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脉络梳理与研究展望

张宇婷，武玉玲

（安徽财经大学，安徽蚌埠 233000）

随着企业社会责任研究的不断深入，学者们越来越关注跨国公司及其子公司的社会责任。跨国企业履行社会责任不仅是一项重要的非市场化战略，还是一项重要的组织任务，跨国公司在运营发展中应满足东道国当地利益相关者的伦理、社会、环境和经济需求。跨国公司履行社会责任对促进发展中国家的社会经济发展、环境改善等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跨国公司子公司规模的扩大和影响力的提升与其业务范围内不断升级的子公司社会责任压力和期望有关［1］。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不仅要考虑财务绩效，还要考虑对全球利益相关者的社会责任，满足利益相关者的需求。总的来看，目前关于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的研究尚未引起学界的广泛关注，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潜在决定因素也未被充分挖掘。

跨国公司子公司在东道国会面临当地社会、经济、环境等一系列问题，了解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影响因素对于解决这些问题至关重要。目前，对企业社会责任的研究多集中于发达国家公司战略，关于跨国公司社会责任的研究仍处于萌芽阶段。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跨国公司在新兴市场开展业务，了解新兴市场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影响因素便具有越来越重要的现实意义，这不仅有助于跨国公司的发展，还有助于子公司在履行社会责任时妥善应对当地社会期望及来自母公司的压力。那么，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的内涵与理论基础有哪些？对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的划分标准和衡量方法有哪些？哪些因素影响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会产生怎样的效应？对这些问题进行梳理和归纳，有助于了解该领域的研究现状，明确未来的研究方向。本文围绕有关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的基本问题，综合国内外研究成果，从动态演进视角就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的内涵与理论基础、维度划分与衡量方法、影响因素、产生的效应等4 个方面进行阐述，在此基础上梳理未来值得关注的研究方向，以期丰富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理论体系，为跨国公司子公司的经营实践提供参考。

一、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的内涵与理论基础

（一）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的内涵

通常来讲，企业社会责任包括道德、环境保护、安全生产以及公共利益等方面的内容，企业应当将社会责任与满足消费者需求的各种责任联系起来。学界对企业社会责任的研究深化了大众的认知，引起了大众对企业社会责任的更多关注。跨国公司社会责任概念建立在企业社会责任概念的基础之上。相较于在国内经营的企业，跨国公司的性质和行为更为复杂，尤其是在社会责任方面。跨国公司社会责任有其特殊性，具体体现在如下方面：首先，跨国公司社会责任所涉及的利益相关者范围更广，既包括主要利益相关者又包括次要利益相关者；其次，与一般公司的社会责任相比，跨国公司的社会责任打破了地域限制，具有全球性特征。Luo［2］研究指出，跨国公司企业社会责任包括企业的社会资源配置和社会响应能力、相关政策和实施项目等，积极履行社会责任可密切跨国公司与当地社会的关系。20 世纪90 年代中后期，企业履行社会责任之风在欧美发达国家逐渐兴起，许多跨国公司开始对合作商、供应商进行环保标准审查，并要求其接受劳保标准等企业社会责任准则。Park［3］认为跨国公司履行企业社会责任不仅是一项重要的战略安排，还是跨国公司满足利益相关者需求的一项组织任务。随着跨国公司社会责任研究的不断深入，学者们开始关注跨国公司子公司的社会责任。与母公司的社会责任相比，子公司的社会责任具有明显的“二重性”，即既需要遵守母公司的制度规范，又需要遵守东道国的法律和制度要求。Hitt［4］研究发现，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跨国公司子公司的社会责任有所不同，发达国家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主要是为了获得更多的资源和竞争优势，而发展中国家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则主要是为了获得在东道国的合法性。Yang［5］从学术角度提出了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这一概念，并分析了影响跨国公司子公司适应当地企业社会责任实践以获得合法性的社会因素和组织因素。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是其针对利益相关者而采取的战略举措，是一项体现子公司道德责任、经济责任和自愿承担责任的组织战略决策。

