区高校建设较为滞后,需要加大投入,迎头赶上。

(四)适应新的科技革命与教育变革,深化学科专业结构优化调整

中国高等教育发展大众化阶段已经结束,已进入高等教育普及化阶段。移动互联网和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正在深刻改变高等教育形态。在多种因素的影响下,未来高等教育将由单一专业教育转变为跨专业、多专业教育,由整齐划一的教育转变为私人定制式或个性化教育,高等教育的学制与文凭认证也将更加多元。为了应对这些深刻的变化,高校学科专业结构必须进行深刻变革。专业结构调整并不仅仅指增设、停招和撤销,还包括对专业自身的改造与优化。比如,在人工智能影响下,有些专业可能会消失,同时社会行业与职业的变化又可能催生一些新的专业。人类在某些专门领域优势的丧失,也可能促使人们更多地追求复合型知识与能力结构。这些可能发生的变化,都要求大学未雨绸缪,循序渐进地推进学科专业结构调整。学科专业结构调整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即使未来可能消失的专业,也要经历一个渐变的过程。应对策略应该因校而异、因地区而异、因阶段而异,而“专业+”则是一种稳妥的策略。它又可以分为两种:一是“专业+专业”,就是把过去口径比较小的两个或多个专业整合为一个专业,这就是宽口径的大类培养,适用于高水平大学学术型人才培养模式和以中高层管理人员为培养目标的模式;二是“专业+课程”,就是以某一个专业为主体,融合另一个或几个专业部分课程,这就是复合型人才培养模式。

在优化整合后,某些学校的某些专业可能会从招生目录中消失,但多年积累的教学资源不会被浪费,它们可以作为要素被整合进其他专业继续发挥作用。比如当下高等教育界热烈讨论的英语专业何去何从的问题。随着人工智能的飞速发展,翻译机器人越来越多,对大多数院校英语专业人才培养提出了新的挑战。但是,在学校内部,很多专业学生的英语能力又需要加强,特别是专业英语能力。在这种形势下,一般院校英语专业的调整可以有两个方向:第一个方向是保留英语专业,但由纯语言专业转变为“英语+专业”,其中的“专业”是指“英语”之外的专业。就是说,它还是以英语为主,同时嫁接了其他专业知识。第二个方向是撤销英语专业,腾出资源加强其他专业英语教学,这就是“专业+英语”。但这与以前所讲的“专业+英语”不同,过去只是强化一两门英语课程的教学,这里讲的是加英语板块课程,所以本质上仍然是“专业+专业”。

当今时代,科学发展趋势似乎存在一种背反现象,即一方面高度分化另一方面又高度综合,但本质的主流的趋势是综合。有人统计过20 世纪获得诺贝尔自然科学奖的466位科学家的知识背景,发现具有学科交叉背景的人占到41.63%,特别是20 世纪最后25 年,这一比例升高趋势明显,占到了49.07%①参见储召生著《跨学科教育:一流本科的必然选择——中国地质大学(武汉)校长王焰新接受中国教育报专访》,原载于《中国教育报》2016年5月23日版。。这也启示我们,学科专业的融合交叉是改革的重要方向。

(五)加强对新技术的学习与培训,提高教师与管理者顺势而为的能力

大学是天然的学习型组织,理应对科技与教育的变革保持高度敏感性。但是由于某些体制弊端,很多高校都不同程度地存在一些问题,如垄断意识根深蒂固、对市场变化不够敏感、危机意识薄弱、创新与变革动力不足、负资产积累较多、历史包袱沉重等。观察近40 年的高校改革,其动力基本来自两个方面,即自上而下的行政压力和利益驱动的策略性变革。而着眼高等教育长远发展、努力把握趋势、主动作为、积极应对变化的改革不多,站立潮头、引领潮流的作为更是少见。因此,有必要在高校启动一场教育观念的变革,就高等教育有哪些深刻的变化将要发生或正在发生、将会带来怎样的影响以及当下与未来怎样应对等问题展开大讨论。由于高校学科专业具有多样性,并非每个专业教师都充分了解现代科技和高等教育的发展现状与趋势,所以相关的学习和培训是必要的,尤其是要对全体教师开展互联网技术、大数据技术、人工智能、现代算法等深刻影响高等教育发展的科学技术知识的培训,促使广大教师积极思考自己的专业在大变局中的应对策略。

在未来的高等教育史上,2020 年可能会是一个分水岭。在这之前,虽然对基于现代互联网和数字化教育技术的新形态教育已有很多宣传、推介和试验,但总体上大多一线教师仍然觉得那还是遥远的场景。然后,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使得线上教育成为了常态,人们感到网络教学似乎没有那么神秘那么困难。但是,随着网络教学的大规模实施,人们很快又感到网络教学似乎也没有那么神奇那么高效,它对教学效益的增进好像也没有那么显著。这不仅是因为目前在线教育技术上确实还不够成熟,还存在很多短板,还因为传统的教育理念、管理与评价方式等与新兴在线教育匹配度不高。自然,我们对特殊时期的在线教学要求不宜太高,更不能误认为这就是未来在线教育的典型场景。新形态教育要真正完成对传统教育的替代,需要教育技术进一步迭代更新,如日初升的元宇宙技术的发展,有望构建一个虚拟而又充分逼真、沉浸感极强的网络教学环境,使得今日线上教学相比线下教学的种种短板均被消弭,新形态教育的优势全面超越传统教育。就在元宇宙尚未从迷雾中露出清晰面孔的时候,ChatGPT 却异军突起,如同一股强劲的旋风,席卷了人类生活的各个领域,其对高等教育将会产生怎样的影响,人们还在观察与讨论。

快速迭代的信息技术特别是人工智能技术所引发的高等教育革命浪潮已经到来,相应地,我们需要从教学理念、教学形态、教学管理、教学评价等方面也进行一场深刻的革命,尤为重要的是必须深度唤醒学生自主学习的意识,提高元认知能力。工业化时代的教育与信息化时代的教育是两个不同的物种,这两个时代的教师也是两种不同的社会角色,应加强对教师媒介素养和信息技术运用能力的培养,使他们顺利由工业化时代的教师转变为信息化时代的教师。

自古代社会以来,人类社会发展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变化越来越快、周期越来越短、对未来的预测越来越难。虽然我们很难精准预测未来长时段内高等教育的演变结果,但可以大致判断演化趋势:未来人类仍然需要大学,但大学的形态与功能可能发生重大变化。尽早把握变化征兆、认识演变趋势、主动顺应变化并努力引导变化,是大学决策者、管理者和从业者的历史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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