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汉铁路工人总工会百年回顾与启示

梁家贵，孙 昉，聂文环

（1.阜阳师范大学 继续教育学院，安徽 阜阳 236041；2.商务印书馆，北京 100006；3.阜阳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安徽 阜阳 236037）

京汉铁路工人总工会尽管存在时间很短，但由于组织领导了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第一次工人运动高潮的最高峰，因而在中国工人运动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产生了重大而深远的历史影响。目前，学术界有关京汉铁路工人总工会的研究还比较薄弱。2023 年适逢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爆发、京汉铁路工人总工会成立100 周年，本文拟在已有研究基础之上，对京汉铁路工人总工会的成立、主要活动进行考察，并作简要评价，总结历史启示，以期引起学术界关注，进一步推进该领域研究，同时为新时代工运事业提供有价值意义的信息参考和智力支撑。

一、京汉铁路工人总工会的成立

京汉铁路总工会作为工人组织，其成立有着深远的历史渊源、复杂的历史背景；同时，作为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组织领导的工人组织，又历经曲折。

（一）京汉铁路总工会成立的背景

工会，又称劳工总会、工人联合会，起源于西方工业革命，是一个团结工人、对抗资本家、维护工人权益、谋求工人发展的由工人自愿组成的组织。尽管中国资本主义萌芽产生于明朝中后期，但近代产业工人出现于1840 年鸦片战争后。至五四运动前夕，中国产业工人达到了200 万人。据载，1851 年成立的广州打包工人联合会是中国较早成立的具有现代工会性质的工人组织，但1861 年惨遭清王朝地方统治者解散。此后，20 世纪初，随着中国产业工人队伍的不断壮大，广东机器总工会（又称中国研机书塾、广东机器研究公会）、中华民国铁道工会、上海缫丝女工同仁会、上海江南制造局工人组织的制造工人同盟会、唐山公益社、中国沿海船员会、中东铁路工会等许多工会组织相继成立。然而，在近代中国工人中间真正发挥作用、拥有强大势力的并非是工会，而是帮口。

帮口是基于同乡关系所形成的一种互助性群体组织，在形态上非常近似于洪门袍哥①这样的秘密社会组织。在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前，中国工人的联合与互助不是建立在自觉的阶级意识上，而是依靠自发的共同利益诉求。诚然，工人在面对资方的压迫时，具有本能的联合性；而面对可能的同行竞争时，则具有较强的排斥性。由此一来，同乡意识便成为非常牢固的纽带。美国学者裴宜理在其代表作之一《上海罢工：中国工人政治研究》一书中曾深刻阐释中国早期工人运动深受地缘、祖籍、教育程度等自身因素影响的现象。②马俊超主编的《中国劳工运动史》③一书中也曾较为具体地阐述了帮口的性质和运作特征。［1］显然，帮口这种富有强烈地域特征的社会组织很自然地成为近代中国工人的互助团体形式。

需要进一步说明的是，以往帮口和帮会多有混淆。两者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仍有明显的区分。帮口一般没有类似帮会那样森严的等级、严酷的帮规、复杂的礼仪以及外人难以详查的密语、暗号等，而是比较宽松，凭借同乡身份就可以融入。而且，帮口首领多系自发产生，没有类似帮会首领（如哥老会的龙头大爷和青帮的师父之类）的特权，与帮口成员的关系也比较接近而平和。当然，帮口和帮会之间也有若干共性，其中排他性和易分化性就是两者的重要共性。

帮口和行帮也是互有异同。行帮是以同业为基础的社会组织，主要是维护本行从业人员的利益，调整与本行有关的社会关系，行帮首领多系该行业的把头。与此同时，行帮往往由于从业人员的同乡关系，而逐渐和帮口极为相似。唐玉良和刘星星等就指出，行帮首领往往倾向招雇自己的同乡，以便利用同乡关系来控制本帮。［2］

