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维伯
(四川外国语大学 西方语言文化学院,重庆 400031)
在探索人类认知和行为的过程中,语言、思维和文化三者之间的关系一直是人类学、心理学和语言学等学科的核心议题。这个议题涉及人们如何理解世界,如何构建知识体系,如何表达思想,以及社会和文化是如何形成的。其中,人类学家弗朗茨·博厄斯和语言学家爱德华·萨丕尔的思想和研究在这个领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博厄斯的研究专注于人类文化和语言的相对性,强调文化和语言在形塑人们对世界的理解中的重要作用。萨丕尔则强调了语言对人类思维方式的影响,并提出了语言和文化相互作用的观点。他们的理论虽然各有侧重,但都强调了语言、思维和文化之间的互动关系。本文从博厄斯和萨丕尔的视角出发,探讨语言、思维和文化之间的关系,对他们的主要观点和理论进行详细分析和比较,探索他们对于这个问题的理解和研究。本文还提出新的假设,从新的视角来理解和探讨语言、思维和文化之间的关系,加深对三者之间关系的理解,以期为这个领域的研究提供新的启示和思考。
弗朗茨·博厄斯是继摩根之后美国现代人类学和民族学的创始人,享有“文化人类学之父” 和“美国人类学之父” 的美誉。博厄斯的人类学研究成就斐然。在人类学的理论和方法方面,他提出了人类学的目的和任务,坚持历史特殊主义、文化相对主义的文化观和反种族主义的社会和政治观。他的主要研究领域包括人类学、语言学、考古学和人类学的其他分支学科。
本文重点分析博厄斯《原始人的心智》中的论点。根据博厄斯[1]的观点,文化不是单一民族的产物,而是在不同民族之间传播和融合的过程中形成的。不同文明的发展模式不一定相同,所以不能用发展阶段的不同步性来证明特定种族和文化的优越性。基于这样的判断和逻辑,博斯提出了文化相对主义理论。郭丹丹[2]认为,各个民族的文化是不同的,也是复杂的,很难用绝对的评价标准做出客观的分析,在这种情况下,应当把自己从基于自身文化的判断价值标准中解放出来,深入到每个民族的文化深处,深入到每个民族的思想深处,才能得出真正科学的结论。张今杰和林艳[3]强调,博厄斯的文化相对主义证明了种族平等和文化平等思想的合理性,在他看来,文化本身是一种塑造物质和心理世界的能动力量。博厄斯的文化相对主义理论使得人们对于不同文化的价值有了全新的看法,并引导人们尝试了解其他民族的文化独特性。
在《原始人的心智》的第四部分,博厄斯表达了原始部落人和现代社会人在思维能力上具有一致性的观点。他认为语言能力是人类独有的,并且不存在语言之间的高低贵贱。在这部分,博厄斯反驳了某些认为原始人缺乏逻辑思维能力和难以控制自己情绪的观点。当时的一些学者认为,原始人做出决策的过程,受到强烈的情绪和信仰因素的影响,基本不存在逻辑与理性。然而这样的观点来源现代社会的思维逻辑和文化,并没有把原始人的行为和他们独特的社会风俗文化联系起来。因此,这样的判断并不客观。博厄斯认为,如果充分考虑原始部落成员的生活方式、日常活动和风俗习惯,就会得出不同的结论。在这个基础上,博厄斯在长期的原始部落实地考察中确认了原始部落成员和现代社会的人一样有能力进行逻辑推理和情绪控制。原始部落的人在智力上基本上与文明世界的人处于同一水平。现代人脑的主要功能,如语言能力、逻辑思维、情绪控制和主观意识,都是人类所共有的。
在《原始人的心智》的第五部分,博厄斯从语言学的角度论证了原始部落人的语言和文明社会的语言具有基本一致的功能和特点。他还从语言学的角度展示了一些关于种族划分的理论。首先,博厄斯认为人种、语言和文化类型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并不密切,有证据表明,一些人群的语言和文化曾发生过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这种变化并没有从本质上改变他们所属的人种。例如,非裔美国人在移民后完全接受了英语和当地的文化,但这并不会改变他们是非裔人种的事实。此外,博厄斯还举了其他的例子,例如美洲原住民在逐渐散居后形成了不同的方言,即便它们来源同一种语言,这些方言与原来的语言相比有明显的变化。部分阿拉伯人迁徙到北非后,与当地人种通婚,但阿拉伯语在他们的后代中保留了下来。此外,随着欧洲文明的繁荣,欧洲语言也传播到其他大陆。不同的民族和国家接受了这些来自欧洲的语言和文化,但这些国家和民族并不一定与欧洲白人有血缘关系。根据大量的观察和对比,博厄斯认为,目前还无法证明特定语言或文化的形成与特定种族有直接关系。即使在最早的人类社会中,不同的部落也是相对孤立的,同一部落中也可能产生不同的语言和文化习俗。总之,没有证据表明某种语言的形成发展,以及其所具有的基本功能和人种的属性有直接的关系。
