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最早的中国
——走进二里头遗址博物馆

2023-02-20 00:44赵克红
牡丹 2023年17期
关键词:二里头绿松石部族

赵克红

农历癸卯年,一个赤日炎炎的夏日,洛阳市作家协会组织作家60 余人来到偃师,走进二里头夏都遗址博物馆,开展“行走河南·读懂中国”采风活动,在偃师作协李向阳主席陪同下,我仔细观看者一件件文物,在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乳钉纹青铜爵、青铜网纹鼎、绿松石龙形器的展柜前久久驻足,听着讲解员的讲解,我不由得对这块土地心生几分敬畏之情。

在“足蒸暑土气”的炎夏天光里,站在历史文化厚重的二里头夏都遗址上,炽热的风吹动着我的衣袂,仿佛在向我诉说着久远的历史。“黯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此情此景,催生了我的思绪。

纵览人类文明发展史,大凡重要的古代文明发祥地,大都位于大河之滨或河流交汇处。古埃及的尼罗河,古印度的恒河、印度河,以及古巴比伦的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都曾滋养过人类古老的文明。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它由西向东,古老而神奇。在远古奔腾不息的黄河岸边,曾活跃着我们先祖奔波忙碌的身影。

黄帝与炎帝,是华夏诸多部落氏族中最强有力的两个部落氏族。炎帝发祥于陕西岐山之东的姜水河畔,其部落沿渭水东下进入河南东南部而达于山东;黄帝部落成长于姬水之滨,其部族由陕西北部向东发展,达于河北涿鹿一带,炎、黄两个部族在相互冲突中融合成炎黄部族。他们与位于黄河下游山东一带蚩尤部族发生战争,炎黄帝部族在河北涿鹿一带与蚩尤部族展开了决战。刀光剑影、厮杀呐喊、血雨腥风,炎黄部族终于战胜了蚩尤部族,完成了黄河流域第一次部族大融合,成为华夏民族的开端。这场战争,其实是中华文明初始,各地域、各支系文化的一次大冲撞、大融合。在古代没有信息传播媒介的情况下,征战迁徙,都是文化交融的手段。正是这场战争,使得黄河流域中下游的两种文化合二为一,甚至长江流域的良渚文化等也融进了中原文化之中,使位于黄河流域中原文化成为中华早期文明的中心。

位于黄河中下游地区的洛阳市偃师区二里头,伊、洛两河蜿蜒东流,滋养着两岸肥沃的土地,这里气候适宜,雨水充足,草长莺飞,是人们宜居的首选。然而,早在4000年前,地球上空前的气候异常,使得整个北半球洪水泛滥。暴戾的洪水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经常常冲毁早期先民们房屋,淹没良田,卷走人畜。帝尧时代,在滔滔洪水中,人们就推出一个叫鲧的部落首领领导治水。鲧居住在嵩山南麓阳城(今登封王城岗遗址)一带,他接受帝尧的命令,带领大家屯土筑城,治理水患,保护人民。鲧早出晚归,不辞辛苦地奋斗了九个寒暑,因为他治理洪水只知堵截而不知疏导,终因方法不当,壮志未酬,抱憾而去。随后,大家又推举大禹率领大家治水,大禹是鲧的儿子,他汲取了其父治水的经验教训,在治理水患中比其父更敬业,也更有办法,用疏导的办法有效地制服了洪水。在民间传说中,大禹是一条长着角和翅膀的龙,他用其父盗取天地的神土“息壤”,堵塞了天河的缺口,又在群山中疏通道路,开挖河道,疏通水路,让滔滔洪水通过条条大河流入大海。

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故事,至今还感动着许多干事创业的人。经过十三年的治理,大禹终于降伏了洪魔,让人民安居乐业。大家对大禹治水的成就,赞不绝口。舜帝时期,华夏原始部落联盟最后经推举出的一位的部落联盟领袖——治水英雄——大禹,经历治水和对三苗的征战,威望日隆,成为华夏各部族事实上的首领。中国社会开始由松散的部落联盟,向广域王权国家迈进,形成了奴隶制国家夏王朝。对那些阻碍夏族发展的势力,大禹及其子夏启都举兵征伐,再也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从此,世袭制取代禅让制,奴隶制文明社会取代原始文明社会的钥匙,牢牢握在了大禹的手中。

大禹治水30年,对华夏大地的地理分布、山川形胜非常清楚。在建立政权以后,为了便于政治统治,他将天下分为九州,划定了九州的疆界,洛阳属于当时的豫州。大禹将都城定在嵩山南麓的阳城,相距今天洛阳不过百里,洛阳也属于夏朝统治的中心。在夏朝的第三个王(夏代称王为后)夏后太康(启的儿子)统治时期,夏都城从阳城迁到了洛阳盆地、伊洛河冲积平原的中心地带——洛阳东部的斟鄩一带。关于这一点,史书里记载:“太康居斟鄩,羿亦居之,桀又居之。”

经过几千年历史变迁,斟鄩故城早已埋入地下,成为人们难以寻觅的历史遗迹。由于长期以来缺乏考古资料的证明,不少人对此城的存在表示怀疑。直到1959年,中国科学院专家徐旭生率队来豫西做“夏墟”调查时,才在偃师翟镇二里头村南的一处高地上,发现了沉睡几千年的二里头文化遗址。据考古学家考证,位于洛河下游偃师区翟镇二里头文化遗址与夏都斟鄩地望相合,二里头文化遗址被学界称为“最早的中国”。

