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化背景下田山歌如何走向未来——以上海田山歌为例

徐春燕

上海田山歌是吴歌的一种，曾广泛流传于长三角水稻耕作地区，是江南地方文化中极具个性色彩的优秀民歌品种，清亮优美。田山歌作为国家级非遗项目，在上海郊区有着深厚的底蕴，尤其是在青浦、松江、金山等地。田山歌与其说是歌，不如称为一种文化现象更为恰当，它记录了历史文化、婚姻爱情、民情风俗，反映了人文语言心理、宗教等大量内容，有着江南稻作文化区域民歌中独特的艺术价值和欣赏价值。随着上海郊区城市化进程的发展，正如其他民间艺术在当代的发展命运，上海田山歌也面临逐渐式微的问题。然而作为一种历史文化依存，它是十分珍贵的历史资料。我们有责任挖掘它的价值，分析现有困难，提出合理建议，使上海田山歌能够与时俱进地发展，再次融入百姓日常文化生活。

一、传承意义

上海田山歌生动地记录了江南农民和下层人民的生活史，是十分珍贵的历史资料，也是十分宝贵的民间文化遗产。［1］它是至今仍然存活在民间的口头文学形式，不仅具有文学价值和艺术价值，也是研究方言的珍贵资料和文旅融合的重要内涵。

1.非遗传承，避免文化流失

上海田山歌于2008 年被列入国家级非遗代表性项目名录，作为一种历史文化依存，是了解农耕历史文明的一个窗口。上海田山歌曲目丰富，歌词涵盖内容广，涉及农耕社会的方方面面。既有反映农耕节气的《种田经》，也有反映民俗风情的《女孝经》和表达男女爱情的《姐望郎》等歌曲。

上海田山歌很多属于汉族的长篇叙事诗，如《刘二姐》《庄大姐》入选《江南十大民间叙事诗》，填补了中国文学史上无汉族民间叙事诗的空白。［2］这些作品叙事完整，故事性强，情节曲折，引人入胜。用吴侬软语的方言唱出来，具有浓厚的地方特色，是江南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通过传唱田山歌，我们不仅可以保护方言、了解传统农耕文化，田山歌中所蕴含的文学价值更值我们继承。

2.研究唱法，挖掘学术价值

上海田山歌是长三角田山歌中的一部分。长三角田山歌传唱的范围对大中国来说，虽然是一个非常小的民歌区域，但却受很多国家级音乐家和音乐部门所重视。在一般人的概念中，江南民歌没有多声部，但上海金山唱的田山歌就有多声部，采用三人、五人、多人接唱。这就是多声部的民间元素，嘹、迈、满棚叫。［3］

上海田山歌长短不一，自由发挥，灵活运用，富有伸缩性。句式变化多端，使田山歌变得生动活泼，摇曳多姿。其句式一段式一气呵成，有通首皆比或句句成赋。二段式既对称又对比，层层递进推向高潮，三段式一波三折一唱三叹，变化多端、回肠荡气。

上海音乐学院一直在研究田山歌的唱法，田山歌《啥鸟飞来节节高》曾作为上海音乐学院声乐系学生毕业必唱歌曲。田山歌的学术价值还有很多，有待专业院校师生们做更加深入地研究挖掘。

3.文旅融合，丰富景点内涵

上海不仅有时尚的海派文化，更有诗性的江南文化。上海田山歌就是其中之一。

近几年，上海几个郊区推出田山歌的精品佳作，如青浦的田山歌音乐剧《角里人家》、金山的歌舞情景剧《田山歌韵·金山卫》等。这些作品保留了田山歌的文化元素，创新演出形式，加上运用现代声光电等数字化手段，赢得了良好的口碑。如果把这些作品放到景点，开展经常性的演出，不仅能让游客在观景之余了解当地的特色文化，同时还能增加景点的人文色彩。

另外，可以用唱田山歌的形式来介绍景点。如田山歌《庄大姐》在叙事的过程中，就唱到了枫泾镇的街景，从东栅到西栅，南栅到北栅，把镇上每一座桥都唱到了。［4］同样我们也可以以景点为叙事背景创作田山歌新作品。通过田山歌演唱来介绍宣传我们的景点，让更多的人了解景点，走进景点。

