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家族》思想政治教育价值意蕴的四维阐释

2023-02-24 05:43张云德董喜萍
山西高等学校社会科学学报 2023年12期
关键词:黑格尔恩格斯马克思

张云德,董喜萍

(兰州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甘肃 兰州 730000)

马克思、恩格斯合写第一部著作《神圣家族》时,两人处于斗争的“第一线”,展开了对以布鲁诺·鲍威尔为代表的青年黑格尔派主观唯心主义的批判,同时也对其科学世界观进行了初步构建。我们立足经典,从文本入手挖掘其中所蕴含的丰富的思想政治教育思想,对学习掌握马克思、恩格斯解决问题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助力当代思想政治教育的新发展、新突破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和现实意义。

一、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立场:明确思想政治教育的哲学根基

在《神圣家族》中,马克思、恩格斯与思辨唯心主义哲学进行了斗争,阐明了思维和存在、意识和现实的关系,指出了物质生产是历史的发源地,实现了哲学的“实践转向”。他们在建构自己新哲学的同时,也为无产阶级思想政治教育的开展奠定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哲学根基。

(一)揭露思辨哲学的精神实质

对黑格尔思辨哲学秘密的揭露与对青年黑格尔派自我意识哲学的澄清是密不可分的,这也是唯物史观产生和发展的必经环节和理论准备。由于鲍威尔创办的《文学总汇报》宣传的青年黑格尔派的思辨唯心主义哲学思想对当时的工人运动造成了误导和毒害,马克思、恩格斯就毅然宣称,帮助广大读者识破思辨哲学的幻想就是他们写作这本书的目的。在《神圣家族》中,他们明确指出以鲍威尔为代表的青年黑格尔派的自我意识哲学不过是黑格尔思辨哲学的变种和拙劣的运用,鲍威尔及其伙伴只是片面地继承和发展了黑格尔的思辨哲学,他们的自我意识和黑格尔的绝对精神如出一辙。鲍威尔虽然把“自我意识”从宗教的神秘外壳中剥离出来,但又将其视为一种独立的存在物和批判的最高准则。

鉴于此,马克思、恩格斯以青年黑格尔派的自我意识哲学为批判对象,对其“从思想推出现实”的思维模式进行了强烈抨击,对他们一系列的错误理论进行了深刻揭示。一方面,青年黑格尔派把自我意识看作是唯一的存在,夸大了思想观念、自我意识的作用。他们宣称: “精神创造众生,肉体软弱无能,‘自我意识’即‘精神’才是世界、天空和大地的万能的创造者。”[1]178似乎一切东西都可以用自我意识去解答,而现实的物质世界只不过是自我意识的派生物。一言以蔽之,他们把一切变成了自己的思想,在所有领域,他们也只是在跟自己臆想的幻影打交道。另一方面,他们无视物质生产,把“自我意识”看作是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他们坚持“精神创造历史”的观点,认为自我意识是主动的,整个历史就是自我意识的历史,人类历史向前推进的力量都来自思维、意识等人的头脑中所想出来的东西。随之,将群众标榜为“精神的敌人”,要无情地将群众逐出历史领域。鲍威尔们使哲学倒退到神学的历史溃烂区,“批判的批判”本身也加入了神灵的行列,而他们自己也成为批判的神学家。

总之,“思辨哲学的实质就是割裂现实世界、活生生的人及其活动与哲学思考的关系,让普遍的自我意识、思维成为诠释一切的主体,让历史成为纯粹的思维史、精神活动史。”[2]马克思、恩格斯则在全面清算鲍威尔主观唯心主义哲学、客观评价黑格尔思辨哲学的过程中,找到了物质生产方式这一重要基石,为建构此岸世界的科学真理筑牢了理论根基。

(二)建构此岸世界的科学真理

马克思、恩格斯在对青年黑格尔派这种“儿子生出母亲,精神产生自然界”的头足倒置的思辨哲学的揭露和批判中,青年马克思崭新的科学世界观与方法论初步产生。他们将“实践”作为新的哲学基地,将物质生产作为历史的发源地,看到了人民群众在历史发展中的巨大作用,从而阐发了新哲学观的科学真理。从此,马克思、恩格斯逐渐开启全面创立唯物主义历史观的重要进程,也为无产阶级思想政治教育提供了实践立场和现实导向。