（二）跨国公司国际层面的社会责任、母公司社会责任、子公司社会责任的联系与区别

跨国公司社会责任的概念框架由跨国公司母公司社会责任、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和跨国公司国际层面的社会责任这3 个既不相同又彼此关联的概念构成［6］。三者都属于企业社会责任的范畴，因而概念属性具有一致性，责任主体均是跨国公司，但三者在概念范畴、适用空间、影响变量、研究视角、研究重点等方面又有不同。跨国公司母公司社会责任通常强调母公司对总部所在国的社会责任。作为企业的一种特殊形式，跨国公司具有一定的母国属性，无论经营范围是否跨越国界，其在本国的社会责任与一般企业并无本质区别。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强调子公司在东道国履行的社会责任。跨国公司国际层面的社会责任则强调跨国公司在国家层面的社会责任，其多源于跨国公司内部与外部之间的冲突。分析跨国公司母公司社会责任既要从国内视角又要从国际视角出发，而分析跨国经营所产生的社会责任问题则要从国际视角出发。跨国公司国际层面的社会责任研究与全球化和跨国化研究视角相近，对于企业跨国经营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同时也有助于揭示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内在机制。

（三）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研究的理论基础

一般来讲，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研究的理论基础主要包括利益相关者理论、制度理论和资源基础观。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有学者发现高层管理者的个人认知也会影响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因而尝试运用代理理论等分析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研究逐渐增多。

1.利益相关者理论。利益相关者理论阐明了主要利益相关者的作用，认为组织的生存发展除取决于能否满足股东需求外，还取决于能否为主要利益相关者创造足够的财富和价值。这一理论为利益相关者影响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提供了理论支撑。Yang［5］通过构建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前因框架，发现利益相关者对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有显著影响，涉及社会和组织两个层面，社会层面的影响因素包括正式机构、社区、非政府组织、行业机构等，组织层面的影响因素包括消费者、股东、员工、母公司等。这一框架为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的后续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Mzembe［7］指出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有助于密切其与当地政府和市场的关系，获得更多的关键资源和竞争优势。Park［3，8］认为消费者、内部管理者、员工、竞争对手和非政府组织是影响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主要因素。还有学者从更深层次研究子公司社会责任，如J Jacqueminet［9］基于子公司社会责任背景，强调利益相关者在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过程中扮演的角色取决于其所承受的制度压力、与母公司的距离以及网络嵌入程度。Marques［10］认为在内部和外部利益相关者的施压下，国家、地方、企业层面的政策、决策等均会影响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的履行。

2.制度理论。制度理论强调跨国公司子公司可以通过模仿或同构东道国环境和当地市场需求影响其社会责任履行实践，这一理论有助于解释制度环境的复杂性以及组织和环境背景之间持续存在的相互压力对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影响。Duran［11］认为制度是跨国公司制定社会责任战略时的一个重要影响因素，跨国公司子公司的社会责任是全球化的，子公司制定社会、环境等方面的规则受母国和东道国制度、经济发展模式等影响。此外，即便调整社会和环境项目以更好地满足东道国需求，子公司社会和环境规则的制定也会受母公司全球战略的影响。子公司在履行社会责任时要同时满足母国和东道国的制度要求，这也是子公司社会责任与母公司社会责任的主要差异所在。因此，跨国公司子公司必须获得内部（母公司）和外部（东道国）的“双重”合法性［12］。随着制度理论的不断发展，更多学者关注到制度二元性对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研究的重要性。Beddewela［13］将新制度理论与制度二元性相结合，认为子公司倾向于履行与母公司相关政策、实践和结构相同的社会责任以获得关键资源和合法性。Kim［14］认为主要利益相关者影响象征性企业社会责任，次要利益相关者影响实际性企业社会责任，并进一步将子公司的自治权和制度空缺作为利益相关者影响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调节因素，但研究结果表明，子公司自治权和制度空缺只会影响实际性企业社会责任。Kim［15］概述了跨国公司子公司在发展中国家履行企业社会责任的不同模式，将子公司在当地的企业社会责任活动概念化，并将其划分为政策性企业社会责任和实践性企业社会责任，以在中国和越南等发展中国家的韩国企业为研究对象进行了问卷调查，研究发现，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政策和实践对扩大其在东道国的社会影响有较大作用。