京汉铁路，原称卢汉铁路（原计划由卢沟桥至汉口）、平汉铁路（南京国民政府时期北京一度改名北平），是我国第一条横跨南北的交通大动脉，也是我国当时管理水平最高、铁路工人最为集中且组织水平最高的铁路之一。同国内其他地区的工人一样，帮口在京汉铁路工人群体中比较普遍。例如，当时武汉地区的码头、铁路、工厂均有帮口，大致包括湖北籍的本帮、福建帮、安徽帮、三江帮等。

五四运动后，一批具有共产主义思想的知识分子开始深入工人中间，宣传马克思主义，开展阶级教育，并帮助工人成立工人组织。1920 年11 月21 日，经上海共产主义小组指导，上海机器工会宣告成立。从目前已有的材料来看，该组织是国内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建立的最早的工会组织。［3］中国共产党成立后，将组织发动工人运动作为主要工作，［4］并于1921 年8 月成立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作为领导全国工人运动的总机关。［5］这也是中华全国总工会的前身。1925 年5月，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在广州召开，会上宣告成立了中华全国总工会。随着各地工会组织的不断成立，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工人运动蓬勃开展。

鉴于帮口在工人群体中的巨大势力和影响，中国共产党在组织成立工会时针对帮口采取了灵活、务实的策略，取得了显著成效。

（二）京汉铁路工人总工会成立的过程

武汉《劳动周报》曾刊出一篇题为《省帮与阶级》的文章，指出帮口对工人团结的负面作用：“在资本家掌握生产机关的时候，所有的工人，都压迫在奴隶般的地位。也没有哪一省的资本家优待哪一省的工人，更没有本省的工人在本省资本家内，所得的利益较别省的工人多些，因为资本家唯一的目的是在多得利润。”［6］

邓中夏在《中国职工运动简史》中对帮口的性质和特点有这样的叙述：“当然不是阶级的组织而是同乡性质的组织，其中小商人、小官吏也有加入的，而且总是头脑。……同乡的帮口是互相帮助寻找工作，和别帮人争夺工作的组织。”［7］2

通过武汉《劳动周报》文章以及邓中夏的描述，我们大致可以把握两个事实，即中共党组织已经注意到帮口在工人中拥有的巨大势力和影响力，同时也注意到帮口的地域性、内部成员的复杂性和帮口之间的矛盾。

项德隆（即项英）、林育南和施洋曾深入江岸京汉铁路工人群体，宣传工人阶级团结的思想，力图消弭帮口的隔阂。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机关刊物《劳动周刊》曾刊文呼吁工人放弃地域、省帮错误观念，尽快觉悟起来，集中力量与资本家势力对抗。［6］

1922 年1 月22 日，江岸京汉铁路工人俱乐部在刘家庙老君殿举行了盛况空前的成立大会。会场悬挂着“劳工神圣”“劳动创造世界”等匾额和标语。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武汉分部，《劳动周刊》社，京汉铁路郑州、信阳、驻马店、广水各站的工人代表，汉口租界人力车夫会，还有粤汉铁路徐家棚各站、厂，汉口英美烟厂等均派工人代表到会祝贺，人数达900 人。参加成立大会的还有厂长、工程师、技师、警察长和各界来宾数十人。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武汉分部的代表发言，针对帮口问题陈述了立场：“工人是世界上受压迫的人，也是创造世界的人。全世界工人都是一家，不应分帮分派；只有好好团结起来，组织起来，才有力量，才能共同对付一切压迫我们的人。”［8］

铁路运作具有高度协作性，而且铁路路网更具有跨地域性，一旦发动罢工，即可以各点呼应，进而震动全路所经各大城市。因此，中共高度重视发动铁路工人力量。

包惠僧曾深入京汉铁路江岸段工人中间，多次与帮口打交道。根据相关史料分析，我们可以大致勾勒出包惠僧与江岸帮口首领接触的路线图。

第一条路线：包惠僧先通过李书渠与徐家棚总段机务厂厂长孙镜芳之子孙瑞贤结识，又通过孙瑞贤结识孙静芳之弟孙叠芳，然后向孙叠芳提出介绍自己与京汉铁路工人发生联系的要求。然而，包惠僧这一要求被孙叠芳婉辞了。