首先,马克思、恩格斯把实践作为理解世界的新的“哲学方式”,开始在思想领域的哲学转向。马克思、恩格斯与青年黑格尔派的思辨唯心主义不同的是,他们认识世界、理解世界不是从观念、精神、自我等出发,而是从“实践”出发。他们走出了一条与青年黑格尔派迥异的社会批判道路,以哲学的“实践转向”确立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哲学前提。在《神圣家族》中,他们认识到了实践才是人的世界或现存世界存在的根据和基础。其次,马克思、恩格斯指明物质生产是历史的发源地,走进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哲学园地。在《神圣家族》中,他们已经看到了生产方式在社会发展中的决定作用。例如,当面对“批判的批判”在思辨哲学领域里把历史同自然科学和工业分开的情形时,马克思、恩格斯斩钉截铁地指出:“不去认识某一历史时期的工业和生活本身的直接的生产方式,就不能真正认识这个历史时期。因为历史的发源地不是在天上的云雾之中,而是在尘世的粗糙的物质生产中。”[1]191只有用“世俗”的眼睛去看待历史的产生,只有立足于物质生产而不是纯粹的自我意识,才能够看到“罪恶尘世”里人民群众的苦难生活,才能够认识真正推动历史前进的力量。最后,马克思、恩格斯着重阐述了人民群众在历史发展中的重要作用。通过对英国唯物主义历史源流的梳理和对法国唯物主义历史进程的辨析,马克思进一步意识到历史的活动终将是群众的事业,而“批判的批判”只能以抽象的观念形式在远离现实世界的角落里自导自演、自娱自乐。

可见,进行某种理论的揭露和批判工作,不能总“悬于空中”,不能与“世俗”和群众隔绝开来,而是要让理论沉降到人们的现实生活之中,使得此岸世界的真理被人们理解、需要和践行。思想政治教育是做人的工作,承担着信仰塑造和价值引领的使命,更要立足于人本身,扎根现实生活,从人的现实存在和现实需要出发。总之,一切思想政治教育的理论与实践活动,都应该摒弃类似“批判的批判”所传达的这种虚幻的臆想或空洞的说教,而是要在对时代境遇和现实生活的把握中、在理论建构和现实探索的统一中有序开展。

二、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指明思想政治教育的目标任务

马克思、恩格斯在《神圣家族》中特别对青年黑格尔派将“精神”与“群众”对立起来的观点进行了深刻的揭示和批判,对工人创造一切、历史是群众活动的历史、无产阶级能够自己解放自己等重要理论观点进行了集中阐释,有力揭示了人民群众在历史发展中的作用。这不仅为他们在以后著作中全面阐发群众史观奠定了理论基础,同时也为无产阶级思想政治教育的开展提出了目标与任务指向。

(一)批判“精神”与“群众”对立的观点

青年黑格尔派思辨哲学家批判活动的要旨之一就是要证明“精神”的绝对英明和“群众”的绝对愚蠢。因此,鲍威尔等批判家将“群众”视为“精神”真正的敌人,认为群众是“群氓”,是“肤浅的”,不配拥有精神,如果精神得到群众的“崇拜”,那就是最大的不幸。但是他们的这种观点只是主观唯心主义历史观的一种自我展现。

“批判的批判”所说的群众不是指现实生活中实实在在的人,而是抽象概念的集合,是远离世俗世界的人。鲍威尔们把世界分为两种,一种是“自我意识”占据绝对地位的世界,一种是与意识相对立的一切有限的、感性的存在物的“群众性事物”所构成的世界,而这两种世界是完全对立的。因为要实现“精神”在历史领域里的绝对贯彻,就要将“自我意识”之外的一切实体性存在都与之对立、隔绝开来,“群众”就是这些“实体”的典型代表。所以,鲍威尔们将自己视为“自我意识”的体现者、“批判”的化身,自奉为英雄、主体,为了批判逻辑的圆满,他们制造出了“消极的群众”。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缺少了现实群众的参与、缺少了群众的物质生产实践,妄图在纯粹的思维中来完成历史的发展,这只能证明“精神”本身对现实历史的无能。

