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彤
“知行合一 双向奔赴”这个话题缘于这样一个思考:“新文科”赋予少数民族高层次音乐学人才培养怎样的时代要求?少数民族高层次音乐学人才培养如何书写 “新文科”时代?
作为教育部 “四新”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新文科”于2018年教育部产学合作协同育人项目对接会上正式提出。①参见权培培、段禹、崔延强 《文科之 “新”与文科之 “道”——关于新文科建设的思考》,《重庆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1期。2020年11月3日,由教育部新文科建设工作组主办的新文科建设工作会议在山东大学 (威海)召开,发布了 《新文科建设宣言》,对新文科建设做出全面部署。时任教育部高教司司长吴岩作了题为 《积势蓄势谋势 识变应变求变——全面推进新文科建设》主题报告 (以下简称 “报告”)。该报告中明确提出: “文科教育是形成国家民族文化自觉的主战场、主阵地、主渠道。文化繁荣需要新文科,社会大变革呼唤新文科,国家软实力需要新文科,造就时代新人需要新文科。”“推进新文科建设,培养新时代文科人才,是大事,是天大的事,是伟大的事。”②李心峰、秦佩、张新科:《2020年艺术学理论学科发展报告》,《艺术百家》2021年第3期,第17—42页。教育部高等教育司还在相关文件中明确了 “新文科”建设的目标及意义,即适应新时代哲学社会科学发展的新要求,推进哲学社会科学与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革命交叉融合。培养具有新时代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先进文化,培养优秀的社会科学家。通过推动新文科的建设,形成有中国特色的哲学社会科学的学派。①李心峰、秦佩、张新科:《2020年艺术学理论学科发展报告》,《艺术百家》2021年第3期,第17—21页。
对现代性的阐释和批判始终是人文社会科学的经典传统,“新文科”的产生即是对现代性高层次人才培养的要求和标准,而 “新文科”时代的音乐学,也必将成为书写 “现代性”意涵、探索 “多学科”集群、阐释“跨学科”培养的重要一员。
“新文科”的 “新”是针对我国传统文科而言,却并非持与传统文科二元悖反之观点,而是根植于传统文科的发展现状中,为使高等教育改革更加贴合国家战略部署,并实现高等教育资源的优化和重组之目的而提出的符合我国高等教育发展的现代性之 “道”。
学界对于 “新文科”的界定可谓是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如冯果认为:“‘新文科’是相对于传统文科而言的,是对传统文科的提升,其目的在于打破专业壁垒和学科障碍,以广博的学术视角、开阔的问题意识和深厚的学术积累为基础,为学生提供更契合现代社会需求的素养训练,是对快速变革的社会生活的主动回应。”②冯果:《新理念与法学教育创新》,《中国大学教学》2019年第10期,第32—36页。权培培认为:“新文科的实质是对现代社会科学之现代性的克服与超越,它一方面深深地根植于人文社会科学的发展脉络之中,是人文社会科学发展到一定阶段后的自我更新与调适;另一方面,也深深根植于外部世界的变化之中,是人文社会科学适应时代发展的必然结果。”③权培培、段禹、崔延强:《文科之 “新”与文科之 “道”——关于新文科建设的思考》,《重庆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 2021年第1期,第280—290页。安丰存与王铭玉认为:“新文科建设既是文科自身发展的要求,同时也是文科有效服务其他学科的时代要求。