第二条路线：当时陈潭秋（湖北黄冈人）有个本家曾经在京汉路江岸警务段当路警，包惠僧等甚为重视，他们找到此人，希望打开与京汉铁路工人联系的渠道，但是仍旧以失望而告终。包惠僧如是回忆：“我们找着了他，把他当作宝贝，缠住不放，要他住到刘家庙，设法同京汉铁路工人发生联系，但他不好好干，我们花了些钱，费了不少的气力，结果还是一事无成。我们真感到苦恼，也只好耐心等待。”［9］70-71刘家庙正是京汉铁路江岸车站的所在地，包惠僧面对每天来来往往的铁路工人，竟然不得门径，由此也可以看出，帮口势力之强大，以及彼此界限之分明。同时亦可以看出，当时党组织与基层工人之间仍有一定的距离。对如何接触非湖北籍的工人，包惠僧等共产党人更是不得要领。

第三条路线：也是最终成功打通的路线，但是这一路线的开通却相当具有戏剧性。1921 年12 月，陇海铁路工人举行罢工。包惠僧前往开封进行工作，与一名姓金的工头（山东人）结识。金工头又介绍包惠僧与郑州机务厂工匠凌楚藩（湖南人）结识。包惠僧与凌楚藩进行了颇为相得的交谈：

包惠僧：“我们先计划把郑州这一段的工人组织起来。”

凌楚藩：“我们还可以计划把江岸总段的工人也组织起来。”

包惠僧：“江岸方面的工人，你认识的或有交往的有多少人？”

凌楚藩：“我有个把兄弟在江岸做翻砂匠，还有不少的朋友，无论是福建帮、江南帮、湖北帮，我同他们都处得不错，因为我是个湖南人，是一个超乎帮口以外的人，所以我在江岸方面的人缘很好，我对这方面还有些办法。”［9］84

包惠僧和凌楚藩二人遂决定先以郑州和江岸这两个总段作为工作据点；郑州方面由凌楚藩负责，江岸方面由凌楚藩介绍几个朋友同包惠僧等人联系，组织活动由包惠僧等人负责。包惠僧在回忆录中这样形容自己当时的轻松心情：“工作总算是找着门路了，很感愉快。”［9］84

1922 年底，京汉铁路各站陆续组织分会（之前叫工人俱乐部），共16 个。④鉴于京汉铁路的重要地位及其工人的组织程度，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将组织发动京汉铁路工人运动作为工作重点。1922 年4 月9 日，全路代表第一次会议在长辛店召开。8 月10 日在郑州召开第二次会议，并成立总工会筹备委员会。根据邓中夏的回忆，8 月24 日长辛店铁路工人举行罢工，在郑州铁路工人，以及京绥、京奉、正太等线铁路工人的巨大声援下取得胜利，“更促进工人对于成立总工会之迫切要求”［7］73。1923 年1 月5 日，京汉铁路总工会筹备委员会在郑州召开第三次会议，会上决定2 月1 日正式举行成立大会。2 月1 日上午，参加大会的京汉铁路工人代表以及各地代表齐聚郑州，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冲破反动军警的层层阻挠进入原定会场，庄严宣告了京汉铁路总工会的成立。