针对鲍威尔等人对黑格尔历史观的这种“漫画式”的完成,马克思、恩格斯进行了思想层面的剥离与批判。首先,阐明历史活动是群众的事业。群众不是作为陪衬的小丑隐匿于历史的巨幕之后的,而是历史的真正主体。因为“历史什么事情也没有做……其实,正是人,现实的、活生生的人在创造这一切”[3]295。其次,指出利益才是群众创造历史的内在动力。马克思在《神圣家族》中指出,法国大革命之所以失败,究其根源,不是像鲍威尔们所说的因为群众的热情和参与所导致的,而是这些“革命的原则”并不代表群众的实际利益。因为“思想一旦离开利益,就一定会使自己出丑”[1]103。“批判的批判”不关注群众的贫困生活,不关注群众的物质利益需求,仅用单纯的“观念”的东西去推动一切,自然发挥不了革命应有的作用。最后,指明无产阶级能够且必须实现自身的解放。马克思在《神圣家族》中对欧洲社会经济政治状况进行了历史考察与深入剖析,特别是以处于“时代错乱”中的德国为例,分析了德国社会存在着的一类人,他们被包裹在德国社会中,但却不代表任何特殊利益,马克思将其称之为无产阶级。这类人为德国社会提供了革命需要的物质基础,他们在资本主义制度下所处的地位,使得他们能够也必须承担起解放自己以消灭资本主义制度的历史使命。可见,正是在对“群众”与“精神”对立的这种错误观点的层层剥离和例证中,才实现了无产阶级思想政治教育对象的群众的复归。

(二)指明无产阶级思想政治教育的目标任务

马克思、恩格斯对青年黑格尔派 “精神”与“群众”对立观点的彻底批判,为进一步明确思想政治教育的目标和任务指明了方向。“思想政治教育是面向群众、服务群众的事业,是教育群众、说服群众、掌握群众的社会实践活动,是为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服务的,它的主题就是帮助人们树立坚定的社会主义信念和崇高的共产主义理想。”[4]

其一,思想政治教育的根本目标就是要立足人,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神圣家族》中群众这一“现实的人”的出场为目标的实现创造了对象性前提。人的全面发展的前提是要有现实的人的存在。思想政治教育的开展就是要看到群众的力量,做群众的思想工作,不能脱离群众空谈理论,空谈思想。鲍威尔们在历史方面陷入了主观唯心主义,他们这些纯粹批判的少数人成为“英雄”、是历史的创造者,广大的人民群众则成为意识的派生物,成为被贬低、污蔑的对象。这种致力于把自己同“非批判”的“世俗的群众”乃至同一切现实的东西隔绝开来的思辨哲学和神学的批判家,既不能洞察社会历史关系,也不能解决任何现实问题,仅仅只是对“罪恶的尘世”做出了自己目中无人式的严厉判决而已。因此,马克思、恩格斯在批判“批判的批判”的思辨哲学的过程中,找到了“现实的个体的人”,找到了“有实践力量的人”,实现了无产阶级思想政治教育的人的复归,为人的全面发展这一目标的提出作了根本性的铺垫。

其二,思想政治教育的根本任务就是在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武装下,不断提高人们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能力。我们不但要借助马克思主义理论去认识世界,更要将理论外化为行为去改造世界。马克思、恩格斯在对“神圣家族”的批判中得出的结论启示我们,要让无产阶级思想政治教育在推动革命的实践中真正发挥作用,有两个方面至关重要。一方面,对群众开展思想政治教育,不能脱离现实的物质利益支撑。马克思、恩格斯关于“思想”和“利益”的经典论断告诉我们,思想政治教育既不能忽视“利益”的基础支撑作用,也不能轻视“思想”的主观能动作用,只有在两者的辩证统一中,群众的思想政治教育才有成效可言。另一方面,理论是否能武装群众、掌握群众,关键要看理论是否站稳了人民立场,是否具有实践现实性。只有思想政治教育的内容符合人民大众的利益,才能被群众信服、接受;只有理论指导了人们积极实践,才能转化成物质力量,才能真正为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发挥作用。所以,纯粹的思辨哲学这一“批判的武器”永远不能代替现实的群众的物质生产实践这一“武器的批判”,思想政治教育的目标和任务要实现和完成,最重要的就是要立足实践、回应现实、聚焦群众的关切。

