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佛山
(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江苏南京 210023)
中国共产党历来重视新闻宣传工作,因为新闻宣传最具社会普及力,善用新闻宣传能赢得民心,夯实政权的合法基础。解放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依托香港《群众》周刊开展宣传工作,不仅完成了自身正面形象的塑造和人民战争的革命叙事,还造成国民党在舆论战场败北的局面。近年来,随着党报党刊研究热潮的兴起,香港《群众》周刊受到了学界的持续关注。然而,学者们主要聚焦于香港《群众》周刊的创办历程、宣传内容与宣传成效,有关中国共产党的宣传工作策略研究则略显不足①。鉴于此,本文拟通过对香港《群众》周刊的宣传文本与宣传实践进行考察,试图揭示中国共产党在香港开展宣传工作的基本策略与基本方法,以期丰富相关领域的研究成果。
中国共产党是中国革命的领导核心。宣传工作是中国革命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坚持党对宣传工作的领导是革命的应有之义。1944 年,毛泽东在谈论陕甘宁边区文化教育问题时向党的领导干部提出:“应该把报纸拿在自己手里,作为组织一切工作的一个武器,反映政治、军事、经济并且又指导政治、军事、经济的一个武器,组织群众和教育群众的一个武器。”[1]111这意味着,要想发挥报刊的武器作用,必须坚持党对报刊的领导,报刊内容则要服务于党的中心工作,与党中央保持观点和信念上的一致。
宣传工作是党的一项极端重要的工作。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之日起,就开始了宣传工作的探索与实践。伴随着中国的革命进程,中国共产党深刻认识到,做好宣传工作,关键在党,必须加强党的全面领导。对于香港《群众》周刊而言,党刊的特殊身份更加凸显党的领导的必要性。因此,从决策创办到制定办刊方针,再到编辑出版,党的领导贯穿香港《群众》周刊的整个发展历程。
全面内战爆发后,国民党为控制社会舆论,不断强化自身的宣传力量,同时持续打压和破坏中国共产党的党报刊物。在此背景下,中共在国统区的宣传机构遭到了巨大打击。除北平的《解放报》和新华社被迫关闭外,重庆的《新华日报》营业部惨遭捣毁,上海《群众》也在遭到搜查后被迫停刊。为应对这一挑战,中共及时调整宣传策略,主动寻求新的宣传渠道。1946 年10 月29 日,周恩来致电延安转方方、尹林平并工委:“目前香港已成为南京、上海的二线,《群众》如被迫移港,可标明沪版在港翻印,新华分社望与汉夫、乔木协办。”[2]178遵照党中央指示,时任上海《群众》周刊主编的章汉夫向港英政府递交了关于出版《群众》周刊的申请,最终获得了发行许可。登记过程中,章汉夫以章瀚为名登记为督印人兼总编辑,并公开表明自己的党员身份。林默涵和卢杰则以假名登记为雇员,但并不表明自己的党员身份[3]144。1947 年1 月,香港《群众》周刊正式创刊。
作为党刊,香港《群众》周刊同其他党报刊物一样,共同肩负着政治宣传与政治动员的任务。然而,由于报刊之间存在性质差异,因此它们在宣传工作上既相互配合又各有侧重。例如,《群众》周刊与新华社香港分社的宣传目标一致。但《群众》周刊主要是从马列主义出发,从理论角度出发,帮助广大读者理解党的方针政策,同时批判国民党“真内战,假和平”的面目,时效性并不强。新华社则注重将国内外发生的重大事件及时地、真实地告诉读者,把党的声音迅速地、准确的传达给广大民众,时效性相对较强。对此,周恩来作出指示:“在香港设立的《群众》和新华社都是党的宣传武器。当然,要有分工。新华社的任务是传播党中央文件,解放战争的战绩;《群众》也负有这些任务,所不同的是,香港《群众》要对香港、对海外、对国统区人民群众的活思想、从各方面进行理论性的解释。”[3]3在党中央指示下,香港《群众》周刊结合党的现时任务,将自己的办刊方针确立为:“揭发国民党的法西斯统治,揭发它破坏‘停战协定’和‘政协’协定及进攻中共在敌后建立的各个解放区;揭发国民党为打内战,不惜向美帝国主义出卖民族利益,加重了中国的殖民地化危机;揭发国民党官僚资本的掠夺,苛捐杂税,恶性通货膨胀等,宣传介绍解放区的成就。”[4]235