二、京汉铁路工人总工会与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

学术界有关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的研究成果已经很多，［10］但有关京汉铁路总工会与罢工之间关系的研究，还相对比较薄弱。京汉铁路工人总工会成立大会地点定在郑州，主要是因为郑州是京汉铁路的中心站，同时又是京汉铁路与陇海铁路的交汇处，而陇海铁路工人经历了1921 年11 月大罢工的洗礼，成立了全路总工会，斗争经验丰富、群众基础好。但具体到京汉铁路，郑州的铁路工人发动程度并不高，远不及北京的长辛店和武汉的江岸区。据罗章龙在《京汉铁路工人流血记》中记载：“虽然当时大罢工的中心设在北段长辛店，但我们对外宣称是把总工会移至南方，以借此迷惑敌人。而军阀和交通系却很狡猾，他们知道京汉铁路工会主要力量是放在北段，认为只有破坏长辛店基地，才能根本解决罢工问题。”［11］212正因如此，大罢工爆发后，斗争集中在京汉铁路北部的长辛店和南部的武汉江岸区。

按照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原定的工会发展方案，在京汉铁路总工会宣告成立后，其他各铁路总工会以及全国铁路总工会也应相继成立。因此，中共中央很重视京汉铁路工人总工会的成立，所以派张国焘赴郑州指导这次代表大会的举行；同时，又派出陈潭秋、罗章龙、项英、史文彬、包惠僧、林育南等专门出席了2 月1 日总工会成立大会。

鉴于总工会成立大会遭到吴佩孚派出军警的破坏，为表示抗议，2 月1 日晚，京汉铁路总工会执委会召开秘密会议，决定将总工会临时总办公处秘密迁至工人基础较好的汉口江岸，并决定自2 月4 日起举行全路总罢工。

2 月2 日，张国焘随同工会的代表项英、林育南、包惠僧、陈谭秋等乘坐路局特挂的两节专列南下到达汉口，领导全路大罢工，并与项英、林育南等直接领导江岸区的罢工斗争。

2 月4 日，京汉铁路总工会一声号令，全路开始了大罢工，京汉铁路顿时全线瘫痪。总工会同时发表宣言，提出了包括惩办凶手、赔偿损失、归还总工会办公场所及保障工人合法权益在内的五项复工条件。［11］27-28

2 月7 日下午5 点，罢工工人在位于江岸区的京汉铁路总工会门前集会，遭到反动军警的枪杀。林育南见伤亡很大，觉得不应坐以待毙，也不能硬拼，便指挥工人向四周逃散，减少损失。当时，林育南与江岸分会委员长林祥谦同住汉口笃安里一幢楼里。军警冲进屋里时，林祥谦来不及跑被抓住。林育南在楼上听到军警已到楼下，连忙抓起一根绳子系在窗框上，然后翻窗吊了下去，从屋后面得以逃脱。［12］当晚，鉴于反动军警的疯狂屠杀，为保存革命力量，张国焘主持召开紧急会议，决定复工。

2 月9 日，项英等以京汉铁路总工会和湖北全省工团联合会的名义发布全线复工命令。此后，项英在熊秉坤家中建立联络处，调查工人死难情况，拟定善后救济工作，秘密恢复工会组织，整顿队伍。稍过一段时间，项英赴湖南，就“二七”罢工的情况、经验教训等，与毛泽东进行了深入的交流。［13］

京汉铁路工人被迫复工后，湖北全省工团联合会于10 日发出“紧急代电”，将军阀屠杀工友、封闭工团的滔天罪行通告全国，“伏望全国同胞，主持正义，一致声援，俾惨遭屠杀之数百工友，得以申雪，被捕工友，得以自由，并恢复京汉总工会与敝工团联合会”；紧接着又发出“紧急通知”，再次讨伐军阀罪行：“军阀、官僚、中外资本家与我们是势不两立的仇人，如果他们还存在，我们是永远被他们残杀的。我们只同军阀、官像、中外资本家要求或请愿，是等于与虎谋皮；唯一的方法，只有用我们的力量，打倒他们呀！”通知呼呼武汉工人阶级牢记这不共戴天之仇，服从工团联合会的命令，“团结一致，奋斗到底”，“准有一天，万恶的敌人是要被我们打倒的”。［14］93