在培养多元化创新型文科人才的同时,还要发挥文科对于各级各类人才的人文素养养成的基础作用,为培养具有家国情怀、国际视野的专业性人才发挥文科应有的作用。”④安丰存、王铭玉:《新文科建设的本质、地位及体系》,《学术交流》2019年第11期,第5—14页。李心峰、秦佩与张新科则将 “新文科”总结为 “四新”,即 “开拓新领域、开设新专业、建立新学科、培养新人才。”⑤参见李心峰、秦佩、张新科 《2020年艺术学理论学科发展报告》,《艺术百家》2021年第3期。由此可见, “新文科”是基于文科的内部融通与文理科交叉来研究,基于认识和解决学科本身、人以及社会的复杂问题而提出的,它具有综合性、跨学科性和融通性特点。简而言之,“新文科”就是学科重组,文理交叉渗透,文科教育的综合性跨学科发展。
另外,倡导 “新文科”不仅仅是组织形式的简单变化,而是教育内容的变革,旨在培养超越现有专业局限与学科局限,培养造就专业素养高、学术能力精、综合实力强、有创造视野的新时代人才。2022年10月16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报告的第五部分 “实施科教兴国战略,强化现代化建设人才支撑”中,明确提出 “教育、科技、人才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基础性、战略性支撑”,强调“人才是第一资源”,重申要 “坚持为党育才、为国育才,全面提升人才培养质量,着力造就拔尖创新人才”⑥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 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出版社,2022年版,第33—34页。。习近平总书记再次谈到 “教育是国之大计、党之大计,培养什么人、怎样培养人、为谁培养人是教育的根本问题。”⑦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出版社,2022年版,第33—34页。新的形势和新的历史机遇,对所有教育工作者提出这样的时代命题:高等教育工作者该为时代培养怎样的人才?而对于受教育者来说,尤其是高层次人才则面临这样的时代拷问:该如何成就一个更好的自己?
在笔者看来,“新文科”时代下人才规格的本质是 “复合型”,其特点是 “创新型”和 “应用型”,这既是我国高等教育所面临的重要任务,更是对高等教育工作者提出的时代命题,意味着我们要在不断深化教育教学改革的基础上,不断去更新教学观念和教学方法,创新和建构人才培养模式。在此,笔者将 “复合型”人才规格分解为 “知行合一”和 “双向奔赴”来加以界定。“知行合一”之 “知”为学生对知识的学习和掌握,起指导作用;“行”指的是实践能力,是对所学知识付诸现实的行动力,知与行应该合为一体、互为统一。“双向奔赴”则是指个人的发展应和国家战略需要双适应,理论知识和实践能力之间形成螺旋式双循环。
《中国大百科全书·音乐舞蹈卷》将“音乐学”定义为 “系统研究音乐创作及其历史的学科”①《音乐舞蹈》编辑委员会、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编辑部:《中国大百科全书·音乐舞蹈卷》,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 1989年版,第81页。,其总任务就是通过研究与音乐有关的各种现象来阐明它们的本质及规律。作为人文学科的组成部分,音乐学本身就是一个多门类的音乐知识系统,它既从理论层面,又从历史层面对音乐文化进行全面性、多角度、多侧面的研究。而在我国音乐学的学科领域中,少数民族音乐研究是必不可少的部分。