3.资源基础观。资源基础观强调子公司凭借其特有资源以及通过嵌入母公司的组织活动等来建立企业可持续的竞争优势［16］，基于资源基础观的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研究认为，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可以为企业带来特定的非市场资源，帮助企业获得更多的关键资源和竞争优势并提高组织绩效。然而，基于资源基础观的研究对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能否产生可持续的竞争优势还存在争议。一些研究表明，提高与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相关的能力可以为企业带来竞争优势［17-18］，但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活动的可见性会使其易被竞争对手模仿，因而不太可能带来持续的竞争优势。总的来说，基于资源基础观开展的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研究还需进一步深入。

4.其他理论。随着研究对象、方法及样本的变化，一些学者基于代理理论、信号传递理论等研究子公司社会责任。代理理论认为代理人和委托人之间的复杂关系可以驱动企业履行社会责任。Barnea［19］认为管理者倾向于加大对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投资以获得更好的个人声誉。Chin［20］认为CEO的政治意识影响着其所在组织的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情况，代理成本对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有显著影响，代理成本越高，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动机就越强。郭斐［21］基于信号传递理论的研究表明，信息不对称使得利益相关者很难了解子公司真实的经营状况，因此相应的沟通与信息传递必不可少，子公司需要向内外部利益相关者传递相关信号以表明自己是值得信赖的。上述理论虽然在现有关于子公司社会责任的研究中运用比较零散，但也得出了一些重要的研究结论，丰富了相关领域的研究，未来学者们可充分运用这些理论对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进行更广泛深入的研究。

二、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的维度划分与衡量方法

（一）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的维度划分

基于既有文献，本文认为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可以理解为子公司超越自身经济利益，实施以积极影响利益相关者为目标的企业行为，在创造利润、对股东负责的同时承担起保护其他利益相关者的责任，以获得在经济、社会、环境等多个领域的可持续发展能力。既有研究主要将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分为响应性企业社会责任和战略性企业社会责任、象征性企业社会责任和实际性企业社会责任、政策性企业社会责任和实践性企业社会责任等类型。Luo［2］将跨国公司子公司在东道国履行的社会责任划分为道德规范、组织信誉、慈善贡献、资源融通等4个基本维度。Porter［22］将韩国海外子公司的企业社会责任划分为响应性企业社会责任和战略性企业社会责任，响应性企业社会责任包括道德规范、组织信誉和慈善贡献，战略性企业社会责任包括资源融通和社会创新投资。Kim［14］将道德规范和组织信誉整合为象征性企业社会责任，将慈善贡献和资源融通整合为实践性企业社会责任。Kim［15］将子公司社会责任划分为政策性企业社会责任和实践性企业社会责任，探讨跨国公司子公司政策性企业社会责任和实践性企业社会责任与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复杂关系。

（二）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履行水平的衡量方法

由于对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内涵的理解缺乏共识以及概念本身具有多维性，导致现有文献使用了多种不同的方法来衡量跨国公司子公司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水平，主要有声誉指数法、内容分析法和量表调查法。具体衡量方法及维度划分见表1。

表1 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履行水平的衡量方法及主要文献统计

1.声誉指数法。声誉指数法是根据第三方声誉评级对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的履行水平进行测度的方法，且这一方法多被应用于国外学者的实证研究，实践中主要采用企业环境指数法和KLD 指数法进行评价。早期人们对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的认识比较模糊，而环境保护通常被认为是衡量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关键，因此企业环境指数成为了最早的声誉指数。田虹［23］以企业是否通过ISO14000 环境管理系列标准认证来衡量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水平。KLD 指数由Kinder、Lydenberg 和Domini 于1990 年构建，其对公司在社区关系、雇员关系、环境、产品等8 个维度的表现进行评估并分别赋分。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有学者从环境、社区、公司治理等维度构建KLD指数用以衡量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的履行水平［24-27］。现有研究多采用对KLD 指数各维度赋予不同的权重并进行加总来测度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的履行水平。