“二七惨案”后，全国工人运动的革命形势急转直下。根据党的指示，京汉铁路总工会和湖北全省工团联合会由林育南、项英主持，在上海设立了驻沪办事处。1923 年2 月24 日，京汉铁路总工会、湖北全省工团联合会驻沪办事处发表宣言，宣告办事处正式成立，并向国人宣布：军阀吴佩孚、萧耀南禁止京汉工人集会结社，乃是军阀剥夺一切人民自由的先声；他们惨杀京汉工人，乃是惨杀他处工人的先锋。所以二七事件（即吴、萧屠杀京汉工人事件）发生以后，我们都很明白：这不仅是京汉工人的事件，乃是全国工人的事件；不仅是全国工人的事件，乃是全国各界同胞的事件……我们后死者，要为被难诸工友复仇，要为全国同胞争生存和自由，要联合全国同胞来完成打倒军阀的任务，便须找一个较妥的地方来策划进行，因此京汉铁路总工会与湖北全省工团联合会特在沪上设了一个办事处。办事处的任务是：（一）宣布军阀压迫惨杀工人的真相。（二）联合各界同胞向军阀下总攻击。各界同胞诸君，各地工友诸君，乱亟矣！民惫矣！“军阀不死，大乱不止。”尚望齐仗正气，共殄妖氛，工人幸甚，各界同胞幸甚。谨此宣言，毋任迫激。［14］95

此外，京汉铁路总工会、湖北全省工团联合会驻沪办事处还编辑印刷《二七工仇》一书。该书记载了“二七”大罢工的英雄史实，辑录了当时罢工的各种文告和照片，讴歌了“二七”烈士至高无上的革命气节，鞭笞了反动军阀的滔天罪行，并谆谆教导工人阶级要牢记血海深仇，把反帝反封建军阀的斗争进行到底。［14］93-95该书与罗章龙主编的《京汉工人流血记》一样，为我们研究京汉铁路大罢工的光辉历史提供了极为珍贵的史料。

三、京汉铁路工人总工会的历史地位和启示

京汉铁路工人总工会的成立及其主要活动，尽管持续时间很短暂，却有着极为重要的历史经验和极其深刻的历史启示，产生了重大而深远的历史影响。

（一）京汉铁路工人总工会的历史地位

京汉铁路工人总工会的成立，是顺应全国革命形势不断高涨、铁路工人尤其是京汉铁路工人政治觉悟不断提高的趋势而成立的，并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第一次工人运动高潮推向了最高峰。

一是进一步激发了全国工人阶级特别是铁路工人的政治觉悟，增强了工人凝聚力。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的通告一经发出，极大地鼓舞了工人阶级的革命斗志，得到了全国铁路工人的有力援助，“於是远近各路纷纷应援……计前后实行罢工者，有粤汉，正太，津浦，道清四路，余如京奉、京绥未发而罢，北京电业工人及上海各工团亦有罢工之决议”［11］68。此后，每逢“二七”，全国各城市工矿地区都举行纪念活动，“二七”成为全国工人刻骨铭心的一个节日。“二七”惨案后，在反动军阀的残酷镇压下，各地工人运动陷入低潮，但广大工人阶级在中国共产党的坚强领导下，转入地下继续坚持斗争，终于赢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

二是进一步壮大了全国革命声势，扩大了中国工人特别是铁路工人的影响。京汉铁路大罢工得到了全国各界的广泛而巨大的声援，“我们都很明白：这不仅是京汉工人的事件，乃是全国工人的事件；不仅是全国工人的事件，乃是全国各界同胞的事件……”。［14］93-95例如，北京市民举行了空前的大游行，号召广大民众“应该起来援助。同胞们，大家鼓起热血来，‘打倒军阀’！”。［11］100全国各界联合会、上海学生总会、汉口武汉各界联合会、湖南全省工团、全国海员总工会等团体组织纷纷发表通电，谴责发动军阀的暴行，声援京汉铁路大罢工。不仅如此，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还得到了海参崴工团总会、远东中国部工会、日鲜共产者同盟、南洋华侨五团体（南洋华侨总联合会、英属华侨学生联合会、雪兰锡矿工会、南洋树胶联合会、南洋华侨女权运动同盟会）等国际工人组织的声援，使得本次罢工具有了重大的国际影响。［11］165-172