习近平总书记在 《全国民族团结进步表彰大会上的讲话》中强调:“一部中国史,就是一部各民族交融汇聚成多元一体中华民族的历史,就是各民族共同缔造、发展、巩固统一的伟大祖国的历史。”②习近平:《在全国民族团结进步表彰大会上的讲话》,中国政府网,https://www.gov.cn/,发表时间2017年9月27日。在我国历史发展的长河中,各民族都以不同的存在方式、不凡的成长足迹、不寻常的发展经历彰显着中华民族 “多元一体”的伟大格局,共同谱写着中华文明的历史篇章。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我国各民族音乐文化凝聚了世世代代中华儿女的智慧,承载着厚重的民族历史记忆,具有深邃的人文底蕴。在历史长河中,汉族和少数民族之间以及各少数民族之间通过长时期的交流碰撞,不断地催生融合出新的文化特质,共同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做出了重要贡献。因此,对各民族传统音乐文化的挖掘、整理、研究、传承、传播,就意味着需要有一批又一批专门从事音乐学研究的高层次人才的不断涌现,而高层次音乐学人才培养则需要打通学科建设路径和通道。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担当与使命,而现代性在场也必将赋予音乐学学科 “新文科”时代高层次人才培养的要求。“新文科”时代培养出的高层次音乐艺术人才,应该是在多学科协同下的,更加契合当代社会需求的高等音乐教育体制下的产物,体现在学科交叉和知识融合方面,就需要将学术成果源源不断地转化为教学生产力,最后落实在具体课程上。在 “新文科”理念观照下,高层次音乐学人才培养应突出体现在 “音乐学+理”“音乐学+工”和 “音乐学+文”等的学科交叉和知识融通。所谓 “音乐学+理” “音乐学+工”,意味着音乐学和理科、音乐学和工科的学科交叉融通,具体体现在乐律学、音乐声学、电子音乐、录音技术等课程的设置。“音乐学+文”则意味着音乐学和哲学社会科学诸多学科,包括历史学、文化地理学、哲学 (美学)、人类学、社会学、民俗学、教育学、心理学等学科的交叉与融通。
综上可知,只有通过学科建设,才能彻底打通高层次音乐学人才培养通道,进而实现对各民族传统音乐文化的挖掘、整理、研究、传承、传播这一宏愿。而在这项伟大的事业中,少数民族高层次音乐学人才不能缺位。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党中央、国务院十分关心和重视少数民族人才的培养工作,采取了一系列特殊措施培养了一大批少数民族党政干部和各类专业人才。特别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国家在大力扶持少数民族地区发展教育事业的同时,加大了为少数民族地区培养各类人才的工作力度。
自20世纪80年代起,在全国部分重点高校和有关省、自治区的高校先后开办了高校民族班、预科班,这些政策和措施极大地促进了少数民族地区的经济发展、社会进步,增进了各民族的大团结和凝聚力,保障和巩固了国家和边防安全,体现了我国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在国内外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在全球化和现代化影响下,我国生产力不断提高、社会发展步伐不断加快,各民族、各地区对人才的需求日益急迫,尤其是博士、硕士毕业的高层次骨干人才的严重匮乏,成了制约当地经济建设和社会文化发展的因素。21世纪以来,党中央、国务院为了维护地区教育均衡,促进民族地区经济社会繁荣与稳定,为大力推进西部大开发提供人才支撑与智力支持,采取科教兴国战略并实施了一项重要的公共政策——制定少数民族高层次骨干人才计划 (简称 “少数民族骨干计划”)。①参见教育部等五部委 《关于印发 〈培养少数民族高层次骨干人才计划的实施方案〉的通知》,《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公 报》2005年Z2版。