三、现实人道主义的思维逻辑:确证思想政治教育的人学立场

在《神圣家族》中,“现实人道主义”作为一个纲领性概念统领了全书的思想。马克思、恩格斯在批判青年黑格尔派思辨唯心主义的“抽象的人”、在超越费尔巴哈对于“抽象的人”的认识的过程中,对人进行了唯物主义的考量,实现了“现实的人”的出场。这既坚定了无产阶级思想政治教育人学立场,又彰显了思想政治教育“出于人而又回归人”的价值旨归。

(一)在对青年黑格尔派自我意识哲学的批判中实现“现实的人”的出场

马克思、恩格斯以现实人道主义为原则对思辨唯心主义哲学进行了清算。在《神圣家族》的序言中,他们开宗明义地指出:“现实人道主义在德国没有比唯灵论或者说思辨唯心主义更危险的敌人了。”[3]253可见,对青年黑格尔派思辨唯心主义哲学的批判是把“现实的个体的人”重新确立为新哲学的世界观的出发点。

为实现“现实的人”的出场,马克思、恩格斯主要在两个方面展开了哲学批判。其一,清理鲍威尔们的自我意识哲学。鲍威尔们将自我意识视为万事万物的根本创造力量,认为现实的人只不过是用来表达“抽象观点”的“人间容器”。他们试图用自我意识代替全部人的现实,作为人的属性的自我意识成为独立的主体,而人自身却成为意识的派生物。马克思、恩格斯对这种错误观点进行了深刻的揭露和批判,指出自我意识只能是作为主体的人的自我意识,“现实的个体的人”才是历史真正的主体。这就将被鲍威尔们颠倒的“自我意识”与“现实的个体的人”的关系又重新倒转了过来,将研究对象回归到了人本身。其二,批判青年黑格尔派的唯心主义历史观。鲍威尔们将“无限的自我意识”推向了极致,因此在历史领域也描绘了一幅荒谬绝伦、毫无内容的漫画。他们先入为主,用批判取代了黑格尔的绝对精神,且批判自身开始自导自演,将自己视作历史的唯一创造者,从而有目的地来发明和书写历史。群众的因素都被排斥在了批判之外。马克思、恩格斯对这种主观唯心主义的历史观进行了揭露,指出批判家们排斥群众、忽视群众,却一味地吹嘘精神的绝对性,而这种没有实际内容的空洞的臆想最终也避免不了沦为空虚的命运。事实上,是人民群众以自身的实践力量实实在在参与历史、创造历史,历史是由人民群众创造的,而不是由“精神”创造的。

总之,《神圣家族》中“现实的人”的出场是马克思、恩格斯对思辨唯心主义哲学层层剥离的结果。批判的哲学家只能在抽象的理论中孤芳自赏,但马克思、恩格斯却能在“感性对象性活动”中最终找到回归“现实的个人”的必经道路。

(二)在对费尔巴哈人本主义哲学的超越中明确思想政治教育的人学旨归

在《神圣家族》中,马克思以费尔巴哈有关“现实的人”的一般原则为有力武器,对思辨唯心主义哲学进行了批判,但他在继承和肯定费尔巴哈现实人道主义立场的同时,也进行了悄然的、自觉的超越。由于看到了费尔巴哈人本主义哲学思想的局限性,所以马克思将自己的“人道主义”的价值追求建立在了人通过实践改造社会的现实基础之上,为明确思想政治教育的人学旨归奠定了深厚的理论基础。

