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皮尔斯符号学的东巴文字设计审美研究

一、东巴文字与皮尔斯符号学

人们在日常生活和生产劳动中，会接收大 量的信息，在这个过程中，只有通过符号人们 才能进行一系列思维活动，实现信息传递和人 际沟通。索绪尔从语言学的角度提出了符号学， 将符号概念分解为能指和所指两个组成部分， 能指处于表达层面，所指处于内涵层面，这一 范畴构成了欧洲符号学研究的基础概念。美国 实用主义哲学的开拓者皮尔斯，是与索绪尔齐 名的符号学先驱，相较于索绪尔的二分法，皮 尔斯在逻辑学研究的基础上提出了符号构成的 三个要素，即再现体、对象、解释项。再现体 相当于索绪尔的能指，具有可感知性。对象和 解释项相当于所指，其中对象与人的经验相联 系，比较固定，解释项以人的思维为前提，不 同的接收者会衍生出不同的意义。同时，皮尔 斯根据符号与其对象的关联，又将符号划分为 像似符号、指示符号、规约符号。像似符号是 通过对事物的写实和模仿来表现的，建立在相 似性的基础上，表意更加生动直观；指示符号与客观事物之间具有因果联系或接近性，通过 符号与对象间的互相提示来实现信息接收；规 约符号与事物之间没有相似性和联系性，是建 立在特定社会基础上的约定俗成的存在。这三 种符号之间存在递进的关系，且表意方式各有 所长，皮尔斯认为混合三种成分的符号是最完 美的符号。

皮尔斯的符号三分方式，得到了当代符号 学界的广泛支持，作为当代符号学的出发点， 为东巴文字在现代艺术和设计方面的审美应用 研究提供了重要的理论依据。东巴文字中的象 形字可以看作是图画性文字，在造字思维上形 成了皮尔斯所说的图形像似符号；而指示字、 会意字基本是在象形字基础上经过形意组合发 展出来的各种指示符号；东巴文字中的形声字、 假借字、义借字与对象之间没有理据性连接， 其文字表意方式靠的是社会约定，可以看作是 一种规约符号。

从符号学视角出发，东巴文字的构字方式  可以看作是像似、指示、规约三者的结合，其  中部分东巴文字混合了这三重性质，所以不能  简单直接地将某个文字归类为某种性质的符号。

比如义借字并不完全是规约符号，在东巴文字 中， “绿松石”一词表示绿色， “金子”一词 表示黄色，皆是借用相似对象来表达新的意义， 这种符号表意方式既有像似的成分，又有指示 的成分。东巴文字作为纳西族的语言符号系统， 对于初次接触此类文字的人来讲，能明确感受 到其突出的象形视觉特征，在信息传达与接收 方面更加直观便捷。

二、东巴文字符号的构成方式分析

东巴文字属于原始意音文字， 象形性突出， 其表意性质的文字相对发达。通过对东巴文字 符号的类比与归纳，结合东巴文字的具体特点，  其表意形式可以大致分为单个字符和组合字符。

（一）单个字符表意

东巴文字作为一种用于记录与交际的语言 文字符号，象形是其最基本的构造方法。除了 使用基本文字符号表达信息之外，为了更充分 有效地记录语言，还会通过字符形体的分化来 表现更丰富的内容，特别是一些动态类字词。 这种“变异本形”的象形文字在东巴文字系统 中占比较多，且分化原字符的手法也较多，大 多通过倾斜、倒置、减少、变形等构成方式改变原字符的形体， 来表达新的含义。如将“树” 字横置断裂， 表明树折， 意为断折（见图 1）；  “月”字倒置，意为夜晚； “盲”的字形表现  为有眼睛的轮廓但无眼珠； “人”字弯曲变形  后意为我、跳舞、抖动等。