然而,办刊方针的确立并不等于宣传工作的完备,宣传目标的实现还离不开党对报刊工作人员的领导。当时,《群众》周刊的工作人员由党中央挑选的党员组成,即章汉夫、林默涵、孙岩夫妇、范剑涯和卢杰。其中,章汉夫是“报委”书记兼《华商报》的核心领导人,同时担任《群众》杂志社社长一职,主要负责审稿工作。林默涵同为“报委”负责人,担任《群众》杂志社编辑一职,负责撰稿工作。其他同志则按照分工共同负责《群众》的日常工作。此外,中共中央华南分局领导人方方、中共香港工委领导人饶彰风都很重视《群众》周刊,他们经常亲自给《群众》周刊写稿[5]331。值得一提的是,饶彰风在撰稿的同时,还负责审稿和制定编辑计划,因此给予《群众》周刊以极大帮助。1948年底,章汉夫遵照中央指示,协同广大民主人士北上参加政协会议,《群众》周刊的审稿工作便由许涤新负责[6]320。1949 年1 月,大批人员北上,杜埃、陈夏苏两位同志负责殿后工作,直至10 月20日停刊。
除报刊工作人员外,中共还十分重视对编辑队伍的领导,这既是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内在要求,也是党的宣传工作的基本经验。正如列宁在《加入共产国际的条件》一文中所言,“党掌握的各种机关报刊,都必须由已经证明是忠于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可靠的共产党人来主持编辑工作”[7]251。可见,党的领导是开展宣传工作的前置性条件,构建党员编辑队伍则是实现党的领导的重要方式。基于此,中共中央在香港《群众》周刊创办之初,便号召全体党员为《群众》周刊撰稿。以毛泽东、周恩来为代表的中央领导人更是率先垂范,为《群众》周刊撰写了大量新闻、社论稿件。据统计,1946 年10月至1949 年10 月,以中共中央名义发表在《群众》周刊上的文章共计16 篇,毛泽东署名文章21 篇,周恩来署名文章6 篇。在党中央的示范引领下,各级党员也纷纷通过资料综合、杂感、分析和评述的方式撰写理论文章。例如,时任《群众》编辑的许涤新结合自己的研究方向,发表了50 余篇经济评论类文章[8]350。自由撰稿人夏衍则在“茶亭杂话”和“蜗楼随笔”专栏里发表了一系列介于杂文、政论之间的随笔。同时,还有从事外交、特科、经济工作的乔冠华、廖沫沙、潘汉年、章汉夫、尹林平、林默涵、华岗、胡绳、连贯、方卓芬等也加入到编辑队伍中。由于他们大多具有从事新闻或文章撰写的工作经历,因此他们的文章内容精湛且极具影响力,一经发表便引起广泛关注。对此,许涤新回忆道,“在香港《群众》周刊上写文章的潘汉年、夏衍、华岗、汉夫、胡绳、沫沙、默涵、乔冠华等都是文坛上的老手,他们的文章的影响是意料中的事情,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方方的政论”[8]349。
回顾香港《群众》周刊的发展历程,党在其中发挥了总揽全局、协调各方的核心作用。通过党的领导,党的组织力得以融入到宣传工作中,进而为《群众》周刊的发展提供了组织保障。香港《群众》周刊遵照党的指示,广泛宣传党的政治主张,大力批判国民党的反动独裁,很大程度上推动了解放战争的胜利进程。
群众路线是宣传工作的思想基础和基本遵循。践行群众路线的成效则是检验宣传工作的重要标准。对于中国共产党而言,群众路线是宣传工作中的一项重要原则。正如毛泽东所言,“办好报纸,把报纸办得引人入胜,在报纸上正确地宣传党的方针政策,通过报纸加强党和群众的联系,这是党的工作中的一项不可小看的、有重大原则意义的问题”[9]150。作为党的机关刊物,香港《群众》周刊主动倾听读者的声音,积极征询读者的意见,在密切党同群众联系的同时,也推动了宣传工作的有序开展。