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观点对马克思、恩格斯从唯心主义向唯物主义转变产生了较大的影响。马克思在《神圣家族》中就指出:“只有费尔巴哈才是从黑格尔的观点出发而结束和批判了黑格尔的哲学。”[1]177费尔巴哈把人归结为以自然为基础的感性存在物,不但证明了思辨哲学的抽象性,而且用“人”本身代替了无限的自我意识。但是,费尔巴哈看到的“自然界中的人”是从社会上孤立出来的人,是生物学意义上的人,没有认识到人的社会属性,没有看到人的实践活动的巨大作用。马克思则认识到了处于一定社会关系中的人,显露出对于“现实的人”的独到见解,丰富了现实人道主义的内容。正如恩格斯晚年时所说:“费尔巴哈没有走的一步,必定会有人走的……这个超出费尔巴哈而进一步发展费尔巴哈观点的工作,是由马克思于1845年在《神圣家族》中开始的。”[5]295批判的神学家们在思想的领域里兜圈子,而马克思将“使用有实践力量的人”作为自己人道主义思维逻辑展开的重点。“有实践力量的人”就是无产阶级,就是从事粗糙的物质生产的、处于一定的社会关系中的人民群众。“有实践力量的人”不但为“思想”的实现开辟了现实道路,同时也成为联接思想与现实的有力桥梁。

思想政治教育是人之所以成为人和人最终解放自己的重要工作。马克思对费尔巴哈人本主义哲学的超越,明确了思想政治教育的人学旨归。无产阶级思想政治教育就要展开对“有实践力量的人”的深切关照,以“现实的人”为起始点和落脚点,才能真正使人获得自己、成为自己、发展自己,进而促进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

四、对“批判的批判”所做的批判:丰富了思想政治教育的方法策略

作为揭露“思辨结构的秘密”的力作,《神圣家族》蕴含着内容丰富而又特色鲜明的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如批判与建构、宣传与说理、思辨与实证相结合的一系列方法策略都是兼具理论支撑与实践基础的思想政治教育方法。从文本中挖掘宝贵经验,可为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方法守正创新提供经典指引和理念启迪。

(一)批判与建构相统一的文风话风

“揭露”和“批判”是贯穿《神圣家族》的一条主线。马克思、恩格斯在《神圣家族》中遵循着先“破”后“立”、“破”“立”并举的基本策略展开了一系列的批判与建构,在破除“批判的批判”的思辨谬论的同时,形成了自己新观点的思想雏形。

批判的首要工作是深刻揭露谬误的本质。马克思、恩格斯首先进行了批判性解构。一方面,对“自我意识”展开批判。通过对黑格尔思辨唯心主义秘密的揭露,指出青年黑格尔派只是片面发展了黑格尔体系中的“自我意识”部分,本质上也是思辨唯心主义哲学的拙劣运用。特别是马克思以“果实”和“果品”之间的关系为例,以清晰的逻辑和精练的语言从认识论的角度深刻剖析了黑格尔思辨哲学的创造过程,直接切中了鲍威尔们自我意识哲学的思想要害。另一方面,对“自我意识”的代理人及其活动展开批判。在“自我意识”哲学的驱动下,鲍威尔们将自己奉为“批判”的化身,认为只有他们这一小部分具有批判头脑的“杰出人物”才能承担起“批判”的使命,而群众是他们主要批判的对象。针对在观念的圈子里自说自话的这种错误观点,马克思、恩格斯在揭露和批判之后又进行了科学性建构。他们首先确立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哲学前提,指出要从“实践”出发去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因为不触及现实世界的纯粹思辨的东西是无法真正“落地”的,观念永远也不会有自己真正的历史。在此基础上,他们又对群众史观进行了历史性建构,指出群众才是历史的创造者,历史的活动是群众的活动,只有“现实的个体的人”“有实践力量的人”的物质生产实践才是历史的诞生地。

马克思、恩格斯的这种“破”“立”结合的批判逻辑和批判话语对思想政治教育具有极大的借鉴意义。思想政治教育就是要直面现实中的各种难题,既做正能量的“播撒机”,又做谣言与负能量的“粉碎器”,既敢于理直气壮地讲授科学真理,也敢于旗帜鲜明地批判错误思潮,在有破有立、破立并举中才能做好主流意识形态的传播与引导工作,培养教育对象,帮助其树立正确的价值观。

