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洲与中共陕西早期的武装斗争

陈 红

李子洲是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陕西党组织的主要创建人和领导人之一，卓越的组织活动家和革命教育家。由于李子洲牺牲较早，因此留下的相关史料不多，研究成果也比较少。学界关于李子洲的研究文章，目前主要集中在李子洲对中国共产党陕西组织创立的贡献、李大钊对李子洲的影响、李子洲的教育思想、李子洲的理想信念等方面，鲜有注意到李子洲对陕西早期武装斗争作出的贡献，仅有张杰撰写的《武装斗争的践行者——李子洲罹难75 周年祭》一文，对李子洲武装斗争的实践作了梳理，但缺乏深入地分析。实际上，李子洲较早注意到军事统一战线工作，派人到军阀部队中开展兵运工作，党的八七会议后参与领导了清涧起义、渭华起义等陕西早期武装起义，对陕西早期武装斗争作出了重要贡献。

一、大革命时期李子洲对中共陕西早期军事运动的探索

中国共产党成立初期极其注重宣传与组织工作，相对忽视军事武力。但在中国革命的实际斗争中，中国共产党人逐渐认识到武装斗争的重要性。大革命时期，李子洲根据中共中央和中共北方（京）区委的指示，对陕西早期军事运动进行了有益的探索。

开展军事统一战线工作 北京政变后，李大钊和中共北京区委确定了“争取国民军，打击段（祺瑞）、张（作霖）的革命策略”。李大钊本人多次前往张家口、开封,分别做国民军总司令兼第一军军长冯玉祥、国民军副总司令兼第二军军长胡景翼的统战工作。因国民军主要领导人冯玉祥、胡景翼、孙岳同陕西均有很深的历史渊源，因此陕西军阀和地方实力派纷纷树起了国民军的旗帜，如陕北井岳秀将所部改称“陕北国民军”。在此形势下，陕西面临一场驱逐北洋军阀直系吴佩孚部刘镇华的斗争。当时在绥德省立第四师范学校任校长的李子洲，到榆林找到杜斌丞和王森然谈配合全国革命、驱逐刘镇华出陕的意义。李子洲认为，陕西各部武装，都不能驱刘，唯有暂驻榆林的杨虎城部可以利用，决定作井岳秀和杨虎城的工作。经过杜斌丞、李子洲、王森然等人的工作，井岳秀授杨虎城以“陕北国民军前敌总指挥”的名义，在榆林城外设酒宴送杨虎城出师。杨虎城南下途经绥德时，李子洲宴请了杨虎城，并就形势的发展和军事问题进行了交谈，还请杨虎城给全校师生作了报告。李子洲对井岳秀、杨虎城等人，尤其是对杨虎城的军事统战工作取得了较为明显的成效。

指导开展早期兵运工作 中国共产党起初介入军事的方式主要是“兵士运动”，即先打入敌军内部，再暗中宣传、组织、策动士兵，力图将反动士兵转化为革命将士。1926 年7 月，中共中央明确要求党员渗入反动军队，“利用军队中日常事故，口头的或文字的宣传兵士群众”。[1]李子洲重视在有条件的军队中建党，如当时驻扎在陕北一带的石谦部队倾向革命，李子洲先后派李象九和谢子长到该部任职。李子洲对谢子长说：“你还是回安定去，办你的民团，那里是大有用武之地的，现在，那里只有你和李象九是共产党员，我以后还会陆续派人去的。我们要在陕北搞兵运，就要稳扎稳打，搞成个气候！”随后，共产党员史唯然、李瑞阳、阎揆要等被派往石谦部工作。李子洲叮嘱李瑞阳说：“我们一定要把军队抓过来，使其成为党的武装”。“军队中党的工作要从中下层做起。发展党、团组织，尤其要注意那些年轻的班排长和士兵。咱们山区，不穷不会当兵，当了兵也只懂能混碗饭吃而已！这些青年人思想比较单纯，容易觉悟过来。此外，还要处处注意群众关系，把军队和群众的关系融洽起来。把以往军人欺侮群众，群众（特别是农民）痛恨军人这个风习从我们来改一改。目前在中国做不到这一点，就谈不到革命！”在李子洲的领导下，石谦部的中共党、团组织有了较快发展，尤其是李象九营党团组织发展更快，大多数连队建立了党支部，有些连队班、排长全部由共产党员担任，战士中亦有相当数量的党、团员。这为后来清涧起义的发动打下了基础。