此外,博厄斯认为,语言并不是一个完全统一的整体,因为语言的语音、语法和词汇并不是完全绑定在一起的。不同语言之间存在着相互同化和吸收的现象,进而会产生类似的特点。某些传统刻板的观点认为原始部落人使用的语言缺乏语音区分、逻辑分类和抽象的能力。但博厄斯认为事实并非如此。所有语言的基本特征是它们产生的音节组合能够表达人们的思想,每种组合都有自己固定的含义,在不同语言当中,音节和音节组合的用法也不同。每种语言中能使用的有意义的音节组合是有限的,只有这样才能将人们脑海中的想法快速、准确地进行传递。原始部落人使用的语言同样有这样的基本特征和功能组合。博厄斯还认为,由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体验和经历,所以为了描述类似的经验和感受,便于交流,人们使用有限的词根来描述不同类型的感觉经验。这是人类思维的分类和总结归纳能力在语言中的体现,也是所有语言中的共同现象。这些音节需要通过一些常用发音器官的肌肉运动来表达。人们可以不假思索地联想到发音所指向的事物和感受。即使是原始部落人使用的语言也与文明社会的语言具有相同的功能。值得注意的是,在不同的语言中,这种语言内部的分类特点也与特定民族的生活习俗有关,例如因纽特人就有丰富的关于雪的词汇和表达储备。
杜秀[4]认为,人类文化的发展没有普适的原则,每种文化都有自己的价值,每个民族都有自己值得尊重的价值观。博厄斯的理论对人类学领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有助于人们理解语言、文化和思维之间的关系。他的观点挑战了当时的主流思想,为研究人类的行为和认知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爱德华·萨丕尔是20 世纪初期最杰出的语言学家和人类学家之一。他的研究对语言学和社会科学领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的许多理论和观点至今仍然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实践意义。萨丕尔是结构主义语言学的开创者和代表人物之一。他的研究兴趣不仅局限于单一的语言或语族,而且涉猎广泛,他的研究对象包括印第安语、中美洲和南美洲的语言、塞米特语、印欧语等。他的跨语言和跨文化的研究方法为后来的比较语言学和人类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萨丕尔的代表作《语言论》于1921 年首次出版。该书是最早全面介绍语言学研究的著作之一,至今仍被广泛视为该领域的开创性著作。
萨丕尔[5]认为,语言不仅是人们用以交流的媒介,也是一种复杂的文化现象,与人类的思想、行为和文化交织在一起。他探讨了语言如何塑造人思考世界的方式,以及语言如何反映一个社会的文化价值观和信仰。萨丕尔也是 “萨丕尔—沃尔夫假说” 的提出者,这个假说又被称为 “语言决定论”。他认为,人的思维方式和世界观受其使用的语言的影响。不同的语言有不同的表达方式和概念体系,这些差异会导致使用不同语言的人对同一种事物有不同的理解和解释。这个观点对于人类学、心理学和认知科学等学科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关于语言与思维关系的争论由来已久。例如,柏拉图认为思想是一种无声的语言,而亚里士多德则认为思想的范畴决定了语言的范畴,语言只是思想的象征。萨丕尔和沃尔夫并没有为他们的理论和观点命名,后来美国语言学家卡罗尔首先将其命名为“萨丕尔—沃尔夫假说”。张雪梅[6]提到,自 “萨丕尔—沃尔夫假说” 问世的半个多世纪以来,人们争论的焦点大多集中在该假说的正确与否上。许多学者对这一假说进行了不同的解释。例如,赵世开[7]认为世界的概念是由语言塑造的。胡壮麟[8]强调语言塑造了人们的思维模式。刘润清[9]认为语言的形式决定了使用者的思维和对世界的感知。多年来,语言学家和认知科学家对 “萨丕尔—沃尔夫假说” 一直争论不休,至今仍未达成明确共识。根据孙洋和鲍文[10]的说法,学术界一般将 “萨丕尔—沃尔夫假说” 分为两类:强类型和弱类型。持强类型观点的学派认同语言的决定论,即语言决定思维、信仰、态度等,语言的形式决定了语言使用者的世界观。持弱类型观点的学派支持语言相对论,即语言反映思维、信仰、态度等,思维模式随语言的变化而变化,不同民族的语言差异同样反映在他们的思维方式上。
萨丕尔在《语言论》中指出,语言和文化深深地交织在一起。语言不仅是一种交际手段,也是使用社会文化和思维习惯的体现。语言是一个动态系统,是不断发展和变化的,它是由使用这种语言的社会和文化背景所塑造的。他认为,语言多样性是人类社会的一个自然而重要的特征。语言研究需要跨学科的方法,需要在更广泛的社会、文化和历史背景下进行动态的语言研究。他认为语言研究需要借鉴人类学、心理学和其他领域的见解。
