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教版新版高中英语教科书图文关系研究

侯 颖

(河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河北石家庄，050024)

一、引言

新版高中英语教科书于《普通高中英语课程标准(2017年版)》颁布后启动修订，目前已在教学中逐步推广使用。[1]与全国中小学教材审定委员会2004年、2005年初审通过的人教版旧版英语教科书相比，人教版新版教科书(以下简称新版高中英语教科书)在多模态语篇的数量和质量方面均取得了一定的突破，海报、插图、表格等各类丰富的多模态资源逐渐增多。根据课程标准要求，高中英语学习者除掌握听、说、读、写的传统语言技能以外，还应掌握看的技能，即学习者需具备利用多模态语篇中图形、表格、动画和符号等理解意义的能力，以便适应新媒体时代的交流需要。为助力教学实践，对新版高中英语教科书中的多模态语篇进行研究尤为必要。

图像和文本间的关系一直是多模态研究领域的一个重要内容，也是近年来的热点话题。有关研究多受社会符号学和系统功能语法的影响，理论成果十分丰富。曾方本将诸多成果中最具代表性的三种图文关系理论归纳为：图文地位论、图文位置论和图文系统论。[2]其中，图文系统论博采众长，对图像和文本的关系做出了清晰、明确的阐释，并形成了一个十分详尽的分类系统。因此，该系统在以图文为主的多模态语篇研究中被广泛借鉴，在以儿童绘本、读物插图、学习词典等为对象的研究中表现出强大的解释力。[3-4]综上所述，本文将借助图文关系系统，对新版高中英语教科书中图文共现的多模态语篇进行解析，为高中英语教学实践和高中英语学习者的多模态识读能力培养提供参考。

二、图文关系系统

综合Halliday功能语法中小句关系理论和Barthes图文关系理论的核心思想，Martinec 等人提出了自己的图文关系系统，该系统主要由图文地位关系和逻辑—语义关系两个相对独立的子系统构成。[5-7]

图文地位关系主要反映图像与文本之间的相对地位。当图像和文本地位平等时，包含图文独立和图文互补两种情况；当图像和文本地位不平等，即存在一方修饰、依赖另一方的现象时，则包含图附属文和文附属图两种情况。[7]

图文逻辑—语义关系主要反映图像与文本间的语义联系。Martinec等人借用了Halliday功能语法中的两种主要逻辑类型来进行阐释：扩展和投射。[5，7]在图文逻辑—语义关系中，扩展是指一种模态在内容上拓展成另一种模态，可进一步划分为详述、延伸和增强三种类别；投射是指已经被表示的内容通过另一种模态重新表示和呈现，包含话语和思想两个类别。[7]

结合新版高中英语教科书编写特征，本文将在该分析框架下探讨新版高中英语教科书中图像及关联文本的主从关系、内在逻辑和语义关联，进而揭示图像模态在高中英语教科书中发挥的作用。

三、教科书中的图文地位关系

传统观念认为，教科书中的插图处于次要地位，其作用多为修饰文字、吸引学习者的注意力。事实上，新时代的多模态性教科书虽仍由文字主导，但已不再是一种模态独尊，而是呈现出多种模态竞相争艳的局面。[8]为比较分析图文共现时两种模态的地位关系，本文对新版高中英语教科书中397幅插图及其关联文本的地位关系进行了识别统计。需要说明的是，由于图像和文本之间的关系通过成分衔接来实现[9]，与图像产生关联的文本单位可能是整个语篇、段落，也可能是小句和单词[7]。因此，表1中用于统计频次的单位为经过识别和筛选后具有紧密联系的图文组合，共计406个。

表1 新版高中英语教科书中图文地位关系的数量和百分比

如表1所示，在新版高中英语教科书中符合独立或互补关系，即图文处于平等地位的情况更普遍，约占60%；图像处于次要地位、附属文本的情况相对较少，约占40%；文本修饰和附属于图像的情况暂未发现。在新版高中英语教科书中，图像模态绝非仅为衬托和修饰文本而存在。这一点可以从教科书的指导语中窥见一二：新版高中英语教科书中共计64项活动直接指示学习者对照片、海报等图像资源进行观察解读，分布在“Opening Page”“Listening and Speaking”“Reading and Thinking”等多个内容板块，充分说明图像模态本身的重要价值。其中，图像在不同地位关系中的具体表现和作用如下。

(一)图文独立

图文独立指图像和文本在地位平等的基础上相结合，但二者可以分别独立地表示意义。如图1所示，该组合中的图像和文本都能表示“手电筒”的概念，只不过文字模态呈现的是英文表达，图像模态呈现的是直观形象。在这一对图文组合中，两种模态并无依附关系，学习者既可以从文本中识别意义，也可以从图像中识别意义。