注意培养军事人才 为培养军事人才，李子洲先后派乔国桢、马明方、刘志丹、杨国栋等赴河南洛阳军官学校、陕西耀县三民军官学校和广州黄埔军校深造。1925 年秋，李子洲推荐刘志丹前往黄埔军校学习，他鼓励刘志丹“可以出去见见世面了，开拓眼界，增加军事知识，是很有必要的。想要打倒井岳秀，光搞学潮是不行的，必须要有军队，而且要掌握军队，要会训练和指挥军队”。西安解围后，国共合作创办了中山学院，李子洲任副院长。学院下设军事政治运动、农民运动、妇女运动和组党四个方面的学员班。李子洲兼任具体教学工作，规定男女学员一律过军事生活，每天出操，进行军事训练。李子洲对军事人才的培养，为后来西北革命的发展准备了干部条件。

对于大革命时期陕西的军事运动，中共中央曾评价说：“陕西的军事运动是较别的省为有基础的，因为你们不仅有军官运动并还建立了士兵支部。”[2]这一成绩的取得，离不开李子洲的实践探索。

二、八七会议后李子洲参与领导中共陕西早期武装起义的实践

党的八七会议确定了土地革命和武装起义的方针。中共陕西省委九二六会议贯彻党的八七会议精神，鲜明地提出“党到农村中去”和“党到军队中去”的口号。李子洲参与领导发动了清涧起义、渭华起义等陕西早期武装起义，拉开了陕西地区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序幕。

传达八七会议精神和中央指示 冯玉祥“清党”反共后，1927 年7 月19 日，中共陕西省委派李子洲前往武汉，向中共中央汇报工作。8 月6 日，李子洲写下《关于陕西工作开展问题向中央的请示》，希望中央对陕西今后工作方针给予指示。8月7 日，中共中央在汉口召开紧急会议（又称八七会议），总结大革命失败的教训，确定土地革命和武装起义的方针。8 月12日，中共中央临时政治局候补委员张太雷听取李子洲汇报后，向李传达了党的八七会议精神和中央对陕西工作的指示，认为陕西“不打冯事实上就是帮助冯的反动”，“要注意红枪会和土匪的工作，尤其要作破坏军队的工作（农民加入军队），我们不要怕拿政权，要勇敢的去拿，失败可以上山”。[3]为贯彻八七会议和中央指示精神，1927 年9 月26 日至28 日，中共陕西省委召开第一次扩大会议（又称九二六会议），“完全接受”中央八七会议精神及中央对陕西工作的指示。会议通过的《军事运动决议案》明确提出“在西北上培植革命的军事基础，是中国共产党目前重要任务之一，更是党在陕西的特要任务。”[4]这表明陕西地区的革命斗争进入了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统治的新时期。

参与领导发动清涧起义 省委九二六会议决定李子洲任省委组织部长，因军事部无相当人才，也暂由李子洲兼。李子洲兼管军事工作后，首先参与领导发动了清涧起义。一是抓住石谦被杀害群情激愤的有利时机，指示发动武装起义。冯玉祥“清党”反共后，井岳秀指使部下杀害了共产党员刘含初，派军队封闭省立第四师范学校和延安省立第四中学，逐个搜查在校师生，软禁了延安四中校长（秘密身份为中共肤施县委书记）田伯英。井岳秀还以给自己做寿为借口诱骗倾向进步的石谦到榆林并将其暗杀，任命亲信营长康子祥代理旅长。同时，井部师长高双成令李象九营开赴延安，准备将其改编，令谢子长连从安定（今子长县）开往宜川“换防”，阴谋消灭这两支“赤化”部队。在此紧要关头，主持省委军委工作的李子洲指示：“敌人妄图借整编、换防之名，吃掉我李、谢部队。我李、谢部队不能坐等敌人消灭，应立即举行起义。”关于起义后的方向问题，省委要求“先由陕北清涧退至宜川，再不得已即退至关中道之合阳等地投降高凤五（高与营长同志李象九及石旅长有同乡关系），再谋与许权中同志联合。”[5]唐澍、李象九等贯彻执行省委决定，以“为石谦旅长报仇”为口号，于1927 年10 月12 日正式举行武装起义。起义部队一路南下，经延川、攻延长、直下宜川。二是以坚持党的领导原则处理起义领导人之间的认识分歧。占领宜川后，起义领导人之间在是否打出红旗、部队整编、行动方向等问题上发生了分歧。唐澍离开部队前往西安向省委请示汇报。10 月下旬，唐澍到西安，向李子洲汇报了起义情况和领导人之间的意见分歧。李子洲听取唐澍的汇报后，对起义部队中党的工作及军事行动方向等均作了具体指示。根据唐澍的汇报和李子洲的指示，省委军委作出《陕北军事行动与决议案》，要求起义部队联合与井岳秀矛盾最深的高志清部，互相策应，一致进攻榆林。为指挥便利、工作易于推动起见，要求在李旅（起义部队已改编为旅，李象九任旅长）成立三人党团委员会，指定唐澍同志为书记，李象九、谢子长为委员，宜接受军事部指导计划决定，并指挥陕北的军事行动，强调“旅中一切皆须受党的指挥，由党团及支部分别决定，一切同志皆须改正个人意志、个人处决的恶倾向。”[6]遗憾的是，当唐澍根据李子洲的指示前往宜川时，起义部队已在宜川失败，突围至韩城被杨虎城留陕部队王保民部改编。唐澍、谢子长等在韩城将部队改编为“西北工农革命军游击第一支队”，举行二次起义北上，后部队因轻信宜川城内兵力空虚的传闻而突袭破城失败。尽管清涧起义最终失败，但李子洲在领导李象九营兵运工作、起义时机选择、起义部队的军事行动方向以及确保党对起义部队的领导等方面，对清涧起义作出了重要贡献。