三是进一步促进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工人运动相结合，丰富了中国共产党的政治经验。京汉铁路工人总工会的成立及活动自始至终贯穿着马克思主义思想，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工人运动相结合的产物。京汉铁路大罢工的爆发，进一步扩大了马克思主义的影响，促进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工人运动的结合。“二七”后被迫停刊的《工人周刊》，于1923 年5 月重新复刊；“半年以后各路工会渐次恢复，一年后，成立了全国铁路总工会。”［11］219-2201925 年2 月，京汉铁路工人总工会恢复公开活动。1926 年北伐战争开始后，总工会领导工人支援北伐，有力推动了大革命高潮的到来。同时，中国共产党通过京汉铁路大罢工深刻认识到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势力的强大，深刻认识到要取得反帝反封建的胜利，必须联合一切反帝反封建的革命力量，建成革命统一战线。“统一战线”也成为了中国共产党克敌制胜的“三大法宝”之一。

（二）京汉铁路工人总工会的历史启示

通过京汉铁路工人总工会百年后的回顾，客观评价其历史地位，不难得出如下历史启示。

一是必须始终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总工会自始至终都是在党的领导下，从而在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确定了成立大会的地点和时间，从1923年2 月4 日京汉铁路工人罢工开始到“二七”惨案发生后，前后发表七次宣言和通电，强力声援大罢工，揭露军阀吴佩孚屠杀工人的滔天罪行，号召“全国中未死的工友们，必能团结的较从前更加牢固，大家准备着一齐向万恶的军阀作战。”［11］116-120同时，张国焘作为中共中央代表，不仅出席并主持了京汉铁路工人总工会成立大会，还组织召开会议成立罢工领导机构、确定罢工运动领导人、举行大罢工；在形势危急时，又组织召开会议决定复工。因此，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是在中共中央领导下，自始至终均由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直接领导进行的。

二是必须始终坚持将群众利益放在首位。总工会在党的领导之下，密切联系工人，关心工人，进而有效团结了工人。据载，一个湖北籍工人的孩子患绞肠痧，却无钱治病。中共党员林祥谦闻知此事后立即典当了自己的棉被，换了三块大洋，给这个工人送过去。那位工友感激地说：“祥谦，你待我们湖北工人太好了！”林祥谦热情地说：“莫分什么福建人、湖北人，天下工人是一家。”中共党员为维护工人的正当权利，多次率领工友与路局厂方进行斗争。［15］罢工开始后，共产党员始终冲在最前面。罢工爆发的当天，邓中夏即向全国各工团发出《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通电》，呼吁“此次京汉总工会在郑州开成立大会，横遭军警压迫，已于本月4 日上午11 时全路罢工以示抵制……尚望本阶级斗争之精神，切实援助，是为至要”！他连续三天在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听取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情况汇报，研究问题和指示工作，两眼都熬红了。［16］

