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超,王晓岗
(1.辽宁省作家协会,辽宁 沈阳 110041;2.渤海大学 文学院,辽宁 锦州 121013)
现实主义转向是网络文学实践的重要题域。文学创作者、文学网站、相关部门、主流媒体、学界都给予了极大关注。但是,在现实主义转向火热之时,也不得不面对来自实践层面的冷思考。由于现实主义并非网络文学的天然形态,其实践的展开必然面对来自创作主体、资本市场、媒介偏向、文学接受层面的多重限度。要想完成对实践限度的超越,就需要一种底层逻辑的重构才能得以实现。
“现实主义”转向是近年来网络文学实践的聚焦点。文学创作、主流媒体、学界都发出了强烈的现实主义信号。在文学创作方面,《大江东去》《大国重工》《白纸阳光》《运河码头》《拥抱谎言拥抱你》等作品问世。在各大文学网站,一改先前的玄幻、历史和官场等题材,现实主义题材的作品大幅提升。《文艺报》陆续发表了一系列关于网络文学现实主义转向的文章。诸如《在调整中优化,向主流化发展》《网络文学现实题材创作中的问题与反思》《“现实向”网络文学的可能与限度——读蒋离子〈糖婚〉》等。学界更是对网络文学的现实主义转向给予了极大关注。邱燕君、欧阳友权、周志雄、林庭锋、葛红兵等纷纷撰写相关文章。诸如《网络文学的现实主义写作》《网络文学的现实主义形态》《网络文学时代中国“主流文学”的重建》《也谈网络文学现实题材创作——以〈网络英雄传Ⅱ:引力场〉为例》等,这些文章从不同的角度对网络文学的现实主义加以研究。一时间,网络文学的现实主义转向蔚然成风。
网络文学现实主义转向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主流引导和调控力度不断加大是非常重要的外因。早在2014 年开展的“净网行动”中,就有20 余家文学网站被关停和整顿。在净网2019 专项行动中,也对一些重点网站进行了查处。各文学网站开展自查自纠,对网络三俗和历史虚无主义等不良现象积极进行整改[1]。中国作协的价值引领作用也在不断加强。2019年,中国作协网络文学中心组织40 多家文学网站举办以“歌唱祖国”为主题的文学献礼活动。“共展出346 部网络文学作品,其中现实题材作品231 部,革命历史题材作品65 部,其他题材作品50 部。”[2]通过中国作协的价值引领,网络文学的现实主义作品创作方向更加明晰。针对网络作者进行各种形式的培训,也为网络文学的现实主义转向提供了重要的契机。中国作协网络文学中心组织培训班,对网络作者进行培训,并且指导各级作协针对网络作者进行培训。地方作协对网络文学的重视程度也日益提高,各省纷纷设立网络文学组织,通过各种会议或培训,引导广大网络作者锚定现实主义的创作方向。
从以上网络文学发展的现状来看,现实主义转向似乎已经成为大势所趋。但这只是从现实主义转向的外在因素来把握网络文学现象的,对于现实主义转向内在的实践规定性阐释还有待深入。
现实主义创作需要丰富的创作经验作为支撑,但网络文学创作主体并不在经验方面见长。现实主义的底色主要由“经验”构成,而不是浪漫主义丰富的想象。现实主义在“经验”的基础上,通过概括、典型的凝练,从而再现和把握现实。经验是后天的产物,一般来说,其丰富性需要时空的厚度去积累。英国哲学家洛克认为,人的心智本来是一块“白板”[3]243,其内容是后天经验的书写,这就需要时间。除了时间之外,独特的情感体验和个人经历也都会在心智的“白板”上书写。当人的经验积累到足够多的时候,人们创作的情感和思维的调动就会更多地倚靠于已经获得的经验。对这些经验的处理,就会成为现实主义创作的源头活水。