马克思曾指出,报刊应该是人民日常思想和感情的表达者。它生活在人民当中,它真诚地同情人民的一切希望与忧患、热爱与憎恨、欢乐与痛苦[10]352。这就要求报刊必须深入了解群众的思想动态,及时传递群众的愿望和思想感情。为实现这一目标,香港《群众》周刊从第二期开始便设立了《群众中来》和《群众信箱》两个栏目。按照编辑的说法,前者是群众发表意见的园地,后者则是群众质询疑难的地方。此后,广大读者积极来稿,除表达自己的意见和见解外,还提出了关于学习、生活、情感等方面的问题。对于读者来信,《群众》周刊给予了热情回复,部分来信甚至见诸报端。以《群众》周刊第三期上的读者来信为例,读者询问道:“作为一名家庭经济困难的高中毕业生,是否可以由重庆到延安去接受学习?通过何种途径、道路可以到达延安?同时,应该做些什么准备?中共党员是否欢迎和信任“无党无派”的青年学生?”[11]革命语境下,延安是青年心目中的“圣地”,奔赴延安是青年的共同心愿,这位读者的提问无疑代表了青年群体的心声。对此,《群众》周刊答复如下:
“重庆新华日报上登了延安大学的招生广告,欢迎国民党区域的青年去学习。你问中共当局是否欢迎和信任“无党无派”的青年学生?当然是欢迎的,不然不会在重庆报纸上登招生广告。问中共当局是否信任,这是不成问题的。青年学生既然是刻苦耐劳,能和人民打成一片,坚决为人民服务,人民是非常信任的。人民信任的人,中共当局一定是信任的,中共当局决不歧视无党无派的青年,而且是爱护备至,尽力帮助的。如何到延安去?目前内战蔓延,交通困难。事实既是这样,也只有暂时留此再说。虽然一时不能去延安,学习还是一样可进行的。”
可见,在回信中,《群众》周刊针对读者的提问进行了详细解答,同时给予了读者以革命性的鼓励。不难想象,当青年读者看到这封回信时,他们能够迅速获知中国共产党的态度,进而明确自己的奋斗方向。
在《群众》周刊的鼓励下,广大读者不仅来信提问问题,而且针对《群众》周刊的不足之处提出了自己的批评意见。对此,《群众》周刊虚心接纳,积极整改,从而推动了版面内容的不断完善。以《群众》周刊第二期刊载的读者来信为例,读者写道:“贵刊创刊号刚出版,我就去买了一本。我是《群众》的老读者。上海《群众》周刊常常买不到,常常太迟。在香港出《群众》周刊,可以弥补这个缺憾了。创刊号还不能使我满意,希望能不断改进。”随后,编辑做了认真回复:“本刊刚出版,缺点很多。要使本刊能改进,同仁自当不断努力,最主要的还是要请读者多批评和提出意见。先生有甚么批评,请不客气的告诉我们。”[12]此后,针对读者提出增加战局评述文章的建议,《群众》周刊特地邀请了一批专家、学者撰写军事评论文章,同时请人绘制战争态势图一并刊出,以方便读者了解战争态势。经过努力,读者对《群众》周刊的改进工作给予了肯定。以《群众》周刊第九期上的读者来信为例,读者写道:“看到了您们第七期,我真高兴极了。因为,这期贵刊的形式与内容,实在是太好了。这期与前几期比较起来,他的特点是多了几篇国际性论文,多了一篇属于人民大众的大众化文艺作品,还有那一封简洁明确,分析清楚的信,这些都是朋友们所欢喜的。”[13]
作为党刊,《群众》周刊以政论性文章见长,这是党刊区别于党报的重要标志。然而,对于普通大众而言,这些长篇大论形式的文章不仅难于理解,而且难以接受。于是读者来信批评《群众》周刊“太高深”“内容单纯,不够多样,不够活泼”[14]113。针对读者反映的情况,时任《群众》周刊负责人的章汉夫决定开辟《茶亭杂话》专栏,并且邀请夏衍每期撰写几篇介于杂文、政论之间的随笔,以满足读者的阅读需要。此后,夏衍便开始用“汪老吉”“任晦之”两个笔名,在《群众》周刊上发表文章,每期写两三千字,一直写到了1948 年年底,共计10多万字[15]575-576。同时,为使文字内容更加生动活泼,《群众》周刊“入乡随俗”,刊载了一批运用俗语撰写的杂文。例如,胡希明曾写过一首名为《闻道》的打油诗,诗云:“闻道金圆券,无端要救穷,依然公仔纸,难换半分铜。骗子翻新样,湿柴认旧踪,这真天晓得,垂死摆乌龙。”[14]112其中“公仔”“湿柴”“摆乌龙”等,都是广东人常用的口头语,选用这些词语来撰写文章,不仅能增加文章的趣味性和可读性,还能争取更多的读者。因此,该文一经发表,便传遍港九,甚至传到广州、上海。可见,《群众》周刊的改进工作取得了成功。