图1 图文独立(例)

同杨信彰探究的学习型英汉双解词典中的图文组合类似[3]，新版高中英语教科书中的图文独立组合多由反映现实生活中的事物、生物等各类实体的图像和对应英文单词构成。学习者可以借由图像轻松理解英文单词的含义，并在头脑中产生相应单词和实际事物的联系。根据多媒体学习的认知理论[10]，与单一模态的呈现方式相比，多种模态的共同呈现能帮助学习者更准确、轻松地理解和学习语言知识。

(二)图文互补

在图文互补关系中，图像和文本地位平等，二者相互修饰、相互阐述，共同表示意义。由表1可知，在新版高中英语教科书中，42.6%的图文组合符合互补关系，占相当比重。如图2所示，该组合中的文字模态呈现的是活动要求，引导学习者观察人物行为并进行描述；图像模态则呈现了几名学生在泰山考察和在教室交流讨论的景象。在两种模态各自表示意义的基础上，图文相互协作，组成了更大的结构体。[6]

图2 图文互补(例)

在该图文组合中，学习者无法单独从某一模态中获取整个结构体的含义，需要同时参照图像和文本理解活动内容，即“描述出图中学生在泰山考察和在教室交流讨论的情景”。相较于语言知识，非语言模态的供用特征无法从知识、能力、运用等多个层次进行系统学习，多模态识读能力的培养更加依赖于实践活动。[11]而图文互补组合恰恰能让学习者对图像中的内容引起注意并进行解读，是在实践中锻炼和提升学习者多模态识读能力的有效资源。

(三)图附属文

图附属文指文本占主导地位，图像的内容只与文本的一部分内容相关。人们对高中英语教科书中图像资源的刻板印象常与此类图文关系相吻合，即认为信息主要由文字模态传递，图像模态处于次要地位。如图3所示，该组合的文本包含了纽约“birdscraper”建筑的外观和实用功能等信息，而图像则呈现了“birdscraper”的直观外形，仅与文本的部分信息相关联。

图3 图附属文(例)

由表1可知，新版高中英语教科书中有大量图文组合符合此类地位关系，主要出现在阅读文本、完形填空、角色扮演练习等大篇幅排版文字的页面。湖南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初中《地理》教科书也采用类似的编写模式，即在“阅读栏”同时呈现文本和与文本内容有关的实物照片。[12]可见，图附属文组合在不同学科教科书的编写中有相通之处，且应用十分广泛。尤其当文本内容较为抽象、冷僻时，图像便可发挥其直观和形象的优势，帮助学习者更好地理解和接受知识点，避免模糊和不确定性理解。[13]例如，图3提及的创新性环保建筑“birdscraper”是学习者可能在生活中从没见到过类似的实物，如若仅凭文字阅读，学习者很难准确地在头脑中构建起“birdscraper”的形象。而插入直观图像，则能很好地弥补这一不足，帮助学习者更准确地理解文本含义。

四、教科书中的图文逻辑—语义关系

借用扩展和投射这两种主要的逻辑—语义关系类型，Martinec等人尝试描写了图文两种模态间的语义联系。[7]结合新版高中英语教科书的编写特征，本文对新版高中英语教科书中的图像模态及相关文本的逻辑—语义关系类型进行了识别和分析。此处同样需要格外说明，与图像产生关联的文本单位不一定是完整语篇或段落，根据图文间成分衔接情况的不同，相应文本单位也可能是小句或单词。统计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新版高中英语教科书中图文逻辑—语义关系的数量和比例

如表2所示，在新版高中英语教科书中，90%以上的图文组合都符合扩展关系。其中，以详述关系居多，占比超过半数；延伸关系次之，占比为28.1%；增强关系较少，仅占5.2%。相比扩展关系，投射关系的图文组合数量仅占9.6%。各类逻辑—语义关系中图文组合的具体情况如下。

(一)扩展

1.详述

详述关系指文本或图像对另一模态所展示的内容做进一步明确，但并不提供新的信息，可进一步划分为说明和例证两种类别。第一，如果一种模态以相同概括程度复现另一模态所表示的信息[14]，则二者的关系为说明。如图1所示的“手电筒”的文本和图像即构成说明关系，二者所含信息的概括程度相同，图像以直观形态对文字内容进行复现。第二，如果一种模态以提供具体例证的方式明确和阐释另一模态[14]，则二者的关系为例证。如图4所示，该组合的文本呈现了“moral dilemma”的概念定义，即道德困境指面临两个道德选项却无法同时遵循的两难境地，图像呈现了一名学生看到老人摔倒，纠结自己帮助老人后会上课迟到的情景。在两种模态间，由图像为抽象的文本提供具体例证，使“moral dilemma”的概念更加明确和清晰，二者构成例证的逻辑—语义关系。

