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高血压伴衰弱病人八段锦练习体验的质性研究

范维英，郑丽维，陈 媛，韩 琼

1.厦门大学附属心血管病医院，福建 361006；2.福建中医药大学

高血压是临床常见的心血管系统慢性疾病，发病率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加，老年高血压患病率达53.2%[1]。研究发现，高血压和衰弱常共存于老年人中，80%的老年高血压病人合并衰弱[2]。一项系统评价显示，衰弱人群中的高血压患病率高达72%[3]。老年高血压病人合并衰弱不仅会增加跌倒、残疾风险，还会增加死亡风险[4]。如何有效地延缓衰弱进程，控制血压水平，是防治老年高血压伴衰弱病人的关键[5]。目前，老年高血压伴衰弱病人的研究处于探索阶段，主要以横断面研究居多，较少涉及干预措施[6]。目前，非药物疗法中的运动干预已被证实对老年人高血压、衰弱的改善效果较为理想，是重要的辅助干预手段[5,7⁃8]。八段锦属于中国传统功法，动作柔和、强度适中，强调身心合一，具有改善身体机能、调畅情绪等作用[9]。本研究基于前期基础，对进行12 周八段锦锻炼的老年高血压伴衰弱病人进行质性访谈，从病人的角度深入了解其八段锦练习体验及练习的促进与阻碍因素，旨在为丰富此类病人的非药物治疗方案提供依据。

1 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 在前期量性研究[5]基础上，采用目的抽样法，于2021 年1 月—4 月选取某三级甲等医院心内科门诊符合条件的老年高血压伴衰弱病人为研究对象。纳入标准：符合《中国老年高血压管理指南2019》[1]1 级、2 级老年高血压的诊断标准；符合李菲等[10]翻译并修订的中文版老年人衰弱评估量表的衰弱标准；年龄为65～85 岁；已完成12 周的八段锦练习；具有一定的理解和表达能力；知情同意并自愿参加本研究。排除标准：合并严重并发症者；正在使用干预衰弱药物及保健品的病人；存在交流障碍，无法配合者。样本量以访谈的信息达到饱和为标准，最终共有10 例病人接受访谈，为保护受访者隐私,以P1～P10 为每位访谈对象进行编码。受访者一般资料见表1。

表1 受访者一般资料

1.2 方法

1.2.1 资料收集方法 运用质性研究中的现象学研究方法，采用半结构访谈形式。通过查阅文献、咨询专家以及课题组讨论后拟定访谈提纲。具体内容：①干预前您是否了解八段锦？②练习八段锦给您带来了什么改变？③在练习八段锦的过程中，有哪些因素是促进您坚持练习的？④在您练习八段锦的过程中，遇到了哪些困难？⑤您觉得在练习过程中需要获得哪些方面的帮助？⑥您希望通过八段锦练习达到什么效果？访谈场所选择在环境密闭、安静的办公室。访谈前向受访者介绍本研究的目的、方法及保密原则，取得受访者知情同意后方可开始访谈，访谈时间约为30 min，访谈全程同步录音，并注意观察受访者表情、语速和动作等变化，及时做好记录。

1.2.2 资料整理与分析 访谈结束后24 h 内由研究者反复聆听录音文件并结合现场记录整理文本，按照访谈顺序对受访者进行编号。采用Colaizzi 7 步分析法进行分析，仔细阅读访谈记录；分析有重要意义的陈述；对反复出现的有意义的观点进行编码；将编码后的观点汇集；写出详细、无遗漏的描述；辨别相似的观点，升华出主题概念；返回受访者处求证。

1.2.3 质量控制 ①研究者接受过质性研究相关内容的培训，掌握质性访谈的方法和技巧；②将整理好的资料返回受访者处，核对内容的真实性，确保内容无错误。

2 结果

2.1 主题1：八段锦练习的益处体验

2.1.1 增强四肢肌力 通过12 周的八段锦练习，病人感觉手脚变得灵活、有力，四肢力量得到增强。P1：“练完后身上各部位都比较灵活，走路（哈哈笑）比较有力，比较麻利，手也觉得比较软，抓东西比较灵活，比较稳。”P5：“练完以后走路好像整个人身体里面练开的一样，走路会快一点，就感觉自己走得比以前快。”P8：“我感觉比以前手脚灵活，以前我趴在桌子、椅子上，会抖啊，会不稳啊。这个（八段锦）我练了3 个月，手脚灵活多了，没有像以前那样经常摔跤了。”P10：“脚没过去麻，过去脚经常麻啊，现在还可以，也有力气哦。手变灵活了啊，力量也变大了，抓东西抓得牢固了，本来抓（物体），一抓起来就会掉下去啊，现在不掉了”。