2.内容分析法。内容分析法是基于企业自主披露的年度报告、环境报告、企业社会责任报告中的相关数据衡量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水平的方法，这一方法的应用领域相对来说较为广泛，学者们运用这一方法对跨国公司及其子公司社会责任的履行及其他问题进行了大量研究。Liao［28］通过分析企业年报和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研究跨国企业履行社会责任与企业绩效之间的关系。宋岩［29］通过企业社会责任词表，采用python 程序对企业年报进行文本挖掘，以社会责任关键词数与总词数之比来衡量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水平。

3.量表调查法。量表调查法是研究者根据研究内容及子公司社会责任概念体系自主设计量表，以问卷调查或访谈等形式获取数据进行研究的方法。根据研究对象和研究内容的不同，学者们设计了不同的调查问卷来获取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水平的相关资料［30-31］。董润芸［32］通过对企业高管和相关领域的专家进行深度访谈的方式，并结合文献分析与德尔菲专家调查法设计问卷，研究企业社会责任与品牌竞争力之间的关系。张艺萌［33］参考吴茂光［34］的研究，从经济责任、法律责任、伦理责任、慈善责任4个维度进行问卷调查，研究企业社会责任对消费者品牌态度的影响并得出二者正相关的结论。量表调查法应用广泛，应用方式灵活，近年来关于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履行水平的研究多采用量表调查法并通过李克特量表进行研究。

综上可以发现，由于学者们对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的认知不同，研究问题的角度及偏好不同，因而对其履行水平的衡量方法也呈现出多样性［35-36］。因此，对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履行水平衡量方法的拓展值得学界深度探索。

三、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影响因素

影响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因素包括利益相关者、高管特征、地理位置、行政距离、子公司规模和行业机构等。利益相关者理论认为，跨国公司的利益相关者直接影响子公司社会责任的履行，这一观点得到了众多学者的认同。此外，Lam［37］指出，在实际经营中，中国高管对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的履行实践受到诸如子公司属性、子公司与东道国的相互依赖程度、母公司的关注点和内部制度、子公司对母公司的战略重要性等多种因素的影响，因此，高管特征是影响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潜在因素。Reimann［38］探讨了行政距离、公司规模对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影响，结果表明，行政距离与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履行水平负相关，子公司规模与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履行水平正相关。近年来，有学者提出外部环境、制度、地理位置等也是影响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因素，地理位置对跨国公司子公司模仿同构有显著影响［39］，行业机构则通过建立行业准则所形成的同行压力影响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然而，在众多影响因素中，影响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最关键因素是利益相关者，故本研究主要阐述主要利益相关者和次要利益相关者对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影响。

（一）主要利益相关者

借鉴Rhee［40］的观点，主要利益相关者包括供应商、内部管理者、员工、投资者和消费者等。对主要利益相关者而言，积极履行子公司社会责任可以增加消费者对品牌的认知与偏好，消费者需求和选择是激励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关键因素。企业对工会权力、薪酬水平、工作条件等内容的规定通常是由管理者决定［41］，管理者是影响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关键；员工是企业的核心成员，是将企业目标转变为行动的关键。通过社会责任实践活动，跨国公司子公司能够满足员工需求、兑现承诺、提高企业绩效［5］。当地供应商希望跨国公司子公司遵守环境政策，保障客户安全，维护合同（采购、物流、分销等合同）公平，通常会要求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以提高运营效率以及增强可持续性。投资者是一股强大的力量，若跨国公司子公司在东道国表现出对社会不负责，投资者可有效阻止商业合作，中断商业关系。总的来说，主要利益相关者在影响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方面发挥了主导作用，企业需密切关注主要利益相关者的需求以确保企业稳定、健康发展。