除《群众中来》和《群众信箱》栏目外,《群众》周刊还借鉴《新华日报》开辟“友声”专栏的做法,在第四十一期中设立了“友声”专栏,并面向社会公开征求文稿。此后,李章达、谭平山、狄超白、邓初民、陈其瑗、王思曙、李伯球、黄药眠等民主人士积极为《友声》专栏撰稿,内容涉及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方面,发挥了较好的教育和引导作用。以民主革命家李章达为例,他在《群众》周刊上发文指出:“辛亥革命虽然已向前跃进了一步,但仍因领导阶级的不坚强及中途给叛徒出卖而失败了。直至二十八年前无产阶级先锋中国共产党诞生之日起,中国人民反抗统治阶级的斗争,才算获得了真正的领导者。”“为了巩固胜利的成果,每一个民主党派以至每个人都应在中国共产党毛主席领导下,坚决拥护以工人阶级为领导,工农联盟为基础,包括四大阶级联盟的人民民主专政。”[16]李章达的言论无疑是民主人士的心声流露,《群众》周刊对其进行刊载则展现了中国共产党信任人民群众、尊重人民群众,以及《群众》周刊作为党刊的高度理论自信。正如周恩来所言,“只要总的倾向站在人民这一边,态度进步且具有一定的代表性的,尽管某些具体问题与中共的主张不尽相同,也允许见报”[17]120。正是源于对不同声音的包容,《群众》周刊成功获得了读者的支持与拥护,并最终推动了宣传目标的实现。
新闻宣传的时效性是构成新闻宣传优势与新闻宣传力量的重要来源。对于无产阶级政党而言,报刊的时效性显得尤为重要。马克思曾指出:“报纸最大的好处,就是它每日都能干预运动,能够成为运动的喉舌,能够反映丰富多彩的每日事件,能够使人民和人民的日刊发生不断的、生动活泼的联系。”[18]115作为党的机关刊物,《群众》周刊总能及时将国际国内发生的重大事件,以及党的声音传达出去,从而配合正面战场的有序开展。
作为拥有丰富宣传工作经验的政党,中国共产党历来重视新闻宣传的时效性。每当时局发生变化,党的宣传机关便会遵照党的指示及时转变舆论宣传的中心和立论重点,以确保舆论宣传作用的有效发挥。例如,1946 年6 月30 日,针对内战爆发后的国内形势,毛泽东致信新华社代社长兼总编辑余光生:“从现在起,凡各地蒋军向我进攻之消息,均请发表,并广播;因蒋口头说停战,实际在作战,我应发表新闻予以揭穿。”[9]133-134同年9 月,毛泽东又致信陆定一,要求根据时局变化转变文章的写法,即“每遇一次胜利,即写一篇社论鼓励之,证明之;每失一重要地方即写一短文解释之,说只要歼敌,将来可以恢复。”[9]134遵照党中央的指示,香港《群众》周刊甫经创办,即刊登社论揭露国民党“真内战,假和平”的面目,同时围绕战局及其发展态势进行报道。
首先,针对国民党“真内战,假和平”的意图,香港《群众》周刊刊载专文进行揭露。例如,1947年1 月30 日,《群众》周刊刊载了一篇题为《评中央社的“军调部一年工作总结”》的文章,全面驳斥了国民党政府将破坏停战令的责任全部推在中国共产党身上的企图。文章指出:“去年一年蒋介石侵占了解放区有二千万人民的十七万九千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和一百六十五座城市,这是谁破坏停战令,谁进攻谁的最好证据。”“实际上蒋介石在停战令签订之前,也并无真心停战,停战令签订之后,则一直破坏着停战。”[19]2 月6 日,《群众》周刊又刊载了中共中央宣传部长陆定一斥国民党中宣部“和谈”的声明,指责国民党的“和谈”完全是欺骗[20]。3 月6 日,《群众》周刊则刊登了两篇关于蒋介石密令的文章,对蒋介石密谋内战的事实进行了揭露[21]。此后,《群众》周刊针对国民党军进攻延安和东北根据地的情况做了跟踪报道,从而呈现了战局的完整态势。