（二）组合字符表意

单个象形字无法记录表达所有的字词，特 别是一些抽象的事物和意义。因此在单个字符 的基础上，纳西族人又发展了组合字符表意的 文字符号，在象形字的基础上，根据事物之间 形态和意义相关性来组合构成新的字词。组合 构成的方式主要包括形体组合和意义组合，通 常以大小和方位组合的形式来体现。

形体组合中的一种是将两个或两个以上单  体象形字组合在一起表示新的意义，表意方式  更为直接。如“抱”字，由妇女和怀抱中的婴  孩构成，表示怀抱这一动作状态（见图 2）； “人”字变形并重复后可表示咱俩；又如“拔” 字，由一人弯身与草组合而成，生动地还原了  现实场景。另一种是将抽象符号附着在象形字  上来组合表意，通过对文字加点或线、重复、  对称等手法来表示事物的状态、属性、行为等，  而点和线通常是对客观事物提炼与概括，是一  种抽象化的符号构成方式。散点通常用来表示多、杂， 曲线通常表示声音、烟气、发光、动摇、  行走等；如“地震”，是在“地”字周围加曲线，  表示地动山摇的样子。如“聚”字就是在两个“人” 字周围添加散点表示多人相聚。

在东巴文字中，不论是单个字符的图画式 呈现，还是组合字符的联想式传达，都体现了 一定构成规律，其独特的字形结构具有丰富的 审美趣味性和表现力。

三、东巴文字符号的视觉艺术特征

（一）古拙质朴的像似性

像似性符号依靠符号和对象之间的相似来 传达信息。像似不仅限于图像，任何可感知的 都是潜在的像似符号，且像似性也可以分为三 级：形象式、图表式、比喻式。东巴文字的外 部造型倾向于形象式像似。

在东巴文字的造字方法中，图画表意占比 较大，与汉字有极大区别，且东巴文字的符号 体态更加不规则，书写方式也相对随意一些， 具有一定的原始性。作为一种原始的图画文字， 象形是东巴文字最显著的视觉特征，更多源于 纳西族人在生产生活的歷史活动中对客观事物 的摹写和概括，其视觉形态呈现出具象的真实 美。但像似关系未必全部是符号模仿再现对象， 也有可能是符号创造对象，皮尔斯认为像似符 号的对象未必真实存在，可以是虚构的。比如 东巴文字中与神鸟、神虫相关的文字，字形看 起来生动形象，但在现实生活中并无原形，多 为想象或对现实物体的组合，这类文字符号大 多源自纳西族人对自然和神灵的崇拜心理。

（二）间接表意的指示性

指示性符号通常不直接模拟对象，是以符 号与对象之间的相关性来提示、引导信息接收 者，从而形成新的符号， 属于间接表意的方式。 比如路标、温度计、敲门声等。

东巴文字是一种图形符号，同时也是交流  工具，分析东巴文字的造字方法，可以发现很  多文字符号都体现了联想性思维，此处主要列  举两种。一种是“本无其字”，因意义相关而  沿用原字符以表示新字，这种造字方法在文字  学中可以称为义借，如东巴文字中的“斧”字  可用来表示铁， “雪”字可用来表示冬。另一  种则是通过删减、放大的夸张化手法将对象的  特点突出表现，以局部代替原型，这种在东巴  文字的动物类字中多有体现。如兔子的长耳朵、  老虎的斑纹、公鸡的雄冠等诸多动物类字都是  以突出的头部特征来表示某种特定的动物。这  种文字形态的局部突出也表现在与人相关的文  字符号上。如东巴文字“身体”，是将“人” 扩展放大突出身体形态。这种符号表意方式是  建立在接收者与表述对象享有相同意义空间的  基础上，完成从表象感知到经验联结，再到抽  象理解的联想过程。

（三）色彩示意的象征性

象征性符号一般以特定的文化背景为依据， 借用具体事物来表达某种概括的观念，大众对 色彩的认知与反应是在现实世界长期的文化制 度中形成的，比如红色往往象征革命、喜庆、  危险等，而绿色象征生命、和平、环保等。当 色彩作为符号上升到抽象观念层面，就不只代 表一个或一类具体事物，还反映社会观念或情 感状态。