三是必须始终坚持深入群众、密切联系群众的工作方式。李大钊在这方面做出了很好的榜样。早在共产党成立之前，李大钊就指导北京共产党小组以长辛店机车厂为据点，在工人中间开展马克思主义宣传教育。张国焘回忆，李大钊每月拿出百元上下用作活动经费，“他家境清贫，可以说已尽了他最大的力量。”［17］在李大钊的指导下，长辛店工人组织很快建立起来。［18］1221921 年5 月1 日，长辛店1000 余名工人隆重举行纪念五一劳动节大会，正式成立工人俱乐部，被称为“办会很有条理”。［18］131郑州是京汉、陇海铁路的重要枢纽，是中国铁路工人比较集中的地区。1921年3 月，李大钊到郑州铁路工人夜校，为铁路工人讲课。他话语生动形象、通俗易懂，深深感染了听课的工人。在李大钊的努力下，至1923 年1 月5 日，京汉铁路沿线的16 个站区的工人俱乐部全部改组为分工会，全路工会完全统一，会员达2 万余人，从而为京汉铁路总工会的成立以及工人大罢工奠定了必要的组织基础和群众基础。［19］

习近平总书记始终高度重视工人阶级和工会工作。［20］1-162013 年10 月23 日上午，他在中南海同中华全国总工会新一届领导班子成员集体谈话时指出：“在革命、建设、改革各个历史时期，我们党都注重发挥党领导的工会组织的重要作用。坚持全心全意依靠工人阶级，充分发挥工人阶级主力军作用，把广大职工群众紧紧团结在党和政府周围，这是我们党的一个突出政治优势，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一个鲜明特点。”［21］2015 年4 月28 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劳模表彰大会上再次强调：“我国工人阶级从来都具有走在前列、勇挑重担的光荣传统，我国工人运动从来都同党的中心任务紧密联系在一起。我国工人阶级和广大劳动群众要增强历史使命感和责任感，立足本职、胸怀全局，自觉把人生理想、家庭幸福融入国家富强、民族复兴的伟业之中，把个人梦与中国梦紧密联系在一起，把实现党和国家确立的发展目标变成自己的自觉行动”。［20］9

京汉铁路工人总工会的斗争史是中共党史的重要组成部分，从一个角度体现了党百年奋斗主题和奋斗历程。梳理京汉铁路工人总工会成立的背景、过程、主要活动，客观评价其历史作用，总结历史启示，有助于深入理解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工人阶级和工会工作的重要论述，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和现实意义。

注释

①洪门，又称天地会，一种秘密社会组织。学术界有关天地会创立时间、地点，以及创始人等问题迄今仍存在较大争议。南京大学蔡少卿教授认为，天地会起源于福建漳州地区，乾隆二十六年（1761 年）由漳浦县洪二和尚首倡，是社会矛盾日益激化的结果（参见蔡少卿：《关于天地会的起源问题》，《北京大学学报》1964 年第1 期）。袍哥是天地会发展演变中出现的变种之一，又名“哥老会”“汉留”“红帮”等，主要分布在四川、重庆等长江上游一带，民国时期沿长江下中下游发展，与青帮逐渐合流（参见蔡少卿：《中国近代会党史研究》，北京：中华书局，1987 年，第203-220 页）。

②裴宜理（Elizabeth Perry），美国著名汉学家，曾执教于美国多所著名大学，其代表作之一《上海罢工：中国工人政治研究》（刘平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1 年）以一种崭新的视角考察上海罢工、工会、政党等问题，突出工人政治，勾勒了一幅20 世纪上半叶上海工人丰富多彩的图像。本段引文出自该书导论第4-6 页。

③马超俊（1885-1977），祖籍广东，早年曾留学美国、日本，辛亥革命时期深入工厂宣传革命，被称为“中国工运之父”。曾主持编写《中国劳工运动史》，至1966 年已出版至第5 册，时间截至1957 年，由台湾中国劳工福利出版社出版发行。《中国劳工运动史》站在国民党立场之上，除个别时期较为客观外，大部分时期极力美化国民党，贬低共产党。该书对研究国民党的工运政策及其统治下的工人运动，有参考价值（参见刘广州、涂良惠主编：《工会工作实用大全》，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1 年，第191 页）。

④京汉铁路16 个分会分别设在长辛店、琉璃河、高碑店、保定、正定、顺德、彰德、新乡、黄河、郑州、许州、郾城、驻马店、信阳、广水、江岸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