其次,《群众》周刊围绕解放战争进行了全面报道。因为这是当时的头等大事,人们最关心、最希望知道的就是战局及其发展态势[22]156。为此,《群众》周刊从创刊号起,便刊登了一系列有关战局的评述文章。如《二十天来的战局》《从鲁南看全局》《一个接连一个的反攻》《论鲁南战局》《鲁中与东北》《战局重心将移向哪里?》等。这些文章不仅对战局作了客观描述,而且对中共军队的正面形象进行了真实报道。以《群众》周刊第二期刊载的军事评论文章为例,该文除介绍八路军在平汉北段,以及冀鲁豫边的作战情况外,还列举了我方取得的丰硕战果[23]。这充分展现了人民解放军的光辉形象,极大地鼓舞了民心。此外,《群众》周刊还遵照党中央指示,专门刊登了《延安总部公布爱国自卫战争的几次重要统计》《俘获蒋军将级军官名单》等数据资料,公开介绍了交战双方的战损情况。纵览香港《群众》周刊的刊载内容,几乎每期都有关于解放战争的报道文章,并且一直持续到战争胜利。
随着正面战场的有序进行,中共在解放区开展了广泛的民主建设运动,并且取得了丰硕成果。为加强解放区的外宣报道,配合解放战争的发展进程,党中央作出专门指示,建议解放区对蒋管区及海外广播,增加解放区系统报导,并着力解决宣传材料困难的问题[24]661。《群众》周刊积极响应党的号召,对解放区的建设情况作了全面报道,内容涉及土改、税收、选举等方面。值得一提的是,仅1947年,《群众》周刊就刊载了30 篇关于土改的报道,地域涵盖晋冀鲁豫、胶东、晋绥等解放区[22]157。这些报道既有对土改政策的介绍,也有对土改实施成效的说明。以《群众》周刊第三期刊载的《一年来的解放区土地改革》一文为例,该文介绍了晋冀鲁豫解放区实施土改前后的状况,以及实施土改后的具体成效[25],从而帮助读者在今昔对比间,切身体悟到土改的好处。
除此之外,《群众》周刊还遵照中共中央关于争取“中间势力”,巩固民主统一战线的指示,积极刊载中央层面有关统一战线的文件、报告,以及党内人士撰写的评论文章,面向社会公开阐释党的民主统一战线思想。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报道有:《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颁布当前时局口号》《答问—略谈民主统一战线问题》《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毛主席重要声明》《论革命的统一战线》《坚决执行毛泽东同志的民族统一战线的方针》等。通过这些报道,读者对中国共产党的统一战线思想有了更深入了解,同时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阵营得到进一步壮大。1949 年3 月,中共中央就目前形势和宣传工作中心做了新的说明:“根据目前情况及大发展的趋向,我们必须在把握这个形势,加强我们的政治攻势。对外发动强烈的广泛宣传与实际的动员;对内也应加强政治动员,以配合我们主动的军事斗争,在不断胜利中粉碎敌人的阴谋,迎接胜利。”[26]101遵照党中央的指示,香港《群众》周刊继续向内陆国统区、港澳以及海外地区宣传党的政策主张、解放军的战绩情况,以及解放区的民主建设成就,从而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解放战争的胜利进程。
考察《群众》周刊的宣传文本可知,每当中共中央颁布一项新的政策,或是战局发生了新的变化,《群众》周刊总能及时报道出来。正如邓小平在西南区新闻工作会议上的报告中所言,报纸要结合实际,结合当时当地的中心任务[27]146。《群众》周刊根据时局灵活调整宣传重心,在掌握舆论主导权的基础上,最终赢得了舆论斗争的胜利。