从2006年起,“少数民族骨干计划”陆续为西部培养了一批又一批少数民族高学历专业人才,生源以西部12省市区、享受西部政策的民族自治地方和需要特别支持的少数民族散杂居地以及西藏、新疆为主,依托中央部委所属重点 “双一流”高校和单位,按照 “定向招生、定向培养、定向就业”的要求,采取 “自愿报考、统一考试、适当降分、单独统一划线”等特殊措施招收培养研究生,为民族地区培养具有较高科研能力和创新能力的少数民族高层次骨干人才。
经教育部批准,中国音乐学院、中央音乐学院、上海音乐学院等专业音乐院校被列为民族骨干人才计划培养单位。其中,中国音乐学院等高校从2009年起面向我国内蒙古、广西、青海等自治区,以及河北、辽宁、吉林、黑龙江等6个省的民族自治地方和边境县 (市)的少数民族考生定向招生,主要招收少数民族地区的少数民族学生 (简称“双少”),在硕士和博士层面上培养音乐理论、音乐创作和音乐表演专门人才。这一招生计划的实施不但满足了少数民族地区音乐学习者求学的需要,为少数民族地区培养了音乐艺术人才,更重要的是它充分体现了国家对少数民族音乐艺术教育及艺术人才培养的高度重视。
作为一名汉族教师,笔者从2014年起开始招收少数民族高层次音乐学人才学术型硕士研究生,后又开始招收博士研究生。举目全国的人才招收情况,结合笔者的教学经历,在此将少数民族高层次音乐学人才划分为如下三种类型。
1.局内型
“局内人指的是与研究对象同属于一个文化群体的人,他们享有共同的 (或比较类似的)价值观念、生活习惯和行为方式。”②陈向明:《质的研究中的 “局内人”与 “局外人”》,《社会学研究》1997年第6期,第82—91页。局内型学生则指的是生活在少数民族地区的少数民族学生,他们属于真正意义上的 “双少”。这类学生出生并自幼生长在少数民族地区,父母双亲都是当地的少数民族人民,他们本人接受的是纯粹的地区民族教育,有着相似的生活经历,能流利掌握本民族语言(和文字)③有些地区的少数民族只有语言没有本民族文字,他们就学习当地其他少数民族的文字,如:生活在呼伦贝尔地区的鄂温克族学生,由于鄂温克族只有语言没有文字,这些鄂温克族学生在当地自幼接受的是蒙文教学。,能够较为透彻地理解当地人的思维方式与行为习惯,对自身民族和民族文化有着深厚的感情。
2.局外型
“局外人”是相对于 “局内人”而言的,是与这一文化群体间不存在从属关系、处于这一文化群体之外的人。同样,局外型学生是相对于局内型学生而言。局外型学生包括两种情况:一是他们的父母都是少数民族,学生本人也出生在少数民族地区,但他们自幼就被送往城市的汉族学校上学,从小到大接受的是完整、全面的汉语教育;二是学生的父母是少数民族和汉族或汉族和少数民族身份的结合,出生在这样家庭里的学生,其民族身份 (即户口登记)跟随少数民族父母的民族身份,他们从小生活在民族地区,或生活在汉族地区,其家庭中少数民族语言环境缺失,学生本人读的是汉语授课学校。
3.局内外兼具型
局内外兼具型学生的情况较前两者更为复杂,也包括两种情况:一是学生本人从小生活在民族地区,父母都是少数民族身份,并且能够流利或较好地掌握本民族语言。但这类学生自幼上的是汉语授课学校,虽然他们没有接受过学校少数民族授课教育,但他们回到家里仍会有源自家庭的语言环境和民族文化氛围,他们也能简单地掌握一些本民族语言 (和文字),对自己的民族有着一定的感情积淀;二是这类学生从小生活在民族地区,或生活在汉族地区,父母双亲是少数民族和汉族或汉族和少数民族身份的结合。学生本人从小上的是民族学校,有着一定的在民族学校学习的经历,还有一定程度的家庭语言氛围,因此,这类学生大都能简单掌握本民族语言和文字。
如果从家族血统、掌握或使用语言、受教育经历、民族情感四个方面加以考量,我们会发现上述三种类型的学生有其各自特点。