2.1.2 减轻躯体疼痛 部分病人表示八段锦运动能够缓解躯体疼痛，提升舒适感。P1：“以前我这个膝盖特别疼，练以后呢，感觉疼痛慢慢减轻了，没有以前那么痛了。”P3：“练完以后我觉得舒服很多，以前颈椎有时候会痛，转身都会痛，练完以后感觉好了很多，缓解了疼痛。”P9：“做这个做了那么久哦，就感受头没过去晕呐，也不会痛啊，人就舒服了”。

2.1.3 控制血压水平 老年高血压伴衰弱病人受增龄和衰弱的双重影响，血压波动较大，需在药物治疗的基础上结合有效的辅助措施以控制血压水平。10 例病人均表示进行八段锦运动后，其血压水平较前波动小。P2：“练的这一段时间血压比较稳定，不会像以前一样，一下高了一下又说低了。”P5：“我本来血压就有点不太正常，但是练这么一段时间下来，我的血压就比较稳定了，就是说不练了，反而波动会比较大一些。”P6：“做这个对血压应该是有用的，以前就算吃了药也会一下子高起来，现在就不会了，没有出现那种情况了（血压高）。”P8：“八段锦对血压好啊（竖起大拇指），我的血压它现在都很正常了，控制住了”。

2.1.4 提升积极情绪 大部分病人表示练习八段锦后精气神得到改善，心情也变得愉悦。P2：“我整个人感觉精神比较好，心情比较愉快，舒畅一点，没有那个比较烦心的，哈哈。”P4：“这个（八段锦）精神会好啊，不然一直待在家里面，很闷啊。心情开朗了一点，人舒服了啊，没有那么疲劳吧。”P7：“这个八段锦把整个精神带到比较快乐的那种感觉，整个精神就不是我以前那样的，（现在）就比较轻松起来了。”P9：“没练之前，每天都思想不集中啊，很烦躁啊，就想这个想那个，现在没那么乱想啦”。

2.2 主题2：八段锦练习的促进因素

2.2.1 有助于身体健康 病人表示感知到八段锦对身体健康的积极作用是其坚持练习的促进因素。P1：“因为经过这个（八段锦）锻炼了，对身体健康有很大的帮助，所以我很感兴趣，每天都要练。”P4：“因为我很需要，身体不行啊，老了很多毛病啊，所以必须练啊，练了对我身体好的。”P10：“因为做了效果好啊，手脚不麻木了，做了有力气了，人比以前更健康了”。

2.2.2 医务人员推荐和指导 大部分病人坚持八段锦练习与医务人员的推荐、指导有关，他们信赖医务人员，相信其专业性及权威性。P2：“因为你们（医务人员）教我打了，每次带我练习还那么热情，都是为了我们老人家身体好啊，所以说在这个动力下我们都去做了。”P6：“我总觉得这个（八段锦）是你们医生、护士都在推荐的，那这个对身体来说肯定只有好处，那我就会去做。”P7：“现在完全是听你们专业的人的话，护士说这个很好，我们的主任医师也说很好，反正我就当多了一个运动方式吧，就一直在坚持。”P8：“是小妹（研究者）的帮助，我也一直坚持在练，然后来看病的时候，她就带我练习练习，加强我的记忆力嘛”。

2.2.3 动作简单且强度适中 运动干预是老年高血压伴衰弱病人非药物疗法中的有效措施，但由于大部分运动的招式复杂，强度较大，使得病人接受度低，依从性往往不高。八段锦因其动作舒缓、简单易学、强度适中，极大地提高了病人练习依从性。P2：“这个八段锦的动作比较舒缓，没有这么激烈，没那么多的花样。”P3：“八段锦锻炼动作难度不高，学得很快。八段锦不像其他功法花拳绣腿，它比较实在。”P4：“我看八段锦很好。基本上我们这个年纪可以接受。它没有什么大动作啊，我们学的1 次不行就2 次，反正跟着人家，学了几次就会了吧，因为没有什么把脚举得很高的那种动作。”P7：“我早上起床的时候做八段锦，这个年纪再大也可以，它强度不会很强啊，是老头子养生很适合的一个运动，我就坚持下来了。”P10：“这个不是很难，强度刚刚好，不会大的，我还接受得下来”。

2.2.4 不受场地和时间限制 八段锦在室内、室外皆可练习，不会因自然环境改变而停止，且不受时间的限制，一定程度上也促进了病人练习的依从性。P3：“我早上和晚上都在家里练，很方便，这个时间也不长。”P5：“场地要求比较简单，反正有个1 m×1 m 的地方就可以练了。”P6：“这个练习真的很方便，比如说像我家这样很宽敞就很好练，即使你家不宽敞，它也不至于占场地了，只要有一个小的空地就行，而且啊你随时想练习，你就可以放心练。”P9：“我平常都在小区花园做，下雨天就可以在家里面做。整个运动非常好，也不用到外面去，随时随地都可以，这个练习很方便了”。