新闻的真实性是新闻的生命,同时也是构成报刊社会公信力的基础。对于马克思主义政党的报刊而言,新闻的真实性尤为重要。1843 年,马克思在《好报刊和坏报刊》中指出:只有“根据事实来描写事实”,而不是“根据希望来描写事实”的报刊,“才是真正的报刊”。只有“表达社会舆论”,而不是“歪曲社会舆论”的报刊,才“应该受到国家的信任”[10]398。因此,区分好报刊与坏报刊的标准就在于是否坚持真实报道。作为党的机关刊物,香港《群众》周刊遵循事实而非虚构的宣传导向,进而赢得了民心,推动了党的宣传目标的实现。
全面内战爆发后,国民党为控制社会舆论,除持续打压和破坏中国共产党在国统区的党报刊物外,还通过虚假宣传进行抹黑。面对国民党的宣传攻势,《群众》周刊遵循事实而非虚构的宣传导向,客观公正地揭露了国民党“真内战,假和平”的意图,实事求是地报道了解放战争的发展态势与战绩情况,原原本本地介绍了中国共产党的政策主张与建设成就,为树立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下的解放区的正面形象,教育和引导广大爱国民主人士提供了重要帮助。值得一提的是,针对国民党政府的专制、独裁、反民主、打内战等倒行逆施及其反动理论,《群众》周刊刊载专文对其进行批判。其中,有关国民党黑暗统治的文章共计46 篇、描写国统区腐败状况的文章共计63 篇、有关国统区经济崩溃的文章共计55 篇、介绍人民悲惨生活的文章共计57 篇、介绍匪军和特务横行的文章共计32 篇等[22]157。反观国民党在香港的《国民日报》,其宣传工作遵照“戡乱剿匪”为最高准则。在该思想指导下,该报罔顾事实、欺骗民众,不仅诋毁和污蔑中国共产党,而且经常与左派报人展开论战[28]。可见,相较于中共的真实报道,国民党在宣传方面是严重失真的。
对于新闻而言,失去真实性即意味着新闻生命的丧失。同时,新闻宣传效果也会减弱。面对国民党政府的虚假宣传,香港《群众》周刊秉持实事求是原则,从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进行了有力回应。以国共双方在经济领域的宣传报道为例,1947年2 月17 日,国民党政府颁布了“紧急措施”,试图通过紧缩政府办公经费、增加税收项目、加强金融管制、改订汇率、管制物价等方式,以实现挽救经济危机的目的[29]348。
该方案一经出台,国民党便进行了广泛宣传,试图引起社会大众的关注。作为回应,《群众》周刊专门刊载了许涤新撰写的评论文章。许涤新指出:“国民党政府的经济紧急措施方案,从本质上讲主要有三个特点:第一是威胁镇压;第二是露骨劫夺;第三是无耻欺骗,用一句中国的老话来说,就是‘硬软兼施’。但在这里‘硬’是主要的,软是次要的。威胁是主要的,欺骗是次要的。这个紧急措施方案不但未能减轻它本身所包含的矛盾,而且加强了这些矛盾的严重性。”[30]许涤新用质朴的话语向民众讲述了国民党掠夺社会财富的真相,从而帮助群众认清了经济形势。
1948 年8月,国民党政府宣布实施“币制改革”,即废除法币,改发金圆券,以挽救日益崩溃的经济。当时,法币发行总额已达660 亿元,是抗战前夕发行额的47 万倍,而物价则比抗战前上涨了600 余万倍[31]175。显而易见,通过简单的改革措施根本无法挽救经济危局,这只能是国民党的无奈之举。正如上海《大公报》发表的社评所言,“改革币制在今日虽然并不是一个最好的时机,但稳定币值,安定民生,实在是一件刻不容缓的事,看自六月底以来的物价涨风,便知法币已至难以维持的边缘。政府这次以总统的紧急处分权,实施币制改革,显然是迫而为此,不得不耳。我们没有这类经验,办法也难期尽善,但这次改革是必要的,已是一般所公认的”[32]。同日,上海《新闻报》发表社评指出:“我们以十分愉快而乐观的心情,欢迎这一个大的改革。”[33]160此外,时任南京国民政府立法委员的傅斯年同样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他在给王云五的信中写道:“斯年一入国门,正值币制改革,无任钦佩。此事关系国家之生存。非公之无verted interests 者不足以为此。单见毅力,何胜景佩。我是向来好批评而甚少恭维人的;此次,独唯例外,以心中实在高兴也。”[34]168