1.局内型特点
局内型学生具有少数民族族属身份、从小在民族地区长大,上的是当地的民族学校,有着非常好的家庭语言环境和民族教育,对自己本民族有着极为深厚的感情,民族身份认同感十分强烈。
局内型学生对于从事民族音乐学研究占有绝对优势,他们不但有语言优势,还因其民族身份可以在从事田野调查时充分发挥局内人的优势进行人际交往。与局外型正好相反,这类学生的田野融入度相当高,他们一旦进入田野工作,即刻便会成为一个完全参与者。但对于这一类学生来说,在高度 “融入”的同时还要学会 “跳出”,在其融入与跳出之间存在一个张力。其原因在于,对于民族情感来说,他是局内人,容易形成主观价值判断;而对于学术研究来说,他应该兼具局外人的视角,这样才能更好地发挥民族身份优势,同时又能冷静客观地去看待调查研究对象,以冷静理智的态度去从事学术研究。
2.局外型特点
局外型学生尽管有着少数民族族属的身份,但因其自幼在汉族地区上学,或在民族地区上的汉族学校,家庭语言环境缺失,完全不懂民族语言,更不掌握少数民族文字。这类学生除了在形式上拥有民族族属身份,其所受到的基础教育和思维方式完全无异于汉族地区的汉族学生。这类学生内心的民族情感是比较模糊淡化的。
局外型学生由于先天语言的缺失,给田野调查中的人际交流带来巨大障碍,虽然作为纯粹的局外人能够做到理性客观,但分离度较高。更为重要的是,由于缺少民族身份的认同感而带来深层次自身文化认同感的缺失,容易造成因田野融入程度低而导致学术研究无从下手。
3.局内外兼具型特点
这类学生或者是其父母为少数民族,尽管他们从小接受的是汉语教育,但在其家庭内部仍有着非常好的民族语言环境;抑或是他们虽然上了当地的民族学校,受过一定的民族语基础教育,但由于家庭内部父母双方有一方为汉族而缺少民族语言环境。这类学生对于自己的民族语言掌握得一知半解,但他们内心深处有一定程度的民族意识,也有着学好自己民族语言和文字的强烈愿望。
局内外兼具型学生有一定的语言基础,受到一定民族文化环境的浸染,有一定的民族身份意识。这类学生在田野调查中参与程度适中,或者他们仅以观察者的身份参与,同时保持客位的立场;或者他们深度参与,但还能够保持客观。这类学生具有较大的学术提升空间,一经点拨便很快会被激发出他们内心潜在的民族情感和文化认同感,能够较快地适应“融入”和 “跳出”的身份转换。
“新文科”时代少数民族高层次音乐学人才规格,应该在充分了解人才特点基础上,通过多学科交叉、多门类知识融通以及多种能力培养这一路径以契合当代社会对这类人才的需求。这意味着少数民族高层次音乐学人才,不但要系统掌握所属学科的专业知识,还要系统掌握研究对象所属领域的专业知识;不但要掌握理论和方法,还要具备动手操作的能力。
复合型人才需要具备专业以外多种能力合并的综合素质。“新文科”时代少数民族高层次音乐学人才要有完善的知识结构,除了系统学习 “音乐学+理” “音乐学+工”和“音乐学+文”的学科专业知识,还应该在具体研究中通过学术研究成果来体现其知识结构的完整性、学术视野的宽广性以及研究思维的缜密性,具体应做到以下五个方面:人文性与科学性相结合的学科知识、历史与当下相结合的研究观念、形态分析与文化阐释相结合的研究方法、宏观与微观相结合的研究视角、局内与局外相结合的研究身份。
少数民族高层次音乐学人才培养是为了培养少数民族音乐表演、研究与教学的人才,缓解少数民族地区高层次音乐学人才匮乏的现状,改善其人才结构层次,以提升少数民族地区音乐表演、研究与教学的水平。教育部等五部委在 《培养少数民族高层次骨干人才计划的实施方案》中指出:“少数民族研究生教学、培养工作的基本要求是大力加强基础,全面提高科学和人文素养,重点增强实践能力,着力提高科研和创新能力,为使其在西部大开发和民族地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中发挥骨干带头作用打下坚实的基础。”