（二）次要利益相关者

借鉴Park［8］的观点，次要利益相关者主要包括组织或机构，如政府、竞争对手、非政府组织、媒体、当地社区等。Gond［42］认为政府可通过激励制度或口头鼓励促进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还可通过制定相关政策加强对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监督。竞争对手对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具有重要影响，跨国公司子公司通过关注竞争对手的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等，可以识别企业社会责任活动的变化并进行自我改进。媒体通过报道公共决策过程、揭露腐败行为、制造公众舆论对实现“知情权”作出了重大贡献，其是推动跨国公司子公司在全球市场上履行社会责任的潜在力量。非政府组织和媒体持续关注跨国公司子公司在发展中国家的劳工和环境保护等问题［1］，通过公告、股东提案、与管理者直接谈判、代理竞争等方式影响跨国公司的政策制定和子公司的运营，进而影响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还有研究表明，当地社区在监督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响应性企业社会责任和战略性企业社会责任方面同样发挥着关键性作用［43］。

Park［3］基于利益相关者理论，将内部管理者和母公司归为内部利益相关者，将客户、政府、地方社区、非政府组织、媒体等归为外部利益相关者，其研究表明，母公司、政府和非政府组织对促进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影响显著，而内部管理者、当地社区和媒体对促进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影响不显著。Park［8］在以中小企业为对象的研究中发现，消费者、内部管理者、员工、竞争对手和非政府组织对促进中小型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有正向影响，供应商表现出了负向影响，地方政府、媒体、投资者和当地社区的影响则不显著。Rodrigues［44］研究了组织特征即子公司年龄和规模、母公司所在地、行业类型等对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影响，发现子公司为同时履行外部和内部企业社会责任，需与不同的利益相关者打交道来获得合法性和竞争优势，以适应东道国和全球制度环境，组织特征会影响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可见，虽然对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的研究在不同情境下得出的结论有所差异，但毋庸置疑，次要利益相关者会影响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

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学者们除关注利益相关者对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直接影响以外，还不断探索其中可能存在的调节作用和中介效应。Reimann［38］将研究对象从发达国家扩展到发展中国家，探究行政距离与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之间的关系，研究发现，规模越大、知名度越高的子公司越有能力将闲置资源用于履行企业社会责任。但研究结果未证实子公司规模、跨国公司在东道国的经验对行政距离与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之间关系的调节作用。可以预见，学界对调节作用和中介效应的更多关注将会进一步推动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研究的发展。

四、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效应

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效应主要体现在经济、社会、环境3个方面，部分也体现在对母公司的影响上。其中：经济效应主要体现在跨国公司子公司通过履行社会责任提高其财务绩效，获得更多的市场机会；社会效应主要体现在跨国公司子公司通过履行社会责任帮助企业获得更大的竞争优势和更强的合法性，促进社会福利水平提升；环境效应主要体现在跨国公司子公司通过履行社会责任促进企业绿色创新及可持续发展。对母公司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有助于提升母公司在全球范围内的合法性及企业声誉。许多关于战略性企业社会责任的研究表明，子公司将履行社会责任作为融入东道国的一项非市场化战略，通过履行社会责任提升企业的长期绩效，可为子公司创造更大的商业价值。王能［45］认为在中国经济新常态背景下，社会责任履行通过信号传递机制、交易实现和价值创造机制，可以提升企业声誉，改善企业与消费者之间的关系，提高员工忠诚度，进而明显提升公司绩效，其具有显著的经济效应。竞争战略方面的研究表明，跨国公司子公司积极履行社会责任不仅能够帮助企业增强自身的竞争优势、获得更多的可用资源、显著降低非系统性风险，还有助于提升母公司的企业声誉。因此，履行社会责任被视为跨国公司子公司的一项非常重要的非市场化战略。