考古专家研究发现,二里头遗址就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王朝夏朝中晚期的都城遗址。二里头遗址,东西长约2 公里,南北宽约1.5 公里,面积近4 平方公里。自1959年二里头遗址发现以来,考古工作者历经半个多世纪的艰辛探索发现,不断刷新考古记录,产生了许多中国之最。这里有我国最早的城市干道网、中国最早的双轮车辙、最早的中轴线布局的宫殿建筑群、最早的网格化城市社区,以及最早的与宗教祭祀有关的青铜礼器群、中国最早的青铜器和绿松石器制造作坊等。

二里头遗址宫殿彰显王都气象。宫殿区位于遗址中部。在二里头宫殿遗址上,有多处夯土台基。最大的一号宫殿,呈长方形,基址东西长108 米,南北宽100 米,占地将近一万平方米,比一个足球场还大,可同时容纳上万子民在此进行朝拜。从宫殿的规模和形制,可以想象当时夏王朝的威严。这座由殿堂、庭院、廊庑、门楼组成的宫殿,在当时称得上一个宏伟的工程。其后部是一座面阔八间,进深三间的殿堂,殿堂前面是一个大庭院,宫殿四周回廊围列,殿堂对面是宫殿三个门道的大门。如果把这座宫殿复原的话,那一定是一座规模宏大、气势庄严的宫殿。这样宏大的宫殿建筑,在生产力整体低下的夏代,不知得花费多少能工巧匠的心血、多少奴隶的汗水,也凝聚了多少劳动人民的智慧啊!只要你看上一眼,就不能不赞叹古代劳动人民的伟大创造力。

二号宫殿基址位于一号宫殿东边,面积四千平方米,有大殿、庭院、大门。学士界认为,二号宫殿具有宗庙性质,是商汤灭夏后“不移夏社”的明证。

二里头遗址是中国礼乐文化的源头。二里头遗址出土了大量陶、石、骨、蚌、铜、玉、漆器和铸铜陶范等精美文物,尤其用于祭祀与宫廷礼仪的青铜酒器、乐器、武器的出土,更是印证了早期王朝礼制传统的重要标志,构成了独具中国特色的青铜礼乐文明。1974年出土于二里头文化遗址的乳钉纹青铜爵,距今至少有3500年的历史,它是中国迄今为止出土最早的青铜容器,这件细腰美人一样的青铜器给人以无尽的美感和遐想。令人惊奇的是,这件乳钉纹青铜爵这样年代久远,并且铸造工艺具有划时代意义,在中国其他地方还没有发现过。与此相关的象征王权尊严,还有青铜网纹鼎、绿松石龙形器、绿松石兽面铜牌等,无不引发人们的怀古幽思。

二里头遗址出土众多了的生产工具和器皿,表明当时的农业生产及制陶、铸铜、绿松石器物制作已经达到较高的水平,为当时全国的“高科技中心”。从二里头遗址中,还发现了大量梯形的石刀和弯月形的石镰、蚌镰等珍贵文物,这是当时的主要劳动工具。从这些农具中可以看出,那时的农业,已经脱离了原始状态。除了这些农具外,细心的考古学家还发现了技术含量更高的大口尊、瓮、大陶罐等大型容器,以及觚、盉等专用酒器,这些大都是祭祀或生活用具。经过进一步发掘,这里发现铜凿、铜锛、铜锥等工具,及青铜器冶铜、铸铜遗址。

据说,第一代夏王大禹,不仅在治水方面技高一筹,而且还身怀多种绝技。他制陶、铸铜、土地规划等,无一不能。他将这些知识记录在九个大鼎上,昭示后人。据考证,当时二里头遗址仅陶器制作方法就有模制、轮制、手捏、泥条盘筑等多种方法。制陶、铸铜、制作绿松石器、制作骨器等这么众多的多手工作坊,需要多少能工巧匠?这该是个何等壮阔的场面,又该是个多么声势浩大劳动场面?所有这些物件,仿佛在向世人诉说着夏代王都辉煌的以往,诉说着千古帝都的兴废盛衰,诉说着灿若星辰的河洛文明。

这些众多的文明碎片,散落在二里头的遗址上及其周围的大地上,让历史顿时鲜活灵动起来。这些发掘出来的文物,虽因年代久远而深埋地下,可它们永远不会消失,就像在沙石之中沉默着的金子、深邃的夜空中藏着的星星一样。随着沉睡在这块土地之下数千年的文物一件件地发现,曾经在学界争论不休的夏代中晚期都城,有了真实的依据,像一幕幕真实的历史活剧,在这片沃土上开始展演。

“中国历史悠久、战乱频繁、苦难太深,没有哪一种纯粹的遗迹能够长久地保存,除非躲在地下,躲进坟里,躲在不为常人注意的秘处。”行文至此,我猛然想起文化名人余秋雨在《莫高窟》中的这段话。其实,二里头何尝不是如此?数千年来,它也是“躲在不为常人注意的秘处”,历经3000 多年的夏朝都城斟鄩,虽然往昔的宫殿早已崩塌,笙歌燕舞也早已化为云烟,夏都昔日的繁华早已被埋进废墟。然而,那一件件出土文物,犹如二里头博物馆内珍藏的绿松石龙——炯炯有神的双眼,穿透几千年的风尘,依然散发着柔润晶莹的光泽,闪烁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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