文化是旅游的灵魂，旅游是文化的载体。将田山歌与旅游结合，有助于丰富旅游景点的文化内涵。

二、现状困境

城市化背景下上海田山歌面临的发展困境，本质是作为稻作文化时期愉悦身心的田山歌，不能良好地适应市场经济、信息社会、城市环境等新社会语境的结果。

1.田山歌的原生态环境逐渐消亡

田山歌的生存发展与稻作环境密切相连。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上海市郊的农田越来越少，过去人们演唱田山歌的田埂，现在都变成了居住小区或现代化工业厂房。在仅存不多的农田中，土地被流转或承包，纯粹的农民越来越少。

田间生产方式也发生了改变，由于有了机械化生产设备，生产效率大大提高，团队手工劳作的方式已不复存在，人们再也不靠演唱田山歌解乏提神，提高劳动效率。

当年作为劳作时鼓劲加油，愉悦身心的田山歌演唱，也逐渐随之消失。

2.传承人队伍老龄化，后继乏人

非遗传承的载体需要传承人，田山歌的全部魅力都需要歌手将之活态呈现。目前，上海田山歌传承人大多是70 岁以上的高龄老人，虽然还能唱，但是状态远不如他们青春壮年时候。

城市化发展，年轻人涌向城市，觉得田山歌土、不时尚，所以不肯学，不愿唱。同时，方言使用环境的削弱，使得很多年轻人不会说一口地道的当地方言。

田山歌的演唱，方言是基础。《小舨艄》中唱道：“风吹么杨柳条。”风，在上海方言中发音是“fong”，现代汉语拼音中没有“fong”这个字的。而去方言化的演唱，无法诠释田山歌的魅力。因此语言障碍也导致不少人望而却步。

近几年，带教的一些歌手，由于演唱机会少，没有足够的机会和动力磨炼演唱水平，导致演唱的韵味不足。田山歌演唱队伍的弱化，直接影响了田山歌的存续状况。

3.即兴编唱能力下降，歌唱当下生活的曲目少

即兴编唱是田山歌的一大特点。据《金山卫志》记载：（田歌）民国至解放初，流行于金卫地区北部，每年夏季，青壮年们为解除耘稻的闷热和疲劳，在田中即兴编唱。［5］

现有的田山歌曲目大多是以往的作品，如《苦长工》《榻花经》《种田经》等，歌词的内容都与当下人们的生活完全脱节，演唱中不能获得观众的共鸣。

一种文化艺术如果没有丰富而新颖的作品，与人们的生活失去了联系，那么它就失去了生命力，久而久之就会被人们所遗忘，上海田山歌也是如此。

4.田山歌的青年受众匮乏

随着城市信息化的不断发展，艺术取向日趋多样化，娱乐方式日趋多元化。年轻一代审美取向的变化，使得他们在感情上已经越来越与传统的田山歌疏离，甚至淡漠。

田山歌的兴趣爱好者匮乏，对当代田山歌的命运也构成了严重的威胁。

三、多元发展

上海是座飞速前行、海纳百川的城市，也是各种新潮、时髦的文化元素捷足先登的地方。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上海这座城市吸纳了很多外来文化，尤其是音乐艺术发展如火如荼，但叫卖调、码头号子、撒网渔歌、插秧田歌等依然是那个年代民间百姓心中的流行歌曲。当下如果上海田山歌在原汁原味保存基础上，结合现实生活，不断发展，相信上海田山歌可以再次成为百姓心中的流行歌曲。本文结合上海当下社会生活实际，尝试指出田山歌未来发展的四个方向。

1.搭建田山歌表演舞台

传统文化越来越受到大家的关注，田山歌的发展也需要顺应社会环境。田山歌过去是在田里唱的，现在田里不唱了，那就需要寻找新的展示平台去占领市场，就像当年鼎盛时期占领广大农村市场一样。田山歌的曲目种类丰富，有农作类、历史故事人物类、爱情类、礼尚类等，很多都适合在舞台上表演。

搭建省市级、国家级的表演舞台，助推田山歌的传承发展。上海崇明山歌《酿酒歌》在“中国农民歌会”上登台表演，现场观众深受感染，不由自主地拍手叫好，演出视频放到网站上后，又受到了一众粉丝的喜爱，直夸“真好 听”。