①教育部等五部委:《关于印发 〈培养少数民族高层次骨干人才计划的实施方案〉的通知》,《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公报》 2005年Z2版,第77—80页。由此可以看出,教育部等五部委最初在 “少数民族骨干计划”中所制定的培养目标就极为清晰,重点 “加强基础” “提高科学和人文素养” “增强实践、科研和创新能力”,这也为 “新文科”时代少数民族高层次音乐学人才培养指明了方向,即加强培养少数民族高层次音乐学人才人文性与科学性相结合的学科知识,为少数民族地区音乐学研究提供强有力的人才和智力支撑。
“鉴史而知来”,音乐学的研究不只是要关注研究对象在当下的鲜活存态,还要有历史的眼光,探讨研究对象过往的历史发展与变迁轨迹,将历史事实与当下的田野资料进行互证,使逻辑思维遵循社会历史的发展规律,通过对各种音乐文化事项进行合乎逻辑的把握揭示历史发展的必然性,实现从 “历史”走向 “田野”、从 “田野”探向 “历史”的双向贯通。我国是多民族构成的中华民族共同体,中华民族的历史就是各民族共同缔造的。在这个历史过程中,产生于少数民族生产生活实际的音乐承载着记述历史的重要作用。同时,在音乐学研究中,我们不仅要通过历史审视当下,还要通过当下反观历史。因此,少数民族高层次音乐学人才在对本民族音乐的研究,要持历史性与当下性结合的研究观念,不仅要观照当下音乐背后的文化隐喻,还要用历史的眼光对本民族音乐进行纵向的挖掘与梳理,以实现 “传统”与 “现代”、“历史”与 “当下”的有效关联。
音乐形态 (音乐本体)分析在音乐学研究中的历史由来已久,在传统音乐研究中也有较为深厚的存在基础。姚亚平教授将音乐形态分析解读为 “音乐形态分析,一是以音乐形式分析为最终目的,注重客观和规律性的探求,发现音乐的构成秘密;二是以作曲家和作曲技术理论为中心,目的主要是探索创作意图和为创作服务。”②姚亚平:《关于 “音乐学分析”若干问题的探讨》,上海音乐学院讲座,载中国音乐学网:http://www.musicology.cn.发表时间2010年4月21日。可见,音乐形态(音乐本体)分析是了解传统音乐的律制、宫调、音阶、乐谱等基本乐学的重要方式。此后,杨民康教授在此基础上,将音乐形态分析的含义拓展为:“一是专注于中国传统乐律学方向;二是探索和总结中国传统音乐的艺术和美学规律;三是将其应用于音乐地理学的比较研究;四是意图将其整合到 ‘文化中的音乐研究’或 ‘把音乐作为文化来研究’的主旨当中。”①杨民康:《音乐民族志方法导论》,中央音乐学院出版社,2008年版,第81页。而 “文化中的音乐研究”“把音乐作为文化来研究”是民族音乐学研究的核心观念和重要论域,是研究音乐背后的深层次文化内涵和社会隐喻的重要方式。因此,少数民族高层次音乐学人才培养中,要注重形态分析与文化阐释相结合的研究方法。
研究视角的宏观与微观相结合指的是少数民族高层次音乐学人才在音乐学研究中,要采用宏观研究与微观研究的双视角。宏观研究视角指的是在音乐学研究中,要基于某一研究对象作主线贯穿,针对音乐文化事象在跨时空语境中的传播、流变、交融等问题展开宏观性的分析与互证研究,同时结合多点个案的考察,对音乐文化展开历时性的观照。微观研究视角是相对宏观研究视角的宏大叙事而言的,是针对某一研究对象展开微观的个案研究,在一个相对定点的微观区域深入考察研究对象在不同的活态表演场域中的细微变化,通过对音乐文化的共时性把握,探求导致这种微观变化背后的深层文化逻辑。“新文科”时代的少数民族高层次音乐学人才培养,要注重宏观研究视角与微观研究视角的结合,在对音乐文化历时性的观照和共时性的把握中,探求音乐学研究的全面性和深入性。