(二)宣传与说理双驱动的行为艺术

宣传和说理是思想政治教育活动开展的重要手段和途径。《神圣家族》对青年黑格尔派哲学思想的揭露和批判工作都是紧紧围绕宣传与说理这两个重要环节展开的,这对新时期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有效开展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就曾提出过这样一个著名的论断:“理论只要说服人,就能掌握群众;而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3]11这个论断深刻揭示了思想政治教育“说服人”和“掌握群众”的两重功能。“说服人”的功能怎么实现呢?前提就是要“理论彻底”、宣传有效。因此,当鲍威尔们在《文学总汇报》上发表一系列所谓“批判的批判”的文章,大肆鼓吹“自我意识”至上,轻视贬低人民群众的巨大力量,从而误导和毒害工人运动时,马克思、恩格斯就以战斗者的姿态站出来,开始与鲍威尔们的错误思想展开针锋相对的斗争,写下了《神圣家族》这部从理论上彻底批判思辨唯心主义思潮的力作。他们综合运用逻辑推理、纵横比较、实践论证等多种方法,从哲学批判、经济批判、社会批判等多个角度对青年黑格尔的思辨哲学进行了深刻的分析,指明了其脱离现实、脱离群众的唯心主义本质,力争达到“理论彻底”从而唤醒群众、“掌握群众”的目的,使得下层工人识破“思辨哲学的幻想”。马克思、恩格斯对“批判的批判”所展开的批判过程和使用的批判语言,充分展现了理论说服人以“掌握群众”最终转化成物质力量这一思想政治教育的功能作用机制,彰显了思想政治教育宣传与说理的话语表达方式和教育方法手段的重要性。

思想政治教育是做群众的工作,对人民群众开展思想政治教育,宣传与说理缺一不可。理论不但要彻底以说服人,而且要有效宣传以引领人,这样才能确保思想转化为实践行动、理论转化为物质力量,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积蓄力量。

(三)思辨与实证相结合的方法策略

《神圣家族》对青年黑格尔派头足倒置的思辨哲学及其论证方法的剥离与批判,是马克思由思辨向实证研究方法转变的一个集中表现。马克思、恩格斯在对青年黑格尔派“思辨哲学秘密”本质的揭露和对建构这种思辨哲学的抽象手段的批判中,建构了新的科学研究范式。

黑格尔是在思辨的叙述中来把握事物本身的,而青年黑格尔派则片面地继承和发展了黑格尔的思辨哲学,把政治、经济、社会等一系列的问题都归结为思辨问题,认为一切现实问题,只有在人的头脑中以思辨理性的形式存在才能够解决,他们将思辨理性、纯粹批判当作认识问题、解决问题的唯一正确方法。鉴于此,马克思指出:“在思辨终止的地方,在现实生活面前,正是描述人们实践活动和实际发展过程的真正实证科学开始的地方。”[3]526可见,只有着眼于“现实的历史的人”、立足于“尘世的粗糙的物质生产”,才能对历史展开真实的分析与论证,纯粹思辨才能转化为实证研究。关于无产阶级历史使命的提出就是马克思对欧洲,尤其是对德国社会经济政治状况进行深入考察的结果。实证研究方法在马克思这里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无产阶级思想政治教育就要着重考察现实的人和现实的生产关系。

总之,思想政治教育既不能唯思辨方法至上,也不能唯实证方法至上,而是要做到思辨与实证的辩证统一。哲学思辨、逻辑推理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促进思想政治教育方法论体系的发展和完善,但是如若忽视对社会现实的关切回应,缺乏一定经验实践作为结果来去检验,那么这种方法终究是不能够具有针对性和亲和力的。只有在理论建构和现实回应、逻辑推演和经验确证共在共生、协同并进的过程中,思想政治教育才具有足够的张力,才能真正做到守正创新。

猜你喜欢
黑格尔恩格斯马克思
马克思恩格斯青年时代诗歌创作再评价
论马克思对“治理的贫困”的批判与超越
马克思像
绝对者何以作为实存者?——从后期谢林对黑格尔哲学的批判来看
马克思人的解放思想的萌芽——重读马克思的博士论文
色彩的堆积——迈克尔·托恩格斯作品欣赏
论马克思《黑格尔法哲学批判》的三大层次
马克思、恩格斯对中国的观察与预见
马克思的“知本”积累与发现
简述黑格尔的哲学史观与方法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