不同于国民党的虚假宣传与中立报纸的正面评论,香港《群众》周刊围绕“币制改革”刊载了一系列文章,面向公众详细介绍了“币制改革”的提出背景、内在本质以及实施成效,深刻揭露了国民党的经济骗局。以夏衍在《蜗楼随笔》专栏里发表的文章为例,他在深入分析“金圆券”本质的基础上指出:“‘币制改革’是一次变相的蒋币大贬值。因为‘改革’之后,物价要大涨,人民生活负担要急激的增加。”“币制改革”简直是上海滩上流氓玩惯的“把戏”,但应该是他可玩的最后一次“把戏”了[35]。此后,《群众》周刊通过刊登读者来信的方式,广泛宣传读者对“币制改革”的看法,同时围绕“币制改革”的实施成效与社会影响进行了跟踪报道,从而向群众揭露了事实真相。
作为俄国革命的领导者,列宁在领导《真理报》时曾对编辑指出:“千万要少一点尖刻的言辞,要更冷静地分析论据,更详细地、更简明地反复说明事实真相。这样,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获得绝对的胜利。”[36]369-370中国共产党继承了列宁的新闻思想,在开展宣传工作时,格外重视新闻报道的真实性。香港《群众》周刊坚持实事求是,报道真实信息的做法无疑是最好的例证。
革命时期,党刊作用的发挥离不开党的全面领导,这是由中国革命的复杂性,以及中国共产党作为中国革命事业的领导核心这一事实所决定的。为实现党对宣传工作的领导目标,中国共产党除统筹刊务工作外,还积极领导报刊队伍建设,从而奠定了香港《群众》周刊的组织基础。作为党的机关刊物,《群众》周刊认真贯彻宣传工作中的群众路线,通过倾听读者的声音、征询读者的意见,成功赢得了民众的支持。同时,《群众》周刊根据时局灵活调整宣传重心,及时将国际国内发生的重大事件,以及党的声音传播出去,从而发挥出党刊应有的战斗作用。此外,不同于国民党方面的虚假宣传,香港《群众》周刊始终遵循事实而非虚构的宣传导向,因而筑牢起党刊的公信力,并有力地配合了中国共产党在正面战场的行动。
中国共产党对香港《群众》周刊的领导,虽只是党的宣传工作中的一个个案,但据此可以“管窥”中国共产党的宣传艺术,那就是在马克思主义新闻观指导下,紧密联系中国实际,宣传报道满足党和人民现实需要的真实信息。得益于此,中国共产党才能顺利完成自身正面形象的塑造和人民战争的革命叙事,并最终形成国民党在舆论战场败北的局面。对于中国共产党在宣传上的优势,时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侍从室第二处处长、国民党最高国防委员会副秘书长的陈布雷曾指出,论宣传人才、设备与单位,共产党比不上;但在技巧上,在运用上,政府宣传往往棋输一著,落后一步[37]216。香港《群众》周刊在宣传上的成功,预示着国民党的失败,同时彰显中国共产党的宣传艺术。
最后,感谢2022 年江苏省研究生科研与实践创新计划项目:全面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在香港的统战工作研究(项目编号:KYCX22-0035)的资助。
注释
① 目前学界关于香港《群众》周刊的研究成果主要有何薇.论转折年代的党刊宣传——以《群众》周刊对《中国土地法大纲》的宣传为考察中心[J].党的文献,2015(4): 108-115.何薇.1947-1949 年国共在香港的宣传争夺战——以《群众》周刊为考察中心[J].党的文献,2018(2): 86-91.范佛山.中间势力的争夺: 香港《群众》周刊的发行[J].广东党史与文献研究,2019(5): 93-101.刘涛、陈答才.《群众》周刊(1937-1949)传播毛泽东思想的文本样态及启示[J].毛泽东思想研究,2021(5):120-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