具体来说，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作为一种社会诉求，会受舆论环境、媒体、市场化进程等外部环境和制度因素的显著影响。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通常被视为一种复杂的公司战略，需要与其他市场和非市场战略竞争管理资源。履行社会责任能为子公司带来更强的创造力和更大的竞争优势。这是因为，在实践中，对利益相关者的有效管理是一种无形的社会资源，有助于增强子公司在价值创造等方面的能力。履行社会责任能够帮助子公司获得更强的社会合法性，能够提高企业竞争力，并通过建立本地网络、积极投资和价值链创新等来帮助解决当地的一些社会问题。例如，目前生态环境保护已成为企业在发展过程中关注的一个重点，而履行社会责任能够推动跨国公司子公司营造健康和可持续发展的环境，在最大限度利用自然资源的同时减少对生态环境的破坏，有利于实现企业及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企业履行社会责任可成为全球可持续发展和经济增长的引擎。

需要说明的是，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效应与母公司有所不同。例如，子公司会充分考虑母公司和东道国的利益冲突以及资源分配等问题，进而可能选择性地履行社会责任。若子公司需依赖母公司获得资本、技术、知识等重要资源，那么内部合法性对于子公司的生存和发展就会更加重要，因而子公司可能会借鉴母公司的企业社会责任实践以获得内部合法性；但若子公司对母公司的这种依赖很少或者不存在，那么子公司可能进行与母公司不同的企业社会责任实践，而将在东道国环境中获得合法性放在更加重要的位置。此外，当子公司遵循母公司的企业社会责任要求时，有时可能与东道国的制度环境相冲突，这会削弱子公司在东道国的竞争优势。因此，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会受诸多因素的影响，其在满足主要利益相关者需求的同时还要追求合法性方面的竞争优势，以更好地适应东道国和母国的制度环境，尽可能满足东道国和母国的社会责任要求，从而实现可持续发展。近年来，关于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与实现绿色创新和可持续发展方面的研究不断增多，未来的研究可更多地关注其中的关系。

五、研究展望

本文通过梳理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方面的文献，对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的基本内涵与理论基础、维度划分与衡量方法、影响因素、产生的效应等4 个方面的研究成果进行阐述，在此基础上提出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领域未来可能的研究方向。

（一）对理论基础进行拓展

通过梳理既有文献可知，目前学界对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的研究以利益相关者理论和制度理论为主导。对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内涵与理论基础的梳理有助于未来进行多理论研究，并在多个分析层面进行进一步的探索。Hotho［46］提出了3种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研究的制度理论框架，包括新制度经济、比较制度主义和新组织制度主义。这三者在制度的概念和分析的侧重点上存在明显差异：以经济学为基础的新制度经济主要关注制度的调节和组织治理安排；比较制度主义根植于政治学，认为制度安排差异会导致市场经济中社会经济活动方式的差异，而这些差异可能对企业竞争力产生重大影响［47］；新组织制度主义强调组织内部的活动与组织所处的社会关系紧密相关，可能会影响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的履行。但目前多数研究仅仅使用新制度经济提供的理论框架来探讨影响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制度因素，鲜有学者基于比较制度主义和新组织制度主义的研究框架讨论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影响因素。基于这些研究视角的探索可以推动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研究向更深层次发展。

此外，与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外部驱动因素相关的理论组合在多理论研究中最为常见，但将外部驱动因素与内部驱动因素相结合进行的理论研究目前相对较少，这为今后的研究提供了可能的方向：其一，将制度理论与资源基础观相结合有利于更好地理解跨国公司子公司在制度空缺或制度二元性背景下如何通过履行社会责任提高其适应环境能力甚至是塑造制度环境的能力；其二，将制度理论与代理理论相结合有利于更好地解释更广泛的社会背景可以在多大程度上影响管理者履行企业社会责任或使管理者从履行子公司社会责任的活动中获得利益。同时，代理理论作为未来研究的一个理论视角，可用于解释更广泛的环境变化，如立法、社会规范、外部行为主体的变化，以及个人决策者能够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或者从履行社会责任的活动中受益。因此，将外部驱动因素和内部驱动因素相结合可能更有助于阐明不同的关系对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影响，包括社会环境与组织内部资源之间的关系、来自社会行动者的压力与个人代理之间的关系等，这些都可能成为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的未来研究方向。