2.3 主题3：八段锦练习中遇到的困难

2.3.1 动作记不住且不规范 本研究中病人年龄均≥65 岁，表示在八段锦练习中由于记忆衰退，有时会出现遗忘，导致动作中断或不规范。P1：“困难就是因为记性不好，有些动作记不牢，动作做得不大准。哎，很容易忘记。要想动作怎么做，要看视频跟那个书（八段锦练习视频和手册）翻一下。”P2：“遇到的困难就是我们年纪大了，记忆力也不好，就是吸收能力不强、动作不那么规范。”P8：“刚开始练的时候，有的时候这节跟下节怎么连接啊，这个是会中断的，要停下来想。”P9：“一开始的时候，动作记得不太熟练，就会断啊，就做着做着，需要再去看一下视频啊”。

2.3.2 练习第2 式、第5 式、第6 式比较吃力 多数病人认为八段锦强度适中，但也指出个别招式由于年龄和身体原因，没有办法达到100%标准。P3：“就是弯腰摸地的那个动作，年龄大了，那个手要贴着地面上去，我就做不到。”P4：“大部分是没有困难，但是有个左右摆的那个摇头摆尾就比较难，还有就是拉弓的这个手，这边手有的时候拉得不够高。”P5：“刚开始主要是做那个摇头摆尾的时候会有点吃力，有点困难,因为好像腿、膝盖撑不住哈，其他的倒是没有什么。”P7：“困难啊，就是第5 个摇头摆尾，刚开始做的时候，自己人会往前涌啊，站不稳啊，经常会移位，整个人会跑的哦。”P10：“还是那个两手攀足固肾腰，弯腰的，就是我下去（下腰）有困难，没办法弯到像视频里做的那样低”。

2.3.3 呼吸和动作很难同时兼顾 八段锦练习强调调身、调息、调心，部分病人表示在练习过程中很难同时兼顾好呼吸和动作。P8：“我在练习当中一直在考虑啊，除了我们的手势上面做标准后啊，如何配合呼跟吸，我现在还没有很好地掌握啊，比如说这个提起来发现怎么呼怎么吸这点是很困难吧。”P9：“呼吸原来有点配不上，就感觉动作不太熟悉的时候，可能就顾不上呼吸啊，可能练多了，熟练以后，这个配合慢慢地就好起来了”。

2.4 主题4：病人的需求

2.4.1 希望有医护人员的持续指导和督促 本研究中大多数病人认为医护人员的指导和督促有利于保障八段锦练习动作的准确性和依从性。P1：“我到医院来，在你们的指导下做要准确一点。我还是希望你们有空的时候，经常跟我们一起练，能经常给我指导就行了。”P4：“每次来看病，你们再指点我们的动作，就这个要帮助一下。”P6：“每次来看病就要督促我们做一下，提醒一下，监督我们，每天就会去记得去做。”P8：“像平常这样子我来看病的时候，你们指导我，很多动作都是在我来看病的时候你们又重新跟我在一起打八段锦，在不断地纠正哪些动作要改，如果能一直跟着你们打就好了。”P9：“就是我觉得偷懒的时候，需要有人来督促，就是像你们这样，经常问我今天练了没啊，今天练够了吗？这就是我需要的啊”。

2.4.2 希望有视频、手册、完整的配套音乐等辅导材料 八段锦的辅导教学材料应根据个人特征进行发改。P3：“有没有配套的音乐，我比较喜欢古筝乐这种的啊，能不能推荐一些比较适合练八段锦的配套音乐，希望以后更好，更完善点吧。”P5：“你们有给我图啊，还有那个视频我也有在看，我就自己每天对着练，有这些练起来就好很多。所以，还是要给我们视频、图册，方便我们练习。”P6：“最好还是要有2 个音乐，一个视频是教每节分节的做法，再来一个视频是动作都学会了后整套熟练做下来的，比如说一套八段锦要练

20 min，刚好这段音乐就20 min 可以做完。这样子整个练下来会感觉心情更愉悦。”P7：“我在家里练习，我就是跟着图纸做，但是图纸的字希望可以大一点，图片也大一点，对于老人家来说比较好看。”P10：“现在有给我们发视频，但是视频丢了没地方找,还是再发个光盘比较好”。