在音乐学研究中,必然存在着 “局内—局外” “主位—客位”的文化角色差异。在少数民族音乐研究中,“局内人”指的是与研究对象同属于一个文化群体的人,他们在进入田野工作的过程中,就成为局内人,能够较好地理解当地人的价值观念、生活习惯和行为方式。因此,“局内人”在少数民族音乐的研究中具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但是这也容易造成 “局内人”忽略自身研究者的身份,以自身的理解 (或误解)对音乐文化事项、音乐文化现象进行解读,甚至是误读。所以“局内”研究者要适时转变研究身份和研究态度,力求对研究对象作客观、真实的记录和表述。而作为 “局外人”的少数民族学生,在音乐学研究特别是田野调查中,要借用“局内”的观念和认知角度去体验音乐行为,以建立对音乐事项的理解,并根据研究对象的基本性质,施以不同的研究方法和分析策略。因此,在少数民族高层次音乐学人才培养中,无论是局内型、局外型以及局内外兼具型学生,在音乐学研究中,必须注重研究身份的局内与局外相结合。
除了上述知识结构、学术视野和研究思维等学理上的要求,复合型少数民族高层次音乐学人才还要具备相当的实践能力,具体体现在如下五个方面:一是用于研究的田野工作能力;二是用于交流的语言表达能力;三是经过刻意练习获得的唱、奏、跳等音乐表演能力;四是用于产出成果的文字书写能力;五是进行音乐文化传播的策划组织能力。另外,与其他人才类型不同的是,少数民族高层次音乐学人才规格除了要求学生掌握汉语和至少一门外语之外,尤其还要强调他们掌握本民族语言和文字。只有掌握本民族语言和文字,在音乐学研究中才不至于遮蔽自己所属民族音乐的本质,反而在学科交叉融通后会更加通透立体地去认识本民族音乐,并在研究中能够切实凸显出音乐文化的特质,这是少数民族高层次音乐学人才标准的核心和关键。
复合型少数民族高层次音乐学人才的培养,是全国各地专业音乐院校所面临的一项重要的教育改革任务,这意味着其所培养的少数民族高层次音乐学人才不仅仅能研究、能创作,还应该能表演、能教学,是一个能将知识进行多方位整合、融会贯通的全面发展的人才。
少数民族高层次人才培养单位要营造一种民主、宽松的学习氛围,让教师和学生的教与学能够在平等、交流与互动中进行。允许少数民族学生跨系、跨专业、跨校进行学习,使修得的课程与学生自身的学习背景、民族身份以及未来回到民族地区就业的职业规划相勾连。此外,培养单位还应该充分考虑到,从民族地区考入本校的生源存在专业基础弱、汉语水平表达和写作能力有限这个现实问题。在国家出台的已有培养方案基础上,应根据少数民族学生现有条件,有的放矢地去进行培养方案的局部调整,具体体现在校内有针对性地开设专业基础课程、中文或论文写作课程等。
培养单位教师在指导少数民族高层次音乐学人才的过程中,应以科研为抓手,在田野工作中带领学生们运用和检验从书本中、课堂上所学到的理论;以表演实践为切入点,让学生们从感性入手去体悟音乐并以此来带动学生们的研究;以指导学位论文写作为检验教学效果的手段之一,用学生的学术成果来为本民族的文化建设贡献智慧。对此,笔者提出四个相结合,即课上和课下相结合、课堂和舞台 (讲台)相结合、校内和校外相结合、日常学习和展示比赛相结合,而这四个相结合的核心抓手是 “理论和实践相结合”。培养单位要力求全方位培养少数民族学生,使其积极投入到少数民族音乐学研究,使其成为优秀的音乐学人才,为本民族、本地区文化建设做出应有贡献。
理论与实践犹如一个人成长的两翼,只有同时具备这坚实的两翼,才能飞得高、飞得远。“知行合一”便意味着理论与实践的两手抓。“双向奔赴”意味着专业学习与文理兼修的学科间融通交叉,汉族音乐体系与本民族音乐体系的互相观照,以音乐文化的双视角观照,研究者局内与局外双重身份的互换,以及所研究音乐 “是什么”与 “为什么”的双向维度互鉴。笔者认为,“新文科”时代培养少数民族高层次音乐学人才的关键在于教师,这就意味着教师教学观念的转变和教学方法的改革。因此,认真研究、探讨新文科背景下少数民族音乐学人才培养模式已显得日益紧迫和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