在景区景点搭建舞台，为旅游注入特色元素。像上海金山田山歌非遗项目保护单位是金山卫镇，但是这个镇旅游资源少，这就需要打破行政区域的界限，将田山歌表演送到旅游资源丰富的街镇，与古镇旅游和乡村农家乐旅游相融合，让田山歌在古镇戏台和乡村舞台登台亮相成为常态，让更多的游客观赏田山歌，跟唱田山歌。

将田山歌纳入到上海市文化资源配送节目库中，为各乡镇、街道、村居配送田山歌演出活动，保证田山歌的演出场次。观众听多了自然会跟唱学唱，使它再次成为百姓口中常哼的小曲。

2.多举措培养田山歌传承人

上海田山歌传统的传承方式主要是家族成员的口头传承，也有少数是师承的。随着社会的不断变化与发展，传统的田山歌传承方式已经很难适应当下田山歌的发展要求。当代上海田山歌的传承方式可以主要以社会干预性传承为主。

其一，由相关文化部门从乡村和社区中挖掘文艺骨干进行培养，他们大多来自农村，土生土长，熟悉本地方言，对农村的文化和环境有具体的感受，能够很好地表达田山歌的情感，通过举办培训班，培养新一代田山歌歌手。

其二，把田山歌的传唱和教育相结合。将田山歌学习纳入当地中小学音乐课程内容，由田山歌传承人和学校音乐老师共同授课，同时加强本地方言的学习训练，现在学生中有相当一部分不会说当地方言。

其三，传承从娃娃抓起，可以在个别幼儿园试点传唱田山歌，让孩子们不知不觉浸润在这种文化里，让田山歌能继续传承下去。

3.增强田山歌的实用性

田山歌作为人类文明进程的产物，源于对人类自身精神生活的需求，推进田山歌在现代社会环境下的价值实现，为田山歌在城市发展进程中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提供有力契机。传统的田山歌内容都与老百姓的生活情感有关，田山歌在劳动的时候吟唱，有解除疲劳，消除暑热，提高劳动效率等实用性功能。过去演唱田山歌，反映社会时代的状况，所以能获得观众的关注、共鸣和传唱。

上海田山歌需要突破创新，将传统文化与当代生活联系起来，提高实用性。让田山歌重新回到生活中，被公众所认知、欣赏、传唱，重建田山歌美学意境，提高田山歌文化的自信心，切实做到非遗活态传承。歌百姓所乐，表百姓所忧，展百姓所盼，才能更加深刻地融入日常生活。

现有上海田山歌传承人普遍年龄偏大，文化修养不高，他们善于演唱展现农村生活的歌曲，但对结合当下社会创作新的作品感到力不从心。这就需要和上海音乐学院等专业院校合作，创作符合当下需要和审美的田山歌作品，为田山歌良性持续发展提供智囊支持。正如防疫神曲《今天我要戴口罩》就受到了广泛的关注。

即兴演唱是田山歌的一大特点，见什么就唱什么。当下新农村建设中，很多政策法规，乡规民约，需要老百姓知晓。整篇的文件精神对农村老年人来说很难记住，如果能够即兴编唱用田山歌的方式来宣传教育，相信效果一定会事半功倍。

4.跨界合作吸引年轻人关注

在做好上海田山歌基础性保护、保存工作的前提下，科学合理地开发传统田山歌资源。尝试与不同专业、不同领域开展合作，促进资源整合与融合，构架起“1+1=∞”的文化艺术效应。［6］

传统文化通过跨界合作，受到年轻人喜爱的案例很多。如相声新势力和彩虹合唱团合作，产生化学反应燃爆全场，成为年轻人喜欢的相声；歌手谭维维和华阴老腔艺人共同合作的《华阴老腔一声喊》成功登上2016 年中央电视台猴年春节联欢晚会并引起社会大众强烈关注。上海田山歌同样可以尝试与时尚元素跨界合作，以创新的表现形式有效地推进传统音乐多元发展，从而吸引年轻人的关注、喜欢和参与，获得年轻人的文化认同，并使传统文化重焕活力。

总之，无论是传统民间艺术还是上海田山歌，其发展都不是永恒不变的，大浪淘沙，需要不断根据当下的现实进行调适，才能融进时代，与时俱进。上海田山歌具有水乡的灵秀，江南的灵气，在保护好上海田山歌方言、唱法、即兴这三大最精髓的艺术特质的基础上，多元发展不断融入时代创新思路，满足城市化背景下民众的需求，才能使上海田山歌再次成为百姓心中的流行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