从年龄上看,网络文学作者年龄一般在18~40 周岁。其中,“90 后”是主体,30 岁以下的网络文学作者占七成以上。《毕业那天我们一起失恋》作者何员外成名时21 岁,《后宫·甄嬛传》作者流潋紫也是21 岁成名,《悟空传》作者今何在成名时22 岁,《此间的少年》作者江南成名时25 岁[4]233。一般来讲,这个年龄群体的作者想象力、创造力都很强,但并不以丰富的经验见长。现实主义要求作者具有丰富的人生阅历、情感体验和创作经验等,这些也不是网络作者的长项。网络作者的年轻化与经验的积淀之间构成了一定的张力。这不是说经验丰富对文学创作是最重要的,而是说就现实主义文学对作者的规定性来看,经验积淀是至关重要的。因为现实主义文学把握的对象是“现实”,而当其把握现实的时候,现实已然作为过去时。虽然现实主义能够表达未来的理想和希望,但这种表达是依据已然过去的现实所提出的。
就写作惯性来看,现实主义文学作品与网络文学作品的类型也有疏离之感。玄幻、修仙、盗墓、西游等类型化的写作,一直是网络作者的见长之处。类型化的特点是原创性不强,只需要在原型的基础上“拼贴”和“挪用”,最典型的就是西游题材的作品。网络作者长于进行此类的创作,突然转到现实主义中来就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现实主义所要求的典型环境和典型人物需要长时间的思考、概括、凝练和表达,不能够通过快速的“拿来主义”来实现。现实主义的典型不应该是既有典型的重复,而是应该依据时代精神而产生的新形象。网络文学的类型化写作,突出特点就是可重复性,而欠缺的恰恰是独创性。网络文学作者天然并不是现实主义的写作者,向现实主义转化有着一些“先天”的困难。
现实主义文学的慢节奏与网络文学的快节奏之间也存在张力。现实主义是向经典致敬,经典必然在千锤百炼中产生,在慢节奏中体悟。而网络媒介的快节奏要求,直接体现在网络文学创作上。读者经常通过各种渠道,如微信群、QQ、贴吧等,与作者进行亲密互动,其中“催更”是最主要的诉求之一。按时更新是网络文学的基本要求,这种快节奏不允许慢生产,一般很难产生现实主义的经典。传统文学很多都是苦心孤诣、皓首穷经的产物。网络文学则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读者就在屏幕前等待,无论是否充分准备,都得立刻撰写。从写作状态来看,除少数主流网络作家外,专职网络作者是要靠写作来维持生计的。他们的主要收入模式为稿酬、版税、奖励。从稿酬方面看,作者必须在特定时间内完成一定的工作量才会有收入。如果能够成为排行榜靠前的作品,也可以通过出版获得一部分版税,不过,这是很多网络作者难以企及的。网络作者的奖励主要来自网站和读者,流量大就可以获得网站的奖励,也有很多铁杆读者打赏[4]158-159。与体制内的主流作者不同,网络作者往往无暇对某个典型精雕细琢,未来满足市场的需要只能是快速写作,网站和受众都不会允许网络作者的慢功夫。网络作者罕有从容凝练典型的闲暇与从容,常常被种种因素催促着,如网站、读者、资本等,这些都是导致网络作者不能淡定从容的“枷锁”。
另外,传统现实主义以个人创作冲动为主,与网络文学的产业化创作冲动之间也大有不同。现实主义对写作者的经验有着独特的规定性,要求作者的经验具有持久性和稳定性,也具有某种内在的同一性,这样才能持续地关注某种文学对象进行创作。网络文学的生产方式与传统文学有很大的区别,网络文学很多都是产业化创作的产物,其置身于各种利益关系结构,也就是说文学创作的外在因素更加复杂,现实主义所要求的典型环境和典型人物的内在同一性难以保障。
网络文学比传统文学具有更加浓郁的市场属性和商业属性,其发生和发展都具有浓重的资本规定性,其原动力是互联网商业模式的文学延伸。付费阅读、线下出版、游戏改编、动漫改编等,都是网络文学的商业化创富路径。