东巴文字中大部分字是对物象的直接表现， 还有一部分文字是以添加黑色元素的手法来传 达思想感情，这种借用颜色来传达概念的方式 通常建立在接收者共同的心理认知基础上，属  于规约符号。黑色在整个东巴文字的表意系统 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除了用来表示颜色或与 其同音的字符以外，几乎都用来表达含有贬义 的词， 如“恶”“毒”“坏”“鬼”“苦”“下 流”等，黑色与贬义事物之间的联系，与纳西族人褒白贬黑的传统心理密切相关，这些在纳  西族早期的神话故事中有所体现。事物、概念 同颜色的对应与现代艺术表现手法有着类似之  处，在现代平面设计作品或影视作品当中，也 常常看到黑白的对比使用，白色代表纯洁、朴素、 无瑕、平静、光明等， 而黑色代表庄严、悲哀、  沉重、邪恶、冷酷等。以色示意体现了东巴文  字的原始性造字思维，这是一种抽象的、非直 接呈现的表意方式。

四、符号学视角下东巴文字的设计原则

（一）可识性

东巴文字作为充满趣味性和装饰性的民族 文化符号，虽然大部分文字可以依据生活经验 和常识初步理解其含义，但不可否认的是，还 有部分文字符号相似度较高容易混淆，甚至比 较抽象难以迅速辨认，未了解过东巴文字的人 需要專人解读后才能明白其中含义，因此对东 巴文字进行创新化再设计需要建立在增强可识 性的基础上，根据现代视觉审美特征，树立以 人为中心的设计思维，通过简约化、规范化的 图形语言进一步强化东巴文字图形符号的通用 性和标准性，使其含义可被接收者准确理解和 延伸。

（二）文化性

当下，东巴文字设计应用较多的领域有海 报设计、字体设计、包装设计、标志设计、文 创产品设计等，其艺术表现形式丰富多样，且 当中不乏优秀的东巴文字设计创作。此处需要 强调的是，对于传统文化符号的创新设计应当 保持原有符号的文化特性，即尽量不脱离地域 和人文特色，东巴文字作为纳西族的文化产物， 从衣食住行、自然天象、飞禽走兽等多个方面 为人们展现了纳西族人的生活方式、价值观念和审美思维，其独特的造型结构呈现给大众更 多的是原始质朴感。在设计过程中应在兼具现 代审美观念的同时强化东巴文字的视觉效果和 文化影响力，在结合当代艺术形式的同时深度 挖掘东巴文字的文化内涵。

（三）实用性

对东巴文字的设计应用需在创新性的基础 上兼顾实用性，即产品应以消费者的需求为导 向具有一定的使用价值，避免因追求艺术化而 过度设计，忽略了大众的认同度。在设计过程 中应充分考虑到消费者的意向，扩大东巴文字 设计产品的使用情境，结合商品色彩、造型、 材质等要素，让消费者在对产品的感知、解读 和体验当中充分获取文化认知和情感联结，从 而进一步接收东巴文化的内延意义并激发出购 买意向。通过具有实用功能的东巴文字创意产 品，将独特的民族文化内涵在潜移默化中有效 地传达给消费者，推动东巴文字的传承与发展。

五、结语

东巴文字作为民族性语言交际符号，具有 多重含义，既是纳西族人的日常语言，也是纳 西族的文化标志和精神文明的象征，蕴含着深 厚的原始文化特性，体现了纳西族人对世界的 独特理解和思想观念。随着旅游业的不断发展 和国际间文化交流的不断扩大，融合现代审美 特征和东巴文字艺术的设计作品逐渐增多，本 文结合符号学相关理论，将东巴文字这一原始 文化元素置于现代设计领域当中讨论，希望能 对东巴文字传承和发展起到推动作用。

[ 作者简介 ] 周堃，女，汉族，甘肃庆阳人，忻 州师范学院助教， 硕士， 研究方向为艺术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