（二）对数据来源和衡量方法进行拓展

目前学界关于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的研究主要针对发达国家，而对发展中国家如中国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的研究相对较少。国内的研究主要通过和讯网、润灵评级以及中国社会科学院发布的《中国社会责任研究报告》等相关资讯获得跨国公司子公司在中国的社会责任履行情况。但衡量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履行水平还可以通过《中央企业社会责任实施指引》、《社会责任指南》（GB/T 36000-2015）、《中国企业社会责任研究报告》、《深交所企业社会责任指引》、《港交所企业社会责任报告指引》等获取相关资料，也可以参考世界500 强企业社会责任报告来了解不同行业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水平。另外，在对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履行水平的研究中，可以通过设置虚拟变量（如是否应规披露），或者使用会计指标法中的每股社会贡献，以及环境责任、社会责任、市场责任、公司治理4 个维度的均值来衡量中国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履行水平。由于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维度划分较为复杂，因此，在实证研究中应当根据研究问题的不同，采用不同的衡量方法测度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履行水平，以使研究结论更具说服力。

（三）对影响因素进行拓展

影响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因素是多方面的，既有文献更多关注的是利益相关者对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直接影响，鲜有研究探索其中存在的调节因素，如子公司政治环境、东道国制度环境等。关于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的研究文献表明，目前学界多关注制度因素对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影响，但对母公司和子公司在文化习俗、宗教信仰等方面的差异却鲜有深入系统的研究。因此，本文认为从文化差异视角对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影响因素的研究会是一个有价值的研究视角。同时，子公司规模和员工数量也是影响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重要因素，现有研究主要针对大型跨国公司子公司进行研究，有关中小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的研究相对较少且较分散，而这方面的研究对于探索子公司社会责任的影响因素也非常重要。除公司规模外，影响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因素还包括子公司组织结构类型、利润导向、声誉风险、历史发展情况等，这些均可以作为相关研究的切入点。

另外，东道国的正式和非正式制度、子公司在东道国所面临的外来者劣势、东道国环境监督和认知领域等方面的不同也有可能影响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的履行。任何一个子公司都要经历不同的发展阶段，对来自不同母国或在不同东道国处于不同发展阶段的子公司而言，其所面临的机遇和挑战有所差异。对这些问题进行更为细致的分析有助于厘清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影响因素，同时也能为企业管理者提供实践方面的参考。

（四）对样本选择进行拓展

现有研究对跨国公司子公司来源国的选取较为单一，东道国多以发达国家为主。虽然近几年出现了以发展中国家作为东道国的研究，但相对来说仍非常有限。因此，未来的研究可以对样本选择进行进一步的拓展并注意以下几点：其一，发展中国家尤其是新兴市场国家的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影响因素与发达国家可能存在差异。发达国家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多聚焦于对环境以及可持续发展方面的关注，而发展中国家则主要关注慈善活动带来的经济效益。在发展中国家，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更多受到外部力量如国际买家、外国投资者、国际媒体和国际监管机构等影响。其二，在东道国经济发展水平不同的背景下，影响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因素不尽相同。在发展状况不同的东道国，主要利益相关者和次要利益相关者对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影响也有所差异。其三，由于不同国家企业管理者在理解和履行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方面的表现不尽相同，因而对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的内涵理解与实践在不同的国家有着较大差异。Kang［48］分析了在自由市场经济、协调市场经济和国家主导的市场经济3种模式下国家制度安排对跨国公司子公司履行社会责任的影响。未来的研究可考虑将子公司置于这3种模式下，探讨管理者对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的理解有何不同。

本文还存在一些不足之处，如仅就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研究的重点问题进行了回顾与展望，而关于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的研究还有很多更为实际的问题值得学界进行深入探讨。例如，对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与母公司社会责任履行的衡量有何异同？跨国公司子公司组织特征及属性具体是怎样影响其社会责任履行的？当东道国存在歧视性做法时跨国公司子公司如何通过履行企业社会责任来获得合法性？跨国公司子公司社会责任实践和社会责任披露的影响因素有哪些？这些问题都值得学界进行更加深入的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