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 客
荒门尽头,有一块遗落的碧玉
大水退去,古老的湿地沼泽裸露
这是大地剜掉的一块骨肉,他给了亡魂
给了世界所有的虚空,也给了天地间的生灵
一颗硕大的泪,红碱的地面积了一潭
湖面隐隐约约多了一群身着素服的遗鸥
贪恋睡梦中的仙子,紧闭双眼
湖面如镜,给天空以光的回照
冰河解冻,圁水自西北向东南
沿着古河道的指向,顺流而下
诸神下山,他们为万物命名
一水两岸,圁阴在北,圁阳在南
鹅卵石铺就的河床波澜不惊
大湾缓解了水的速度,脚印被淹没
无数个家山割断了少年的前行
有人聚集于此,召集族人议会
大地的动脉,绕着山的卦象
从一条到另一条,冲刷着时间的痕迹
农事带着树的基因,在梦里长势喜人
溪水汇流成河,秃尾如脱轨的影子
鸟模仿着神的心事,在树梢瞰望子民
在分岔的荒野小径,从此看不见那棵树
风牵引着流水前进,在河口岔一溜
进入更巨大的洪流,远处就是白云山
活水源头,伊克昭盟拌树河缓慢前行
乌兰木伦河与牛河在房子塔相遇了
山洪汹涌,一座石头城总是要被惊醒的
河边的白狗围着老树转悠,河神咆哮
黑炭在传说中招魂,裸露出鱼的化石
洪荒仪式,这是一次注定无法回头的远行
一次次泥沙俱下,为了那棵无法撼动的树
一条有法度的河,黑夜里蓄积着神秘力量
山河如大书中被翻阅无数次的文字
或是岩石、歌谣、日出,甚至是一把椅子
高崖上滔天洪流,山是道,水也是道
走投无路的歌者,他们在天地间反复轮回
古老的说书艺人,讲述着昨天的往事
生命的涌动在每每河水暴涨时来临
鄂尔多斯之南,山水起伏
北洛河、泾水、无定河、平水
镶嵌在沙丘深处,静静流淌
从《山海经》中起身……
石子与泥土打磨着任性的毛头柳
风来时,青草匍匐前行
潮湿的洼陷地带,牛羊共生
命运自此陨落,一生虚构
以前,这里有一座夯实的白城子
英雄跃马南下,面具撕裂
巍峨城垣终归沙砾
时间老去,身躯无法再次迁徙
更年轻的人迎着风,从半甜的梦中醒来
白圉山的日月下,人们不再隐忍激情
半是祈雨调,半是荒寂山景
从内蒙古巴图湾急着拐进毛乌素沙漠
从此,清浊无常,深浅也没有了定数
一路接纳,芦河、大理河、走马水
大河诞生,波澜壮阔地滋润着黄土大原
紧贴大地,自古不屑顺从的节奏
家园的石头,任流逝的河水安排去向
在“鬼方”遗都的山麓,注入版图之前
执拗地蜿蜒,留下了一本巨大的传记
荒凉的河道,传说中一条波光粼粼的龙
奔走异乡,汇入母亲流传万古的谣曲中
鸵鸟蛋化石堆,一个法国人
找到远古的密码,六件打制的石器
油头坊,一颗儿童门齿
沿着河套人的足迹在此驻留
三万年的骨头轻轻响动,咀嚼往事
藏匿着神话荒芜的细节
低海拔地带,有时也会有灵魂附体
盲艺人山上追逐飞鸟和白云
在人世间的大梦里穿行
建一座波罗寺,接引流浪的灵魂
背靠石峁,晃忽都河多悲壮而忧思
歌手总是忙着弹唱,大风在乡音中刮起
河之南,“横山延袤千里,多马宜稼”
有人从兵戈中醒来……
横山一次次充当着山河形胜的分水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