萨丕尔还对文化和社会的研究有着深远的影响。在文化方面,萨丕尔的观点是开创性的。他认为文化是一种复杂的符号系统,是一种社会的表达,而这种表达是通过语言、习俗、艺术和仪式等各种形式实现的。文化不仅是一种生活方式,而是决定人们如何理解世界、如何与他人互动、如何定义自我身份的关键因素。萨丕尔的贡献不仅在于他的理论和发现,他的方法和研究态度同样重要。他以开放的眼光和尊重的态度对待所有的语言和文化,他的工作展示了一种对人类多样性的深入理解和欣赏。
总的来说,萨丕尔的研究和观点对于理解语言、思维和文化的复杂性和多样性产生了深远影响。同时,他的理念和研究方法也成为理解和尊重人类语言、文化多样性的重要框架。
在理论上,博厄斯和萨丕尔都是文化相对主义的倡导者,他们都强烈认同语言、文化和思维的相互关系。他们都认为语言不仅是一种沟通工具,而是影响人思维方式、世界观和价值观的重要因素。语言和文化在他们看来是紧密相连的,每一种语言都携带了其文化的独特信息。他们都反对种族优越论,并强调了多样性的重要性。他们认为,不同的人类群体和文化拥有独特的语言和表达方式,并且这些差异并不意味着某一种语言或文化的优越或劣势。此外,他们都相信语言的变化与社会、文化的变迁密切相关。在研究方法上,博厄斯和萨丕尔都高度重视实证研究,尤其是田野调查。他们致力于收集语言和文化的实际数据,并基于这些数据进行理论建构。他们的研究方法都非常具有实证主义特征,强调观察和记录,而不是仅依赖于理论推理。
3.2.1 在理论构建方面
博厄斯强调具体的语言现象和文化现象,他关注的是语言和文化的多样性和复杂性。他的工作致力于理解和描述特定的语言和文化群体,他的理论往往基于深入的田野调查和详细的数据分析。相比之下,萨丕尔的理论框架更加宏观和抽象,他的研究兴趣主要集中在语言的系统性和结构性。他认为语言不仅是一种社会现象,也是一种心理现象,语言的结构反映了人类思维的结构。他的研究往往关注语言的普遍性质,比如语音变化的规律,词汇和语法的系统性等。
3.2.2 在研究方法上
尽管博厄斯和萨丕尔都倡导田野调查,但他们在实践中有着不同的重心。博厄斯更倾向于深入的田野调查和文化研究,他尝试通过收集大量的实证数据来理解和解释特定的语言和文化现象,他的方法强调的是翔实、深入和全面。萨丕尔的研究方法则更加注重理论分析和综合,他通过收集和分析语言数据,试图揭示语言的普遍性质和规律。他的方法更偏向于对数据进行系统的整理和分析,以此来验证和构建理论。
总的来说,尽管博厄斯和萨丕尔有很多共同的观点和方法,他们在理论构建和研究方法上还是存在一些重要的差异。他们的工作各有侧重,但都为语言学和人类学的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
博厄斯和萨丕尔的观点和理论是人们理解语言、文化和思维之间关系的重要基石。他们强调语言、思维和文化是密切相关的。他们的研究为人们提供了一种框架,可以通过这个框架探索和理解不同的文化和语言现象。这不仅对于语言学和人类学的研究者具有重要意义,对于其他社会科学领域的研究者,例如社会学、心理学和哲学等,也提供了一种理论基础和研究方法。
他们强调语言和文化的相对性和动态性,认为语言和文化都是社会和历史条件的产物,是不断变化和发展的。这对于理解和接纳文化和语言的多样性,提供了重要的思考角度。人们不应该以自己的语言和文化为标准,去评判其他的语言和文化。相反,应该以开放和理解的态度,去接纳和欣赏文化和语言的多样性。
他们认为语言不仅是一种沟通工具,而是影响人思维方式、世界观和价值观的重要因素。这对于理解和评估语言的重要性,提供了重要的理论依据。应该重视语言教育和语言保护,因为语言的丧失不仅是语言本身的丧失,也是文化和思维方式的丧失。
在博厄斯和萨丕尔理论的基础上,也对语言、思维和文化之间的关系有新的思考和探索。例如,可以提出这样的假设:语言和文化最初都来源人类的思维能力,语言和文化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在语言和文化成为客观实在诞生之后,便反过来对人类的思维和理解世界的方式产生了重要影响。这个假设将人类的思维能力作为语言和文化的起源,提供了一种新的理解角度。根据这个假设,语言和文化不仅是社会和历史条件的产物,也是人类思维能力的产物。语言和文化最初诞生于人类的思维能力,然后又反过来影响和塑造了人类的思维方式和世界观。
此假设与博厄斯和萨丕尔的理论并不矛盾,而是在他们的理论基础上提出了新的理解和解释,而且强调了人类思维能力的重要性和创造性,同时也认同了语言和文化对于人类思维的影响和塑造作用。这也是一种可以用来探索和研究语言、文化和思维之间关系的视角和研究方法。
综上所述,博厄斯和萨丕尔的观点和理论为人类提供了理解语言、文化和思维之间关系的理论框架和思考方式。同时,他们的理论也激发了新的思考和探索。通过理解、应用并发展他们的理论,可以更好地解释语言、文化和思维的关系,也可以更深入地探索和研究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