参与领导发动渭华起义 1928 年1月，中共陕西省委召开第四次全体会议，推选潘自力为代理书记，会后增加李子洲为常委。其后潘自力因工作在上海或陕东期间，由李子洲代理省委书记。李子洲和省委其他领导人精心策划在渭华等地发动武装起义。一是参与部署渭华地区的农民暴动。八七会议后，中共中央即指示陕西省委在“农运集中重要几县即可开始暴动，反对土劣贪污，抗租、抗捐、抗税”。省委九二六会议提出要“武装农民”，“在土地革命的政纲之下，领导农民群众，作一切公开与秘密的斗争，创造乡村的农协政权”。[7]但由于清涧起义很快爆发，不可能落实省委九二六会议关于发动农民的指示精神，故而清涧起义是一次单纯的军事行动。清涧起义的受挫和失败，更让李子洲和陕西省委认识到军事斗争与农民运动相结合的重要性。1928 年1 月，中共中央指示陕西省委“应以党的名义号召群众反对新军阀战争，以工农暴动消灭军阀战争”。[8]之后，李子洲为省委起草了第26号通告，指出要“帮助农民武装暴动，开发游击战争；在兵士中扩大政治宣传，使各个兵士尽量的参加政治活动”。宣化事件后，李子洲认为，渭华地区敌我矛盾激化了，应加紧武装起义的准备工作。3 月22日，省委常委会决定划临、渭、二华、固为陕东暴动区，并组织陕东特委指导陕东各地斗争。5 月1 日，渭南县崇凝镇举行群众暴动大会，宣布成立崇凝区苏维埃政府。二是指示许权中旅赴渭华地区参加武装起义。许权中旅是以西安中山军事学校和国民军联军驻陕总司令部政治保卫部领导的政治保卫队的成员为骨干组建的，是中共陕西省委掌握的一支重要武装力量。李子洲和陕西省委曾相继派出刘志丹、廉益民、吴浩然、唐澍、谢子长等共产党人进入许旅担任重要工作。1928 年3 月，潘自力带回了中共中央给许权中的信，指示“时时要准备脱离李虎臣，去帮助发动群众的斗争，作工农群众暴动的副力”。[9]据此，李子洲、潘自力指示许权中旅应摆脱李虎臣控制，迅速起义。5 月上旬，唐澍、刘志丹、许权中先后率部撤离潼关开赴华县高塘镇，与崇凝镇农民武装相结合，宣布成立西北工农革命军，并在渭华地区建立了苏维埃政权。后因国民党陕西当局大举进攻，渭华起义部队终因寡不敌众归于失败。尽管渭华起义最终失败，但李子洲对许权中旅政治工作的领导、起义的具体部署、探索军队起义和农民暴动相结合的方式等方面，对渭华起义作出了重要贡献。

虽然李子洲参与领导的清涧起义和渭华起义由于敌强我弱等原因最终失败，但这是中共陕西省委贯彻党的八七会议精神和中共中央对陕西工作的指示而领导发动的武装起义，开启了陕西地区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斗争实践，唤起了各种革命力量，点燃了陕甘地区的革命火种，对后来西北地区革命运动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三、李子洲参与领导中共陕西早期武装斗争的历史贡献