3 讨论

3.1 八段锦练习益处颇多，具有积极康复效果 八段锦是动静结合的身心运动，病人下肢动态或静态的姿势，配合上肢正确的屈、仰、俯、伸等动作，不但能锻炼机体的平衡和协调能力，还能使全身筋肉舒展，气血通畅，改善身体机能[11⁃12]。本研究发现，老年高血压伴衰弱病人经过12 周的八段锦练习后均能感知到八段锦带来的身心益处，具有积极的康复效果，与前期研究结果[5]一致。从访谈中得知，病人体验到八段锦对身体健康的益处是其坚持练习的促进因素之一，这与高敏等[13]研究结果相似。有研究表明，运动后实际和感知到的健康改善是病人长期运动依从行为的关键支持机制[14]。因此，在练习过程中要增强病人对八段锦运动康复价值的认可度，通过多种形式和多种途径引导病人感知与八段锦康复有关的正向效果。有研究显示，老年人坚持锻炼计划与项目特征具有较强的相关性[15]。本研究中大多数病人表示，八段锦动作简单且强度适中、不受场地和时间限制是促进其坚持练习的重要因素。相较于其他运动康复项目而言，八段锦不易受外界因素所制约，如交通、天气、经济等，有利于运动的良性循环[16]。老年高血压伴衰弱病人进行八段锦练习，不仅有助于康复，且经济、方便，可成为病人的重要辅助治疗手段。

3.2 练习过程应循序渐进，探索适宜锻炼模式 本研究纳入的病人均为65 岁以上的衰弱老年人，考虑到老年人身体素质以及个体差异，将“摇头摆尾去心火”“两手攀足固肾腰”招式动作进行分解练习，嘱病人练习时做到量力而行，不能过于强求和急于求成，避免过度运动带来关节扭伤、肌肉拉伤[5]。虽然练习时已将动作进行分解教学，但从访谈中可知个别病人在练习八段锦的第2 式、第5 式、第6 式时仍比较吃力，没有办法达到标准动作。即使在练习过程中病人遇到了困难，但病人的依从性仍保持较高的水平（75.8%～100.0%）。这与Liu 等[17]研究相似，高依从率意味着八段锦在虚弱的老年人中仍然是可以接受的。提示：在八段锦锻炼过程中应格外注意第2 式、第5 式、第6 式这几节动作，可将其适当简化，循序渐进地练习。此外，对于此类病人而言，呼吸和动作难以兼顾，若按照传统的八段锦标准要求病人练习，挑战较大，建议未来研究可深入探讨采用简单的腹式呼吸代替锻炼。目前，我国八段锦干预方案体系尚不健全，干预剂量、频率和干预效果间的关系也尚未明确。在当前老龄化日趋严重、医疗资源分布不均的情况下，八段锦运动方便、经济，更符合国情，如何构建一种既能实现老年高血压伴衰弱病人运动康复的安全性与有效性，同时又方便、简单、利于推广的八段锦锻炼新模式，值得进一步探索。

3.3 根据病人需求，提供多维度支持策略 本研究显示，来自不同方面的社会支持可以提高病人锻炼依从性，同时，病人也希望获取多维度的支持策略。病人健康管理依从性是影响其临床结局的重要因素，健康管理依从性较差，不利于病人良好的康复[18]。随访是提升病人自我管理能力的关键措施，医护人员的参与对病人起到督促作用，便于及时了解病人的依从性，也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运动项目的科学性和运动过程的安全性[19]。本研究发现，八段锦运动过程中病人非常需要医护人员的持续指导和帮助，这与王娇等[20]研究结果相似。因此，医护人员可结合互联网手段，采用门诊、电话、微信等多途径了解病人运动情况，通过线上、线下方式指导和督促病人，保障病人练习的依从性和正确性。同时，从访谈中可知，病人对医护人员所提供的八段锦辅导材料需求有所不同。提示医护人员应针对病人的年龄、文化程度，采取多元化的教育策略，如视频、手册和音乐等，以帮助病人准确掌握八段锦动作，同时便于病人居家练习。如何提供多维度的支持策略以保障病人需求，是推广八段锦居家康复运动模式值得深入研究的方向。

4 小结

本研究通过与老年高血压伴衰弱病人深入访谈，对其八段锦练习的真实体验进行了分析与归纳，提炼出八段锦练习的益处体验、坚持八段锦练习的促进因素、八段锦练习中遇到的困难、病人的需求4 个主题及下属的13 个亚主题，有利于医护人员全面了解病人八段锦练习的真实体验，明确八段锦对老年高血压伴衰弱病人的效果及练习过程中的促进和阻碍因素，从而制定针对性的有效干预措施，促使病人形成持续练习八段锦的健康习惯，以促进病人的康复。在未来研究中，建议进一步细分疾病进程，探索符合疾病发展规律的、适合老年高血压伴衰弱病人的标准化八段锦运动方案，从而为丰富此类病人的非药物疗法提供参考和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