逐利和增值是资本的最一般规定性,是资本的缘起和归宿。网络文学成为资本新的风口,百度、腾讯、亚马逊等纷纷进入网络文学市场,其最基础的产品必然是网络文学的文本。这些文本必须带来市场价值,才能够为资本所青睐。网络文学文本在资本眼中作为产品,必然有其独特的产品规定性。主流的网络文学都是经过互联网汰选的文学类型,天然的是市场主导型的文学。网络文学的商业属性一开始就强于审美属性。因为没有主流文学的官方资助,也可以说,没有资本介入,网络文学不可能有长足的发展,作者和网站都难以为继。即使读者不是随时准备就绪和现成存在的,资本对读者阅读习惯和欲望的养成过程也是不可忽视的。
付费阅读是网络文学收益的基础层面。从2003 年开始,明扬品书网就开启了阅读付费模式。随后,起点中文网、逐浪网、创世中文网、纵横中文网、飞库网、晋江文学城、红袖添香网、言情小说网、红薯中文网等网站都开启了付费阅读。标志性的起点是2004 年盛大网络以200 万美元收购了起点中文网[4]118,这只是资本大举进入网络文学领域的一个序曲。接下来,盛大网络接连收购了红袖添香网、小说阅读网、天方听书网等网站,一时间盛大文学占据了网络文学的半壁江山。盛大文学的蓬勃发展必然引来资本的跟进,百度、腾讯等互联网也纷纷布局网络文学。腾讯收购了盛大文学,百度文学也宣布成立。此外,网络文学网站开始深耕泛娱乐领域,成为IP 的主要提供者,并已进入电影、游戏、出版、动漫、舞台剧、话剧等领域。文学网站也纷纷开启广告模式。网络作者卷入了资本的浪潮,网络作者唐家三少曾蝉联中国网络作家富豪榜七次,仅2019 年版税收入就高达1.13 亿元[4]235。
现实主义文学是主流文学的重要形态,能够依靠体制化优势得以生存,也能够在某种程度上超越市场和资本的束缚。但经典现实主义文学不是网络文学的天然类型,也不是青年最易接受的大众化文学类型。体制外的文学生存主要靠市场,而不是体制内文学的政策红利。现实主义凝聚的价值尺度,并非资本的天然尺度。所以,资本催生的网络文学对体制化催生的现实主义文学主流的融入,必然面临价值尺度的局限。
网络文学所依附的媒介属性构成了现实主义转向的技术限度。北美媒介环境学派等,对媒介的技术属性给予了本体论的思考。麦克卢汉在《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中指出“媒介即是讯息”[5]33,这颠覆了媒介内容决定论,阐明了决定媒介讯息的不是内容,而恰恰是媒介技术本身的属性从总体上规定着媒介的内容属性。“任何媒介或技术的‘讯息’,是由它引入的人间事物的尺度变化、速度变化和模式变化。”[5]34麦克卢汉所持的是广义媒介观,他举例说:“铁路的作用并不是把运动、运输、轮子或道路引入人类社会,而是加速并扩大人们过去的功能,创造新型的城市、新型的工作、新型的闲暇。无论铁路是在热带还是在北方寒冷的环境中运转,都发生了这样的变化。这样的变化与铁路媒介所运输的货物或内容是毫无关系的。另外,由于飞机加快了运输的速度,它又使铁路塑造的城市、政治和社团的形态趋于瓦解,这个功能与飞机所运载的东西是毫无关系的。”[5]34这些观点初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媒介形式怎么能决定内容?从单个具体信息来看,应该是内容决定信息。但从媒介的信息总体上看,媒介技术属性在整体上规定着媒介信息的总体方向、总体风格与总体话语。
尼尔·波兹曼曾言“媒介即隐喻”,媒介本身就是某种隐喻,“用一种隐蔽但有力的暗示来定义现实世界”[6]12,具有超越具体内容之外的更加宏观和整体的规定性。媒介的形式偏好某些特殊的内容,从而能最终控制文化。某个文化中交流的媒介,对于这个文化精神重心和物质重心的形成有着决定性的影响[6]10-11。他认为,印刷媒介擅长调动人的理性思维和推理能力,因为文字是线性展开的,所有的文字都必然在一定的语法规则和逻辑框架下向前延伸。人们不是通过感官直接把握世界,而必须经由文字的中介,而这个中介是逻辑地展开的。人在其中必然要学习、使用和适应这种逻辑,也必然获得某种锻炼。