图4 例证(例)

在符合详述关系的图文组合中，图像能够凭借其直观、形象的特征，帮助学习者更好地理解文本内容。尤其是学习者容易感到生僻和难度较大的抽象概念，例证能够使文本描述的内容更具体和形象。虽然杨信彰在对学习型英汉双解词典进行考察时未发现用于说明抽象名词的插图[3]，但新版高中英语教科书中却出现了使用图像来辅助文本对抽象概念进行阐释的做法。相比字典，教科书在整合图文内容和页面排版方面或许具有更强的灵活性。编者通过在文本附近排版图像形成可供相互参照的详述图文组合，帮助学习者在头脑中形成更深刻的印象和理解。

2.延伸

延伸指一种模态为另一模态所表示的意义提供新增信息。如图5所示，该图文组合的文本呈现的是阅读文章标题“Living Legends”，图像呈现的是棒球、足球、篮球等运动人物剪影，为文本内容增添了新的信息，暗示该文章的主题是“living legends of sports”。学习者在完成该部分的读前活动，即推断文章主题时，需要在读懂标题的基础上识别并整合图像中所含的额外信息。在新版高中英语教科书中，要求学习者在阅读文章前通过观察标题和插图来猜测主题大意的活动十分常见。这能很好地引导学习者关注和解读图像资源，从而锻炼其多模态识读能力。

图5 延伸(例)

3.增强

增强与延伸十分相似，同样指向一种模态为另一种模态添加新信息的情况。但在增强关系中，新添加的信息只与情境有关，其目的是为另一模态提供时间、空间、目的或原因等背景信息。[7]如图6所示，该组合中的文本描写了主人公在结束第一天高中生活后的所思所想，图像则呈现了一幅书包摆在家中书桌上的景象，与文本构成空间增强的关系。

图6 增强(例)

相较于单独呈现文本，该组合中的图像增加的空间背景能使文本内容更立体生动，帮助学习者代入主人公回到家中后反思第一天高中生活的画面。因此，新版高中英语教科书中符合增强关系的图文组合虽然较少，但仍然反映出图像丰富教科书文本情境的重要作用。

(二)投射

投射指已经在文本或图像中表示的内容在另一种模态中重新表示，分为话语和思想两种投射类型。前者反映话语过程，后者反映思维过程。在新版高中英语教科书中，投射主要表现为通过对话泡和文本框连接图像中的人物形象和文本中的话语。如图7所示，该组合中的图像部分呈现了一个坦桑尼亚女孩的形象，文本则呈现了一段以第一人称为视角的个人生活介绍。文本内容经由对话框图形指向图像人物，使两种模态构成了话语投射的逻辑—语义关系，营造出女孩Asha与学习者进行对话并介绍自己在坦桑尼亚生活的情境。这种借由图文组合投射人物话语的方式一方面能提高文本陈述的可信度和真实性[15]，另一方面能够增加教科书内容的趣味性，提高对学习者的吸引力。

图7 投射(例)

五、结语

借助图文关系系统，本文考察了新版高中英语教科书中的图文地位关系和图文逻辑语义关系，反映出图像在教科书中的独特作用。据统计结果，从地位关系来看，新版高中英语教科书中的图文组合多数处于平等地位，即图像与文本相对独立或相互补充阐述，少数处于不平等地位，表现为图像依附于文本存在，为文本提供佐证和提示；从逻辑—语义关系来看，新版高中英语教科书中的图文组合绝大多数都符合扩展关系，主要表现为图像为文本提供阐释、实物例证或补充信息，极少数的图文组合符合投射关系，表现为人物话语经由图像和对话泡投射出来，从而营造人物与学习者产生对话的情境效果。

可以看出，图像模态在不同图文关系中的活跃程度是不同的。有时图像所承载的信息比文本少，而有时图像承载的信息等于甚至大于文本。图像模态在教科书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一方面，图像与文本表示相同意义时，图像能够发挥其直观形象的优势帮助学习者更好地理解和记忆语言知识。另一方面，图像和文本表示不同意义时，图像能帮助学习者更好地进入情境，或促使学习者综合图文解读信息，锻炼从多模态资源中获取信息的能力。教师和学习者都应当转变对教科书中图像模态的固有认识，更好地利用图像模态促进语言学习和多模态识读能力的培养提升。