李子洲在大革命时期对陕西早期军事运动的探索以及在党的八七会议后参与领导陕西早期武装起义，积累了党在陕甘地区创建革命武装的经验，为陕甘革命根据地的创建探索了道路，为后来西北地区军事统一战线工作奠定了基础。

为党在陕甘地区创建革命武装积累了经验

陕甘地区革命武装力量的创建和发展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一个从改编起义部队为工农革命军，到创建游击队，再到成立正式红军的艰辛探索过程。李子洲在参与领导陕西早期武装斗争的过程中，为陕甘地区革命武装力量的创建积累了经验。一是坚持党对军队的领导。如根据李子洲和陕西省委的指示，清涧起义时成立由唐澍、李象九、谢子长、白明善等组成的陕北军事委员会，唐澍任书记兼中共军支书记。渭华起义时成立中共陕东区特派委员会，省委常委刘继曾为特委书记，指导陕东各地斗争；参加渭华起义的许权中旅设中共旅委员会，直辖于省委，改编为西北工农革命军后，设立了政治委员和政治部主任。这些做法在一定程度上突出强调了党在军队中的作用，在实践上确立了党对军队的领导。二是积累了军队政治工作的经验。李子洲和陕西省委派大批共产党员前往李象九营和许权中旅开展兵运工作，启发和提高广大指导员的无产阶级觉悟，使他们认清军队在维护本阶级的利益中所担负的政治任务。如在发动清涧起义的李象九营中，党团组织除了定期召开党的小组会、支部会外，还经常召开时事报告会、讲演会、辩论会，激发官兵的革命斗志等。在渭华起义部队中进行“党内的土地革命和建立苏维埃的政治思想和政策的教育”。这些做法从一定意义上讲，在实践上为加强部队思想政治工作进行了有益的探索。三是探索了“白色”建军的经验。清涧起义和渭华起义部队，都是通过军队内的党组织和共产党员经过长期兵运工作而逐步影响和掌握的，将敌军士兵改造为革命士兵。李子洲领导的陕西早期武装斗争实践，无疑探索了“白色”建军的经验。

为陕甘革命根据地的创建探索了道路

虽然李子洲参与领导的清涧起义、渭华起义等武装起义最终都失败了，但这样的实践探索本身具有重要意义。清涧起义是中共陕西省委领导的第一次武装起义，由于缺乏政治斗争和军事斗争经验，不懂游击战争，没有群众斗争的配合，加之起义领导人之间的意见分歧，起义最终遭到失败；渭华起义是中共陕西省委第一次直接领导与发动农民群众并与军队互相配合进行的武装斗争，但由于起义爆发于国民党反动统治的要害地带，遭到了国民党陕西当局的残酷镇压而失败。清涧起义和渭华起义失败的教训，使中共陕西组织初步认识到，军队必须与农民群众相结合，必须依靠乡村开展土地革命、进行游击战争，必须有党的正确路线和政策，苏维埃政权必须远离国民党统治的中心地带等。此后，刘志丹、谢子长等人认真总结经验教训，在陕甘边、陕北地区发动群众，开展游击战争，创建革命根据地，使“工农武装割据”的星星之火在西北高原上逐渐形成燎原之势。

为后来西北地区军事统一战线工作奠定了基础

军事统一战线是对武装斗争的重要配合，对夺取武装斗争的胜利有着重大意义。特别是兵运工作的开展，更加发挥了统战工作的威力，使一些国民党官兵加深了对共产党的了解，开始倾向和同情革命。军事统一战线工作的探索，不仅为革命力量的生存打下了军事基础，而且对后来陕西革命的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使得西北一些国民党军政要员，基于历史上形成的私人感情、亲友关系和自身利益考虑，通过各种方式掩护共产党组织、营救共产党员，或者对镇压共产党持得过且过态度。尤其是李子洲、魏野畴等在大革命时期对杨虎城的统战工作开展得卓有成效，打下了杨虎城对中国共产党信任的基础。此后，南汉宸、米暂沉、蒋听松等共产党员陆续到杨部工作，杨部党的地下组织也得到较快发展，这些为以后中国共产党与杨虎城开展长期的统战工作积累了经验，打下了基础。

综上所述，李子洲为陕西早期武装斗争作出了重要贡献，对后来陕西乃至西北地区的革命运动发展积累了经验，锻炼了干部，留下了极其宝贵的革命财富。回顾李子洲与陕西早期武装斗争历史，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新时代新征程，我们要学习和弘扬李子洲在参与领导陕西早期武装斗争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听党指挥、忠诚于党的政治意识，坚定信念、矢志不渝的革命品质，敢于斗争、不怕牺牲的高尚情操，为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不懈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