伊尼斯认为,媒介具有偏向,每一种媒介技术都有自己的偏向,有的偏向于空间,有的偏向于时间[7]9。比如,石板作为媒介偏向于时间,能够长久地得到保存——汉谟拉比法典就能横亘千年。纸张作为媒介偏向于空间,虽然并不能够像石板那样历久弥坚,但是相较于石板,纸张具有强大的空间覆盖。比如,报纸和书籍的传播范围和效率肯定要比石板强很多。从媒介偏向的观点来看,互联网媒介可以说是空间偏向的最高代表,在空间方面具有无远弗届的力量。地球任何角落发生的事情,理论上可以在任何时候被任何地方感知。
网络媒介技术和特质必然构成网络文学的规定性。这里,不仅仅指在网络平台上发表的文学,更是指带有网络媒介偏向特质的文学。从网络文学的诞生起,就天然地孕育着某种基于媒介本身的特有的文学形态。网络文学从发展初期,就带有鲜明的媒介特质。网络文学的生产、传播、接受和评价机制也完全不同于传统媒介的文学。
如果从媒介属性划分文学类型,现实主义显然是印刷媒介的产物,经典现实主义也都是纸质媒介的产物。在尼尔·波兹曼看来,在纸质媒介为主的印刷时代,人们更擅长做出缜密的逻辑思维,人的理性精神得以彰显[6]67。现实主义是文学的重要流派之一,其突出的特质就是理性的“深度模式”,这个深度是由现象和本质构成的二元格局。透过纷繁复杂的现象,现实主义总是试图对现实进行一个本质性的把握。这个本质性的把握,就在诸如“典型环境”和“典型人物”等艺术加工中得以实现。按照现实主义的文学要求,文学应该承载特定的价值形态,要透过文本层面跃迁至高阶的价值形态。显然原生态的网络文学不是这种“深度模式”。网络文学突出的特质,是意义空间上的扁平化和价值时间上的瞬息化。这些是缺少经典现实主义特质的。
此外,从文学发生的原生态媒介属性来看,网络文学现实主义转向不是“先发内生型”[8]的文学实践,而是“后发外生型”[8]的文学事件,即发生时间后于网络文学的原生形态,并且外因是主导力量。这样,就导致了网络媒介本身的技术规定性为网络现实主义的发展空间设置了一定的限度。“后发外生型”和“先发内生型”两个概念是指事物发生和发展的逻辑次序和时空结构,可以作为分析网络文学现实主义实践状况的“理想类型”。前者是指近年来网络文学的现实主义转向,“后发”是时间意义的在后,“外生”是空间层面的由外而内的发生,动力因在外部驱动内部变革;后者是指网络文学的原生形态,“先发”是时间意义的在先,“内生”是空间层面的内部发生,动力孕育于内部自身。因为“先发内生型”的网络文学文本,具有接受经验上的亲和性、逻辑上的自明性、先天的自在性,学界对其文本的阐释已经足够充分。而“后发外生型”的网络文学现实主义,必然面对着媒介技术本身的诸多限度。
网络文学读者群体固有的接受惯性,构成现实主义文学的审美接受限度。我国网民总数有9 亿多人,其中网络文学读者有4 亿多人,年龄层次主要以青少年为主。这个群体并非现实主义文学的天然读者,他们更喜欢在其接受过程中突出消费和参与。一般来讲,文本分为读者文本、作者文本、生产者式文本[9]111。读者文本是以读者为中心,以读者的接受取向为写作的依据,能够流行的文学艺术多是此类;作者文本正相反,作者凸显自身的意志,不去迎合读者,很多当代先锋艺术就是如此;生产者式文本超越了作者和读者取向的二分法,强调读者和作者共同完成文本意义的生产。
从总体上看,网络文学主要在读者文本与生产者式文本中得以发生。读者文本是网络文学接受的类型规定,而生产者式文本则是阅读体验的实现方式规定。“爽文”是网络文学读者文本的典型风格,读者在阅读中最为真切的追求就是这种“爽”。玄幻类、奇幻类、武侠类、盗墓类、军事类、灵异类、都市类、青春类等网络小说,都是这种爽文机制的实现者。在此类文本中,文本必须迎合读者,从读者的角度出发去组织文本。读者不是仰望这些文本,而是让这些文本成为自己的一粒开心果。从爽文的类型就可以看出,读者之所以觉得爽,是因为这些文本类型能够带着读者超出现实,在现实之外得以休憩。
读者在爽文中获得的“爽”实际上是一种阅读体验,通过“生产者式文本”得以实现。这种实现不是由作者或读者单方面创造的,而是共同在场、共同参与,双方能够通过各种网络媒介平台进行亲密互动。读者能够经常对作者提出各种各样的创作建议,有很多建议对作者产生了巨大影响。也就是说,网络文学文本的创作是作者和读者共同创造的文本。
传统的现实主义文学塑造典型的意义很大程度上是教化层面的意义,这种典型更多的是从精英视角出发,通过文学典型展开教化。受众在其中的位置是受教化的对象,其文学接受的姿态是仰视为主的。这种现实主义文本极其珍贵,也是文学经典的典型形态。但在网络文学场域,经典的审美形态,即读者对文本静观产生的肃穆之美,被网络文学读者视而不见。网络文学接受主要是介入其中、乐在其中,其接受视角是平视的,甚或带有一些俯视。虽然现实主义文学也可以通过多重努力来重构网络文学文本,精心建构网络文学读者的接受模式,但在这个多媒体语境的时代变得异常艰难起来。大众流连于各种短视频、各种碎片化的信息,就连网络文学这种浅阅读模式,有的都觉得冗长,已经没有足够的闲情逸致来领略经典艺术的唯美与高妙了。因此,网络文学读者接受的审美限度,以及与经典现实主义教化产生的张力,构成网络文学现实主义转向的一个实践限度。
把握网络文学现实主义的历史性。没有亘古不变的现实主义,因为没有亘古不变的现实。现实主义的要义在于通过典型环境和典型人物再现现实,如果现实本身发生变化,现实主义形态也应该相应变化。现实之潮水奔腾向前,现实主义也应该与时俱进。不同历史时期,不同媒介载体所能凝聚的现实主义形态肯定不会相同。所以,不能将一种现实主义形态作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尺度,用以衡量现实及现实主义的一切形态。当认识到现实主义是历史性的,时代的发展性便是现实主义变化的社会基础,发展的开放性将现实主义从单一模式的局限性中解放出来。当我们用历史的眼光重新审视网络文学的现实主义之时,网络文学的现实主义认识论基础才能得以奠定。
理解网络文学现实主义的网络性。网络媒介是全息式媒介,其首要特质便是大众的可接近性。基于传统纸质媒介建构起来的精英式现实主义是一种在生活之中对生活的普遍性精神的把握,是一种灯塔式的现实主义。灯塔的光芒成为现实主义的中心,从而高于生活,因此俯视芸芸众生,并作为众生的镜鉴。网络文学的现实主义由于网络的平面性,那个精英的灯塔悄然暗淡,其原有的光芒消散于网络众生之间,变成了萤火虫般的微光,人们无需仰望,俯拾即是。网络时代的现实必然具有网络性,平民性构成了网络现实的基本规定性。根源于平民性的经验、情感、希望和寄托,这些平民现实要素必然在网络文学中得以体现。这种现实主义不是精英的教化,而是平民之间的分享与互动。这种和大众紧密贴合的现实在文学中的经典表达,必然导致网络文学的经典化,在此基础上,网络文学现实主义的生成合理性便呼之欲出。
建构网络文学现实主义的主体性。网络文学现实主义生成的实现,必然不能作为对象形态,而只能为主体形态。也就是说,不在于以外在视角对网络文学现实主义的定义和把握,而在于网络文学基于自身所生成的现实主义。这种现实主义是基于网络语境自我生成、自我决定、自我发展、自我定义的。其具有自身的独特本质,不是对传统现实主义的简单网络延伸、机械照搬和简单叠加,而应该是具有充分网络特质,符合网络文学实践内在逻辑规定的现实主义。总之,网络文学的现实主义转向的实践限度是多重且复杂的,需要底层逻辑的重构才能得以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